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一颗桃:18岁:你:来,握手
选项列举出的名字好像都是与玩家有关联的名字。
点击省略号后,初桃还看见了给她送和歌的人。
可惜这并不是选了就会触发不同剧情的选项,而是要完成无面姬发布的任务,不然当然是全都要啦!XD
这样一来,无论从哪方面看麻仓叶王都是最优解了。
但没有选项还好,选项摆在这里就这么选麻仓叶王的话玩家又觉得没意思。
嗯!玩个大的。
给游戏增加一点趣味性。
初桃选择了随机!
『……任务目标对象获取中……』
『任务目标对象:玉犬(白♂)』
『任务进度条:0/100』
嗯?
嗯嗯?
她心底立即涌出了一股渴望。
想把什么温热的、毛茸茸的东西抱在怀里……
初桃邻居家的萨摩耶每次看见她都很是热情。
比如早起上学时遇到遛狗的邻居,仅一个对视,小旋风耶耶就会噗通一下先她一步跳上车,在车座上快乐地朝她吐舌头摇尾巴。
但是初桃身娇体弱,在狗待过的环境一久还可能会过敏。平时也不被允许与狗勾玩,周围总是围着很多人。
她只能矜持地站在一边,对着狗勾们到手的贴贴巍然不动。
但赛博吸狗应该不用考虑过敏问题叭。
禅院巡的玉犬就很是可爱,爱屋及乌,初桃也很喜欢那只白色的玉犬,它尾巴摇的最欢快。
要是能摸一摸……
想到这里,她的脸一点点红了起来。
抬起的眸间点缀着光芒,像是微风吹来、透过窸窣树影落下的斑驳光点。
麻仓叶王只看了一眼,那抹市女笠上的轻纱就垂落了,一切变得朦朦胧胧,叫人觉得方才那一瞥好像是一场梦。
他问:“姬君?”
“……我没有事。”声音也变轻了,初桃说,“我答应了无面姬要完成她的心愿,请不要告诉母亲大人这件事。”
麻仓叶王一顿:“好。”
两人整顿一番后,走向来时的牛车。
麻仓叶王布下的结界在两人踏出的那一刻骤然消散。
被无面姬影响的初桃满脑子都是玉犬的身影,可惜当时隔着纸隔扇和御帘,都不知道心上狗长什么样。
她眉间更显忧郁。
忽然,她听见一声狗叫声。
她心心念念的小白犬好似一直等在外边,结界一散就兴冲冲朝她跑来,在临近几步距离时忽然停下,龇牙冲着初桃大声吼叫。
初桃愕然。
无面姬残存的意识有些紧张:“它好像发现了我。”
初桃受伤的心立即自动修复,还美滋滋的。
所以玉犬这是担心她,它心里有她啊!
『你对玉犬(白)的好感值:200(+100)』
麻仓叶王手腕一转,挥开的纸扇带去一道凌厉的劲风。
小白犬就地一滚,几乎擦着这道风,白色的毛发在空中飞旋。
初桃还摸不着头脑,怎么要打起来了?
却听麻仓叶王道:“禅院大人派式神尾随至此,有何贵干?”
初桃:“???”
禅院?禅院巡?
小白犬叫的更凶,冲着麻仓叶王哈气,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睛紧盯着他不放。
青年微笑着,叹息一声:“真是聒噪啊。”
话音落下一瞬,小白犬就仿佛被掐住声带哑了声,无形的细线困住了它全身。
麻仓叶王幽幽说:“看来大人是无法言语了。听闻大人在寻美酒,不巧,近日我得了一坛桃花酿,可否请禅院大人来我府上做客共饮呢?”
以狗为质,名副其实的威胁。
在麻仓叶王的束缚下,小白犬渐渐偃旗息鼓,那祖母绿的瞳色也渐渐黯淡下去。
视线最后望向的是少女的方向。
麻仓叶王却像早已预料到,侧身挡住了初桃大半个身影,只有轻薄白纱下的身姿落入眼帘。
他温声问:“可还无碍?”
桃红色的裙摆摇曳了一下。
——这也是禅院巡透过玉犬的视野,看见的最后一幕。
这个家伙!
禅院巡抬手按着眼眶,灼热又疼痛,是被术法反噬了。
但他却顾不上这件事,从他踏入院中起,挚友的轻咳声就没有断过,刚刚更是发出了剧烈的、仿佛要把整个肺咳出来的咳嗽声。
咒术天赋下带来的敏锐听觉更是让他听见了液体溅射声。
一入室内,就见到坐于塌上的友人。
他衣裳大敞,身体瘦削,露出的容色却亮的惊人。
……禅院巡心底一沉。
有医师站于一侧。这是产屋敷家的医者,医术在京中闻名。
但是有个怪癖,专医奇难怪症,不怪的不医,还不惧生死,即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为动容。这次纯粹是被放倒五条家主的相思病以及那位传说中的美人吸引过来的。
医师脸上挂着笑容:“禅院大人,你来啦。”
“巡呀,咳咳,你来了……我身体已好上许多,多亏了他在。”
“可是你方才……”咳嗽的那么厉害。
医师抢答:“五条大人将这口浊气吐出来才有利于病情恢复呢。”
却也只是有利于病情恢复。
这位医师还在这里没有离开,就说明了这个病还有值得他钻研的价值在。
五条觉轻喘几声,方才促狭问。
“我是不是耽误你与那位姬君了?听说你辰时至,一直畅聊至今,那位姬君可否美丽,聊的可还尽兴?”
禅院巡答:“我遇到了加茂。”
却下意识避开了与那位姬君有关的话题。
他上前一步。
“那家伙……”五条觉瞬间了然,也跟着愤愤一句,虚弱下去。
随口问:“有她的消息吗?”
却没有听到禅院巡的回答。
浓浓的药味散开,画卷上散布着几点猩红,这是五条觉吐出的鲜血,但他浑不在意,就着抹开浓艳的桃色。
血水相融,画中美人一袭红裙,腰别桃枝,较之过去的淡泊色彩更具一种进攻性的、惊心动魄的美丽。
——恰与今日所见相似。
禅院巡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忽然发现少女的影子里暗藏着五条觉的名字。那抹深色与阴影融为一体,若非细看难以辨别。
他将自己入画了。
现实无法相见,画中紧密贴合。
五条觉喃喃:“真想变成她的影子,和她形影不离……”
他病的浑浑噩噩,却每日坚持为红雨姬作画。
最开始,他画的全都是那日的红雨姬。到如今他思念过度,所绘的都是想象中的少女,抚琴的、跳舞的、出门远游的、端庄而坐的……
此前禅院巡从未在意,可是,这幅画为什么和那位姬君妆束一样?难道说,他之前所绘的红雨姬也都是她吗?
他看向室内的残卷,悉数被五条卷烧毁。所以,又是只有他一人窥见的红雨姬。
可五条觉明明累于身体被困在宅中,没有任何可能性能接触到她。
为什么?
心底有个声音却在回答:
——是他的爱意,让他跨越一切界限,得偿所愿地“看”到了红雨姬。
禅院巡以难言的晦涩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友人。
他以为自己已是快人一步,却是自以为是,步步在后。
可他的爱意不逊色于友人分毫,为什么?
心底仿佛有什么野望不断滋生。
五条觉身体已经在好转了,将红雨姬的消息告诉他也进益不大,反而,他心思活泼可能会按捺不住想跑出去,还有可能会耽搁他静心养病的治疗。
许久,黑发青年才缓缓地、动作僵硬地摇头:“……还没有消息。”
“麻仓叶王近日多在家中,除了与藤原家官复原职的棋师交际外无任何动向。今日被藤原北政所夫人所托前去藤原宅驱邪,我与他撞见一面,以言语相讽后他也很是惊讶,神情不似作假……或许与他无关。”
“这人一贯会装模作样,长着颗七巧玲珑心。”
五条觉发笑,缓了许久。
“我派去送礼想与他结拜为兄弟的侍从愣是迷了路,在京中绕了三天三夜方才归家……咳咳……想不到他竟这般没有容人之量,倒是让我更加怀疑了。”
结拜兄弟。
禅院巡:“……”
换作以前的五条,要是麻仓叶王送礼来,他可能翻脸就去麻仓叶王父母墓前结拜,当麻仓叶王的叔叔。
“他藏不住的,红雨姬那样的人,注定不会默默无名……”五条觉喃喃说,“我要快点好起来了……”
“马上就是踏歌节会了,去年我还与麻仓叶王一同跳舞,如果姬君能看见的话,或许就会施爱于我了吧……”
禅院巡不赞同:“你还在病中。”
“且参演人选已定。”
五条觉说:“那就只跳给她看。”
……
与此同时,初桃已从麻仓叶王口中了解了禅院巡。
比如近日来一直心怀不轨,盯着麻仓家,甚至于现在做出了共享式神视野、跟踪尾随的事。
阴阳师还有意无意地澄清了“家藏美玉”的流言——“禅院大人似乎是喜欢上了一个女子,误以为她与我有关,方才做出如此行径。”
如此一来,心有所属的禅院巡却来与初桃见面,就显得这人不太行了。
果然,初桃立即将心有所属的家伙叉出了攻略角色列表。
至于他的狗勾……
她低头看向麻仓叶王脚边呜咽的小白犬。
对抗阴阳师已让它精疲力尽,但初桃只一注目,它好像又有了力量,无声又倔强地朝阴阳师吼叫着,像是将他当作了洪水猛兽。
初桃问:“禅院还能通过它看见我们吗?”
麻仓叶王否认了。
初桃又问:“那,可以将它给我吗?”
这只小狗竟然帮着主人尾随跟踪,实在令人发指,快到她怀里狠狠教训一顿。
『你对玉犬(白)的好感值:300(+100)』
麻仓叶王观察她片刻,却说:“这不是普通的小狗,而是禅院巡的式神。”
初桃:“不过是主人的任务罢了。和它又有什么关系呢?”
麻仓叶王依旧拒绝:“我不过暂时隔绝了禅院与他之间的联系,他们之间的联系要比我们所想都要深刻。倘若将它放在外面,他们随时都可能再联系上。况且它方才一直冲姬君吼叫,有所不妥,倘若姬君出事,我无法交代。”
虽然玩家手握存档利器并不怕,但听麻仓叶王的话也没关系。
初桃想了想,同意了。
反正『化解无面姬的怨气』这个任务她已经完成一半了。她相当好哄和满足,尽管既没摸到也没抱到,但在玉犬小白抖抖耳朵摇摇尾巴为了她对着无面姬和麻仓叶王嘶吼的时候,爱意的进度条就满啦!
没办法,毛茸茸就是这么有魅力!
只是无面姬想要得到为期一天的爱,所以至少要等到今天快要结束才能提交。
那就回家入梦去喽。
她和麻仓叶王上了回藤原宅的牛车。
但出乎初桃意料的是,抵达藤原宅后阴阳师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困惑地看向麻仓叶王。
青年似乎叹了口气:“……我还不能离开。”
“是要去找母亲大人吗?”
他轻颔首:“是,也不是。”
“姬君可知道画卷红雨姬?”
红雨姬?
初桃点头:“无面姬说,她就是我…”
“那是姬君,却也不是姬君。”?谜语人吗?
看出初桃的疑惑,麻仓叶王解答说:“姬君的体质我已在古籍中得知,乃是【天与咒缚】。你生来没有咒术天赋,却有着堪称天下第一的美貌与力量,寻常鬼怪也无法近身。”
“名字是最短的咒,美貌是最强的术。”
“一位咒力高深的阴阳师绘下了这样的你,等同于是对看到画卷的人施加了‘术’。”
麻仓叶王隐晦地掠过了中咒术后发生的事。
五条觉爱到缠绵病榻的执念。
男人们求而不得的欲望。
女人们对成为红雨姬的渴望。
“由此而生的,是诞生于欲望牢笼之中的鬼姬。”
无面姬此前或许就是被她所伤。
——
“红雨……”
穿着华服的男人俯身,掀起了情人帷帽下的轻纱。在他的要求下,情人仿着红雨姬的装束,平日里着轻罗淡裳。
他痴迷地将对红雨姬的情转移到她身上,手下动作却不甚温柔,几乎称得上凌虐,听着女子呜咽哭泣,却不被允许发出声音。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有得到红雨姬的实感。
意乱情迷间,他看见了身前落下的巨大影子。
那似乎是个带帷帽的姬君。
即使只落下影子,也在一瞬间叫男人心悸。
他几乎在一瞬间就知道了那是谁,目光痴迷地回首过去,只看见一名站立在远处的帷帽少女,轻纱随风飘动。
烛火静置,离她很远,看不真切少女的容颜。
……等等,烛火没动,没有风,白纱为什么会动?
而且,烛火离她这般远,但影子为什么会这么大?
来不及思考,在男人将视线转回到影子前的下一秒,巨大的影子伸展出细密的发丝在空中飞舞,宛若蝉蛹般吞噬了他的影子,也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识。
他的尸体七窍流血,面上却一片安详,挂着梦想成真的痴迷笑容。
——
麻仓叶王说:“这样的案件,近日一共发生了五起,一次比一次更凶恶。死者都是公家贵族,因此引起了陛下的重视,吩咐我彻查此事。我在调查后发现他们都是心系红雨姬之人。”
初桃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展开。
就……这种把女人当替身还暴力的家伙,死得其所?
玩家要是见到了也会上去一刀的!
“这是他们死前留下的信息?”
麻仓叶王摇头:“最后一起中,那个男人的妻子看见了画卷中的红雨姬。”
“她活下来了?”
麻仓叶王点头:“画卷红雨姬放过了她们。”
甚至于,还擦去了那位爱哭的妻子的眼泪。
在女人害怕到极致,扑到画卷红雨姬身上嚎啕大哭时也充当了她的人肉靠垫,直到她情绪缓和下来。
尽管那女人表现出了对画卷红雨姬夺走丈夫喜爱的怨恨。
“她只是用粗哑的声音问:‘你、是、我、吗?’和‘我、是、谁?’,一遍又一遍,一声又一声。”
麻仓叶王注视着初桃,再一次叹息。
“——她好像在找真正的自己。”
“或许,是想取你而代之。”
也即是,眼前的少女。
初桃惊了。
她宅在藤原宅啥都没干,剧情就自己找上门了?
而且听起来还蛮有趣的。
她对女孩子一向不吝于用最大的善意,比起取而代之,光看红雨姬的行为,更像是为了守护她。
无面姬想要她的脸,于是红雨姬伤了她却未致死。
男人在现实中寻找替身,所以红雨姬杀了她。
当然,就算是取而代之也不怕,她可是玩家耶。
“所以……”
“所以,在得知姬君就是红雨姬的情况下,我更加不能离开了。希望你的兄长愿意多收留我几日。在我事情有进展前,还望姬君轻易不要踏出藤原宅,更不要接待他人。”
虽然将事情说的严重,但阴阳师忽然莞尔一笑,冲淡了谈话的紧张感。
“况且,无面姬一事还未了结,我也不能弃姬君于不顾啊。”
他隔着纱和初桃对视,话语乍一听没有问题,但其中含义只有两人才知道。
毕竟无面姬曾短暂地上过麻仓叶王的身,他也应当知晓初桃要得到一天的爱意。
说出这样的话……他好像真的想负责。
初桃看着他,心底尘封的渴望忽然蠢蠢欲动起来。
这可是你说的。心上狗被你封印了,那你做好代替它被我玩被我rua的准备了吗?
『你对麻仓叶王的好感值是——』
她暂时没有管跳出来的提示框,伸出手,掌心向下落在空中。
轻声说:“那……握手。”
想握爪。
麻仓叶王一顿,阴阳师的手从袖口中伸出,从下而上握住了她的。
较比之前紧密相贴的姿势,掌心与掌心之间留有空隙,像是握着以手为形的薄薄一层空气,只感受到对方若有若无的温度。
却是比之前数次、都要正式的接触。
阴阳师垂眸盯着少女的手指,掌心微痒,想让她握的更紧一些。
只有这样,无面姬的任务才能快一点完成。
少女的喜爱从来不加掩饰。
然而,在得到了无面姬足以让他失控的buff加成后,她却变得含蓄内敛,只偶尔能透过朦胧的轻纱窥见少女发红的耳廓和带怯的情态。
他不自觉收紧手。
“好乖。”
麻仓叶王:“?”
啊,好像说出来了。
麻仓叶王没有问。
初桃自然也不会觉得尴尬。
但是,果然还是没有狗爪爪有手感啊……
阴阳师的手虽然冰冰凉的摸着光滑又舒服,但不是毛茸茸,也没有肉垫可以捏。
初桃忽然涌上一点空虚,刚好旁边还留着好感提示框。
『你对麻仓叶王的好感值是:650(0)
——“好像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第24章 第一颗桃(12):18岁:你:人不如狗(摇头)
藤原府。
这座宅院虽冠以藤原之名,但这其实是北政所夫人源朝稚的房子。
她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管理着府中大小事项,有些事连藤原安麻吕都插不上手。
她也比谁都要更清楚府中人的动向。
初桃刚踏入家门,夫人的女房就已站在面前,将她从头到尾连头发丝都不放过地审视一遍后才松了口气,带走了麻仓叶王。
在这位夫人面前,麻仓叶王也不由肃容,先就先斩后奏带走初桃一事道歉。
“无妨,桃姬高兴就好。”夫人淡声说,“她很少有主动想做什么事,倒是麻烦麻仓大人包容小女任性了。”
当然,阴阳师心知肚明,夫人的和睦是建立在初桃安然无损的基础上。倘若她伤了半点,这位地位赫赫的夫人可能就是另一种态度了。
但他半点不恼,又与夫人说了无面姬与红雨姬的事情。
“竟然如此……”
夫人虽然担忧,但京中最好的阴阳师已站在面前,多说什么多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我会拦下其他人的邀请,这段时间闭门谢客。只是踏歌节会将至……桃姬是皇后殿下点名,不可缺席。”
“照常参加即可。”阴阳师说,“最迟那一日,便可迎刃而解。”
北政所夫人也不由为他自信的气度信服。
她凝视他许久,越看越中意,微微一笑:“那你们可要好好相处呀。”
麻仓叶王神色如常,似乎未听出话语中深意,答是。
夫人也不再多言,公事公办地为他安排住所。
这也是夫人的私心。
麻仓叶王是她为初桃相看的夫婿人选,她中意他,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却不知对方是否同样有意,因而牵线。现如今对方反应看似无意,她就要抛弃过去的滤镜了。
毕竟桃姬才是她的女儿。
虽无血缘联系,但一见就让人欢喜。
母女和睦。
麻仓叶王走出正殿,忽然失笑。
源朝稚自然不可能让大阴阳师住在自己儿子的房中。
她给麻仓叶王安排的住所在客房北侧,离子女居稍近,能在发生事情的第一时间赶到初桃身边,却也不至于越线。
无面姬一事基本得到解决。
画卷红雨姬实力更盛,因此需要重新布置。
阴阳师停下了动作。
他立于庭院之中,见一只纸蝶飞的歪歪扭扭,在自己面前停下。
里面藏着一张纸条:【我在房中无聊弹琴】
就好像笃定了他会过去,连问都没有问上一问。
他以手作笔,落下的字迹苍劲有力:【余音绕梁】
又朝纸蝶注入了更多咒力,纸蝶又悠悠飞了回去。
没过多久,又带了条纸条:【你怎么还不来呀】
他回:【于理不合】
初桃又回:【我在兄长屋中】
对呀,外男不能随意进入她的住所,那一起去兄长大人的住所不就好了吗?
理由实在无懈可击。
尽管藤原佐为得天皇宠爱,原本打算归家招待友人的他托人带来了留宿宫中的口信。
也拜托麻仓叶王好好照顾妹妹桃姬。
刚好闲来无事,于是麻仓叶王欣然前往。
初桃已等待许久。
她正在摆弄藤原佐为屋间的残局,指间夹着黑子淡然落下。褪下市女笠后的少女淡妆粉面,闻声抬头,自有一股俏丽多姿的风采。
“你来啦。”
她招呼麻仓叶王,为他寻来软垫,倒下热茶,为他找来打发时间用的书籍,都是藤原佐为的藏书。
还嘱咐他:“这是兄长大人的棋局,你不要碰哦。”
就像家中的主人一样。
他们竟这般熟络了。
是了。
他们在成为兄妹之前就已经相识多年,甚至于藤原佐为与她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叫他过来,也好像只是想看看他。
和他待在一个房间里,就叫少女有些满足了。
这样……就能完成无面姬的心愿吗?
两人分坐于西屋与东屋,一人研究棋局,一人翻阅书籍。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麻仓叶王有条不紊地翻开下一页,心思却没有停留在这上面。
最初初桃总是要看过来几眼,确认他在后才放心地收回去。
后来就不再看了,反而自己下棋下的入了迷,气定神闲落子时的神情倒是与友人一模一样。
她怎么就不再看他了呢?
听取少女的心声,也只读取到这样意味不明的反应。
『——“太让人放心了,反而没意思了……”』
这是什么意思?
殊不知初桃只是时不时想看看狗勾。她在现实里虽不与狗勾近距离互动,但若是邻居的耶耶造访她家的院子,她总会隔着窗户时不时抬头看看,看它会不会渴了饿了,玩耍时会不会蹭了一身泥,又跑到哪去了,总要在视野中才安心。
偶尔抬眼看到耶耶憨态可掬的模样,心里也不自觉欢喜。
但麻仓叶王只是看着书,虽然翻书的样子也如行云流水好看非常,但是无趣啊,他又不会跑,也不会给人惊喜惊吓。
没过一会儿,初桃的女房端了一盘点心进来。
她看到初桃与麻仓叶王间隔的距离和静默的状态,松了口气。
初桃的味觉调到5%后,就对游戏里的吃食失去了兴趣。
但是她对喂食很有兴趣。
她可是见过耶耶风卷残云,差点把邻居的手都舔进去的画面的。
少女放下棋局,蹑手蹑脚溜到麻仓叶王身后。
青年一抬眼,就见她摊开的掌心上,放着一枚精致的糕点。
“吃一块呀。”
她轻声说着,弯腰站在麻仓叶王后,手却横于青年身前,几乎是将他包围的姿势。
一时叫麻仓叶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他只要向后坐直一些,就会直接靠到少女的怀抱中。
他只好微微侧身拉开一点距离,同时接过糕点,出声感谢:“多谢姬君。”
初桃又递来一块。
他又再次伸手欲接取,困惑地盯着少女握紧点心的手。
同时听到她的心声。
『——“不是这样……”』
麻仓叶王:“?”
是太礼貌了吗?
他想要做些什么,却又委实不知如何是好。
许久,方才恍然大悟,迟疑着颔首凑上去,就着少女的手咬了一口,小心控制着不碰到她的手指、不落下点心的碎屑。
可她还是一句不言、似乎有些失望地离开了。
“……”
直到日暮西斜,黄昏之时已至。
麻仓叶王顾及无面姬的任务进度,主动询问:“姬君可还有事想做?”
初桃看了他良久,才不好意思道:“我想……为你梳发。”
虽在意料之外,但麻仓叶王却并未表露出异样。
可能是因为这件事终于为他所知,乃是恋人之间的情趣,只是通常是男人为女人梳发。
虽性别倒置,但麻仓叶王不觉有什么别扭。
他手指微动,结界已成,在外面的女房不会察觉到他们此刻的亲密情态。
麻仓叶王只微微一笑,摘下了乌帽。
青年酒红色的长发直坠于地,被一根白色的细绳束于腰间。
拿下了高耸的乌帽后,较之往日里高洁淡泊的大阴阳师,更多了一份令人亲近的家常感。
解开细绳后,青年的头发像绸缎一样倾泻在手中,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可是,……一点也不毛茸茸。
初桃用手梳理了一下,偶尔手指轻抚过阴阳师的头皮。
他觉得微痒,但尚在忍受范围之中,只手指微蜷。
不过,这种程度就够了吗?
再确认一下吧。
他再一次倾听了少女的心声。
却只听到一声叹息。
『——“唉……”』
她忍不住想把他的头发弄的乱糟糟的,但好像自带清理功能似的,一会儿就复原了。
麻仓叶王:“……”
她忽然从后靠来,手指轻抚着耳后的毛发。
麻仓叶王甚至能感受到少女喷洒在脖颈的些微热气,一瞬间,那块与她接触的肌肤也被熨烫了。
可她却在想:
『——“怎么不是我想要的感觉……”』
麻仓叶王:“…………?”
饶是鲜少产生郁闷情绪的麻仓叶王,在听了一天『好像不太一样』、『唉』、『不是我想的那样』、『没意思』后,也不由郁郁。
甚至还微微恼了起来。
她明明很是喜爱于他。
可为何这份爱意被放大之后,她就好像不那么喜欢了呢?
问题或许出在无面姬身上。
无面姬喜欢的男人毕竟是光源氏那样的温柔公子,与他差距颇多。是以,也混淆了初桃的感情取向。
至于他为何被影响的更加喜爱初桃,或许是因为无面姬本人也无法招架于初桃魅力。
他想着,状似不经意地坐直了。
她便不小心挨在了他肩膀上,那点儿喷洒的热气混着少女的气息更加浓郁了。
第25章 第一颗桃(13):18岁:不准不准不准嘲笑美少女
初桃叹气。
她和麻仓叶王贴贴了。
顺势埋首在青年颈侧后,她忍不住吸了一口,鼻间充斥着他身上淡淡的熏香。青年冷的像块白玉,可狗勾不该是温热的吗?
受无面姬影响,初桃满脑子都是对小白犬的渴望。
原本她想借机和麻仓叶王贴贴,但随着互动的深入,她愈发意识到麻仓叶王是无法取代毛茸茸的,因此那点儿渴望就变成了求而不得的怅然若失。
玉犬,叶王不类卿啊(叹气)。
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她心说:“我懂你了,无面姬。”
只说对心上人念念不忘这种事是真的存在的。
无面姬留在初桃身上的微弱意识只有在她需要时才有所感应,她困惑,却回:“姬君果然聪慧。”
忽然,一道凌厉的视线似乎穿破了自己,她立即不能言。
要不还是让麻仓叶王把玉犬放出来吧。
少女抬起上身,似要离开,但又将他的头发握在手中,只是换个姿势。
于是阴阳师的手又放下了。
她忽然问:“玉犬会不会饿?”
麻仓叶王语气淡淡:“式神有主人咒力供给,禅院巡不死,它自然无碍。”
听这语气,怕是只有禅院巡死了麻仓叶王才会同意。
初桃鼓起脸,无聊地卷着麻仓叶王的头发玩,偶尔压到扯到,青年也无甚反应,任她作为。
“我看它很是可爱无害……”
“近日头中将大人家中有狗产子,姬君喜欢,不若让他送上几只。”
“可我与他不熟……”头中将乃右大臣之子,右大臣与藤原安麻吕乃是政敌,是以关系并不热络。
直接上门抢走狗勾行不行?
阴阳师微微一笑:“那位大人倒是欠我稍许人情。”
哇!
她这才高兴起来。
『——“他的就是我的,这很合理。”』
将麻仓叶王的头发重新用发带束起在脑后,她才放开了,正要起身坐到另一边,青年也在这时转过来,两人成了近乎对坐着的姿势。
初桃便注视着他,好奇问:“说起来,禅院巡是不是与那位传闻中的五条家主关系要好。”
麻仓叶王微蹙眉:“传闻?你听说了什么。”
“我听妹妹说,他患了重病,药石无医。好像与我有关。”
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主要想看看这位痴情自己的人。她人美心善,当个救命良药也不是不可以呀。
麻仓叶王将她的神色纳入眼底,摇头:“确有其事,但,画卷红雨姬诞生与他脱不了关系,他与红雨姬关系未定,不能贸然行动。”
“况且产屋敷家的那名医者已经返京,或许对五条家主的病有所助益,姬君也不用太过担忧。”
初桃点头。
“那加茂……”
从她口中说出的名字一多,麻仓叶王就想到了少女那句心声“花花世界迷人眼”。
确实迷到她的眼了。
他好像也不耀眼了。
他神色不变,出声打断:“姬君可要饮酒?”
初桃立即看了过去。
酒也是她现实中不被允许品尝的东西,她有偷偷尝过果酒,味道还不错。
而在游戏中,未成年玩家喝酒是牛奶的味道,但她是高贵的成年人了!喝点酒不成问题。
就在这时,初桃的女房前来催促。
夜幕落下,是时候该分离归家了。
初桃不想走,又不好意思对女孩子耍赖,因此没有应声。
她犹豫的样子落入麻仓叶王眼中,他问:“姬君不想离开吗?”
她点头,又威胁说:“你说过不会弃我于不顾的。”
麻仓叶王取出一个纸人,落在地面的瞬间就变成了红衣少女的样子。
两人都一愣。
无他,实在是初桃与他人不同,其他纸人都能做到和本人惟妙惟肖,但初桃的纸人与她却像是蜡像和真人一般,形似却不神似,颇具东施效颦之感。
麻仓叶王只好再施了个障眼法,女房便一无所知地带着纸人回去了。
麻仓叶王起身,熟络地走出藤原佐为的住所,行至院落中矗立的樱花树下。
他闭眸,似是在思考,尔后以树干为基准朝几个方向各走了几步,莞尔一笑。
“就是这里。”
式神挖掘出了埋藏于其下的一坛桃花酒酿。
“你怎么知道兄长大人的藏酒?”
“是他先前宿于我家时,夜间呓语所说。只地点含糊不清,我随口一问,他竟也真的回答了,还嘱咐我不要多喝。”
初桃忍不住笑:“兄长大人连梦中也这般温柔老实呀。”
她以后也可以欺负他了!
又迫不及待:“我们快来尝尝吧。”
她要喝一半!
美酒,美景,美人。
令玩家没想到的是,游戏里竟然也能醉!
酒才入喉,她脸颊上就氤氲出了漂亮的粉色。
不过确实……这游戏各方面都蛮真实,之前装备想吸血的饥饿感也都是真实的。对狗勾的渴望也很真实——当然还在玩家的接受范围内。
现在她也只感觉有些眩晕。
“姬君……”
共饮了一会儿,麻仓叶王轻唤着。
“你可是喝醉了?”
少女双眼迷蒙,刚刚一直很小声,听了这话却是超大声回:“没有。”
说完就泄气了,身体软绵绵的。
倒是和她那位兄长一样,醉酒了就笔楞楞的,很乖,随便说什么话都可以了。
这倒是在麻仓叶王意料之外。
“姬君有什么想要的?”
初桃刚刚被他质疑看,就想刁难一下这个人。
她看向外面,“想要月亮。”
闻言,阴阳师也抬眸看向夜空中的弯钩月。
他轻笑一声,倒了一杯酒,双手举起,遥遥敬月亮。
礼毕,方才将这杯酒移到初桃面前。
杯中也落下了一轮弯月。
诶,这不就是倒影吗?
初桃正有些失望,却看见一个淡黄色的光点从碗中升起。
眸光都被这圈朦胧月色点亮了。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麻仓叶王
阴阳师微微一笑:“现在,月亮在你眼中了。”
『恭喜玩家获得【时装】『★★·月亮瞳孔』
——只能在夜晚佩戴。由麻仓叶王施法所赠。』
袜,是美瞳!
谈了几个话题后。
青年随口问:“我有哪里做的不好?”
“……嗯?”
“姬君今日似乎心情低落,可是我做了什么事?”
既然他诚心诚意地发问了。
她想了想:“你……太乖了。”
麻仓叶王:“?”这倒是和先前说的『太放心反而没意思了』相同。
但他也是第一次被说乖,一下失笑。
又不动声色问:“还有呢?”
“你可以主动活泼一点,不要一直坐在那里,可以来和我玩。我可以和你玩一天的,从兄长大人的院子跑到我的院子。”
“反应也可以再多一点。”
可以从后面从前面扑倒她,来一个狗抱,可以舔她咬他,什么都可以嘛!
她定定看向阴阳师,忽然俯身,摸摸他下颌上的软肉。
阴阳师不避不退,甚至还因为她的话犹豫着仰头,方便她用指腹摸着。
这算是主动了吗?
“看呀,被摸下巴也没有什么反应。可他明明就很舒服的。”
麻仓叶王:“?”
他?
又被少女捂住了耳朵。
一会儿漏出一只。
他歪了歪头,实在不知道怎么表现出活泼。
她看着他的反应。
失望极了。
麻仓叶王:“?”
少女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伤人了。
她悄悄看他一眼,抿起唇。
“明天我就不会这样了。”
等无面姬的任务结束后,
『——“别担心,明天我就继续喜欢你!”』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麻仓叶王维持着面上的笑容,眼睛却微微眯起,思索着要怎么吓这位姬君一下。
这也是为了任务。
“就像这样?”
他忽然拉进距离,从身后贴近了她。揽着她的肩膀,微微放低身体重心,就几乎从身后拥住了她。
但并不紧密。
就像她之前那样,处于一个己方可近可远,对方稍一动就会靠上来的亲密姿势。
他掌心微痒,是对方的发梢拂过了。
初桃一愣。
似乎是吓住了。
阴阳师感到愉悦。
可她接下来的动作却是出乎麻仓叶王意料,她抓着麻仓叶王没有落到实处的间隙,原地陀螺转身,面对面地仰起头,一双眼眸湿漉漉又亮晶晶的。
气息一下子挨的更近了。
“嗯……!勉强是吧。”
『——“他抱我,他喜欢我啊。”』
时间转瞬即逝,等麻仓叶王将这壶酒喝完时,发现初桃竟不知何时睡着了。
麻仓叶王凝视着她的睡颜,眉似弯钩月,酒气熏的脸红似霞,她以星河为枕,以皎皎月光为被,一派安然。
视线下移,少女的掌心握着一块发光碎玉,正是无面姬身上那块四魂之玉的碎片。
任务竟完成了。
她什么时候感到满足的呢?
他又做了什么呢?
是那一个拥抱?
麻仓叶王理应松一口气,不用再为少女的心思烦忧,总算可以再度回到正轨,或许,今日之后也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可这口气长长的,化作了不忍一点响动惊醒少女的屏息。
麻仓叶王看着她,抬起手,却又顿住。
不可以。
他心说。
云层聚拢,月亮隐于人后,阴阳师的脸落在阴影中,叫人看不真切。
那只手一直举于空中。
许久,他才发出一声叹息。
那只想要触碰的手被收了回去。
腰间挂着的折扇却被沉默地打开了,阴阳师克制地、以扇面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视线隐晦地描摹着。
纸扇拂过,如和风,似细雨,让她在迷糊间发出一声呓语。
阴阳师才像是被惊醒一般后退一步。
……
『……任务已提交……』
【任务】『★·化解无面姬的怨气』已完成
奖励:
【道具】『★★·四魂之玉的碎片』x1
【成就】『★·无面姬的祝福』
『……入梦技能发动中……』
『随机对象:????』
『安全期:20分钟』
漫长的读条过去后,初桃迷茫地看着眼前的新场景。
醉酒的晕眩感没有带到梦中。
这是个芳草绿茵的庭院,门户大开,台阶上铺满了青苔,假山流水,回廊曲折,溪流潺潺。
一派祥和。
很好,至少这不是两面宿傩的梦境。
他的梦没个尸山血海初桃都不服气。
她看了眼门外,果断向院内深处走去。
可这处庭院明明就在视野之中,她却怎么也走不到那一头,像是原地迷了路。
而且这地方怪得很,石头是软绵绵的,溪流是固态的,梨树是无精打采的,鸟雀空有翅膀却无法飞行。
一时只有初桃行走间脚腕晃动的铃声。
这背景是假的吧?
正当她举起拳头打算暴力通关时,忽有蝴蝶蹁跹在前,似为她引路。
有少年笑声从远处而来,却清晰响在初桃耳侧:“呀,这是哪位迷路到我梦里的姬君呀?”
竟然是个知道梦境的。
初桃警觉,这或许就是技能特意强调的“安全期外注意安全”。
或许他会把她困在梦中呢!
她跟随蝴蝶上前一步,只一步,却是跨越了此前一直走不出的距离,整个人都因为空间跨越恍惚了一下。
一双狐狸笑眼便这样撞入视野。
他以手支着下颌,双腿随意交叠,就这么风流恣意地靠躺在地上,执一圆扇轻轻扇动。
他同样头戴乌帽,却不同于麻仓叶王与藤原佐为散发垂于脑后,而将头发束于冠帽之间,虽年纪轻轻,看着比两面宿傩还小——是真正的少年,却是清爽整洁,风华难掩。
『美貌值:98』
嗯,没玩家好看!
他看到初桃的脸,却是有些愕然。
但并非是认出了她,或是被惊艳到,只忍不住摇头,哑然失笑。
初桃:“?”
这个反应,很好,吸引她的兴趣了。
在他的示意下,她在对面的坚硬的软垫上入座……一点都不舒服,悄悄换了坐姿。
少年才出声:“我倒不知道藤原家有姬君这样的女儿啊。”
他指的是初桃返家后换上的新衣上绣有藤原家的家纹。
初桃有点桃姬包袱,她看了眼院落散落一地的梨花:“我是旁支的庶女,初来乍到,名唤晚梨。你叫什么?”
少年或许识破了她临时起意的名字,或许没有。
他只轻笑着,抬手指向晴朗天空。
“空?”
“晃?”
“闲云?”
少年一一摇头,作“嘘”声:“倘若梨姬唤出我的真名,这个梦境就要散了。”
他直起身,抬手自得地伸了个懒腰,狡黠地眨了眨眼:“现实多烦忧。我可不愿醒来,还想在梦中多呆一会儿呢。”
那她的名字不是白给了吗?
虽然是假的。
看出初桃的小情绪,少年却笑着,他指向初桃的脚腕:“这怎么在你脚上?”
“你知道这是什么?”
少年饶有兴趣,也丝毫不在乎男女之防——他往前一点,白皙的指尖捉着少女的脚腕,白与白的肤色相融,脚腕间青色的脉络映入眼帘。
但他眼里好似只有那串铃铛似的:“此物是我为宿祢家所制,只有个镇压恶灵的作用,现在嘛,倒像是被邪神用来镇你了。”
邪神?可不是嘛!
“我确实被一个鬼神盯上……他很是恨我,因此给我戴上了此物。”
初桃想了想,把自己怀疑宿傩让这玩意和自己共感感受到他的疼痛的猜测也告诉了他。
“鬼神的恨意?梨姬可真是了不得啊。我注入其中的咒术纹路确实被改变了,他通过此物与你实现单向共感,倒是天赋异禀,有趣,实在有趣。”
作为没有告知她姓名的补偿,少年决定好心地为她解决这件事。
“你想解下它吗?”
可她却摇了摇头。
说:“我生来感觉不到正常人的疼痛,这个东西于我无碍,顶多不过出点血罢了。”
要不是时常会出现【hp-1】的提示,初桃都不知道两面宿傩又在造作了。
初桃在平安京当深闺贵女,他打遍妖怪无敌手,几乎不给自己喘息的时间。
初桃只是说:“这是你做的东西,你可以把单向共感变成双向吗?我很是小气,即使是一点疼痛,我也想报复回去。”
少年骤然失笑,欣然应邀。
没过一会又去看她,像是要看清她的表情,可视线一触及她的脸,又笑了。
初桃再次打出一个问号:“?”
感觉美少女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你为何总是看着我的脸发笑?”
闻言,那双狐狸笑眼弯的更深,少年发出了忍不住的、清脆的笑声。
“是我之错,是我之错,姬君勿恼。”
盯。
少年拍手轻笑:“我近日无聊,每日都会给自己的梦下一个束缚。”
“今日梦中所有都会失去自己的长处,所以石头不再坚硬,溪水不再流动,”
他的视线从庭院中收回,轻摇扇子,竟然一点风也没吹出来,失去了它最大的功能。
证明自己在说实话后,少年才以手拂过圆扇,那原本绘着青山秀水的扇面立即变成了一面镜子,他将镜面转向了初桃,“而姬君没有脸,所以你一定是位倾国倾城、天下无双的姬君。我因此好奇,故而屡屡看你,至于轻笑…………确非有意。”
实在难忍。
初桃:“……”
她差点被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她的脸仿佛被高斯模糊了一般,似有云雾笼罩。
坏了,我成无面姬了!
所以,这家伙刚刚都是看着这样的脸偷笑?
可、可恶。
初桃幽幽地看向少年:“但你还有脸呀。”
“所以我最厉害的不是脸呀,”他似乎被逗笑了,微笑唇不弯也有笑意,“我不过中人之姿,相貌平平。况且我是梦境的主人,束缚当然对我不作效了。”
初桃:“……”
神他爹相貌平平。
她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脸却还有棱有角,五官俱在,只在人眼中是一片虚无。
她问:“你好奇我的长相,要摸一摸吗?”
少年神色自然:“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便笑着抚摸上来,一如刚才查看铃铛时兴趣满满,因着这份少年意气,动作丝毫不显轻佻。
他的指尖隔着薄薄一层空气从眉峰滑落,抚过眼睫、鼻子,不由感叹:“美人骨,天人相,虽未见姬君——”
指尖快落到唇时被她一把攥住。
竟是丝毫动弹不得。
少年才露出些许愕然之意。
下一秒已是视野颠倒,后背与后脑勺摔在地上剧痛无比,他被这位身形柔弱、声音都似乎说不大的姬君推倒在地上,以不容拒绝的力度压了上来。
他试图做些什么,却发现——
他的束缚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失去了自己强大的能力。
与此同时。
云层散开,日光倾泻,那位姬君的脸一点一点清晰了起来。
“现在,我才是梦境的主人了!”
她扯着他的衣领,语气自得又张扬,少年瞳孔微缩,似乎是日光过于刺眼,他下意识闭上了眼。
即使安全期只有最后十秒,初桃也要堵上美少女的尊严好好报仇!打他一顿。
叫你嘲笑女孩子的脸:)。
……
而在梦境之外。
清风,夜半,鸣蝉。
少女被式神送回房中休憩。
麻仓叶王在友人的庭院中枯坐一夜。
无面姬消散后,靠近她的理由已经消失了。
但他却比之前更想要靠近她了。
甚至于,较比之前更加失控。
藤原佐为踏着初晨的日光返家,还未高兴地唤出麻仓叶王的名字。
便见着这位沐浴在晨露中像一尊石像的友人,动作缓慢地转向自己,忽然朝自己一拜。
“我怕是要食言了啊。”
阴阳师叹息着。
“昨夜还与姬君偷喝了你一坛酒,对你不住,日后我会数倍还你,还望你莫要怪罪。”
藤原佐为:“诶?”怎如此客气?
他来不及愕然,心已是跳的飞快,似乎猜到了他在说什么,一时坠坠不安,心思难言。
但友人轻笑着,一对视便已知晓对方意。
他的眸中却是难以言喻的认真。
棋师的心顿时空落落一片。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
5800,补入v万更。
ps嘿嘿,发现好像可以搞到某个人ovo。试一试……
推我cp的预收,丧尸文,女主也叫桃桃,但是我们没有约好蛤蛤蛤。感兴趣可以收藏!
《我被丧尸加冕了by【柚子呀】
桃桃是在末世中长大的孩子。
她没见识过长辈口中安定平稳的生活,面对的是变异的魔兽、凶恶的丧尸以及资源的争取。作为孤儿的她,没有异能,没有靠山,靠着基地内跑腿的工作生存长大。
然而在殴打色胆包天的领队儿子后,她连最卑微的工作都被剥夺。无奈之下,桃桃只能捡起木棍,当作诱饵吸引丧尸赚钱。
但奈何桃桃体力不行,运气更不行,第一次出城,误打误撞直接闯入了高等丧尸的地盘。在普通丧尸纷纷退后之时,桃桃只能闭上眼睛,苦中作乐的想着。
最起码自己出发前把存粮都吃了!
然而闭眼等待很久,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袭。
手上冰凉的触感传来。
桃桃睁开眼,一名长相漂亮丧尸少年跪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喊着她。
“……王?”
第26章 第一颗桃(14):18岁:他只是一位想得到你垂怜的男人
赶在安全期结束前登出梦境的初桃惊坐起,才发现自己回到了房间中。
她醉酒和被附身后的debuff让她缓了好一会,才想起入梦前她正和麻仓叶王在一起喝酒,应该也是他送她回来的。
不过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近身情况下速度+力量的加点方式没选错啊,十秒钟也很厉害了!可以落很多拳,做很多事!(震声)
初桃现在都还记得对方惊愕未消的表情。
如果下次再去他的梦境,那二十分钟里她一定要给他下同样的束缚,然后为所欲为!
不知道游戏是将少年阴阳师的肉体能力一并归在实力中抹去了,还是少年更依赖于用阴阳术与式神对战、因此体能有所欠缺,
——他实在太好推倒了!
而且梦里初桃没有脸,用的也是假名,也可以丢下一点美少女包袱放飞自我。
不像在藤原家,每天都要做深闺大小姐。
也不是不好,但每日一样的行程真的很没有游戏感。
初桃叹气。
她看了一眼技能。
【技能】『★★★·入梦++』(倒计时:7天)
嗯?之前还是二星。
初桃扫到最后,才发现多出了一句话。
——在成就『无面姬的祝福』加持下,似乎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上一次入梦对象:???
虽然不知道变了什么,但是谢谢你,无面姬。
初桃在心里道谢,却没有得到回应。
才想起在她提交任务时,无面姬就以“幽明异路,我不能再害姬君啊”的理由离开了。
不过初桃想,她也可能是撇下她去入美少年的梦啦。
……
翌日下午,她在桌上看见了一封信,还有一束花枝。
巧的是,那枝干上本来都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初桃一临近了,就层层绽放,樱粉透白。
信封是熨烫过的,还沾染着淡淡的香气。
拆开后是一首和歌。
——“棠棣华兮生岩边,采撷返家细观赏,花红似袍兮情人怜。”*
初桃看到情人两字,这应该是首情诗。
不错,居然不送桃花送别的啦。
这倒是别具一格。
自从初桃以桃姬之名闻名平安京后,所有向她求爱的都会捎上与桃花相关的东西,甚至也有送桃子的。
一开始也觉高兴,见得一多就套路了。
还是这棠棣花新鲜。
也挺好看的。
初桃随手插在了花瓶中。
至于送信的人选嘛,能绕过女房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达,还在花上施加了术法,那当然是除了宿于家中的麻仓叶王没有第二人选了!
他今日似乎也出去了一趟。
藤原佐为到时,棋盘一侧的矮几上,就放着这束花。
这种花生于岩边,京中很是少见,加上这花朵与花朵之间紧密贴合,层层点缀,像是初桃和三个关系要好的妹妹们。
青年也不由静伫观赏,含笑拈花。
然后初桃就拿出来了那封和歌。
“是和这封信一起送过来的!”
桃姬追求者无数,藤原佐为无奈看去,却在视线触及其上笔迹时顿了顿。
少女仰头看他,不同于先前对禅院与加茂等人的,显得要热切一些。
“应是麻仓大人所写,兄长大人帮我看看怎么回?”
“你说他就在这里,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送和歌来呢?”
藤原佐为看着友人所写的和歌,张口,又沉默地闭上了。
许久,听到初桃唤了数声“兄长?兄长?”,他才回过神来:“……桃姬。”
发现自己攥着信纸的指骨都用力到泛了白,然而那张信纸仿佛经过特殊的处理,未曾一皱。
他扯出一个笑容,回答先前的问话:“可能是……想以更加正式的态度……对待你……”
不想谈论这件事了。
得……找个其他话题。
初桃却问:“你身体不舒服吗?”
看着妹妹关切的眼神和话语,藤原佐为抿着唇,心下被不知名情绪攥住,恍恍然的同时,也感到了愧疚。
她之前看起来很是高兴。
或许是害怕在麻仓叶王前露短,才来寻求他的帮助。
——这是依赖他、信赖他的表现。
但是……
藤原佐为回答:“……是。”
他要辜负了。
即使是这样微不足道的谎言,也让他不由自主偏移了目光,干巴巴地解释着:“昨夜宿于宫中,休息不足,精神不好,实在没有头绪……恐怕没法帮妹妹了。”
“和歌事小,兄长大人的身体最重要。等你下次有空再与我下棋吧,今天请你好好回去休息吧。”初桃推着他,威胁着,“……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藤原佐为默然。
于是初桃加上筹码:“还有小葵小荻小梅。”
没有半点力度的威胁。
藤原佐为笑了一下。
“那和歌……”
“我会自己回信的,毕竟是麻仓啊。”
“……”
藤原佐为再度张口,却已经没了立场。
目送藤原佐为白着脸出去后,初桃在桌上摊开信纸,准备回信。
她咬着笔,实在不知如何下手。
但这是麻仓叶王耶。
好歹也是玩家正儿八经的攻略对象,还是要好好回的。
从《古今和歌集》里化用一句?可恶,脑袋空空。
去现实悬赏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人,她还不想停下游戏。
算了,那就先用一招糊弄学大法……
俺也一样·jpg
——【我亦如此】
她写下这几个字,文笔不够画来凑,看一眼棠棣花,就将它画了上去。
自己做阅读理解去吧!
藤原佐为走出院落时回眸望去,太阳似乎也与他想法一致,光辉斜斜洒入窗内,只照亮了她下半张脸。
少女弯唇轻笑,似乎很是满意。
“……”
唉。
最后,信没送出去。
女房大惊失色:“姬君不可啊。”
“禅院与加茂大人好歹也是送了七日和歌您才答应见他们一面,麻仓大人这才哪到哪呢?”
什么?七次?
他们的情书是不是被压稿了。
初桃盯,摇着她的衣袖撒娇:“可是我平时也没少与他见面呀。”
女房动摇,眼神又坚定起来:“那不一样。”
“您在乡野时,他只是受家主大人所托来寻找您的阴阳师。昨日,他也只是奉夫人命令来保护您的阴阳师。那是他的职责。”
“现在,他不再是阴阳师,只是一位想要得到您垂怜的男人啊。这样的麻仓大人和其他男人也没什么不同,因此对于他的心意,我们更要审慎看待。至少,至少也要三次!”
初桃:乐。
审慎的做法就是已读不回。
她懂了!
翌日,初桃又收到了新的和歌。
第三日,又是新的和歌。
这两封信比起初日和歌中直白的“情人”字眼,就要显得含蓄内敛多。
但不妨碍初桃将它解读成“他喜欢我”,时常拿出来看。
女房却越看越不顺眼,因此愤愤:“麻仓大人是故意的吧。您现在不能和其他人见面,收到的和歌也被葵……啊……咳,总之,现在不就只能看他一个人了吗?”
初桃眨眼:她说的对啊。
但她现在喜欢麻仓叶王,自然也不觉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而且这也要怪其他人没有本事嘛。
想在修罗场中获胜的方式,一个就是女主角的偏爱,另一个就是足够的竞争力。
两样都没有的话,那就等着下一轮吧。
第四日,初桃终于见到了麻仓叶王。
他虽宿于藤原宅,却是早出晚归,正常上下班。
因此两人也是醉酒后头一回见。
麻仓叶王往日里已经极为好看了。
但他今日换下了常见的乌帽狩衣装束,束发加冠,白衣红底,显出一片精神气。
隔着帘子,初桃都感觉眼前一亮。
青年说:“男为悦己者容,姬君可还喜欢?”
嗯?他怎么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初桃一怔,青年却是缓缓笑了。
唇红齿白,美不胜收。
他落座于御帘前。
“我虽头一次做这种事,却也并非不懂风月。”麻仓叶王轻展折扇,话语温和中带着无奈,眼睛却注视着初桃,“琴与笛,姬君更喜欢哪一个呢?”
这话语中暗藏着陷阱。
正对应着擅琴的加茂宪伦和擅笛的禅院巡。
却听少女喃喃:“更喜欢你……”
现在更喜欢你!
女房:“……咳咳。”救命!
她这才止住话。
麻仓叶王弯唇。
既然如此,那他就要认真起来了呀。
于是青年坐于和琴前,乐声就从他的指尖流淌出来。
他持骨笛,那幽幽的笛声就飘荡在了每一处。
女房的眼神也变了。
至少,曾说自己技艺粗鄙的麻仓叶王,展示了丝毫不逊于禅院与加茂的能力。
就冲能让桃姬听的闭眼享受的份上……
『琴艺+1+1……』
『音乐+1+1……』
一番会面男方表达心意的流程后,就是闲聊时间了。
因为话题可能要牵扯到画卷红雨姬,为了不让女房小姐担心,初桃让她退下了——虽然,女房好像更加担心了。
还在初桃的掌心里写了个【忍】字。
忍一忍你对麻仓大人的爱!
初桃忍俊不禁,她想恶作剧女房小姐,因此故意挑在她快退下的时候说:“她走了,你进来吧。”
女房一踉跄。
麻仓叶王答:“这于理不合。”
女房这才放下心来。
初桃问起了画卷红雨姬的事。
麻仓叶王只摇头:“并无消息。近日再无此类事件发生。”
也就是说线索中断了。
初桃对解谜倒是兴趣不大,现在也有了新的乐趣,就随便麻仓叶王自己调查了。
初桃问:“你真的不要进来吗?和你隔着帘子说话好奇怪。”
她起身,抬手就想撩开帘子。
要么她出去?
却被阴阳师止住了:“不可。”
“为什么?你又不会对我做什么。”
麻仓叶王默然。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心怀好意,一切的好奇与靠近本质上都是心怀不轨。
尽管直到此时此刻,麻仓叶王才清楚地了解到这一点。
像是要吓退她似的。
青年叹息一声:“因为我发觉,我对姬君有不轨之意啊。”
御帘后明眸善睐的少女睁大了眼,发出短促的吸气声。
心底却在说:『——“你想怎么不轨?展开说说,让我听听!”』
麻仓叶王:“?”
第27章 第一颗桃(15):18岁:两件快乐的事重合在一起,为什么会……
当然,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麻仓叶王即使私底下再任性不羁,也不会当着这样一位娇憨可爱的姬君的面,说一些于礼不合的话。
他失笑间忽然发现:
每当他想吓一吓她的时候,总会得到相反的结果。
这位被神明所爱的姬君,有着天然不落于下风的能力。
要穿帘入室吗?
还不是时候。
翌日,初桃又收到了和歌。
在女房的盯视下,两人依旧隔了两天才见面。
麻仓叶王将将入座,就听初桃说:“我想画你。”
他愕然,透过御帘看向室内,桌上确实摆放着画卷与绘画工具。
去听心声,『——“三天不见了,他一定很想我吧!』
或许不是她想画他。
而是她想他。
麻仓叶王欣然点头。
他得到了一盘点心、一盏茶,几本藤原家的藏书,还有和琴与笛。
都是给他打发时间用的。
被画的他只要坐在这里,随便摆出什么姿势就好。
“姬君不会觉得我太过沉闷?”
麻仓叶王可还记得她碎碎念嫌弃他太过“乖巧”,一动不动,一点也不活泼。
初桃眨眨眼,看了眼虎视眈眈的女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回:“那要看我有什么需要啦。”
意思就是说,她想要他安静,他就要安静。她想要他活泼,他就要主动。
不然就要掉好感。
还真是任性又霸道。
却也可亲可爱。
初桃快乐落笔。
隔着御帘从里往外的视角更加清晰,加上他已经住进了初桃心里,不影响她画画,而且这种影影绰绰的朦胧感也更激发灵感。
——只偶尔抬头说几句。
“你要对我笑呀。”
麻仓叶王微微一笑。
“不对不对,太浮于表面了。”
初桃想了想。
“我想看你自信的笑容,就是……两面宿傩追来之前,你击碎那面墙时的笑容。”
麻仓叶王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那个时候——
他想的却也是眼前的姬君。
笑她明明身怀异能,却要藏拙。
笑她回眸时专注明亮的目光,让人喜不自禁。
——或是让他换个姿势。
青年举手投足皆是风流。
要不是女房盯着,初桃都想冲出去上手了。
她忽然惊觉,向后看了一眼,什么异常也没发现。
而有的人表面游刃有余、云淡风轻,实则调动式神从后潜入开阔视野,将少女和画卷上的自己看了个全貌。
画像上的阴阳师以手支着下颌,漫不经心向上看来,指间转扇。
唇边带笑,却似清风朗月,远在天边。
原来她眼中的他是这幅模样。
……
麻仓叶王离开时,藤原佐为踏入了初桃的院落。
两人见了面,麻仓叶王关怀几句,藤原佐为回以礼貌的笑容后方才分开。
他已数日不曾来过了。
谎言成真了。
那夜里他果真着了凉,难以入睡,次日头痛剧烈,昏沉数日。
直接从可靠的兄长形象变成了妹妹们眼中的病弱美人。
梅姬还笑声说:“兄长这么大人了还踹被子呢。”
初桃也多次上门看望。
可每见一次,每听妹妹们打趣她和麻仓叶王一次,藤原佐为都要更难受一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一入室内,初桃正在收拾桌上的笔墨丹青,桌上还放着几卷画卷。藤原佐为猝不及防间就看到了麻仓叶王的画像。
它还没有被收起来。
文人以文载道,画师以画寄情。
这是一副一看就能体会到绘者对画中人喜爱之意的话。
他茫然地,漫天的思绪像一团理不清的毛线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友人有了喜欢的人。
姬君成为了他一辈子的妹妹。
两件快乐的事重合在一起,本该是双倍的快乐。但是为什么……?*
“妹妹,……你喜欢他吗?”
连名字都难以启齿。
闻言,初桃转过身来,看见了脸色苍白未愈,抿着唇好像才出口就后悔了问话的藤原佐为。
他一定是害羞了。
初桃的这位兄长一向温和守礼,因此一旦她做了不合于礼的事,比如直勾勾看他或是贴的很近——就会脸红。
涉及感情问题,就算是帮妹妹回情书——也会难为情地、耳廓都泛上红色。
初桃点头:“喜欢呀。他救了我,而且是兄长大人的朋友,一定是个好人。”
藤原佐为默然。
但随着她的承认,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棋师心头一直悬挂着的大石好像落下了,只是它落下许久,空空落落的心底也没有得到半点回音。
他忽视了它。
一切以初桃意志为主。
她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藤原佐为缓缓笑起来,温柔且坚定说:“我看他也很是喜欢你,我从未见过他对人如此认真。”
就是要这种独一无二的特殊感啊。
初桃还蛮吃这种。
话匣子打开后,藤原佐为也放松下来,他絮絮叨叨地同初桃谈论麻仓叶王。
什么麻仓叶王洁身自好,从未与其他女孩子有过来往。被初桃追问那有没有姬君热情追求他、他又是什么个反应时,干巴巴地卡了壳,谎称没有。
什么麻仓叶王得宠的由来,他曾在十数年前一战成名,连他当时的老师羽茂忠具都无法招架因此殒命的妖鬼,被当时未过元服之年的麻仓叶王所杀。
什么麻仓叶王本家在出云一带,每年固定返乡,若是初桃想念爷爷奶奶,可以随麻仓返回出云时顺便见上一见,他若得空也可以一并回去……想到他们还未成婚的青年抿住唇,不好意思起来。
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然,也不尽是好话。
那样就显得太虚假了。
藤原佐为犹豫着,总觉得像在说人坏话一般,但毕竟对象是妹妹。
他只好压低了声音。
“他什么都好……只偶尔有些顽劣。”
初桃来了兴趣,问怎么个顽劣法。
“他有些记仇,若是有人惹恼了他,面上言笑晏晏,背地里会制造些小麻烦。”藤原佐为补充说,“不过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之前有人偏要他展示阴阳术移动一把宝剑,他虽听从,却装咒力暴动,差点让那人被砍……嗯。”
不应该举这个例子的,佐为一时不安,害怕会影响他在妹妹心中的形象。
好在初桃并不在意。
“啊,他有一次好像也想捉弄我,是因为惹恼了他吗?可是,我并没有做什么……”
那是被他看眼睛中那颗小痣时的事。
“定然不是,”藤原佐为下意识替友人反驳,“或许是因为喜爱桃姬吧。”
“所以是,喜欢我才要捉弄我?”
麻仓叶王是道明寺吗?
“……我不知道。”
“反正兄长不会这么做,对不对?”
她好像不喜欢这样。
他回答的很快,连自己都没注意到:“嗯。”
“还有些时候,我也无法看穿他。但反过来,或许是童年时的经历,他很擅长看穿人心。”藤原佐为转移了话题,犹豫说,“有时我觉得……他好像站在很高的地方,不带有感情地俯视我们所有人。”
初桃点头。
别说了,他心里那一句话好感还对她上锁呢。
“妹妹你也喜欢他,那他正是良配。即使不作为他的朋友、而仅仅是你的兄长,我也找不出半点错漏之处。”
“但若是他敢辜负你,我虽无能,却也会让他付出代价。”
最后,棋师坚定说。
然后,就在妹妹亮晶晶的视线中破了功。
他来时像乌云,在初桃房中呆了好一会儿,又变成了纯白无瑕的云朵,还映着晚霞的颜色,几乎是飘着走的。
他离开不久,三朵藤原小花就造访了这座院落。
她们是被初桃叫过来的。
一起合了支舞,顺便看着彼此的脸饱餐一顿后,三小只乘着夜色缩到了姐姐的房间里。
房间中还挂着初桃今日所绘的麻仓叶王。
与初桃不同,三人只远远地看过阴阳师几面。
这一见,都被他的容貌惊住了。
梅姬:“好看!”
荻姬:“丰神俊朗……”
葵姬:“芝兰玉树,清新俊逸。”
知道他好看,却不知道这么好看。
梅姬持画与初桃对比,忽然觉得虽然不及姐姐好看,但这也是京中天花板级别的相貌,不算吃亏。
初桃见他们喜欢,又给了她们一人一卷画。
展开之后,是各式各样的俊美少年/青年,都是她闲时所绘。
只是与麻仓叶王不同,多是随手即兴画作,并不同等精致。
“是深雪的哥哥加茂!好看!”
“当真风流倜傥……”
“可他性情怪异,深雪也很是怕他。”
“这是禅院大人的玉犬?好看!”
“憨态可掬,有玉犬为伴,想必禅院大人也是一位有爱心的人。”
“这是兄长!好看!”
“噗,小梅你只会说好看不成?不过兄长大人平日虽文弱,但一旦坐于棋盘前,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呢。真想变成兄长大人手中棋子啊。”
三人爱不释手,葵姬虽没说话,但从始至终眼睛都是亮的。
她实在爱美。
她手中两幅画却不是她们熟悉的对象,一副是少年短发桀骜不羁,一副是少年狐狸笑眼尽显风流。
前者衣裳还敞的随意,隐约可见肌肉线条。
三小花头一次见这样的男人,不好讨论。
只好去看第二幅。
“呀,这好像晴明公……”
“眼睛有些相似,或许是安倍家的子侄吧。”
“姐姐有见过安倍家的人吗?这个是谁?”
情报get!
原来是安倍晴明家的!
初桃眨眨眼,胡诌:“这两人是我梦中所得,或许是哪方精怪吧。”
梅姬星星眼:“不愧是姐姐,美少年做鬼都要找你呢。”
初桃自得。
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葵姬在这时问:“姐姐为什么要作这些画呢?”
初桃微微一笑:“世上有人画美人图,那为什么不能有美男图呢?”
平安朝被困于后宅的女孩子何其多呀。
男人们在外花天酒地,阅尽千帆,对女孩子们的长相和性情评头论足。女孩子却只能通过和歌与仅限的几次约见,在短暂的时间里来确认他是否是自己的良人。
她结婚之后,妹妹们的婚嫁之事也要提上日程。
该给妹妹们和她们的闺中密友提高审美了。
马上便是踏歌节会了,她会开皇宫地图,见到更多人。她也会用这双眼睛多看看其他美少年的!
起码凑个《平安京十二子》吧!
第28章 第一颗桃(16):18岁:踏歌节会,on!
荻姬和梅姬不用愁。
而妹妹葵姬的丈夫人选是不可选择的。
她从小被作为太子妃培养,但对于这份一入终身的职业,她并非被迫或不情不愿,而是主动积极有野心地,想要走这条主持中宫、助力身为左大臣的父亲把持朝政的路线。
初桃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虽然葵姬说皇太子长得寻常,但——
她可以给太子捏脸呀ovo。
虽然不玩男号没捏过男人的脸,但初桃相信自己的审美和能力。
在太子原有五官的基础上调整,变成花美男不是问题!
葵姬一定会喜欢的。
至于突然换了脸后可能引起的麻烦,在这个信奉神灵、鬼怪存在的世界里就推脱是神明赐福好了……
初桃快乐地打好了小算盘。
和藤原佐为聊过后,初桃解锁了更多的麻仓叶王情报,对兄长口中“对你独一无二”、“守身如玉”、“看似单薄实则身强体壮与我不同”、“家财丰厚”的阴阳师也是越看越满意。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进入婚后线啦。
毕竟这游戏叫做《幸福婚姻模拟器》,婚后的剧情才是大头。
因此,初桃悄悄派出了她的通讯纸蝶。
带着通讯重任的纸蝶飞的摇摇晃晃,绕过女房的视线,躲过野猫的抓捕,惊心动魄地抵达阴阳师的手边。
“咦?”
青年拆开了,骤然失笑。
【还要几次我才可以接受你呢?】
还有一排小字。
【不许不回复我。】
明明选择权在她手上。
却好像比谁都要迫不及待地、反过来来征求他的意见。
这也算是对他选择正式表达心意的尊重。
她确实喜爱他。
麻仓叶王笑意加深,倒叫面前的人察觉到什么,神色愈发晦涩。
“麻仓大人好心情啊。”
阴阳师看向对面的禅院巡,微微一笑:“或好事近。”
那一瞬间,黑发青年的视线仿佛要将他盯穿。
【三次,如何?】
收到回信的初桃乐得放下信纸:你说三次就三次,那我不是很没面子吗?
再加一次,第四次见面再接受!
她也已经迫不及待想看麻仓叶王求爱未成时惊讶的神情啦。
问就是玩家记仇。
被捉弄的总要捉弄回来才行。
在这期间,藤原安麻吕和源朝稚都对初桃的感情问题很是关照。
从他在护送初桃返京藤原安麻吕自然看麻仓叶王百般不顺眼,尽管他近日多有赔罪。
但看初桃一个人怡然自得地玩着麻仓叶王给予的符咒——纸蝶飞的太慢了,所以初桃折了纸飞机,咻的一下就飞走了,女房还反应不过来。
男人一言不发,黑着脸走开了,连初桃都没发现他来过。
而源朝稚却是冷静有条理地询问了初桃对麻仓叶王的感受,也询问了女房麻仓叶王的动向和儿子眼中的麻仓叶王。
她虽然惊诧麻仓叶王对女儿有意,却也不反感他近日的举动。只是对方若要站上赛道争一争,她就要用更公平公正的、审视女儿夫婿的态度来对待他了。
而且他允诺的“红雨姬”之事至今尚未解决。
她语气淡淡,脸上却带着慈母笑意:
“近日事多,桃姬不妨踏歌节会后再做考虑。再多结交一些优秀的朋友吧。”
初桃欣然点头。
于是,踏歌节会就在她的期待中到来了。
这是一次盛会。
由天皇主持。
公卿大臣们携家眷齐聚一堂。
除固定的舞蹈曲目外,人们踏地击节,载歌载舞,极尽欢乐。*
初桃和妹妹们作为今日压轴的舞姬,是要约束身材少吃几口的。
她们早已换上了轻罗霓裳,配色是从上到下由深至浅的红色,其间有碎花点缀,正是春日的气息。
几个人聚在一起。
梅姬:“要去前面看看吗?”
荻姬笑着制止:“精力有限,表演完再去不迟。”
葵姬闭目养神:“我们等乐声起再出去,先休息一会儿吧。”
初桃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在大家面前跳舞也更好刷初始好感啊。她对自己的音游水平还是很自信的。
她懒洋洋地靠躺着,忽听前院中吵闹声一片。
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五条觉因身体抱恙,未曾出席。
因此有人醉酒时刁难五条家,嘲笑五条家主见不得人的病情,又将红雨姬一事捅开了,问为什么要私藏美人。
“难道全平安京只有五条觉一人见过红雨姬吗?他一定是将她藏起来了!”
“五条觉该不会根本没病,而是在和红雨姬快活自在吧?这样的美人怎么能独享呢?”
他震声说着,却见眼前人神色变得恐惧。
“你、你你……身后……逃……”
结巴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男人困惑扭头,思绪和表情凝滞了。
从他的影子中长出了巨大的妖怪,她头戴帷帽,身姿绰约。
但男人会看低比自己矮小的女人,却只会对巨人一般的女性心生恐惧。
他的恐惧战胜了痴迷。
帷帽下冰冷的视线只看了他一眼,发丝像触手一般疯狂舞动,黏连着身体的影子像是泥潭一样将他包裹拉入了深渊。
她问:“我、是、谁?”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现场立即惊叫声一片。
麻仓叶王正要起身,却被天皇死死地抓住了衣袖。
安倍晴明年事已高,天皇体恤他让他在家休养。
御三家有强大咒术天赋的子弟之中,五条觉身体抱恙,加茂宪伦无故缺席,因此迎战的只剩下了禅院巡,与他身后不如称作废物的阴阳寮同事。
“叶王,不要离开……”
“台下已有禅院和其他人,你就在寡人身侧保护寡人。”
“还有我,还有我!”
“麻仓大人,救我!”
麻仓叶王要先撤离天皇与其他大臣,方才能有下一步举动。
他目光沉沉,望向了远处少女所在的方位。
藤原安麻吕看着鬼姬熟悉的身形,忽然脸色一变,嘱咐身侧的下人:“快、快去封锁女眷所在房门,撤离姬君等人!千万不能让桃姬出来!”
又觉不放心,这位权倾朝野的大臣来不及向天皇告退,也不顾此番暴露在鬼物中的危险,他抽走侍卫的刀剑,匆匆向着女儿们的方向跑去。
“这、这是什么?她是怎么进来的?”
“保护好天皇陛下和公卿大人!”
“这是红雨姬!!是从五条觉的画卷中走出来的!”
“画卷?她或许怕火和水——”
符咒一张一张挥出去。
火焰灼烧。
水流激射。
然而却没有影响到鬼姬分毫。
阴阳师们脸色煞白。
麻仓叶王远水救不了近火,只有他派出的式神到来协同作战。
“怎么会没用……啊啊!”
“太强了,快逃……!”
“快去请五条大人!!”
“她想找到红雨姬?她想取而代之?”
“红雨姬必在席上,快去找出来!!”
鬼姬甚至好像被激怒了,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一下子将提议的人重重掀翻在地。
猩红的视线隔着帷帽一一扫过周围,有人向外逃窜,被她盯住的刹那,顿时像是被摄取了魂魄一般,失魂落魄地跌倒在地。
禅院巡面色一变。
注视着那人身下的影子。
咒术术式是『十影法』的禅院巡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或许大家的猜测都错了。
她不是画卷。
而是红雨姬的影子。
因此水与火伤不了她分毫,日光越盛,她就更加强大。
那帷帽之下,是漆黑不成面孔的怪物。
——“真想变成红雨姬的影子,和她形影不离……”
友人的话语一下子窜入脑海。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咒术师的爱足以诞生出强大的诅咒。
所以,这也是五条觉爱的证明?
禅院巡顿时心如死灰。
他嫉妒到快要发疯了。
他与巨大的鬼姬遥遥对上了视线。
忽听得一声惨叫。
是女眷那边的女孩子跑出来了,她看见现场这一幕,噗通一声晕倒在地。
鬼姬的影子飞速地向她掠去。
女孩子的身后,是其他挑帘而出的女孩子。那位藤原氏姬君,正在那座建筑中。
禅院巡同时也飞奔而起,手中快速结影。
这也是只有他能终结的局面。
他的术式同样与影有关,能通过手影召唤式神为己所用。
影子对影子,互不相克,方才有可攻之处。
而玉犬仅仅只是初阶式神,无法招架如今实力强盛的鬼姬。为此,他要召唤出那位传说中最强的鬼神,历代拥有『十影法』的先代们都不曾调伏、因而殒命的强大妖怪——
『八握剑异戒神将魔虚罗』。
他要终结这一场乱剧。
他要祓除面前的鬼姬,同时,——一并斩杀友人执着的爱意,还友人一线生机。
哪怕要耗尽他的咒力与生命。
哪怕他的爱意无人所知。
但只要女眷一方的少女平安无事……
青年下定决心。
随着他结下的手影,日光下的影子发生了扭曲的变化。
周围更加阴暗、粘稠,仿佛有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要破洞而出。鬼姬似乎也察觉到异状,那探出的影子在触及昏倒女孩子时收了回来,看起来倒像是特意扶了她一把似的。
但她不是,她身上带着浓厚的杀戮之意。
红雨姬身上的淡衫薄罗都在血色沾染下变成了更深的红色。
有人高呼:“五条觉来了!”
当即有阴阳师怒目而视:“五条大人,看你做的好事!!”
五条觉坐于牛车之中被担着匆忙赶来,探帘而出时已经与昔日风采照人的贵公子判若两人。
脸色苍白,身形瘦削。
如今奄奄一息的,倒像是产屋敷家那位弱不禁风的嫡少爷。
他缓缓扫过周围。
阴阳师们与鬼姬分立而战。
其他人好似被吸走魂魄一般,宛若木偶地或坐或躺。
除了战斗的声音,一片寂静。
这时,他的视线才缓缓落到鬼姬身上。
她嘶吼着与人战斗。
“哈哈,哈哈哈……”
五条觉咳出一口鲜血,苍白的唇色被染的猩红,却笑的快乐极了。
禅院巡攥紧了手。
“他们都说你想取红雨姬而代之。”
他说,作为画卷的主人,他仿佛能安抚暴动的鬼姬情绪,吸引了她的注视。
“但我不信。你是诞生于我画作之上的妖怪,是被我创造的妖怪,所以你和我同样爱她,对不对?你只是想找到她,看一看她。”
鬼姬似委屈地嘶吼一声,又似在控诉其他人。
“但这份爱意,不该沾上他人的性命。”
五条觉神色一凛。
“你怎么能仗着自己喜欢她,就去败坏她的名声呢?你做下这种行径,旁人又要如何看待红雨姬,又叫她以后如何自处呢?”
他又咳出一大口鲜血,原先柔和的神色却是一点点冰冷起来。
冷酷地下决断。
“她不需要你这样麻烦的喜欢。”
唇角扯开笑容。
“所以,与我一同死去吧,将一切在今日终结。”
五条觉看了远处的禅院巡一眼,有许多想要说的。
他或许就要死啦,之后的事,就麻烦巡告诉红雨姬了。
但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只露出了一抹笑容。
那正是禅院巡前一刻所想的——为了红雨姬丧命都心甘情愿的笑容,但此刻却如此的碍眼。
为什么连死都要……
比他更快一步呢?
禅院巡不管也不理已双眸泣血的挚友,那双能观测一切的六眼高速运转,他正像风中的蜡烛,在疯狂燃烧自己的生命,誓要与鬼姬同归于尽。
禅院巡垂眸注视着自己脚下盘旋的阴影。
“出来吧,魔虚罗。”
他的生与死,就由你来决定了。
魔虚罗出现!
战斗一触即发。
在阴阳师的多方攻势下,鬼姬的帷帽被打翻,她嘶吼着,露出了怪物般的身躯。
忽然,有乐师奏响了乐曲。
琴声袅袅,环绕在皇宫上方。
众人一时半会都没有反应过来,早在红雨姬出现时,琴声便戛然而止,后面乐师被摄了魂魄,更是没有了半点琴声。
现如今乐声响起,其他人仿佛也被惊醒般慌忙奏响乐章,就好像如果各司其职,就可以催眠眼前的这场灾祸没有发生过一样。
远处,有身着舞衣的少女鱼贯而出。
为首的少女身着着霓裳,手间披帛,逆光走来的朦胧身影仙姿缥缈。
脚腕的铃铛清脆地响着。
一声又一声,仿佛召回了人们的神智。
初桃看着眼前这混战一幕,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我的名声大到妖鬼都来看我跳舞了?
她在震惊之下缓缓前行,身后被这场面吓了一跳的妹妹们和女孩子们浑浑噩噩地,一个又一个撞到了对方的背上。最后,只她一人站在了台前。
前奏声停,乐声再起。
舞蹈小游戏开始了,还跳吗?
第29章 第一颗桃(17):18岁:我这幅丑陋的样子……怎么能让她看见呢?
“大人何必惊慌呢?”
大阴阳师对请他来救场的来客说。
“转机已现啊,你我静候便是。”
语毕,安倍晴明看向院内盛开的梨花树,拈起了一片飞旋到身前的雪白花瓣。
他叹息一声:“今年的梨花开的有些晚呀……”
宫中,落花之下,初桃一人立于台上。
她微微一动,乐声便跟着变化,主动追随她的节奏。
『完美』!
又是『完美』!
音游菜鸟本桃:“……”
第一次见音游舞游主动凑上来送我perfect评分的!
这不跳合适吗!
跳,ovo。
少女便起了舞,点满速度与力量后的舞姿轻盈却不失力量。
莲步轻移,粉黛生香。
裙摆旋转时似落花缤纷,披帛挥舞时似风中飞雪。正合了唐国诗人的那句诗:“落花绕树疑无影,回雪从风暗有情。”
“那是谁?危险!”
“好美……”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得上看美人——”
哑然失声。
现在已是鬼姬与禅院巡、五条觉的主战争。
其他清醒的阴阳师退避一侧,施力援助的同时议论纷纷。
麻仓叶王却注视着少女的脚腕:“镇魂铃……什么时候修复的……”
他抬手,远远地朝初桃施了个术法。
少女脚腕悬挂的铃铛发出清脆又空灵的琴声。
涤荡出的声音宛若水波在宫中一圈一圈回响。
被梦中少女修复过的镇魂铃,在这场舞之下,发挥了它本来的作用。
——安生者之魂,抚生者离魂,镇死者亡魂。
有阴阳师悟了。
“镇魂铃!那是晴明公的镇魂铃!”
“她是要召回大家的离魂!”
“助力姬君。”
一切只发生在分秒之间。
激斗中的禅院巡等人也注意到了她。
不知是不是错觉,鬼姬和魔虚罗似乎都更加狂化了。
只一眼,禅院巡就顿住了。
时至今日,禅院巡方知友人所言“不及十分之二三”意味着什么。
他短暂的停顿被魔虚罗抓住破绽。
这位被召唤出来后无差别向外攻击的鬼神,的确是压制鬼姬的利器,但他也对试图收服自己的禅院巡仇恨值最高。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杀死他的机会。
眼见着魔虚罗朝禅院巡落下致命一击,五条觉顾不得眼前的鬼姬,飞跃赶来的同时对魔虚罗展开了领域。
这是在目标大脑注入巨量无效信息,足以让魔虚罗这样强大的鬼神瘫痪至少五分钟以上的绝技。
耗费了巨大咒力,五条觉闷哼着吐出一大口血:“巡,小心啊。”
“……”
五条觉轻巧地笑着,用指腹擦去唇上的血。
“要是我再早一点来就好了,你也不必召出这个怪物……”
他将什么都归到自己身上了。
禅院巡忽然说不出话。
思绪却骤然被五条觉身后一幕转移,瞳孔紧缩。
五条觉放下鬼姬来救他的直接后果,就是让鬼姬闪出了他们的包围圈。
巨大的女妖尖锐地嘶吼一声,如影随形地冲向了远处的罗裙少女。
禅院巡反应过来时已陷入影中,直向少女身侧跳跃。
身侧还飘着五条觉的话:“救她,巡。”
就好像是错觉一样。
五条觉看到她了吗?
如果看到了,为什么反应却这么平淡呢?
他身后,五条觉从始至终都背对着少女的方向,青年轻喃着,气息却一点点虚弱下去。
全方位开合的六眼却贪婪地描摹着少女的身影。
“我这幅丑陋的样子……怎么能让她看见呢?”
“那边就先交给你了,巡。”
他坚定的、视死如归的目光对准了眼前一动不动的魔虚罗。
禅院巡已经用尽了全力。
他利用影子空间跳跃,但鬼姬的能力与他同宗同源,他还是太慢了——
在镇魂铃的加持下,宛若木偶呆立的王公贵族们一震,眼神缓缓有了焦距,摇摇晃晃地看向四周。
“我、我这是怎么了?”
“啊!妖怪!妖怪啊!!!”
“那是谁家的姬君在跳舞?快逃啊!”
他们陷于被妖怪袭击的恐慌中,惊慌逃窜,然而当视线落于台中时,就再也无法移开目光了。
有人逃跑时忘了迈脚,惯性下一头栽倒在地。
有人持着的短剑啪一声坠落,砸到脚也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有人看的痴迷了:“……霓裳羽衣,杨妃在世不过如此。”
刚回了魂,却又失了魂。
藤原安麻吕同样找回了神智,此刻起身喝退了不远处想要上来和姐姐一起跳舞的葵姬等人,拔刀出鞘,虎视眈眈地立于初桃台前,向着远处的鬼物挥剑。
而飞舞中的少女对远道而来的危险兀自不知,正转身回眸。
恰如初春桃花在枝头绽放,裙摆是飞虹落下的光辉,她缓缓回眸时,连风中的花瓣也含羞止步,自惭于此种艳色。*
全场寂静,连呼吸声都止住了。
随即到来的,是数不胜数的悲哀。
少女明艳,远处恶鬼袭来的场景却有如炼狱。
他们连气都不敢舒出一口,皆屏息轻叹,如此美好的人,却要葬身于妖怪之口了。
他们或许也难逃同样的结局。
但目睹了眼前这物哀一幕,死又何妨呢?
第30章 第一颗桃(18):18岁:一舞止戈,此天女乎?
寻找红雨姬的妖怪。
四魂之玉的出现。
闯入盛会、变强的妖怪。
突如其来的琴声。
踏上舞台的少女。
巧合过多就意味着事出有因。
麻仓叶王却逐渐理解一切。
昨日与今日何其相似啊。
十余年前,他初入平安京时的老师羽茂忠具为了名震平安京、在这些废物一般的王孙贵族前展现自己优秀的阴阳之力。
因此,在『驱鬼仪式』的盛会上,羽茂忠具联合自己的死敌放出魑魅魍魉,人为地制造混乱,创造了最强的妖怪。*
而今时今日。
一方是为天皇举办的『驱鬼仪式』。
另一方是天皇主持、王公贵族参与的『踏歌节会』。
一方是诞生于绝望的最强超实体鬼人。
另一方是诞生于欲望牢笼的巨型鬼姬。
他的老师是为了造势。
而今日被造势的人——
他的目光扫过负隅顽抗的阴阳师。
禅院巡?
五条觉?
或是……
他看向场中的少女。
容光之盛,让日光都变得浓烈,朦胧的身影上附着层神性的光辉,似乎连鬼怪都无法近身。
她看见了朝自己接近的鬼姬,眸间闪过愕然,却是不闪也不避……
——是为了造神。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青年忽然松了口气,轻笑摇头。
这才像是听到了身后天皇的叫唤声一样,停下了欲从高台跳下赶往少女所在之处的脚步:“我不过查看一下情况,陛下勿忧。”
这有意思极了。
下一秒,从琴师的方向有什么阴暗粘稠的目光立即锁定了他,仿佛只要他一有异动、会干涉到他精心准备的首秀,就会扑上来将麻仓叶王击杀。
他对少女的感情是如此狂热,宁愿耗费时间精力为少女打造一出首秀现场。
可是不是自信过头了?
要知道他那位同样将所有人玩弄在掌心的老师,最后的结局可是被他一手创造出的大妖怪一击毙命啊,连施展阴阳师一展抱负的时间都没有。
麻仓叶王歪头,在笃定初桃不会有事的同时,却是有些遗憾。
这些人死的太少了。
……
最后,还是有人控制不住地发出了惊呼声。
也有人不忍目睹地闭上了眼。
甚至有感性的公子啜泣了起来:“上天为何要我在今日遇见佳人,又要在下一刻目睹她死去呢?”
他起身想要堵住鬼姬前进的路,但人类的速度却是太慢了。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黑影鬼姬距离越近,少女身上的光芒愈盛。
在这样的光辉感染下。
她先是一团巨大的、勉强能看得出人形的黑影怪物。
渐渐地、变得瘦小。
最后依稀露出几许容颜,变成了外人看来有几分相似、只面容模糊黑影的少女,正是五条家所绘画卷中临江倒影的模样。
而她身上的气息也从狂暴无比被一寸寸净化到了温和的地步。
这位刚刚还大杀四方的鬼姬痴痴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在离她仅一寸之遥的时候停了下来。
她注视着她,眼里淌出了血泪。
“真、美、啊。”
她仿佛刚学会说话,用的嗓音粗粝不堪。
也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顾及五条觉所说的“麻烦的喜欢”因而闭口不言。
她只是痴痴地看着她。
尔后,仿佛心满意足一般,就在初桃和众人面前,毫无反抗之力地化作了一滩影子,最后消失不见。
徒留地上的两块碎片。
『恭喜玩家获得【四魂之玉的碎片】X5』
初桃:“?”
不是,刚刚发生什么了?
她维持着面上表情不变,看着老父亲藤原安麻吕朝着她身前的鬼姬呆过的地方疯狂挥剑,忽然有点想笑。
他怎么在和空气斗气斗勇啊。
她这才注意到远处另一个巨大的鬼神。
正站桩任由眼前的白发青年攻击,血条一寸寸掉落……
『Lv.70 八握剑异戒神将魔虚罗』(混乱中(倒计时1s))
『HP:——』
他……残血了!
玩家的手顿时痒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这位在一秒后就结束混乱状态鬼神冰冷无机质的目光缓缓转了过来。
藤原安麻吕再次对着空气挥剑。
然而,鬼神见到她的第一面。
却根本无心战斗。
隔着远远的距离,鬼神单膝跪下。
地表出现了深色的巨影,他就像来时那样消失在了影中。
来无影,去无踪。
初桃:“??”
不是,你们搞什么?
她茫然而不知所措地打出问号。
忽听前后两声噗通声,身边不远处的禅院巡、与远处站桩打魔虚罗的白发青年倒在了地上。
皇宫城内的这场乱剧,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但没有一个人觉得突然。
仿佛一切本该这样。
没有人能不折服于这样的美貌。
即使对方是穷凶极恶的鬼怪。
周围安静到了极点,几乎没有人说话的声音。
直到初桃身影消失,他们才像是找回自己的三魂六魄一样,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叹息。
“那是谁家的女儿?”
“此舞只该天上有!”
“闭月羞花之貌,莫非是杨妃后人?”
“那是左大臣家的女儿,前段时间回京的桃姬……想不到她竟然就是红雨姬。”
又听人谈起鬼姬的由来。
他们不知鬼姬实为画卷中红雨姬的影子,只以为是画卷上的美人所化。
“我本来以为画卷上的红雨姬已经够美了,今日一见,却不如本人十分之一二……”
光源氏怔怔地望着场中,不住喃喃:“连画中鬼都自惭形秽的美貌……”
“一舞止戈,此天女乎?”
经过今天的事,没有人再敢用亵渎的目光看向少女。
他们的目光中或多或少都带上了崇敬。
她已近乎神女。
姗姗来迟的加茂宪伦轻摇折扇:“或许不止是天女啊。”
语带威胁。
仿佛看穿了光源氏因此感兴趣、即使牵扯到藤原家会惹上麻烦也没关系的隐秘企图。
光源氏看向他,青年乌帽低垂,额前似乎有不明的划痕。
对上视线后,弯唇一笑,却叫人莫名地不寒而栗。
昏迷的五条觉垂死病中惊坐起,看见身侧闭目养神的禅院巡后怔然:“巡……你也死了吗?”
“……”
“哈、哈,我若是真死了,可不想在下面还看见你这张臭脸……”
“……别想了。”
五条觉轻笑,他喃喃着:“我终于又见到她了……她真好看……她还看我,她好关心我……如果我还能活到明天……就好了。”
禅院巡垂眸。
当时他就立于初桃身侧,她的眼中却没有他,只忧虑地看向了远处与魔虚罗缠斗的五条觉。
明明他才是离的最近的。
踏歌节会结束了。
却没有完全结束。
宫廷绘师在纸上铺画,窈窕美人跃然纸上。
诗人做了一首又一首和歌,歌颂红雨姬的美貌。
琴师即兴奏响乐章,红雨姬霓裳一舞绕梁三日。
天皇特别召见红雨姬,赐予她称号与住宅。
从此,京中无人不知红雨姬一舞镇魂、一舞止戈,化解了平安京的巨大危机。
连京外的大妖怪酒吞童子都听闻了这件事。
他喝酒时将它当作趣事一般与人谈论。
“哈,听说左大臣家的红雨姬一笑止戈,还没有婚配是个处.子,味道或许不错啊。如何,你可要一起尝尝?”
“那是我的人。”
两面四手的少年以本体示人,他正把玩着手中的厨刀,闻言四只充满恶意的眼都抬眸望来,张口:“再敢觊觎的话就把你眼睛挖出来,舌头都斩断。”
他说着如此不敬又狂妄的话,对面的大妖怪却是哈哈大笑,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