10、10

    在行尸走肉的大军中,柯轩独一份的开朗:“姐,下车我带你去吃一家巨好吃的叉烧包,那个没法给你带,得趁热吃,巨好吃!”


    “好。”刑沐一心二用。


    事发突然,她装作不认识陶怀州,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不装吧,她要在接下来的七十二分钟对柯轩和陶怀州“左拥右抱”,她无福消受。装吧,搞得她做贼心虚似的。


    相比较,做贼心虚轻多了。


    “姐,肖总昨天夸我那个机票的表格做得好,我说是你教的。”柯轩有说不完的话。


    刑沐站在柯轩前面,只把脸向后转四十五度角,用余光看陶怀州这个死心眼儿,既然装作不认识了,条条大路通罗马,他换个车厢门排队好不好?


    非跟在柯轩后面?


    他看过她和谷益阳打情骂俏还不够,还要看柯轩对她尽孝心?


    地铁进站。


    随之而来的冲锋陷阵是刑沐和陶怀州的日常,却惊呆了柯轩。


    他仿佛被泥石流裹挟,不住地高喊:“姐!姐救我!”只闻其声的话,就是一对同根生的姐弟即将天各一方。


    刑沐丢人丢到姥姥家,恨不得真跟他失散于茫茫人海。


    车厢门关闭,尘埃落定。


    刑沐到底是和柯轩面对面地“团聚”了。


    陶怀州游刃有余地保持了队形,仍跟在柯轩后面。他比柯轩高了小半头,无论是他看刑沐,还是刑沐看他,被夹在中间的柯轩甚至算不上阻碍。


    据陶怀州观察,这个年轻男人就是刑沐微信上的开心果,本人就活脱脱一个有多动症的表情包。


    柯轩仍在对刑沐叽叽喳喳:“姐,公司里是不是挺多人瞧不上我的?但你知道的,我真是来学习的。”


    “小声点。”刑沐的当务之急是不能让熊孩子在地铁上瞎吵吵。再说了,他说的话光彩吗?公司是花钱请他来学习的吗?


    柯轩被四面八方压缩得透不上气来,小声道:“姐,你天天都遭这罪?这是人待的地方吗?”


    “不是。”刑沐一本正经,“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区区凡人根本上不了车。”


    柯轩见缝插针:“那你以后带带我这个凡人呗!”


    咳咳!


    陶怀州早不咳,晚不咳,刑沐有理由怀疑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横插一杠子。所以他捕捉到了柯轩的“带带”二字?这人不但不聋了,还顺风耳了?


    二人迎来上车后第一次眼神交流。


    在此之前,她看他的时候,他看别处,他看她的时候,她看柯轩。


    刑沐的眼神是:你,向后转!别看热闹了。


    陶怀州的眼神是:嗯?


    不论陶怀州是真看不懂,还是装看不懂,交流未果。


    刑沐婉拒柯轩:“我这身板儿,只能给你带沟里去。”


    “那我带你!”柯轩夸下海口。


    婉拒也未果。什么什么都未果,刑沐心力交瘁。她笑笑了事,不打算在地铁上跟柯轩你死我活,再议也不迟。


    但在陶怀州看来,刑沐默许了?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地铁搭子甚至没有发言权,就被一个有多动症的表情包取而代之了。


    车厢门打开,有人下车,有人上车。


    刑沐带着柯轩往车厢的中部移动。陶怀州分神,被推推搡搡到车门旁。他和刑沐再对视,隔山隔海。


    陶怀州的眼神是:你这个喜新厌旧的女人。


    刑沐的眼神是:嗯?


    刑沐是真看不懂陶怀州的眼神戏。先不论陶怀州是不是戏太多,她不可能让柯轩篡位。在地铁搭子这一块,她大可以对陶怀州高呼万岁万万岁。


    几站后,刑沐和柯轩面前空出一个座位。


    “姐!你快坐。”柯轩后知后觉,“小声点,我事不过三。”


    刑沐一坐下就开始装睡。比她小三岁而已,柯轩怎么能这么生龙活虎?就是没接受过社会的毒打。掐指一算,陶怀州比她大三岁而已,却常常像座死火山,十有八九是被生活抽过筋、扒过皮。


    装睡的结果,就是真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刑沐软绵绵地往左边一歪,半边脸落入一只手掌,接着,被一句“不好意思啊”吵醒了。


    她朝前看看,往左瞧瞧,懂了。


    此时此刻坐在她左边的人,是陶怀州……


    她这一歪,站在她面前的柯轩以为她倒向一个陌生人,手疾眼快,接住她的脸,并代表她向陌生人道歉:“不好意思啊。”


    陶怀州没说话,让人分不出是宽容,还是冷漠。


    事实上他既不宽容,也不冷漠。


    事实上他在无声地和柯轩叫板:你哪位?你口口声声叫姐的这个女人拿我当靠枕的时候,你毛还没长全。你接住她的脸?狗拿耗子。你代表她跟我道歉?越俎代庖。


    刑沐看看时间,才过了半小时,今天的七十二分钟前所未有的难捱。


    更难捱的还在后面。


    不多时,柯轩坐在了刑沐的右边。这是什么狗屎运?在群狼环伺的车厢里,他们三个人做到了排排坐,吃果果?“姐,给你靠。”柯轩献宝地拍拍自己的肩膀。


    “不用了。”刑沐不可能和柯轩坐没坐相。


    柯轩没再坚持,比起给刑沐当靠枕,他更愿意跟她说说话。


    半年前,他顶撞了他爸,被他爸扔到悦畅旅游的计调部,吃吃苦,长长教训。他做好了“大闹天宫”的准备,却栽在了刑沐的手里。别人要么瞧不上他,要么供着他,刑沐却拿捏了中间的度,既认认真真教他,又不卑不亢哄他,哄得他毛都顺了。


    连他爸都说他有长进。


    后来,他回到自家公司,被打回“刺儿头”的原形。兜兜转转,谁的话对他都不好使,他只对刑沐服管。


    “姐,”柯轩破天荒扭扭捏捏,“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刑沐看了柯轩的花样百出,还得用余光看看陶怀州有没有“异动”。


    柯轩张嘴就来:“那你跟我试试呗!”


    这个熊孩子……说好的孺慕之情呢?说好的尽孝心呢?


    但刑沐再一转念,说不定她能借此跟柯轩谈谈条件,比如先让他远离南六环,远离她美好的通勤。“我考虑一下。”她先留个活口。


    左侧有“异动”。


    刑沐假装看车门上方的路线图,将脸转向陶怀州,看他垂着头,呼吸急促,因为要掩饰而导致身体在小幅度的起伏中夹杂微微的颤抖。“你没事吧?”她就算把他当陌生人,也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没事……”陶怀州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心中有数,曾发生过的手抖和心率过快,都是情绪问题,今天的呼吸急促也不例外。


    他听到了柯轩毛遂自荐要做刑沐的男朋友。


    他也听到了刑沐说考虑一下。


    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刑沐脱单后,他和她的关系将画下句号,他的“课间”将不复存在。


    隔着刑沐,柯轩以为陶怀州是缺氧了,对刑沐窃窃私语:“姐,我就说这不是人待的地方吧。”


    “你闭嘴吧。”刑沐开始了新一轮的装睡。


    与此同时,她的左手下滑到身侧,碰到陶怀州的大腿外侧,捏了捏。只能把裤料捏个褶子,裤料下的肌肉梆梆硬,她再使劲也只是给他挠痒痒。她这么做只是碰碰运气,象征性地安抚安抚他,就算没用,她也不吃亏……


    她之前没关注过陶怀州的大腿,今天一摸才知道,或许美感和力量感的相得益彰就是他这样?或许用瘦而不柴来形容更加香喷喷?别再提什么吃不吃亏了,摸到就是赚到,摸得越多,赚得越多。


    刑沐就这样再度沉入了梦乡,但始终坐得直挺挺,哪边也没靠。


    陶怀州的“症状”从呼吸急促回归心率过快,算是有好转。


    他把刑沐不规律的触碰当作了摩斯密码。


    刑沐摸三下,他觉得是:你别怕。


    刑沐摸五下,他觉得是:我不喜欢他。


    刑沐摸一长串,他觉得是:我说考虑一下只是逗逗他,他就是个熊孩子,你一个成年人怎么也跟着上当?


    陶怀州感受刑沐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微弱,从捏,到戳,再到蹭,最后老老实实贴住不再动,便知道她睡着了。


    他好得意……


    就算那个年轻男人风华正茂又如何?刑沐还不是要摸着他睡?


    下车后,陶怀州的得意荡然无存。他和刑沐做回陌生人,那个年轻男人却和刑沐比翼双飞。


    到了公司,赵狄看陶怀州郁郁寡欢:“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以往,这个时间的陶怀州才享受了“课间”,最为意气风发。


    陶怀州含糊其辞:“你说,一个人摸着……一样东西睡着了,代表什么?”


    赵狄小小的眼睛写满大大的疑惑:“什么?”


    “就是一个人,摸着一样东西,睡着了。”陶怀州绞尽脑汁也只是把断句改了改。


    赵狄啪地打了个响指:“阿贝贝!”


    陶怀州皱眉,显然是听不懂。


    “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孤陋寡闻了!”赵狄掰着手指头,“crush,你不懂,古希腊掌管xx的神,你不懂,阿贝贝你也不懂!”


    赵狄废话连篇,陶怀州自力更生地搜索了“什么是阿贝贝”。


    安抚物?


    小毯子?小毛巾?布娃娃?


    陶怀州眼前直发黑。


    crush不是他。


    古希腊掌管地铁的神,他也要保不住了。


    高大的成年男子沦落为软乎乎的小毯子、臭烘烘的小毛巾,和破烂烂的布娃娃。


    这时,陶怀州的助理凯文敲门进来,说有访客。


    既然凯文来通报,就代表是不怎么好打发的访客。


    没预约,卡着上班时间来堵门?赵狄责无旁贷:“我去看看。”他比陶怀州八面玲珑得多。


    凯文:“刑先生说一半公事,一半私事,指名找陶总。”


    “刑先生?”陶怀州本来还沉浸在阿贝贝的角色中,大脑在接收到这个姓氏后一下子清明了,“多大年纪?”


    凯文:“四五十岁。”


    刑沐的父亲……


    陶怀州让凯文请刑先生到会客室稍候,他一边整理仪容仪表,一边任由八百种假设混战。刑沐的父亲为什么来找他?打他?骂他?夸他?拜托他?他甚至有一种假设是刑先生知道女儿在拥有谷益阳和今天那个年轻男人的同时,还玩弄他这个地铁搭子,为他打抱不平……


    赵狄的牛肉面外卖到了,他也不怕坨,还逗留在陶怀州的办公室:“你确定是她爸?”


    陶怀州在第三次整理袖口的手顿了顿:“我能给她打个电话吗?”


    他不确定。


    “你要说什么?说有个疑似她爸的人来找你?”赵狄用两条小臂交叉,打了个叉,“no!她连你的微信都不回,今天你万一闹了乌龙,她会觉得你是找借口骚扰她,而且是巨瞎巨瞎的借口!”


    赵狄言之有理。


    推开会客室的门,答案即刻揭晓。


    刑涛开门见山:“我是刑沐的爸爸。”


    同样是父亲,陶治是专横的,赵狄的父亲是慈祥的,刑涛是鲜活的。陶怀州第一次见刑沐时,对她的评价也是鲜活。


    接着,除了打抱不平那一条,刑涛“满足”了陶怀州的一切假设。


    打——刑涛一上来就往陶怀州肩头捶了一拳。


    骂——刑涛用食指隔空点点陶怀州:“你小子,真不是个东西!占我宝贝女儿的便宜?”


    夸——刑涛食指变为大拇指:“要不是亲眼所见陶总是个正人君子……”


    陶怀州挑出第一个关键词:“亲眼所见?”


    刑涛双手一划拉,指代蒸蒸日上的无边文旅。


    “正人君子?”陶怀州挑出第二个关键词。


    刑涛又对着陶怀州一划拉,就差说一句财富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最后一步,拜托——刑涛对陶怀州说了农家院的事,说看在刑沐的面子上,大家有钱一起赚。


    陶怀州咬文嚼字:“谁看在刑沐的面子上?是我,还是您?”


    也就是说,这好处是谁给谁?


    “一家人,不用分得那么清吧?”刑涛大言不惭。


    陶怀州见刑涛之前,看在刑沐的面子上,又呼吸急促来着,见刑涛之后,他就是二十八年来不曾行差踏错的他了。一家人?这不是刑涛对他的青睐,是刑涛把刑沐当筹码。


    这人是刑沐的父亲不假,血脉割不断,但显然,这人今天的所作所为,刑沐被蒙在鼓里。


    半小时前,刑沐还在摸他的大腿,把他当什么劳什子的阿贝贝,他怀疑,刑沐甚至不知道他在无边文旅拥有最大的一间办公室。


    坐在刑涛的对面,陶怀州从容不迫地给刑沐发了微信:「我大腿被你掐红了。」


    即刻,刑沐回复一个表情包:「可不敢胡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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