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Summer51 我愿意为你
回了班级, 林听夏的心脏仍旧砰砰乱跳个不停。她喝了口水,勉强压下心头的悸动,而后又有些懊恼地趴在桌面上。
啊啊啊啊啊——
双手握拳捶桌, 无声尖叫。
刚刚走得太快, 还没听陈知屿答不答应呢。
就这样, 她思绪纷飞一整个下午,直到临近电影开场, 才稍稍敛起心神。
学委二楼电影院,乌泱泱坐满了人。电影还没正式放映, 混着嘈杂声线和沸腾欢脱的气氛弥漫整间屋子,林听夏来得不算晚,她站在门口,目光眺望了一圈,没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眼底投下一块暗影, 心头不由得有点小失落。
她垂下眼,往座位里走。
这时,一道声音从身后喊住她。
是曹苏文。没想到他也来看电影。
两人一个学期没见面,后面因为艺考结束,曹苏文更是找不到和林听夏搭话的机会。今天意外打探到林听夏也要来看电影, 他早早的就将自己收拾了一番,甚至还给自己的发型抹了发胶。原本只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他蹲到了。
“夏姐!”曹苏文大老远捧着一大桶爆米花和饮料,朝她奔来,林听夏盯着他的脸瞅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拍了下他的肩,和他笑着打了声招呼。
“你也来看电影啊?”
曹苏文点头:“夏姐, 你坐哪儿?”
林听夏瞅了眼手里的票根,和他说:“五排,15座。”
“那我就在你旁边。”曹苏文攥紧手里的爆米花,掩饰内心的激动。
“那还挺巧的。”
能不巧么,他和别人兑了好久的票才换到她身边的座位。曹苏文嘿嘿笑了几声,抬手扶了下镜框:“那咱一起过去吧。”
陈知屿刚从她们班出来,没找到她,前脚听她来了电影院,后脚就跟了过来,结果入场时正巧看到两人一起并肩离去的背影,轻扯了下唇角。
下午还信誓旦旦约他,说要和他一起看电影,结果转头就去找了曹苏文。
陈知屿下颚线收紧,眼皮下压,目光紧紧盯着那道纤细的身影。这时视线一暗,是尹梦芙,她远远的就看到了陈知屿,发现他一个人,心底不由得泛起猜忌。
“学长。”
陈知屿皱了下眉,视线落到她身上,淡淡“嗯”了声。
“你一个人来的吗?”
“嗯。”他声音没什么情绪。
听到意外的答案,尹梦芙眼睛唰的一下亮起来:“那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那边,那边还有空座,而且很安静,不会有人打扰的。”
陈知屿走到哪里,哪里就是焦点。
很快,那头的动静,如迅猛的浪花般涌了过来,林听夏看到陈知屿的时候,唇角不自觉翘了下,等看到他旁边站着的尹梦芙时,笑容一瞬僵住。
两人站得那么近,尹梦芙都要贴他怀里了,也不见他避嫌,两人亲密得像是约好了一起来的。
她别开眼,鼓了下脸。
狠狠抓了把怀里的爆米花塞嘴里,嚼得喀嚓响,心里酸酸涨涨,早说他要和尹梦芙一起看电影,她当时死都不会拦着他,白瞎她一张电影票。
而且他不是喜欢自己吗?怎么能和尹梦芙一起来看电影呢?
眼角有点涩,嘴里的爆米花也不甜了,乏味地嚼了几下,这时手边的椅子一沉,闻到那股熟悉的皂角香气,她脊背一僵。
回眸,和陈知屿四目相对。
她张了张嘴,有点愣住。而后不经意瞥了眼他周围,没见尹梦芙跟过来,心底窜出个问号。
这时曹苏文从旁边挤过来,走到她另一侧坐下,殷勤道:“夏姐,都是给你买的。”他刚刚看林听夏吃爆米花吃得香,于是又去买了一桶回来。
曹苏文满眼都是林听夏,显然没注意到她旁边的陈知屿,只是觉得周围温度有点冷:“是开空调了吗?”他没多想,坐下给她拆饮料。
陈知屿从过来到坐下,一句话都没说,但林听夏莫名觉得他好像有点生气了,但她还气着呢,狠狠抓了把爆米花塞嘴里,两人置气般谁都没理谁。
顶灯彻底熄灭,只剩眼前荧幕上泛着幽亮的光,影片正式放映,尹梦芙一直没有出现,她不由得狐疑。
难道是她误会他了?他真的是来陪她看电影?小心翼翼抓了把爆米花,还没入嘴,手腕就被一旁的陈知屿攥住,他皱眉,把她捧在怀前的那桶爆米花毫不留情地丢回给曹苏文。
“不是,你干吗?”她有点恼。
“少吃垃圾食品。”陈知屿说完,淡淡睨她一眼,接着丢了她一桶新的。
她眨眨眼。
看着怀里和之前那桶没什么差别的爆米花,皱眉……
不是,这有什么区别吗?
再看看身侧的人,陈知屿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唇线紧抿,一副不愿再理人的模样。捻过味来,她忍不住翘了下唇角,丢了一颗爆米花进嘴里,嚼了嚼,然后又恶趣味般强硬地塞了一颗给他。
指腹带着少女的柔软,轻碾过陈知屿的唇瓣,霸道不容拒绝。
呼吸一轻,他垂眸看她。
浓密的睫毛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投下一块暗影,眸光晦暗。
“什么味儿?”她凑到他边上,眨着眼睛问,眼底猫着一点坏儿。
“甜的。”陈知屿蹙眉给出答案。
“怎么会是甜的?”她又塞了一颗给他,皱眉问,“你再尝尝呢?”
还是甜的。
比刚刚那一颗还要甜。
陈知屿盯着她的脸,喉结上下滑动一下,仍旧给出了最真实的味觉答案。
“可我吃起来、好酸啊!”她猛然凑近,有温热的呼吸喷在他面颊,有点痒,他凝着她那张阖动的唇,眼底有暗流涌动,听她一字一句说,“陈知屿,你骗人。”
说完,她坐直身体。
烧红的脸匿在黑暗里,却掩不住心底剧烈的心跳声。刚刚靠得那么近,她有点忍不住想亲他,望梅止渴般,她又抓了一大把爆米花塞进嘴里,嚼得喀嚓响。
好像这样,才能缓解内心的那阵燥动的“饥渴”。
陈知屿瞥到她烧红的耳朵,不动声色的浅浅勾了下唇。
而一旁原本热络的曹苏文在听到陈知屿的声线后,像是猎物看到天敌,刻进DNA里的恐惧让他瞬间闭嘴,甚至都没胆子去看对面的陈知屿,胆颤着吞了口唾沫,彻底安静下来。
屏幕中播放的是当下最火的那部影片《西游·降魔篇》。周围时不时传来几声因激烈的打斗画面发出的惊呼,而林听夏却难得的安静,只默默吃着手里的爆米花,只是一双眼睛四处打转,有意无意地停在身侧的陈知屿身上。
陈知屿虽然已经被保送,但仍旧和他们一样,穿着应季的校服。蓝白条纹把他的腰线勾勒得清晰无比,他的胳膊搭到两人座椅之间,玉骨般的手指懒懒垂着,精美得像件艺术品,让人很难轻易移开目光,甚至还想对它做点什么。
她吃进最后一颗爆米花,借着放爆米花桶的动作,小拇指不经意蹭过他的手指,触电般,她蜷了下指尖,小心去偷偷看陈知屿的神情。
陈知屿神色如常,视线始终落在对面的屏幕上,看得很专注,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她偷偷翘了下唇角,借着换舒服姿势的空档把手臂同样放在了座椅之间,小拇指“无意”贴向他,然后坐直身体,没再动。
隔了一会儿,林听夏已经完全沉浸在这场电影中时,身侧的陈知屿微微动了下。
他垂眸,视线落在她触碰着自己的那只手上,轻轻勾了下自己的小拇指,唇角溢出点点弧度。
*
“夏夏,你干吗呢?”隔天下午体活课,肖一筱从班里跑出来透透气,长廊的风把两人裙摆吹得翩翩起舞,林听夏双手垫在墙壁上,模样专注,不知道在写什么。
“马上就是陈知屿生日了,我想写封信给他。”
“情书?”肖一筱突然来了兴趣,合上手里的单词本,凑过去戳她腰上的软肉,两人瞬间嬉闹成一团。
“我给他写什么情书?这只是普通的生日祝福信。”林听夏红着脸,认真“强调”。
陈知屿都没承认喜欢她呢。
再说,他那么严肃又古板,万一知道她现在不好好学习,每天满脑子都是粉红色泡泡,说不定会拿试题砸她脑袋。
想想就可怕。
“你呢,你和宋青阳怎么样了?”林听夏忽然凑近,唇角带笑,眨着眼问。
少女心事密不透风,却在眉眼间泄露了痕迹,藏不住。
“我?”肖一筱脸腾的一下红了,她转身把着栏杆,视线不自觉去追随球场上的那道身影,抿了下唇,然后摇摇头。
她没林听夏那么勇敢。
她特别害怕自己的心意被宋青阳察觉后,就像林听夏之前说的那样,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做。
而且现在谈论这些实在是太影响学习了,她想和他去同一所大学,这要付出很多很多努力。更何况她妈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去找宋青阳,她不想麻烦他。
林听夏靠过去,一把挎住她的肩,拍了拍,笑着说:“没关系,笑一笑,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陪着你!”
*
时间转眼来到四月下旬。
陈知屿生日那天,宋青阳闹着要大办。
18岁成人礼,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不去KTV泡吧,那简直没意思透了。
于是当晚众人翘了课,翻墙角跑了出去。
陈知屿喜静,他们就专门包了个包厢给他庆祝。气球打了一堆飘满房顶,陈知屿看着墙上挂着的那条中二的红色庆生横幅,一看就出自宋青阳手笔,没忍住牵了下唇角,给他来了一脚。
宋青阳眉头一皱,斜挎他肩,抬手给他指横幅上的那几个字——“不止18,行到98”。模样笑得邪性,勒他脖子:“屿哥,这就是你不对了。我这是祝你长寿呢,你往哪儿想去了?”
陈知屿扯了下唇角,笑骂了句“滚”。
宋青阳嘿嘿一乐,也不恼,捞起桌上的启瓶器,开了瓶香槟,气泡翻滚着腾出酒瓶,滋溅了林听夏一脸。
“宋青阳!”
宋青阳眉毛乱飞,如临大敌般往陈知屿身后躲,顺道还把他往前推了把。
两人措不及防撞上。
陈知屿一手插进裤兜,一手虚虚扶着她的腰,他微垂着头,曜黑的眸摄住她的眼睛,顶灯的光辉晕过他的瞳孔,泛起细碎的光,像是一个运转着的、充满奥秘的小行星,引入沦陷。
她耳朵一下热起来。
鼻息间全是他身上的味道。
像是兴奋剂,体内每一个细胞都不由自主地躁动起来,尤其是回忆起看电影那天,她其实最后有感受到陈知屿的回应,虽然微不可察,但仍旧小鹿乱撞了好些天。
她按耐住心底不断往外喷涌的异样情绪,从他怀里退出来,捋了下耳边的碎发,模样淡定,没看他,反而欲盖弥彰的去追他身后的宋青阳。
最后,宋青阳被“友好”交流了一番。
场子渐渐热起来,林听夏握着麦克风,走上前,坐在电视机前的高凳上,她切了首歌——《我愿意》。
——喔 想你到无法呼吸
——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去
——大声的告诉你唔
——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
——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
——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
——只要你真心拿爱与我回应
——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愿意为你
头顶昏黄的光线落到少女白皙的脸上,留下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眼睛异常明亮,看着陈知屿的方向,一字一句唱着。
少女心意有时候内敛又含蓄,有时候直白又露骨,就像夏季里的风。
陈知屿坐在沙发上,两条长腿曲在过道里,一只手肘抵着膝盖,一只手握着酒杯,轻轻晃动里面的冰块,模样懒散又随意。
视线直直盯着她看。
一曲毕,宋青阳在旁边直起哄,林听夏脸颊微微发烫,扭头给了他一脑泡,他才稍微安静下来。
她走到陈知屿面前,有点渴,想端起桌上的酒杯,这时视线中突然闯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陈知屿抢先一步把酒杯收起来,并丢了罐牛奶给她。
“未成年,禁止饮酒。”
“我马上也要成年了。”林听夏攥紧瓶身,有点不服气。
“嗯,还有72天。”
“……”
林听夏要气死了,挨着他坐下,把嘴里的吸管咬得喀嚓响。
生了会儿闷气,看着手里常喝的那款牛奶,她突然有些发愣。
记忆中,陈知屿好像总是给她带牛奶,补课期间是,偶尔超市遇到了,也会捎带一瓶给她,说补脑子用。
可宋青阳之前和她说过,陈知屿讨厌牛奶,甚至还有严重的生理反应。
像是察觉了什么,她没忍住偏头看向身侧的陈知屿,抿唇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陈知屿挑了下眉。
“你喜欢,喝牛奶吗?”
“不喜欢。”
“那你干吗还要带?”说完她咬着吸管,看起来就像是随口一问,心跳却快了起来。
陈知屿难不成……
“因为有人喜欢。”陈知屿声音很淡,漫不经心,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她心口一滞,强忍着悸动,问:“谁喜欢啊?”然后低头用力咬了下吸管。
感受到头顶过于炽热的视线,她抬起头,陈知屿目光正直直看向她,似是在问:“你难道不知道?”
“这么看我干嘛,我怎么会知道?”她别开眼,耳朵悄悄热起来,唇角抑制不住地翘起。
原来,陈知屿那么早就注意她了。
“不是,你俩偷偷说什么悄悄话,有什么秘密是我们不能听的吗?”宋青阳跑过来,挨着陈知屿坐下,顺势把麦克风塞他手里,“寿星,不上去唱两句?”
陈知屿懒懒扯了下唇,他漫不经心地握着麦克风,偏头看林听夏,问:“想听什么。”
“呦呦呦,屿哥,人家也要点歌。”宋青阳在一旁拿乔。
陈知屿笑骂了句“滚”。
陈知屿最后和她唱了同一首歌。
少年身量高,宽肩窄腰,灯线将他眉眼切割得深邃立体,他眸光灼灼,看着沙发上坐着的林听夏,歌词徐徐荡进空中,沉浮着、碰撞着彼此的心灵。
……
他们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夜空很寂静,街道边只剩几盏路灯幽幽亮着。
肖一筱和宋青阳先走了,眼下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林听夏和陈知屿出来没骑车,两人就这么一路并肩,漫步到悦澜华府。
忽而她脚尖一转,面向陈知屿,然后从兜里摸出一封信塞给他。
陈知屿挑了下眉。
“生日礼物。”林听夏双手背在身后,特意嘱咐他,“回家再看。”然后跳着,欢脱地跑开了。
直到跑出很远,她才悄悄回头去看身后的那道影子,结果陈知屿没走,修长的骨节拎着那封信,眉间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他一直在看她。
偷看被抓包,她有些害羞的别开眼,一溜烟消失在转角处。
*
陈知屿回到家后才拆开那封信。
和想象中的不同,除了常规的生日祝福外,林听夏还在信纸上画了一幅插画。
画中有一棵绑着红色祈福飘带、粗壮的槐树,看样子应该是校园里的那一棵,往年高考季,同学们总会跑到树下祈愿,求心想事成。
此外,在插画的最下方,她还留了一串数字。
陈知屿收好信封,抬手碰了碰桌上0716的叶瓣,扯了下唇。
“0716,你说她又在搞什么鬼。”——
作者有话说:歌词来自王菲老师的《我愿意》
第52章 Summer52 林听夏她早恋!……
“来个同学, 把黑板擦一下。”
这节课班会。
老班早早的,就拎着他那个用得褪色的保温杯来到教室里。
五月份的天闷闷热。
教室窗户大敞着,耐不住有些人仍旧像瞌睡虫一样睡不醒。他抬手重重敲了下黑板, 顺道折了根粉笔头丢后座的胡波宁头上。
胡波宁睡得雷打不动, 还是林听夏卷着书筒狠狠敲了他记脑袋, 人才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不是啊二胡,就你这样, 还要考名校呢?”林听夏扯走他压在手肘下的成绩单,啧了两声又丢给他。
胡波宁是这月初返的校, 顺势参加了这次月考,但分数有些不尽人意。
林听夏惯会捅人心窝子,胡波宁揉了把头发,不甚在意道:“我这就是随便考考,下次考个第一吓死你!”
“行了, 聊天的别聊了。成绩单已经发下去了, 这是你们身为高三生最后的一次月考,大家可以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班杰咂了口茶水,刚要接着说,上课铃响了,只好等铃声结束后才继续说, “现在距离高考,可就只剩下一个月了。一会儿大家拿张便利贴,把最后的理想院校和冲击分数写上去,贴后面墙上。还有,那些还整天下课不是睡觉,就是上课尿多的同学,给我敛敛性子,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知道着急。”
班杰在讲台上长篇大论,同学们在台下各有所思。
理想这个词实在遥远。
这个年纪的他们,大都还活在校园中的糖衣炮弹里,对任何事都抱有憧憬,却又缺乏实战经验,只裹着股莽劲儿。
比如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理想的院校,无非就是掰着手指头能数得过来的那几个。至于最后能不能考上,考上之后要干吗,其实他们也不大清楚,反正先填上。
于是台下渐渐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胡波宁握住笔正要低头撰写,想到什么,忽而动作一滞,抬眸看向前排那道纤细背影。
他和林听夏两人自小一块长大,彼此间最远的距离也不过是同校不同班。
这以后没了他的照应,就林听夏那个暴脾气,一个人可怎么活?
奈何两人相隔太远,他喊了半天林听夏都没动静,只好搓个纸团丢到她身上。
老班站在讲台上正讲得声情并茂,没注意到这头的小动作。林听夏皱了下眉,借机回头怒瞪他一眼,然后埋头在纸条上面写写画画好半天,才重新扔了回去。
胡波宁看着小纸条上,赫然标着他名字的猪头被箭头指向猪圈时,一时黑脸,下课气呼呼冲到前面堵她,非要看她填的院校是什么。
“啧,别拿你那脏手乱碰。”林听夏皱眉把他推远,然后宝贝般把自己的便利贴贴在了墙壁最上面,怕掉下来,又重重拍了几下。
“你要考华清?”胡波宁震惊得瞪大眼,而后笑得下巴都要脱臼,抬手挎她肩,“早说你要考华清,兄弟我就不和你争位置了。毕竟,咱这回体考成绩可是number one!number one 你懂么!你这,让兄弟我很为难啊。”
“屁。”林听夏“嘁”了一声,一脸鄙夷。
这时班门口有人叫她。
陈知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她们班级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摞笔记本。
她扭头甩开胡波宁,凑到陈知屿跟前:“我不是说了我自己去拿。”话虽这么说,但她眼睛亮晶晶的,甚至还藏了点按耐不住的欣喜。
“等不到你。”陈知屿把笔记本往她怀里一丢,淡淡扫了眼她身后的胡波宁,转身走了。
她“嗳”了一声,忙要追上去,却被半道冲过来的胡波宁打劫。
“这什么啊?”说着,胡波宁顺势抽走她怀里的笔记本,胡乱翻了下,双眉飞成倒八字,“靠!你有学习宝典不分享,林听夏你还是个人吗?”
见人都走没影了,林听夏才悻悻收回目光,一把抢过笔记,用力敲他脑袋:“你以为都像你,整日吃了睡,睡了吃,跟头膘猪一样。”
“林听夏,就你狗这脾气,也就只有我能受得了了!”胡波宁双手抱头,没忍住发了句牢骚,结果又捱了林听夏重重一脚,这才暂时老实下来。
“不是,你什么时候和陈主席关系这么好了?还给你打笔记?你之前不是讨厌他吗?”胡波宁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他用力抛找脑海中的蛛丝马迹,然而脑袋空空,什么也想不起来,于是趁林听夏走神的功夫,抬手利落锁她脖子,“见者有份啊。”
“二胡,你给我松开!我头发都被你搞乱了!”林听夏用力捶他手臂,换来胡波宁一声贱笑,“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你上课画小人的事告诉陈主席!”
林听夏:?!
“说,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看林听夏的反应,胡波宁觉得自己猜对了,脸上的笑容愈发奸诈。
林听夏有好多画册,唯有那一套画册被精心保护起来,平时看都不让他看,更别说碰了。
“二胡!我数到三,你要是不松手,你就死定了!”林听夏攥紧他的手臂,根本不给胡波宁反应的机会,喊三的同时用力跳起来,哪怕胡波宁早已做好了抽身的准备,还是被她的脑袋磕到了下巴。
“林听夏,你大爷!”胡波宁半捂着嘴,他舌头都破了,正准备找人算账,结果一扭头,林听夏早抱着本子跑没影了。
*
两人虽然闹得不愉快,但也就别扭了一头午。等到下午的时候,胡波宁又死皮赖脸地找林听夏玩,还说要找她拜师。
其实就是想继承那份“宝典笔记”。
但别看胡波宁平日里好像没个正形,其实心里明白得很。像高考这种头等大事,可是马虎不得。而且,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挺想继续和林听夏在一个学校的。
看胡波宁态度那么诚恳,林听夏最后于心不忍,挥挥手答应了。
主要还是,她自己想爽一爽。
但林听夏实在不是一个好老师。
她脾气暴躁,永远学不来陈知屿身上的那份沉稳和耐心。尤其是看着胡波宁一道题重复错,她很想把他人撕两半,再拧成麻花,抡到操场上当皮鞭甩。
以至于林听夏最近一段时间忙得下午都不去食堂吃了,留班就为了给胡波宁能多讲会儿知识点,好作证不是她这个师傅不行,是他实在太笨。
起初,陈知屿只当她最近学习在忙,没时间理他。直到他好几次碰到她和胡波宁黏在一起,两人不是凑堆扎教室里,就是在操场上追着疯跑,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没有时间回他消息的样子。
林听夏就是这样,总是一次次骗他。
“今儿怎么又是你一个人,失宠了?”宋青阳拆了瓶AD钙给陈知屿,笑着宽慰道,“自古师徒最容易出感情,你一个师尊就别掺合人家小辈之间的事了,有失风度。”
陈知屿不甚在意地扯了下唇角,把吸管用力戳进饮料瓶里:“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想管了。”
啧,又装上了。
宋阳吃了口菜,不理他,扭头和旁边的肖一筱搭话,洋装皱眉:“今天食堂阿姨又多放醋,好酸。”
*
晚自习的时候,林听夏正研究错题本,兜里的手机响了下。
是陈知屿发来的消息,约她放学一起走。
她看了一眼就熄屏,一直憋到下课才给人发了个ok的表情包,好证明她有在认真学习。这时胡波宁从后座蹿过来,扭头对上他那张猪脸,把她吓了一大跳,但胡波宁却先发制人,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上课的时候他就发现林听夏好几回都在偷摸看手机,然后刚刚还傻乐,像中邪了一样。
“放屁!”林听夏一下从座里蹿起来,抬手狠狠爆他头,学着陈知屿的口吻训他,“你一天天不好好学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
胡波宁抬手揉脑袋:“我就是问问,你激动个什么劲儿?鬼鬼祟祟,肯定有事儿。”
“你是不是皮痒找抽?”林听夏双手握拳,胡波宁都做好要被她打的准备了,结果人把他一推,拎起桌上的水杯就往外跑。
她刚刚瞥见陈知屿好像从她们班门口路过,走到水房附近的时候,果然看到了陈知屿,他也来接水。
她几步凑过去,洋装不经意,惊讶地问:“陈知屿,你也来接水?”
陈知屿淡淡瞥她一眼,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一副和她不熟的模样,尤其是视线掠过她身后,瞧见扑来的胡波宁时,眉头更是深皱了下。
林听夏微张了下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也一黑。
“陈!陈主席!”胡波宁紧急刹车,看向陈知屿的眼神就像是看见了正义之光,他猛地拍向陈知屿的肩头,然后指向林听夏,大声告状:“陈主席,我要报告,林听夏她早恋!”
“她手机里有一个神秘物种,什么什么狗?”胡波宁没看到全称,但他肯定这里有猫腻,“而且,你不知道,她有一本画册,专门用来画——”
“二胡!你是不是没事找抽!”林听夏跳起来捏他嘴,捏成鸭嘴状。胡波宁则双臂张开,像旱鸭子掉水里一样可劲儿扑棱,眼神求救陈知屿。然而陈知屿只是淡淡睨他一眼,眸光更沉,最后攥着空水杯面无表情的路过,头也不回。
看人走远,林听夏大声喊陈知屿的名字,结果他愣是像没听见,不理她。
气得跺脚,她还没和陈知屿说话,提醒他别忘了那次约定的事儿,可胡波宁这蠢猪死死锁她脖,不让她过去。
可恶!
她恶狠狠扭头,跳起,用钢铁般的脑门儿狠狠一撞胡波宁脑袋,他吃痛仰头后退,骂了句脏话。
看见手指上的红色液体,他“哇”的一声,听声音都要哭了:“鼻血、我流鼻血了!”
*
林听夏最后也没能追上陈知屿。
胡波宁这些天偷偷熬夜猛学,加上刚刚林听夏那一击,直接栽地上了。她回来后,立马摇了三五个壮汉把他合力拖到了楼下医务室。
上课铃响了有十分钟,她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床上睡得像死猪一样沉的胡波宁,不过三秒便把目光落向怀里的手机。
看着空荡荡的聊天框,她不由得陷入沉思。
实验班最近一段时间看得严,大有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
林听夏不好靠近,只能线上联系陈知屿,但现在是上课时间……她应该坐在教室里认真听讲。
至少在高考冲刺前要用心学习,这是她当初给陈知屿的保证。
可是,她最近发现陈知屿好像有点故意躲着她。弄不清缘由,心口总是痒痒的,像有千万只蚂蚁爬,思绪凌乱,连书都看不进去。
她单手托腮,长长叹了口气。
这时,风撼动窗帘,掀开静谧一角。窗外那棵老槐树淬出艳绿的枝桠,腾得整片校园陷入一片汪洋的绿意中。
林听夏的视线,顺着树干的脉络一点点向上看。
*
“——看!”
“那是猴子吗?我们学校什么时候进猴子了?”
“不是,那谁啊?”
实验班刚刚结束一场小考,正在安静上自习。人群中不知道谁突然惊咋一声,众人从最开始的抱怨发牢骚,到后面跟着一起站起来往窗外看,不过眨眼间。
“赶紧学习!瞎凑什么热闹!”宋青阳丢了手中的AD钙,起身,皱眉扒开人群,絮道,“屁大点小事还值得你们这么兴师动众。”
宋青阳当班长也有段时间了,虽然平时不着调,但在关键时刻同学们还是很尊重他的。借着清人的机会,他顺势往窗外瞥了眼,找那只猴,结果眼睛溜了一圈,猴没找到,反倒是被突然出现的林听夏吓了一跳。
“草!”宋青阳爆了句粗口,捂着胸口忙往回跑,堪堪站到陈知屿桌前,用力揪他袖子,“人来找你了!”
陈知屿皱眉,捋平褶皱的书页,睨他一眼。
似是在说:有病?
“你别不信。”宋青阳扯唇,模样贱兮兮的,朝窗口颔首,“你看外面。”
林听夏双手摇摇晃晃正抱着槐树的树干,不知道怎么爬的,竟然爬到了三楼。
第53章 Summer53 我们的夏天没有尽头……
“林听夏, 你下来。”
陈知屿站在树下,整个人匿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但林听夏总觉得他眉眼带着凌厉的锋刃, 她要是现在真下去, 他一定剐了她。
她双手死死抱住树干, 只低头问他:“你怎么下来了。”她好不容易才爬上来的,本来万无一失, 谁知道中途出现了点意外,叫人发现了。
陈知屿沉着脸, 没说第二遍。
林听夏鼓了鼓脸。
“我现在下去,会被处罚吗?”
“你先下来。”
林听夏摇头,抱树干抱得更紧,她不想再扫操场了。
“你下来。”
见陈知屿真的要生气,林听夏最后才不情愿的从树上一点一点往下退。像一只树懒一样, 身手却很矫健, 可到了要落地的时候,反而踌躇起来。
她看着不远处的陈知屿,说:“你得过来接我,万一我摔骨折了怎么办?”
“敢乱爬树,还怕骨折?”陈知屿说话时, 嘲讽感拉满。
楼上窗口趴着一堆看热闹的同学,叽叽喳喳都在议论林听夏这回完蛋了,可扭头就见原本八风不动的陈知屿,竟然直直走向树干下。
剩下的画面他们没看清,里面太黑了。
林听夏看着陈知屿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心里的小尾巴翘起来,晃啊晃, 甚至还在纠结一会儿是该让他公主抱,还是直接挂他身上。
结果陈知屿只是站在树下仰头看着她,一点上手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你站在那儿,我怎么下去?”她皱眉,模样有点不太高兴。
“站在这里方便近距离观赏你落地的‘美景’。”
“……”她就说他小心眼。
林听夏撇撇嘴,哼了一声。
不接就不接。
然后看着他,恶狠狠道:“那你可躲远点,小心我跳下来砸死你!”
陈知屿没动,只静静站着。
她站在树干上,用力活动了下筋骨,然后一鼓作气往下跳。
然而,没有小说中出现的那种固有情节,男主人公嘴硬心软给女主人公最后来了个温柔的、爱的抱抱。相反,陈知屿看她安全落地后,扭头,面无表情的背身离去。
“陈知屿!”
她追了几步,望着那道漠然的背影,原地用力跺了下脚,最后直接赖地上不走了。
陈知屿久久听不见动静,回头看她,就见她一个人坐在地上,单手捂着脚踝,头抵着膝盖,像是哭了。
心中一紧,他快步走过去,在她身前蹲下身,抿紧唇,问:“扭到了?”
她打他的手,不让他碰,也不说话,把头埋得更深,看起来很不好哄。
陈知屿皱眉,捞过她的手腕,不容拒绝地把人利落背到肩上,往医务室的方向走。
“不是不理我。”长久的沉默后,林听夏懒懒趴他背上,唇角翘了下。
陈知屿抿了下唇,没说话。
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手指无意识扣他领口那颗扣子,她下巴垫在他一侧肩上,声音很柔,细细听来却带着点委屈的意味:“那时候在水房,你都不等我的。”
“你不是在和胡波宁说话。”
哦,原来是因为胡波宁。
她微侧过一点脸,唇几乎要擦上他的面颊,语气一如既往,却又带了一点撒娇的味道:“那我既然喊你,就是想和你说话,你该等等我的。”
陈知屿脚底放缓速度,抿唇问:“那你想和我说什么。”
她懒懒吐了口气:“我忘了。”
其实她没忘。
她也是有点生气的,被人无情丢下,还要揣摩对方的情绪。她是喜欢陈知屿,但这并不代表,她的所有都要被陈知屿贯彻。
就像,她不止是喜欢他的帅,也因他身上那份事无巨细的责任感而心动。
虽然她之前特别讨厌他墨守成规,紧抓着她不放。
但这些身上的棱角恰是因为分明,而绽放光彩。
“抱歉。”陈知屿忽然停下脚步,偏头和她说,语气真诚。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林听夏彻底把脸贴向他的肩膀,唇角溢出的笑顺着迎过来的风,一直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
“又是你?”
说话的是上次她脑袋磕到货物架,给她包扎伤口的那位女医生。
林听夏怕对方把她之前的糗事抖出来,急急拍了拍陈知屿的肩膀,边示意他快放她下来,边对着那位女医生疯狂摇头晃脑,眨眼睛。
乔盛狐疑地挑了下眉,然后看向面前的陈知屿,神色认真,问:“是中风了吗?”
坐在病床上的林听夏:?……
乔盛这么问也不是没有缘由,前些天才送来一个状态差不多的学生。尤其是临近高考,不少同学都大小毛病频发,可得多注意点。
陈知屿忍住唇角即将翘起的弧度,偏头看了眼模样老实、脊背挺拔、坐的端端正正的林听夏,抿唇解释道:“她脚踝扭了。”
“啧。”乔盛眉头皱起,一脸严肃,“那确实麻烦。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们这都马上要高考了吧,怎么弄的?”
林听夏坐在那儿支支吾吾半天,看陈知屿不说话,只好硬着头皮说:“爬树来着……”
洗手液的泡沫淌过手背,乔盛倏地笑了,她沥干双手,靠近林听夏,脸上笑意很浅:“上回脑袋撞货架,这回又爬树扭脚踝,你们现在的孩子,生活确实丰富多彩。”
林听夏整个人尴尬的脚趾扣地。
她虚虚瞟了眼身侧的陈知屿,见他神情没什么变化,这才在心里稍稍吐了口气。
松开手中被搅皱的床单,看向面前的乔盛:“您记错了,那人不是我。”声音不高,显得没什么气势,但看样子,陈知屿是真的信了。
乔盛只笑笑不说话。
利落给她做了检查,脚踝只是轻微挫伤,问题不大,养个两三天就能好,后面又嘱咐了几句,两人就可以走了。
林听夏弯腰正要捡鞋穿,这时头顶盖下一片影子。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握住她的脚踝,带着夏天独有的滚烫的触感,她不由得咬紧唇,蜷起手指,等再眨眼的时候,陈知屿已然替她把鞋穿好。
她呆呆望着少年蓬松的发顶,唇角缓缓翘起一点弧度,心里那根小嫩芽受到感染,愉悦得跟着扭来扭去。
如果可以,她真想捧着他的脸,现在就亲上一口。
刚刚陈知屿的样子好乖,她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呢?
像朵柔软的蒲公英。
陈知屿抬眸时,正巧对上林听夏的视线。
女孩眼睛睁得圆滚滚的,里面盛满了光,正盯着他,骨碌碌转。
陈知屿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别开眼,耳朵有些热,他起身,轻咳一声,面无表情道:“你太慢了。”
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哦”了一声,脸上荡开笑。
出医务室的时候,晚自习还没结束。
教学楼灯火通明,偶尔传来朗朗读书声,操场上则静悄悄的,远远看去,路灯下还有扑棱着翅膀飞来飞去的小昆虫。晚风扑在脸上,柔柔的,林听夏趴在陈知屿背上,唇角笑意依旧,被他挎着的两条小腿,轻晃着,心情十分不错。
“为什么爬树?”陈知屿突然出声问。
“谁叫你故意不理我。”她声音不高,听起来委屈极了。
陈知屿长睫阂动,微微侧过脸,声音认真:“下次别这样了,很危险。”
“那你还不来接我?你要是来接我,我还能扭到脚?”她嘁了声,显然对于他的马后炮心生不满。
她总是有这样倒打一耙的本领。
陈知屿抿了下唇,正要开口,忽的,她偏头凑近,有温热的呼吸撒到耳廓,很痒。
她唇角咧开,视线牢牢捉他的眼睛,满含期待:“怎么,你这么关心我啊?”
陈知屿停下脚步,矢口否认:“我只是怕某人又嘴硬,听到缝针要哭鼻子。”
原来他知道她的糗事!那他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林听夏气得捶他,甚至想狠狠咬他耳朵一口。
那天之后,林听夏成功装瘸了一段时间。
可能是心怀愧疚,也可能是陈知屿诚心纵着她,天天接送她上下学,还翘课给她去校外买冷饮。
简直要把她捧到天上去。
*
“陈知屿,这题我不会。”
卧室里开了暖光灯,温柔的光线匍在少年俊秀的侧脸,林听夏看得出神,眨了眨眼,回过神后,把身子往陈知屿那边侧了侧,手肘碰上他裸露在外的手臂。
陈知屿像是没感受到,就着这个姿势,垂眸,认真给她讲题。
林听夏其实很聪明,不然当初也考不上一中。只是她心思没用在正道上,荒废了好些时间,好在她早早有了“改邪归正”的意识,也不至于起步太晚。
女孩睫毛卷翘,她把脸凑得很近,几乎要贴上他的脸颊,毛茸茸的头顶被光线照得柔亮,她模样认真,像是完全沉浸在学习中。
陈知屿轻抿了下唇,微微绷直脊背,借着视线死角,偷偷打量她好久。
林听夏坐直身体的同时,陈知屿把视线挪开,重新落向卷面:“听懂了吗?”
她点点头,又困惑地卷了下眉毛,咬着笔杆,戳了戳试卷上那道大题:“还有更简单的思路吗?”
陈知屿淡淡看她一眼,似是在说:懒死你得了。
却还是耐着性子,教她更简单的算法。
她算是发现了,陈知屿这人就是死鸭子嘴硬。
得逞地舔了下唇,继续偷偷盯着他的脸看,然后出神地说:“陈知屿,你好香啊。”
说着她还坏笑着凑近脸,用鼻子嗅了嗅他脖颈间的味道,是一股很浅淡的冷调木质香味。接着她把自己的胳膊拿到他面前,晃了晃,神色颇为得意:“我身上是和你一样的味道。”
趁着休息日,她特意去家附近的超市搜刮了一大堆身体乳,好不容易才找到和他身上味道相同的那一款。
闻言,陈知屿下意识攥紧手中的笔,下颚线一点点收紧,浓密的长睫缓缓扇动两下,遮住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
看样子要发火。
林听夏张大嘴巴,知道他这人公私分明,赶忙抬手捂他嘴,模样凶巴巴的:“你这样,影响不好。”
女孩掌心柔软,贴在唇上,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她掌心的纹路,陈知屿呼吸不自觉放轻,心跳得有些快,抬眸定定看她。
“之前和你说什么了?万物有灵。我们这样吵架,不利于0716的发育。你要做一位耐心的家长,知道吗?”
她总是这样,废话道理一箩筐。
陈知屿拿开她贴着自己的手,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的手腕,沉声问:“你之前也这样么。”
“什么?”她愣住。
问完,陈知屿其实有点后悔。
林听夏的身边总是有好多人,永远热闹,根本不缺他一个。
他病好后的那段时间,时常在想林听夏对他态度转变的原因。
她看似大大咧咧,实则情感细腻,或许这只是一种报答他的方式,就像当时照顾昏迷不醒的他一样。
或者说,只是一种变相的补偿。
“如果是因为蒋昆的事。”陈知屿抬眸看她,抿唇,语气异常认真,“是我抱歉,你不用这样。”
不用刻意讨好我。
因为我不想看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我没有在讨好你。”林听夏也是一副难得的认真模样,眼睛湿漉漉看着他,澄澈又透亮,像是把一颗赤诚说心掏到他面前,“我也只对你这样过。”
陈知屿喉结上下滑动一下,因她这句话,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像是被什么击中,久久不能平复。
*
“夏姐,你什么时候换物种,改当猴了?”
下节体活课,胡波宁从教室后排蹿到林听夏的座位旁,他伤才好利索,又得了换季感冒,两只鼻孔各插着一卷手纸,长长两条,像是白色的獠牙。
林听夏收起手里的镜子,扭头瞪他一眼:“能有你厉害?黄牙老象。”
胡波宁一时被她说的愣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林听夏早跑没影了。
她捂着刚刚梳好的空气刘海儿,一路小跑着到操场。
外面乌泱泱都是人影,她踮脚,皱着眉在人群中焦急眺望,直到看到槐树下那道笔直的身影才神色一松,笑着跑过去。
她还以为陈知屿没来。
“来这么早?”她双手背在身后,唇角微微溢出点弧度,歪头打量他。
似乎是嫌周围太吵,陈知屿眼皮下压,神情有些烦躁。
正值夏季,头顶太阳毒辣,女孩站在光下,白皙的脸庞被烤得泛红,陈知屿皱了下眉,肩膀往她旁边挪了挪,替她挡住一半光线,然后看向她,问:“什么事儿?”
她勾唇,把藏在身后的一捧浅紫色无尽夏小心翼翼递到他面前,难得的紧张,眼睛亮晶晶地说:“这个给你。”
无尽夏
——我们的夏天没有尽头,夏天结束会再有夏天,我们即使分离也会再次相聚。
陈知屿懒懒掀起眼皮,视线落到她色彩分明的脸上。
“我有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女孩一脸狡黠,陈知屿知道她没安好心,有些漫不经心地挑了下眉。
听说在槐树下许愿,心愿都会成真。
林听夏踮起脚尖,俯身贴近他的耳朵:“等这个夏天过去,我就告诉你。”
第54章 Summer54 她这是对你变向表白……
宋青阳一早就捧着颗篮球去了操场, 结果绕了三圈都没找到陈知屿,不由得悻悻打道回府。
回班见他坐在位置里,正对着一捧花发呆, 气不打一处来, 他坏心眼地蹿过去, 趁人不备,一把攥起那捧花。
单手举高, 欠欠道:“呦,这又是哪个小迷妹送来的, 不知道我们陈大主席不早恋吗?我这就把它消灭掉!”
“宋青阳。”陈知屿懒懒靠在椅背上,眼皮下压,看着他,挑了下眉,“有病?”
“啧, 我看是我们屿哥病的不轻吧。”宋青阳一屁股坐到他前桌上, 笑着伸手探他额头,被陈知屿嫌弃地躲开,他懒懒扯了下唇角,心情看起来不错,“拿来。”
宋青阳一副没劲儿的样子, 把花束小心放到他桌面上,问:“小辣椒的?”
陈知屿没吭声。
“哎,不是你什么想法啊?”宋青阳顺手拆了瓶AD钙,一脸奸诈样儿,“要我说,她这就是对你变向表白呢。”他夹带私货,继续补充, “你什么时候看见过她送人花儿的,一般都是送人拳头。”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陈知屿抬眼,丢了本五三习题册到他脸上:“有这心思,多专心高考。”
宋青阳:……
*
上课铃响了有一阵了,林听夏的思绪还没完全静下来。
她单手撑着下巴,窗外有阳光漫进来,落到她桌面上,把草稿纸上那一瓣花瓣儿照得泛光。
刚刚……陈知屿是答应了吧?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班杰重重敲了下黑板,粉笔灰簌簌落下,像极了北方的雪。如果有机会,她真想去北方看看,她缓缓眨了下眼,将思绪彻底拉回。
“如今距离高考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大家前些时候的表现不错,一定不能掉以轻心,正是关键的时候。”班杰说了几句又把重心落回了手里的试卷上。
最近一段时间,班上下课后问题的声音都多了起来,各科任课老师被缠得几乎脱不开身,像是热锅里的鱼,随着沸腾的声响不停翻滚着。
不过好在林听夏不用凑这份“热闹”,每晚都有陈知屿给她开小灶。
“你要考华清。”
桌前的暖光灯匍在脸上,林听夏睫毛颤了下,攥紧手中的笔,视线顺着耳廓落下的那道滚烫温度看过去,对上陈知屿灼灼的视线,她没躲闪,反而昂了下巴:“对啊,我可是潜力股,怎么样,你要不要买我?”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忽然凑近,鼻息落到他脸上,眼尾夹着一捧坏笑,“你该不会是,偷偷观察我?”
“想什么呢。是之前送资料,路过时无意看到的。”陈知屿随手翻动书页,神色如常,捏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关键是林听夏真信了。
盯了他几秒,垂下眼,似是在思考他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没看到。
“既然要考华清,就要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说着,陈知屿理所当然地捞起她压在习题册下的那本笔记本,晃了晃,“这个先放在我这里。”
是她用来辅导胡波宁而整理的知识点集。
她撇了下嘴,用笔杆敲了敲桌面,歪头打量他:“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嗯?”
她语气不满,甚至夹着一股酸味:“你之前都给苏棠月做笔记。我给二胡做笔记,怎么就不行了?”
陈知屿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一下,说:“那不一样。”
她“嘁”了声:“有什么不一样?你就是小心眼,还不承认。”
“我是怕你误人子弟。”
她点头“哦”了声,然后肩膀耸动,眼睛弯成月牙状,凑得更近,像是要撞进他的眼睛里,神情专注又认真,说:“小心眼不是缺点,嘴硬才是。”
*
那天之后,川市的天气越来越热。
热浪滚过平坦的操场,偶有汗水滴落,激起一簇簇透着光的水花。
窗外闹哄哄的,是高一的学弟在打球,梧桐树枝繁叶茂,阳光透隙而落,光影斑驳晃动,像水一样流淌过地面。
林听夏坐在位置里,看得有些出神: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一晃眼,他们真的就要高考了,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急需什么东西盈满。
“今天值日生谁啊?上来把黑板擦一下,我们下节开班会。”班杰从教室外走进来,把保温杯搁在讲台上,又招呼了几个人去办公室拿彩色粉笔,“一会儿把桌面都收拾一下,尤其是你胡波宁,鼻涕纸都堆成山了!”
班上几个同学哈哈大笑,林听夏也没忍住跟着弯了下唇。
然而胡波宁却笑不出来,苦着张脸,他换季感冒还没好,再加上陈知屿给他布置了好多功课,他现在忙得脚后跟踢脑袋,都没时间找林听夏玩了。
“好了,大家都安静。这是我最后一次,以班主任的身份站在这里,给你们开班会。”班杰难得地换了他那件万年不变的polo衫,一身笔挺的西装,甚至还在领口打了个秀气的蝴蝶结。
有男生在台下笑,说老班这是要结婚去,课堂瞬间爆笑一团,班杰也只是笑笑,把脊背挺得更挺拔,神情颇为自豪:“这可是我第一次站在讲台上,穿的那套衣服。”
“哇哦~”台下爆起掌声。
“算算时间,也快有四十年了。”班杰的视线,逐一扫过教室里的每一张生动、青涩的脸庞,似是感叹,他继续说,“我想表达的意思是,你们都还很年轻,人生很长,你们拥有无限可能。高考,只能算作我们人生中的一个重要节点,但它并不能诠释我们的全部。因为,当你们真正地踏上属于自己的旅程时,就会发现,我们的生活中,远有比它更重要的事。”
“但是老师希望你们,能够树立终身学习的理念。永远迎着阳光走,把阴影抛到自己的后面,永远是一个阳光的心态,不要愁眉苦脸,不要害怕苦难。苦难是打不倒你们的,眨眼之间就跨过去了,所以请用阳光的心态积极面对一切。孩子们,你们的路,非常的宽阔,但永远不可能笔直。所以,请用你们的青春与善良,用你们的努力和付出,塑造你们的人生的辉煌。”*
……
“笑一笑,你说这真能孵出乌龟吗?”正是放学时间,校外的文具店人挤人,林听夏拽着肖一筱的胳膊,兴冲冲把人扯到一排货架前,她微微弯腰,从里面掏出一颗蛋,捧在手心里,左右打量,然后陷入沉思,“……这是乌龟蛋吗?这么小?”
“夏夏,你不买橡皮了?”肖一筱温声开口,提醒她。
她悻悻笑了下,抬手蹭了下鼻尖,麻溜把蛋塞回去,然后拽着人继续往里挤。
眼前突然一暗,视线顺着对方胸前的纽扣向上扫,对上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她怔了下,眼睛里隐隐有光透出来:“你怎么在这儿?”
闻声,陈知屿才微微垂下头,似是才看到她,懒懒掀了下眼皮,把手中的本子塞回货架,然后朝某个方向颔首:“陪他。”
宋青阳站在一米开外,朝这边挥了下手,然后一股脑儿挤过来,笑着看向肖一筱和林听夏:“你们也来买文具?”
肖一筱抿唇“嗯”了声,说:“后天就高考了,我陪夏夏来买点东西。对了,你们看到橡皮了吗?我和夏夏刚刚过来的时候没找到。”
“橡皮?”宋青阳笑着抬手挎身侧陈知屿的肩,“这屿哥熟啊,让他带路。”
肖一筱点点头,正准备跟着一起走,手腕突然被身后的人攥住,她不自在地挣了挣,脸似熟透般的红,对上宋青阳那张坏笑的脸,心跳莫名漏了半拍,唇瓣被咬得发紧:“宋青阳,我们这样,不太好。”
宋青阳长长“哦”了一声,诚心逗她:“那请我们的笑一笑同学,教教我,我该怎么做?”手指顺着指缝穿插而过,他混吝笑着,反而将人攥得更紧。
……
林听夏这边只是溜神的功夫,身后的人就不见了,她四处张望,这时走在前面的陈知屿突然停下脚步等她:“不是买橡皮。”
她“哦”了声,扯紧书包带,急急跟上去,走到货架前,随手拨弄上面的笔,装作不经意问:“你暑假,打算怎么过啊?”
“不知道,可能会去京市。”说这话时,陈知屿下意识抬眸观察林听夏的表情,却见人直接背过身去,只留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给他。
“京市?那还挺好的,我还没去过呢。”她从面前的笔盒里抽出一根笔,在试笔纸上乱画乱几笔,然后抬眸看他,“去一整个暑假吗?那0716怎么办?你会带它走吗?”
陈知屿抿唇,喉结干涩的上下滚动一下,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心口微痒:“如果,我把它留在这里,你会一直照顾它吗?”
“可是,那样0716会想你的。”她扭头又不看他,扁了下嘴,在纸上划下两道深深的笔痕,声音很轻,“而且,如果时间长了,它甚至会忘了你。”
“不会很久。”陈知屿攥紧手心,视线落在她白皙的侧脸,眼底有波光涌动,“你不是说植物都是有灵性的,我想0716不会轻易就把我忘了,对么?”
她脊背僵了僵,回眸看他,说:“那你呢,你会把0716忘了吗?”
长睫颤动,心跳速率持续加快,在达到峰值时,面前的人突然开口。
“不会。”
他挺拔如松,垂眼看着她的眼睛,像是给出某种无声的承诺,无比郑重地说:“我会永远记得0716。”
记得,这里所有有关你的一切。
记得,这三年里所有和你在一起的夏天。
我也会,永远追随你的足迹——
作者有话说:*源于网络
第55章 Summer55 今晚的月亮特别圆
陈知屿的话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 轻易地抚平了她这一连半个多月纷杂凌乱的心绪。
直至高考那日,她才渐渐又生回了些许实感。
饶是平时考了八百多场测试,但当真正站到考场外时, 林听夏还是没由来的一阵紧张。
尤其是当把身份证和准考证递给面前的检查人员时, 她满脑子都是:万一对方说她和照片上的人长得不像, 把她轰出去的场景。
不过这种想法最后也只是留在了脑海中,她安全落座。
位置靠窗。
香樟树叶被风吹得晃动, 流动的光影摩挲过平坦的桌面,校门口警戒线外挤满了来接送的、翘首以盼的家长们。
远远的, 她一打眼就瞧见了那抹藏在花花绿绿中的挺拔身影。
陈知屿迎光站着,光线把他白皙的脸庞削得棱角分明,薄薄的眼皮下压,仍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似是嫌吵,眉头轻微皱了下。
她悄悄勾了下唇, 身心莫名地放松下来。
那一年的高考题不算太简单, 好在林听夏答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主要是平日里没少受陈知屿这魔鬼的训练,题型一打眼看过去,换汤不换药。
这把算是稳了,她忍不住翘起身后的尾巴。
以至于,考最后一科的时候, 她望着桌面上那张被填得满满当当的试卷,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又在旁边的草稿纸上给自己画了朵小红花,当作奖励。
要是胡波宁在场,肯定气得七窍生烟,因为他那会儿正在奋笔疾书。
随着考试结束铃声响起,同时头顶的广播开始播报:“考试结束, 请考生停止答题,把笔放下,全体起立。”
收到指令,林听夏麻溜合起笔帽,站起身,等监考老师查验完试卷张数,众人才终于能走出考场。
一路上,林听夏几乎是用跑的。
外头正下着雨。
好像高考时碰到雨天是条雷打不动的铁律。她站在一楼大厅门口,撑开那把小花伞,急匆匆冲了出去。
雨点斜斜打湿她的肩头,她浑不在意,像道光影,在一众五颜六色移动的蘑菇中,上蹿下跳。
终于,她第一个冲到了校门口。
然而早早的,校门外面就候着准备采访的记者,瞧见林听夏第一个冲出来,一股脑儿围了上去,争先恐后:
“小妹妹,看你第一个出来,请问感觉这次考得怎么样啊?题难吗?”
“小妹妹,你现在心情如何?”
“小妹妹,你有什么话要对电视机前的观众说吗?”
“小妹妹……”
她无视那些怼在脸上的话筒和摄像头,甚至有几分烦躁,目光急切的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最后没办法,她只好垂下眼,对准其中一个摄像头,仰起下巴,扯唇笑了下,说:“在华清等我!”
一开始,网上对这句话不乏充满调侃之意。毕竟,林听夏说话时的样子,实在嚣张和笃定。
那华清是什么样的地方?那可不是想当然就能考上的。
因此众人只当是一段玩笑话,尤其是在扒出林听夏平常在校的作风后,不少人都觉得她痴人说梦。
结果谁曾想九月初新生报到那天,林听夏的身影还真出现在了华清的校园里。
*
高考结束那天,林听夏到最后都没见到陈知屿。
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见不到面也就算了,连条信息都舍不得给她发,真狠心。
为此林听夏自己气了好一阵,却又总忍不住频繁点进和他的聊天框,无声地期待着什么,却每次都失落而归。
直到一次误触,不小心甩了个骨头棒的表情包过去,吓得她直接从床上跌到地毯上。
发现消息撤不回来,她干脆摆烂,咬牙,一连串发了一堆骨头棒的表情包过去。
就当手机触键坏了。
反正,她才没那么惦记他呢。
咬着唇,她撒气似的用力戳键盘,直到清一色的表情包中突然窜进一个问号,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神情微微发愣,心跳响得厉害。
陈狗:-
「林听夏?」
她爬回床上,啃了下手指,盯着界手机面,纠结几秒后才回他。
小铃铛:-
「是我,怎么了。」-
「刚刚,手机坏了。」
陈狗:-
「又熬夜?」
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四十五,这夜生活不才刚刚开始?而且这都高考结束了。
她垂下眼,看着他发过来的信息,脑子里突然一排问号。
什么叫“又”?
心里隐隐不安,余光撇到手机界面左上方“在线”的标识时,呼吸一滞。
她从床上弹坐起来,一脸不可置信。
之前,一直都是在线模式吗?!
那陈知屿岂不是,每天都知道她上线了?
像是终于认命,手机丢到一边,她把脸卷进被子深处,身体扭成麻花,抬手用力捶床。
啊啊啊啊——
她的高冷人设,全崩了!
接着,头顶“叮”的一声。
是陈知屿发来的消息。
陈狗:-
「0716怎么样了。」
都不想她的,她撇撇嘴,故意气他。
小铃铛:-
「好得很,你不在,好像长得更好了呢。」
陈狗:-
「嗯。」
嗯?是什么意思?
陈狗:-
「早点睡。」-
「晚安。」
谁要和你晚安?
林听夏不高兴地撅嘴,把手机压到枕头下。
*
当晚,林听夏做了场不太正经的春梦。
梦中,她变成了一块骨头棒,被变成狗狗的陈知屿含在嘴里,来回舔舐,她都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终于,她喘息着从梦中抽离出来,然而顾不得身上那一层黏腻的细汗,眼前黑乎乎一团,是哈哈窝在枕头上,伸舌头疯狂舔她脸。
难怪。
她囫囵抹了把脸,提着哈哈的后脖颈将它从身上移开。
地上的猫碗空空如也,她下地给哈哈弄好饭,才趿拉着拖鞋进洗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老林不在家,张姨中午留了饭,她盛了碗米饭,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昨晚,两人的消息止步于陈知屿发来的那句晚安上。
她盯得出神,最后还是没忍住,撇撇嘴,点开了那句语音。
沉磁的声线像是从立体音箱中滚出来,环绕在空旷的客厅里,磨得林听夏的耳朵都酥了,指尖软塌塌地抚上发热的脸颊,唇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了。
陈知屿,可真讨厌。
*
等到晚些时候,林听夏给肖一筱打了通视频。
肖一筱假期跟着她妈妈回了老家,估计又要等到开学才能回来。
期间肖一筱问林听夏假期有什么计划,她只懒懒趴在床上,边用梳子给哈哈顺毛,边说:“打算去趟水月湾村,正好还可以避暑。”
上学那阵儿她就计划着去一趟,不过一直没什么时间。
手机对面安静了好一会儿,林听夏不由得狐疑抬眸,看着视频里愣神的肖一筱,以为她不知道水月湾村是什么地方,笑着正准备给她科普,却见肖一筱红着眼,开口问:“夏夏,你都想起来了?”
“什么?”她脑子有点懵,坐直身体。
肖一筱一下抿紧唇。
但对上那双“求知若渴”的眼神,最后还是没忍心,把事件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说给了她。
原来,林听夏在很小的时候就去过那里。
那次和这次一样,也是去避暑,不过那次是由老林带着去的。
彼时老林去谈生意,她就一个人偷偷溜出旅馆玩,显而易见,最后她迷路了。
在路过那里的石子桥的时候,意外碰到了被小混混围堵的肖一筱,她仗义出手救了她,结果自己却被混混用石头伤了脑袋,至此昏睡了小半年。
等再醒来,她已经不记得了那段过往,老林碍于她的身心健康,不让身边的任何人提起此事,后来肖一筱意外和她同校后,更是守口如瓶,从不主动提这事。
林听夏没想到自己和肖一筱竟然还有这层渊源。
有时候真的不得不感慨一句,缘分妙不可言。
看着镜头里愧疚的肖一筱,她开口安慰:“我之前说什么来着?我林听夏,从小就有大侠风范!”
肖一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没想到这种关头,林听夏还能有兴致开玩笑。
肖一筱清了清嗓子,问:“那你一个人去吗?要不要再找个伴儿?二胡是不是还在川市?”她总归是不放心林听夏一个人外出。顿了顿,她又补充,“夏夏你要是不着急的话,等我几天,我和你一起去。”
“没事儿,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都成年了。”虽然严格意义上讲的话还差几天。林听夏眨眨眼,打马虎,“而且我票早都订好了,笑一笑你就放心吧,好好在那里玩啊。”
两人又寒喧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林听夏靠着床头,一把捞过一旁的哈哈抱在怀里,低头用下巴蹭它脑袋,眸光闪烁:“哈哈,你说、那个梦该不会是真的吧?我和陈知屿,难不成小时候还真见过?”
*
临走前,林听夏特意去了趟陈知屿家,把0716和圆圆带回来,留给张姨照顾。
虽然陈知屿一早就置办了自动灌溉机,但林听夏总觉得把他们两个孤零零地留在家里不好。
林听夏是下午的航班。
等到了地方后,正赶上日落。
夕阳烙红一半天际,远处山清水秀,和高低错落的自建房交相融在一起,美得像副水墨画。
她摁开身侧的窗户,探出半颗脑袋,有风灌进来把脸上的发丝吹得柔软。
她一手握着手机,一手调焦距,眼睛亮晶晶的,一连对着远处的风景咔嚓拍了好几张,才意犹未尽地重新靠回椅背上,低头欣赏。
前座的司机见状,有意放缓车速,抬眸透过后视镜看她,笑着说:“来旅游的?”
林听夏抬头应了声,单手攀上前座椅背,靠近,兴冲冲和司机搭话:“嗳师傅,您知道这儿哪里比较好玩儿吗?”
“那你可算是问对人了。”司机师傅是本地人,又在这儿生活了大半辈子,中气十足,“要我说啊,吃的话就去北巷,南巷如今太商业化,价格高还难吃,不如北巷地道。玩的话,可以去承恩寺那边看看,那可是我们这儿出了名儿的姻缘寺,求姻缘特别灵,而且那儿附近还有一条小巷,当地文化色彩特别浓郁,最主要的是特出片儿。不过现在过去的话,玩不了多久,你要是想去,明早去看看。”
林听夏笑着点点头,把话记下。
*
第二天,林听夏要比预想中还要起迟两个小时。
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行李箱敞着摊到地上,昨晚懒得收拾,结果刚刚下床那会儿差点给她摔个狗吃屎。
她捂着脚趾,单脚跳了好一阵,才从疼痛中抽过神来,为此又在心里给陈知屿“小小”记了一笔。
水月湾村确实要比川市凉快好多。
风似泉水般汩汩地涌来,身上的罩衫被吹得鼓起,林听夏蹦跳着从旅店门口出来,仰头朝目的地走。
昨晚聊天的时候,那师傅建议村内徒步行走要比打车方便得多,因为这里山水环绕处处都是台阶,好处就是风景怡人,坏处就是对她不太友好。
容易迷路。
不过好在林听夏早有准备,提前做了个纸质简易线路图。
头顶太阳大剌剌抻着懒腰,不过光线悉数被周侧茂密的枝叶揽去,只剩下斑驳的光影在脚底悠闲地晃动。
林听夏凭着那张线路图,进展一切顺利,直到前方的路被施工队突然拦住,她才停下脚步,一时犯难。
前头有工人注意到她,好意提醒:“姑娘,这会儿过不去,得等下午才能好。你要是去承恩寺的话,往前走个两百米,再左转,下楼梯再走个五分钟,抬头看到那棵老树的话,一直往前走就对了。”
林听夏收起图纸,笑着点点头说了声谢谢,然而她其实根本没记住对方说什么。
心想着今天恐怕去不成了,本着出都出来了,就随便逛逛,结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桥上。
肖一筱之前视频通话的时候提过,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应该就是在这里。
湖中养了好多鱼,偶尔能瞥见水面上它们吐出的泡泡,林听夏站在桥上,双手搭在桥沿上,抬眸往前看,莫名觉得这条路特别熟悉。
像是要通往哪里。
那种奇异的感觉充斥着整个胸腔,很像网上说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恍惚间,她已然抬脚往前走,最后却意外地找到了师傅口中的承恩寺。
她单手扶着门框,站在台阶上,短暂的喘息时,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院子中央——那棵扎根了百年、浑身挂满了红色绸带的老槐树。
暑期来旅游的人特别多,小孩儿的吵闹声,大人用手机拍照的声音,钟鼓敲击的声音……
她像是一瞬失聪,统统听不见。
接着有什么东西顺着风用力灌入耳朵,大脑嗡鸣的过程中,眼底渐渐清明起来。
那张梦中模糊的脸,在眼中渐渐放大,直到和脑海中的某人重叠。
心脏轰鸣。
“哎姑娘,要不要买个木牌挂上去?这棵树很灵的。”有人突然围上来和她搭话。
林听夏强忍着情绪,回过神,从她手里拿走其中一块红木牌,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木纹,抿唇问:“您是一直在这儿吗?”
大妈笑着点点头:“对啊,这里的一草一木可都是我看着长大的。”
“那这个,能不能先给我留着?等我晚些时候再来找您取,不会太久,也就一年吧。”
“啊?”大妈明显一愣,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同意了,“不过,你可得快点来哦,我也不知道能存多久。”
林听夏“嗯”了声,利落地付了钱。
*
出来后,林听夏巡着模糊的直觉,就近去了周边的一家小吃铺子。
地方稍微偏了点,但胜在人少。
铺子里的大叔瞧见人来,用胸前的围裙蹭了下双手,拿了张菜单出来迎她,对上那双布灵布灵的大眼睛,他眸光微愣,瞅了她半天,试探着问:“哎姑娘,你小时候是不是来过这儿?”
林听夏眨眨眼,有点激动,问:“叔叔,您认识我?”
“看着眼熟,之前也有个女娃娃,和你一样有双大眼睛,那会儿个头还没我腿高。”大叔笑着抬手比划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脸上笑容更加灿烂,“就是那娃娃,记不住路,丢我这里三次。倒也不哭不闹,看着乖得很。”
林听夏抬手虚虚碰了下鼻尖:“那可能就是我了吧。”
“都长这么大了?”
她点点头,这时身侧传来一道熟悉的声线,林听夏下意识偏头去看,瞧见对面的女人时,一时愣住。
陈澄显然也意外在这里碰到她,朝她微微颔首后和对面的老板熟络地打了声招呼:“王叔,来两碗西红柿鸡蛋面。”
西红柿鸡蛋面确实香。
鸡蛋被煎得金黄,手擀面根根分明,看起来就很有嚼劲。
然而林听夏却始终提不起筷子。
对面的陈澄不禁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不喜欢?”
林听夏没吭声,一贯含笑的眼眸中沁着丝丝冷意,抬眸问她:“您怎么在这儿?”
陈澄挑了下眉,拿起纸巾擦了下嘴:“那你呢,一个人跑这里,不怕遇到坏人?”
垂在腿上的手指一点点蜷缩、收紧。
她不明白,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
温怡曾有一本日记本,专门用来记录自己孕期时的生活。哪怕那时候的她并没有出生,但温怡还是细致地在本子上写下第一次胎动时的惊喜。
明明,怀孕是一件特别辛苦的事情。
“阿姨,我觉得您更应该关心的人,是陈知屿吧。”她咬紧唇,替他鸣不平,“陈知屿住院的那段时间您在哪里?他最需要您的时候,您又在哪里?”
其实她更想问,如果不爱,为什么又要生下他。
陈澄的脸上终于收起笑意,敛眸半晌,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
白色的烟雾虚浮在空中,朦胧的像层纱,她忽然扯唇笑出声:“想不到,你还挺护着那小子。”似是感叹,末了她又补了一句:“他比我命好。”
能有这么个倔强的姑娘,坚定地喜欢他,替他打抱不平。
“可是,他并不快乐。”
林听夏觉得自己不应该说那么多,但还是忍不住:“陈知屿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弹钢琴,您知道吗?”
“但是他得到了荣誉。而且,他不是还凭此参加了你的乐队?”
陈澄是利己主义者。
她承认,严格意义上来讲,她不是一个好母亲,更是一个不负责的人。
但是那又怎样?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追求的东西。
何况,在那种情况下,她别无选择。
陈澄最后没吃完那碗面就走了。
之后的那些天里,林听夏再也没见到她。
有时候躺在床上,她不禁回想陈澄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心情从一开始觉得不可理喻、气愤到最后不禁好奇。
陈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陈知屿就要再也醒不过来的那段时间,陈澄却一眼都没来看过,却又知道他在学校里发生的事。
她想不明白。
或许陈知屿也想不明白,他的母亲为什么不爱他。
*
那一晚林听夏难得的失眠了。
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那棵树下,小陈知屿气愤又委屈,看着她时的样子。
心口空落落的,甚至滋生出一缕愧疚。
她抱紧怀里的抱枕。
扪心自问,她可没做过什么对不起陈知屿的事……
好像,也是有那么一二三四件。
但那些都没有陈知屿的过分!他老是占着学生会主席的身份欺负她。
虽这么想,但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特别对不起陈知屿的事,可她不记得了。
心烦意乱地捞起压在枕头下的手机,屏幕中猝然亮起的光亮刺得她微眯起眼睛。
本来只是想问陈知屿“他俩小时候是不是见过”,结果一个不留神,竟然直接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她慌张从被子里钻出来,刚要挂断,对面已经接通了。
黑暗中,仅有微弱的呼吸声缠绵于静谧的房间内。
林听夏轻咬着唇瓣,这会儿却又不舍得挂断了。
等了大概三秒左右,手机那头传来陈知屿的声音:“林听夏?”
少年清脆的声音中隐隐透出一分疲惫,他像是在外面,偶有簌簌风声传来。
她心头微痒,手指不自觉搅紧身下的床单,一向话罐子似的,此刻却难得的安静,声音轻轻的:“干嘛?”
听筒里传来少年磁沉的闷笑声:“林听夏,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么?”
小脸腾的一热,她鼓了鼓脸,久久没吭声。陈知屿虽然看不见她,但他猜,她的脸现在一定很红。
“你在外面?”她换了个姿势,重新钻回被子里,把脸埋住一半,好像这样就能缓解心头的燥意。
“嗯。”陈知屿朝身后的保镖递了眼色,示意让他先回去。
“你一个人?在干吗?”
“看月亮。”
陈知屿站在路灯下,一只手松松垮垮地插在裤兜里。
京北的晚风其实有一点点凉,他却不觉得冷,甚至从来没有感觉像现在这样,这么暖和过。
陈知屿:“今晚的月亮,特别圆。”
接着,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林听夏赤脚从床上下来,跳到窗边,兴冲冲拉开窗帘探头往外看。
半晌,她对着电话那头的人没好气道:“陈知屿,你又骗我!”
今晚的月亮明明只有一半,是个残月。
陈知屿垂眸笑了下,鼻音很重:“林听夏。”
搭在窗台上白皙修长的指节,因为少年的这句话悄然收紧。
林听夏有时候觉得她自己真没出息,竟然只是因为陈知屿喊了下自己的名字,胸腔就不受控制地跳动,要爆炸的节奏。
长睫翘动几下,她咬了下唇瓣,声音难得地带着点娇气:“干嘛?”
“18岁生日快乐。”
零点已过,她成年了。
同一时间,手机界面弹跳出许多亲友的生日祝福,她攥紧手机,抬头看着那轮并不圆满的月亮,心口开出一朵小花。
“陈知屿。”压住如鼓的心跳声,她听见自己说,“我们开学见。”——
作者有话说:嘿嘿!下一章就是大学啦!留评揪红红,一起庆祝重逢呀!
第56章 Summer56 名花有主
那通电话就像一根无形的细线, 往后无论他们彼此间相隔多远或是都在忙着不同的事,但林听夏就是觉得他们之间变得更亲近了。
或许是过于期待和陈知屿的见面,以至于离家开学报道那天, 林听夏的情绪一直很高涨, 反倒是林宇眼底始终饱含着热意。
这还是她长这么大, 第一次一个人去离家那么远的地方,而且一走就是半年。
南北气候差异大, 林宇总归是不放心她的。
和其他家长一样,最后是林宇亲自开车送她到校门口, 等置办好一切后,两人终于有空去校门口的一家饭店吃饭。
林听夏夹了块烤鸭给林宇,接着嗔怪一声:“老林,你再这样皱着眉头可就真显老喽。”
“你看你宝贝女儿我多争气,没给咱老林家丢人不是?”
林听夏能考进华清是林宇没想到的。
他的宝贝女儿他知道, 虽然他不像大部分家长那样对孩子的学习成绩过分关注, 但对她的在校生活还是少不了一番费心。
林听夏虽然打架旷课,但至少没闯出什么祸事,而且女孩子稍微顽皮一点怎么了?他可不想林听夏被世俗框住,就像她现在这样每天快快乐乐就挺好。
反正真出了什么事,还有他顶着。
“确实争气。”林宇骄傲地给她碗里夹了一块肉, “所以你这次想要什么奖励?”
林听夏嘿嘿笑了两声:“那我可就不客气喽。”
“爸,我想管你借我妈的一本日记。”
*
送走林宇后,林听夏一个人回了宿舍。
早在开学报道前,她们宿舍就先拉了个小群,所以大家见面的时候气氛不算尴尬。
林听夏到的时候大家基本都来了,在收拾床位。
其中一个看到她主动上前和她打招呼:“你就是林听夏吧?我是孟妍,就也养猫的那个。”
“哦哦, 我知道你!”
“你没带哈哈一起来吗?”
“哈哈太淘气了,我怕它抓坏你们的床帘哈哈哈。”
哈哈确实淘气,但更多的是林听夏不想老林一个人,那样太孤单了。
孟妍点头表示理解,笑笑说:“那样确实挺灾难的。”
林听夏把带回来的饮料给大家逐一分过后就窝进了自己的床铺。
肖一筱学了金融,和她不在一个学院,知道这会儿她可能还在收拾,于是林听夏只发了消息给她,约她忙完一起去操场转转。
接着她顺手点进了和陈知屿的聊天框。
今天是报道的最后一天,几乎全校的学生都来了。
甚至远在隔壁体校的胡波宁都要堵到她眼前咋呼一通。
只有陈知屿,一点声息都没有。
要不是她没收到学校有退学学生的消息,都要怀疑陈知屿是不是不念了。
肖一筱这时发来了一条语音。
语气诚恳的和她道歉,今晚不能陪她一起了。
原因显而易见,宋青阳那个大喇叭在语音最后几秒突然挤了进来:「小辣椒,笑一笑我先借走喽,改天请你吃饭!」
她就知道会这样:……
*
“夏夏,你一会儿吃什么,我请你。”
中午军训刚刚结束,大家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肖一筱深知那次爽约的事情实在不耻,愧疚写了满脸,林听夏瞧着她的模样,勾唇佯装十分受伤:“那我要吃最贵的!”
两人到食堂的时候,里面挤满了人,好不容易排队打了饭,还没歇一会儿,人群又热闹起来。
“我去,那谁啊?这么帅!”
有靠窗坐着的同学突然发出一声惊叹,接着周围一圈人都闻声八卦地看过去。
说实话,北城这片区长得好看的不在少数,光是她们学艺术的,就有好多又帅又漂亮的人。
林听夏都免疫了。
她夹了一块鸡肉,听肖一筱问:“陈知屿还是没联系你吗?”
她摇摇头,不甚在意的模样。
陈知屿报道那天没来也就算了,如今军训都五天了也不见个人影。
他才是货真价实的骗子。
林听夏还是没忍住,狠狠咬了口鸡肉。
见状,肖一筱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知道的消息不多,而宋青阳也问不出来个什么。
饭没吃几口,林听夏才惊觉食堂二楼一下少了大半的人。
原来她们都去看操场上那个帅哥去了。
这般兴师动众的待遇,此前也只有陈知屿有过。
还记得百日誓师那天,大家知道陈知屿作为学生代表在讲台上讲话时,也是这样,兴冲冲地追出去,甚至还挤掉了她刚从超市买的牛奶,为此她让陈知屿又赔了她一瓶新的。
“走吧。”林听夏忽然说。
“就吃这些吗?下午会不会饿?”
她有点吃不进去:“去超市看看吧。”
两人走到操场的时候,看热闹的那群人已经散差不多了,她们没见到主角。
反倒是身边偶尔飘过来几句难言激动的赞美:“那哥们真的帅爆了,我来这些天,还没见过这么帅的呢。你说人家到底是怎么长的,基因那么好,而且还是保送来的。”
“别想了,长得帅的一般都名花有主了。”
“啧,那么好的基因,就该捐一点,造富全人类才对!”
谈话声已然飘远,林听夏的思绪却定在了原地。
“夏夏?”肖一筱扯了下她的袖子,“我听她们说最近有款香草味的冰淇淋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林听夏回过神,说了句“好”。
走出没几步,她回头看了眼,却只能瞥到被风拂过晃动的树叶。
回到宿舍,林听夏趴在床上。
像往常给老林报备后,她突然有一点睡不着。
北城的夏天仍旧热,只不过是干热。
头顶的加湿器在呼呼运行,潮湿的水汽落在脸上,像是腾了一场绵软的雨。
她忽然烦躁地坐起身,恰巧与桌上的0716对上视线。
0716这段时间被她养的很好,叶子绿得发光,恍惚间,她像是看到了陈知屿站在桌边,伸手逗弄它的叶片。
掏出手机,又关掉,
最后,她把空调被扯过头顶。
*
原本以为中午的太阳已经足够毒辣,结果下午仍旧那么恶毒。
阳光晃得刺眼,连帽檐都遮不住,额头的冰凉贴才贴上,就觉得不凉了。
林听夏和肖一筱在奔赴各自阵营前散开。
彼时队形已经站差不多了,只是哨声没响,大家仍旧一副闲散的模样闲聊着。
林听夏个头不算矮,在列队第二排,旁边的孟妍见她来了,激动地捅了捅她:“哎,你知道今中午那个酷哥吗?”
“你说的是,大家都追出去看的那个吗?”
孟妍抓住了重点,一脸惋惜:“你竟然没去看?那哥们简直帅的找不出一个具体的词来形容,我也只是远远地瞥了那么眼,你是不知道当时的盛况。”
接着孟妍细细打量了她一番:“你还没挤进去就会被压成肉泥。”
她“哦”了声,像是被提起了兴趣:“那大概长什么样?”
孟妍仔细想了一番,把那男生夸得天花乱坠,最后还是教官来了,她才意犹未尽地闭嘴。
这几天大家一直在练站军姿和踢正步。
林听夏身体素质都算好的了,但还是遭不住这么魔鬼般地训练,她一屁股扎在地上,喘了口粗气,动了动脚,生疼,少说也得磨出两个泡,尤其是脚后跟,血都透过创可贴了。
往常这个时候,大家都是能省力气就省力气,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大家突然变得异常激动。
孟妍跑了趟超市,带了瓶冰水回来给林听夏。
“姐妹儿我刚刚打听到一条劲爆消息。那哥们今天来军训了。”
难怪,会这么吵。
林听夏仰脖灌了一口水,冰的她整个人都僵了,一点热气冒不出来。
接着孟妍又把那人所在的院系也一并交代了,林听夏猜要不是不知道对方具体的出生时间,不然生辰八字都得算出来。
“最重要的是,这人你或许认识。”孟妍撞了下她的肩膀,她才像是被真正拉到故事里。
她说:“陈知屿吗?”
“卧槽,你还真认识?”
“不认识。”
林听夏说得挺无情。
孟妍信了,虽然惋惜,但仍旧心怀希冀:“那你们好歹一个高中,他高中怎么样,是不是也一堆迷妹?贼高冷?我刚刚听说,就那一会儿功夫,他就拒绝了10个妹子。真是铁打的汉子,够无情的。”
“是挺无情的。”林听夏认同道。
毕竟,什么时候来的都不和她说。
好像他们之间,只有她一个人在等待。
*
军训结束的时候,太阳终于落下去一半。
远处的天边被阳光染得泛红,大家都兴高采烈的,好像只有林听夏自己有点不开心。
“夏夏。”肖一筱摸了摸她的手背。
林听夏摇头说没事。
吃完午饭,林听夏先回了宿舍。
晚上通知全员整顿不用去军训,林听夏一头扎进被子里。
她中午没睡着,这会儿实在困得厉害,但眼皮很沉,脑子却清醒得厉害。
如果有超能力的话,她一定现在就飞到陈知屿面前,然后重重给他一拳,把他脸打歪。
这时孟妍不知道遇到了什么激动事,还没进门就扯着嗓子喊:“你们猜我刚刚看到谁了?”
心头跳了两下,林听夏扯开窗帘,坐起来装作不经意,问:“谁啊?”
“就那个巨帅的酷哥!他、他就在咱楼下!”
孟妍几乎是鬼哭狼嚎的程度,甚至痛心疾首:“他是不是处对象了,来找女朋友的?”
“估计就是了,不然这边可是女生宿舍。”旁边有室友接话。
见林听夏又要躺回去,孟妍忙把她捞起来,非要拽着她一起去阳台上看陈知屿。
按照她的话来说,这种绝世帅哥,且看且珍惜。
林听夏倒也没觉得陈知屿帅到那种地步,但这话要是叫孟妍知道了,肯定要严肃纠正她。
陈知屿还没换军训服,像是一散场就来了一样。
站在树下,少年身姿挺拔,褪去高中时的青涩,眉眼更显深邃,周身气质清冷矜贵,表情很淡,没人敢接近,只敢绕着他走来走去小声议论。
像是嫌烦,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接着他低头发消息。
林听夏放在桌上的手机跟着同频震了几下,但在此刻没人注意到。
“实在太帅了。”孟妍一个劲儿的在耳边感叹,“可惜我心里已经有欧巴了,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
“我简直不敢想,我高中要是能碰上这么个帅哥,我学习得多有动力。”
“哎哎哎!他看过来了!”
孟妍突然用力摇她肩膀,她说话声音本就大,且极具穿透力,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两人视线就这么措不及防撞上,林听夏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个什么劲儿,猝然蹲下身,还把下巴磕到了。
接着,放在桌上的手机被人打了电话过来。
第57章 Summer57 用力堵住她的唇……
一串突兀的“狗吠”就此响彻整个宿舍, 为这边的惨况暂时按了暂停键。
孟妍手忙脚乱,都不知道该先顾哪头。
林听夏倒是迅速,几步走过去, 捞起手机按了挂断。
突如其来的沉默, 宿舍几个人不由得大眼瞪小眼。
“听夏, 你要不贴个创可贴吧?”其中一个室友说。
下巴只是蹭破了点皮,林听夏不甚在意道:“谢了宝, 我没事。”
然后扭身回了床铺,把床帘扯得死紧。
陈知屿被挂了电话倒是没再打过来, 但也没走。
听孟妍她们的反应,他应该还是站在树下。
真是招蜂引蝶。
林听夏突然就有些坐不住。
他把她当什么了?
当时走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回来也是。
是不是仗着她喜欢他,就非他不可了?
“妍儿,你之前说的那个帅哥, 联系方式还有吗?”
林听夏突然从床帘里探出头, 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孟妍以为她终于开窍了,毕竟早之前也有不少人追林听夏,但她都以学习为主这种老掉牙的借口拒绝了。
孟妍:“有啊,你要新闻系的还是经管的?”
“都要!”
*
林听夏最后把陈知屿拉入了黑名单。
连消息都发不过去。
外面空气依旧闷热, 陈知屿站在树下,轻微拧了下眉。
无奈的同时有人走了过来,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他收了手机,只言简意骇地说了个“嗯”,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
这天林听夏终于得了空,跑去找肖一筱。
华清好像除了她们艺术院,其他学院的学生学业都特别繁忙。
这才军训多久, 肖一筱的室友就都扎图书馆了。
不过这样也好,说什么都不用遮掩。
“夏夏,你真要去吗?对方是什么人你了解吗?”肖一筱不知道林听夏什么时候交了个异性朋友,而且还要和对方泡吧,还这么晚。
“笑一笑你就放心吧,长这么大,有谁能真的欺负我吗?”林听夏把前几天网购的裙子掏出来拿给她选,“你说我穿什么好?是这件白裙子,还是这件花裙子?”
“夏夏,要不我陪你去吧,我就在外面等你。”肖一筱还是不放心她就这么一个人去,在边上劝阻。
“你要真在,我才不放心呢。宋青阳那老狗还不得找我麻烦?这样吧,过了零点,我要是没回你消息,你再来找我也不迟。”林听夏拍了拍她的肩,最后穿了那套白裙子。
女孩皮肤本就细腻白皙,天那么热也没怎么把她晒黑,站在人群中仍旧亮眼。
薛既言见到她的时候两眼都在冒光,头一次害羞的不成样子,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你好,我是薛既言。”
林听夏点点头,笑了下说:“我知道。”
然后指向他怀里的玫瑰花:“给我的吗?”
薛既言脸更热了,把花塞给她,两人扯着话题随便聊了聊。
薛既言是经管系的,和陈知屿还是一个班都学金融。
人长得挺帅,浓眉大眼,很容易害羞,萌得像一只人畜无害小狗,是和陈知屿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我能叫你夏夏吗?要是不行也没关系。”薛既言说。
“当然可以啊。”
薛既言抿唇“嗯”了声,同时抬手扶了下镜框:“那个,你会骑自行车吗?”
林听夏点头。
薛既言抬手又扶了下镜框,“哦”了声,有点失落,他本来想载林听夏兜风的,毕竟网上很流行这一套。
她噗嗤一声,笑了下:“但是我可以载你!”
*
陈知屿从浴室回来的时候,正准备把水卡还给薛既言,才发现人没在。
“他约会去了。”有室友搭话。
陈知屿嗯了声,把卡放到了他的桌子上。
“哎?那小子那么木,什么时候谈恋爱了?”其中一个室友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八卦问。
“不是,是别人约的他。林听夏知道吗?不是之前网上有一段采访她的视频很火,说‘我在华清等你’,你们说她等的人是不是就是薛既言啊?”
“不可能吧,他俩又不一个高中,她不是和屿哥一个高中吗?”
几人突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落向站在衣柜旁一言不发的陈知屿身上,神情激动:“屿哥,她你熟吗?”
陈知屿擦头发的手一顿。
额前碎发上有水珠落到手机屏幕上,他抬头,声音听不出情绪:“他们去哪了?”
“就校外那家新开的酒吧。屿哥你要给言弟把关去吗?”
毛巾丢到椅背上,陈知屿眼皮下压,声音懒懒的:“没空。”
见陈知屿好像心情不太好,众人没再闲扯,把脑袋缩了回去,忙起了自己的事。
*
“既言,你还好吗?”
酒吧内琴鼓喧嚣,dj的音浪一阵接着一阵压过耳膜,薛既言刚刚只是喝了一杯酒,脑子就有些晕,他挥了挥手,人重新挺起背,对林听夏说:“我没事,就是可能有点吵。”
林听夏笑着问:“你第一次来?”
薛既言点头又摇头。
之前大家都说他为人古板,这样的人设是不能讨女孩欢心的,但他对林听夏很有好感。
他还是第一次坐女生的自行车。
白色的裙边顺着风滚到他腿上的时候,他第一次知道触电是什么感觉,心脏酥软,整个人像是无法呼吸了。
“你好特别。”薛既言红着脸,看着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林听夏没听清,只用酒杯碰了下他手里的,然后提议:“要去那边玩会儿吗?”
大家都在跳舞,确实要比这边热闹许多。
薛既言嗯了声,从座位上起来,有几分拘谨:“不过我不怎么会跳。”
“没事,我教你。”
舞池中央,人群随着灯光肆意扭动着身体。
薛既言不太熟练地摆弄着四肢,笨笨的样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林听夏没嫌弃他。
本来也是出来放松,太端着反而丧失了来这里的意义。
在林听夏的带领下,薛既言渐渐适应了这里的氛围,最后甚至有点放飞自我。
像是被他这副模样逗到了,林听夏弯腰在一旁大笑。
这副情景好巧不巧被刚走进来的陈知屿尽收眼底。
少年眸色深沉,不过三秒,转身离去。
这边两人跳得正尽兴,薛既言突然捂着肚子跑开了。
“哎?你怎么样?”林听夏追过去问。
“有点不舒服,抱歉,我可能要先去趟卫生间。”
想到他可能是晕酒,于是趁他还没出来,林听夏干脆跑去外面给他买醒酒药。
北城的夏天和南城真的不一样。
空气虽然仍旧闷热,却带着一股磨人的燥意。
沿街的路灯开了几盏,瞥到对面有家药店,林听夏想也没想就走了过去,恰巧身侧冲出来一辆车,喇叭声刺得她脑中冒白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力带到了后面。
蝴蝶骨磕上对方硬挺的胸膛,她闷哼一声,下意识转身。
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人已经呆在那里。
陈知屿眉头紧锁,手还牢牢抓着她的手腕,有温热的呼吸盖到脸上,她心跳跳得飞快。
远处有人喊她,是薛既言。
最后,她避嫌般从他怀里立刻退出身来,只是掌心无意盖住了那处被他触得滚烫的皮肤。
心脏的余温还没降下来,她冷着脸客气的和陈知屿说了声“谢谢”,接着,扭头,大步朝远处的薛既言走去。
没有一丝留恋。
“哎?我好像看到我室友了?”
薛既言抬手扶了下镜框。
“你还好吗?”她问。
“已经好多了。抱歉让你扫兴了。”
“没事。我带你回去吧。”
林听夏带薛既言走了。
只剩陈知屿一个人站在原地吹冷风。
手里有电话打过来,是宋青阳:“干嘛呢?”
陈知屿这会儿心情不爽,说话也滋着冷意:“有事?”
“哥们你吃枪药了?笑一笑说她给林听夏发消息她没回,你有空去找一下她。这多好的机会,我说你——”
宋青阳话还没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
这还是薛既言第一次被女生送回宿舍。别提多不好意思了,脸红成了红苹果:“今天真的麻烦你了,改天有空我请你吃饭。”
林听夏倒不觉得这算什么事儿,小手一挥:“没事儿,你快回去吧。”
送走薛既言,林听夏才有空看手机。
给肖一筱报了平安,才发现离门禁只剩不到五分钟了。
她双手插兜,打算抄近道回去。
路过教学楼时,突然被人猛拽进了旁边的窄道里。
两堵墙之间不过一米宽。
昏暗逼仄的视线里,林听夏被用力抵在墙上,人有点懵,嘴巴又被一只宽大的手虚虚盖着,挣扎了几下,直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卷进鼻腔,她才放松警惕,然后想也没想张口,一口咬上去。
唇齿间有铁锈渗进来。
明明疼的不是她,心口却忽然酸得发涩,难受的厉害。
“你是不是有病?”她松口,冷声吼道。
“林听夏。”陈知屿隐忍克制地喊她名字,死死攥着她的手。
“你不是都不搭理我了吗?干吗还来招惹我?”她气得眼尾泛红,抬手用力捶他胸脯。
陈知屿没躲,像是怕她走了就再也不理他,反而箍得她更紧:“对不起。”
“对不起个屁!谁稀罕你的道歉?”
高中三年两人打闹那么久,她都没像今天这样这么生气,说话也开始口不择言:“你知道吗?我早就把你忘了!0716也被我养死了,哈哈也不记得你,我现在也已经有了新的生活。薛既言知道吗?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所以请你以后别——”
林听夏太吵了。
吵得他心烦意乱。
她怎么能说出那么绝情的话?
唇用力地碾过去,舌尖被吮的发麻。陈知屿像是要把她吞入肺腑,化成骨血。
怎么推也推不开。
粗重的呼吸很快把她搅成一团水,在她意识迷离的时候,他突然与她拉开点距离。
额头抵着她的,哑声问:“别什么?”
他是怎么做到强吻了她后,还这么一副理所应当的?
林听夏被气得脸颊涨红,张口狠狠咬上他下巴,然后说:“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丧家之犬。”
陈知屿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抬手用拇指替她擦去唇角的水渍:“所以,收留吗?”
林听夏气得一把推开他。
她怎么从前没觉得他脸皮这么厚。
“已经门禁了。”陈知屿懒懒靠着身后的墙,双手插兜,模样有点痞。
林听夏回眸瞪他,有些后知后觉:“你故意的?”
陈知屿挑眉,不可置否。
*
“您好两位,请问是一起办理入住吗?”
林听夏趴在柜台前,和陈知屿之间隔了一条银河:“不是,我一个人住。”
“两间房,一起付。”陈知屿拿出银行卡递给对面。
前台小姐姐刚调出两间房,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于是面露难色:“非常抱歉,现在只剩一间房了,您们看……”
都这会儿了,再出去找酒店,她明天别想着训练了。
“那就一间。”林听夏没什么表情地说。
第58章 Summer58 之前偷偷亲我的是谁……
酒店房间不算大, 倒是应有尽有。
林听夏把房卡插好,没直接进去,而是转身堵在门口。
仰着下巴打量对面的陈知屿, 发号施令:“鉴于你之前行为不端, 今晚你睡沙发。”
“我付的钱。”
“林听夏, 你讲讲道理。”
陈知屿身量高,和她说话的时候虽微微低着头, 却压不住身上出尘的气质。
对视不过三秒,林听夏嘁了声, 移开眼,抬手就要关门,却被他用膝盖一下抵住。
陈知屿挑了下眉:“沙发就沙发。”
不多时,淋浴室传来淅沥水声。
陈知屿在洗澡。
而她则窝在沙发一角,和室友通电话。
孟妍对她夜不归宿的行为充满好奇, 语气里皆是藏不住的激动:“可以啊, 这才一天的功夫就把人给拿下了?”
“我没和他在一起。”
“啊?那你现在一个人在外面?这么晚?”
“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门禁,就干脆住外面了。”林听夏换了个坐姿,“对了妍,要是一会儿有人查寝,记得帮我打一下掩护哈。”
“多大点事儿, 包的!”
——“林听夏。”
“卧槽,男的?!”
孟妍的音量比刚刚还要尖锐,突兀地传出音筒,林听夏不适地缩了下耳朵,趁人发来连环致命问前利落挂了电话。
陈知屿刚洗完澡,周身团着一层朦胧的雾气。
腰腹紧致,肌肉线条流畅, 身材堪称完美,身下只裹着一条白浴巾,人鱼线凹陷,引人注目。
林听夏不由得脸有些热,眼神乱瞟:“你怎么不穿衣服?”
“洗了。”陈知屿面无表情地说完,侧身捞过柜台上的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
饱满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十分性感。
让人想犯罪。
林听夏看了一眼便“不甚在意”地挪开眼,然后起身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临近浴室门口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陈知屿的皮肤很冰,被触碰到的皮肤不禁寒战了下,像是接受到了某种信号,她有些失笑地看着他:“你洗冷水澡?”
“自制力这么差?”
“嗯。”陈知屿嗓音低沉,坦然承认,同时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待会再去洗。”
说完,陈知屿便松开她,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
反倒是原本趾高气扬的林听夏突然间有一些害羞,皮肤烧起来,咬唇,不甘落下风地回嘴:“你以为我像你?”
那么容易把持不住。
然而这句话不过三个小时就被她自己给打脸了。
客厅时不时传来几声少年闷重的咳嗽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生病了,反正听起来挺真的。
林听夏卷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被吵得睡不着,最后干脆从床上爬起来。
“早就说,你没事洗什么冷水澡?”
客厅的窗帘没拉严,有薄薄的月光透进来,沙发上的少年缩成一团,看起来有一点可怜。
话落没人应,林听夏大步走过去:“陈知屿,你该不是装可怜骗我?”
接着她蹲下身。
少年双眸紧闭,似乎睡得并不安稳,手里的被角攥得发皱。
这副场景让她一下回想起了高中的那个夜晚。
“陈知屿?”怀疑他又被噩梦魇住了,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声音也软下来。
指腹滚烫。
陈知屿是真的病了,而且整个人烧得厉害。
因为她摁开灯,少年的皮肤从脸红到脚脖。
“陈知屿,你醒醒!”费力把人从沙发上薅起来,陈知屿半坐着,下巴抵在她颈间,只觉得自己被一团火包裹着,下意识想靠得更近,于是顺从心意,他用双手牢牢环住林听夏的腰,接着用力收紧。
“喂!占便宜也不是这么占的!”
陈知屿像是没听到,只是本能的近乎贪婪地索取。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忆起那些想起他的夜晚,她突然有些怄气,“像无赖!无赖你知道什么样子吗?”
她一个人叽叽喳喳说了半天,结果陈知屿一句都没回。
“……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
*
林听夏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准确来说是外面在下暴雨,狂风把窗户推开一条窄缝,窗帘翻涌着渗着冷意。但她不想动,把身子往被子里用力缩了缩。
直至额头抵上少年坚硬的胸膛,她才如梦般惊醒。
昨晚她把陈知屿拖到了卧室。
她小心翼翼从被子里探出脑袋。
陈知屿闭着眼,呼吸平稳,看模样还在睡着。
撇撇嘴,她恶狠狠伸出手指用力戳他眼睫毛:你倒是睡挺香,可没把我累死。
她严重怀疑陈知屿就是故意来折磨她的。
“你知不知道,你这人有时候真的很让人讨厌。”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目光到底还是不自觉的被他那张好看的脸吸引。
这么久没见面,陈知屿长高了不少,脸庞更加卓越,但也更瘦了。
下巴上还有一圈被她咬的牙印,看样子,没几天是消不下去的。
活该。
她暗暗想着。
视线落到他的唇上,自己的身体下意识软了一下。
昨晚陈知屿亲得很凶,她嘴巴都破了一角。
像是报复,她突然支起身,凶狠狠地咬上他的唇。
睡梦中的陈知屿皱了下眉。
她却不松口。
直到四目相对,她才仰起脸,趴在他胸膛上,定定看着他说:“咱俩扯平了。”
说完就想跑,陈知屿却没给她机会。
反手扣住她的腰,把人箍到身下。
“什么扯平了?”
还没睡醒,少年音色低沉暗哑,眼尾猩红一片,热气呼到她脸颊,耳垂一阵阵发烫,却按耐着燥意给他讲道理:“你亲了我,我也亲了你,所以咱俩扯平了。”
“谁和你扯平了?”
陈知屿失笑,更用力地攥紧她的手腕,一点点垂下脑袋,唇擦过她修长的脖颈,有点吊儿郎当地说:“之前趁我住院,偷偷亲我的是谁?”
陈知屿昏迷的那段时间,林听夏用心费力地照顾他,自然也没忘了给自己捞点油水。
给他擦护手霜的时候会偷偷牵他的手,给他涂唇膏的时候,有时候也会克制不住地亲他一口。
“所以你又骗我?!”
林听夏红着脸,气急败坏撑起膝盖顶他腰,被他用手摁了下去。
他散漫地“嗯”了声,声音闷闷的,仔细听带着一点笑意,然后把脸彻底埋进她颈肩,坐实“无赖”的身份:“有点累,让我抱一会儿。”
陈知屿紧赶慢赶地回国还是错过了入学报道的时间,之后他没休息直接参加了军训。
算算时间,昨晚才算是他真正意义上的休息。
因为他这句话,林听夏也安静了下来。
她勉强当一回好人。
懒懒打了个哈欠,就让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一直抱了很久。
直到电话响了,她才小幅度地推了推他。
“谁?”
“我室友。”她爬起来按了接听,还不忘把凌乱的衣服扯正。
“听夏,老实交代!昨晚背着我们偷偷吃什么好东西去了?”孟妍的大嗓门就这么穿过手机直白地荡到空气里。
空气安静了一秒。
虽然两人昨晚没发生什么,但林听夏还是忍不住脸颊泛起热意。
尤其是对上陈知屿那双看笑的眼睛,她愤愤把枕头丢他怀里,又把音量按小:“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就一保洁。我身份证不小心掉了。”
陈知屿:……
“那你昨天反应怎么这么大?”孟妍继续问。
林听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打马虎眼问今天军训的事。
“今天雨这么大,估计不会军训了。对了,薛既言刚刚那会儿来咱楼下了,是不是找你的。”
“薛既言?”她扭头看了眼坐在床角的人,果然陈知屿正目光冷飕飕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回头问问。”
挂了电话,她没搭理陈知屿。
而是点进和薛既言的聊天框。
果然,薛既言今早给她发了两条消息,说她钥匙掉他那里了,来给她送。
回完消息,一抬头,陈知屿还在看她。
“干嘛?”
“拉回来。”陈知屿在说她把他企鹅拉黑的事情。
“凭什么?”
“你以为我林听夏是那种很随便的人么?”
她愿意和他说话,不代表她就彻底原谅了他。
“而且我们现在都用微信,早不玩企鹅了。”
陈知屿挑了下眉,突然很不客气地捞过她的手机,一通操作后又丢给她。
看着列表里的新好友,她气得跳脚。
想锤他:“陈知屿!”
“嗯。”陈知屿嗓音淡淡的,把枕头盖她脸上,勾唇笑:“你好吵。”
回到宿舍,接受一通二次盘问后,林听夏终于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手机震了下,是陈知屿发来的消息。
陈知屿:-
「到了?」
小铃铛:-
「没到。」
回复完,林听夏把他的备注又改成了“陈狗”。
*
这边,陈知屿和薛既言几乎是同一时间抵达的宿舍。
“屿哥。”
薛既言和他打招呼,陈知屿神色淡淡“嗯”了声算作回应。
有室友瞧见薛既言忍不住八卦道:“人你见到没啊?”
薛既言摇头,把伞收好搭在阳台:“我去的时候她没在宿舍。”
接着,他把东西放到了桌面上。
是一串钥匙,挂件是一只穿着白色婚纱的小熊。
陈知屿拉开凳子,随手把兜里的那串钥匙也摆到了桌面上。
像是不经意,接着他开始忙手里的事。
倒是站在旁边的薛既言眸光愣了下。
因为陈知屿的钥匙挂件也是一只小熊。
看样子,和林听夏的那一只是一对。
薛既言告诉自己这也许只是巧合,但那只小熊挂件实在不像是能和陈知屿这样的人沾边的东西,于是没忍住问:“屿哥,你这哪里来的?看着怪可爱的。”
陈知屿闻声从书中抬起头:“挂件吗?”
“和女朋友玩游戏赢的。”
第59章 Summer59 他亲了我
陈知屿有女朋友倒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要是他们长成他那个样子, 女朋友得排成流水线。
最主要的是看这架势,陈知屿这女朋友像是谈了很久。
一场浪漫长情的爱情故事就这样在众人脑中无限发散。
大家伙儿八卦地凑上去问:“屿哥,嫂子是不是特别漂亮?也是个大学霸啊?”
“那肯定啊, 屿哥都这么牛逼, 嫂子肯定又漂亮又聪明。”
“对了屿哥, 有嫂子照片吗?也让我们兄弟几个饱饱眼福,下次见面别认不出来。”
他们一口一个嫂子地叫着让陈知屿很受用。
但最后无论他们怎么撒泼, 陈知屿都没把林听夏供出去,只轻飘飘的一句“你们或许认识”。
也不知道是专门对谁说的。
反正宝贝的紧。
之后陈知屿再听人谈起这事儿是从宋青阳嘴里。
下午军训刚结束, 两人约好了一起去洗澡。
“屿哥,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你这什么时候脱单了也不和兄弟我说?”
陈知屿脱掉身上的短袖塞进柜子里,扭头看他一眼,有点没明白:“什么?”
“校园表白墙都传疯了!”
陈知屿懒得看那些东西。
之前上线企鹅也是为了联系林听夏, 现在两人有了微信更是不看企鹅了。
他没什么表情, 继续整理柜子里的东西。
“话说你和小辣椒两人藏得够深啊,我之前看她那样子,还以为得和你别扭一阵呢。”宋青阳在一旁感慨。
陈知屿反手锁上柜子:“没谈。”
“什么意思?是没谈对象,还是没和小辣椒谈?”
“都没有。”陈知屿皱了下眉,“你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
宋青阳咧着嘴, 根本憋不住笑:“不是,还没追上呢?”
“有意见?”
宋青阳啧了声,把胳膊挎陈知屿肩上,半是安慰半是嘲:“我这不是关心你呢么。但你也别气馁。你就死乞白赖地跑人跟前晃,刷存在感。舔狗什么样,你什么样,就行了。”
陈知屿把毛巾甩他脸上, 嗤了声:“有病。”
*
两人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澡堂人还很多。
外面太阳下了一半,但仍旧闷热。
甚至还有些许吵。
陈知屿正低头回微信列表消息,冷不丁被旁边的宋青阳撞了下胳膊,手机差点没拿稳掉到地上。
皱眉问:“怎么了?”
“你看!那是不是小辣椒?”
宋青阳倒是眼尖,两人之间隔了快两百米都让他看到了。
“还有薛既言。呦呦呦,小辣椒收了薛既言的奶茶!呦呦呦,小辣椒冲薛既言笑了!呦呦呦——”
陈知屿终于忍不住,冷着一张脸骂他:“有病?”
然后腿迈的很快,连那边半分眼神都没给,几步就走远了。
宋青阳憋着笑追上去:“不是,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小辣椒都要被人拐跑了!”
宋青阳嗓门儿挺大,林听夏下意识朝他们那边看了眼。
然而只能瞥到陈知屿略显冷酷的后脑勺。
“夏夏,你的钥匙。”
林听夏回神接过钥匙,笑着说了句“谢谢”。
见薛既言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问:“还有事吗?”
“就,看你这个挂坠挺可爱的,想知道在哪里买的。”或许是薛既言第一次撒谎,神色多有些不自然,但林听夏没放在心上,低头揉了揉小熊的脸,像是勾出某种回忆,脸上的笑容溢得更盛:“不是买的,之前和朋友一起玩游戏中的。”
薛既言抬手扶了下镜框:“朋友?”
“对,一个挺招人烦的朋友。”她说。
*
“那个就是你上次约会的对象?”
肖一筱刚过来,两人正准备去食堂吃饭,她远远地瞥了眼薛既言,长得确实挺帅。
“嗯。”林听夏没什么表情,“和陈知屿一个宿舍的。”
肖一筱没忍住发出一声惊叹。
她有点怀疑林听夏是不是故意的了。
“那陈知屿知道吗?”
“知道啊。上次我俩在酒吧门口遇上了。”
“那他没说点什么?”
肖一筱还挺好奇她和陈知屿的走向。
毕竟各方面条件比起来,还是陈知屿更胜一筹。
“他亲了我。”林听夏说。
这下肖一筱彻底愣住了:“那你和陈知屿…不是,那那个约会对象呢?”
“都没在一起啊。”林听夏笑了下,然后伸手捏肖一筱的脸颊,“笑一笑,我是那种不三不四的人吗?嗯?”
肖一筱用力摇头,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薛既言一看就没谈过恋爱,虽然她也没谈过。
但到底是不忍心玩弄对方,林听夏叹了口气:“找个机会和薛既言说清楚。”
肖一筱点头:“这样也好。”
两人走了一半,肖一筱突然拽住她,模样有点犹豫:“对了,有件事,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
吃完饭,两人各自回了宿舍。
孟妍从外面带了饮料回来,见林听夏的床帘是拉着的,以为她睡了,便把东西小心放到了她的桌子上。
但其实林听夏没睡着。
她正躺着看小说。
是一个关于校园过渡到都市的暗恋文。
男女主之间彼此相爱又彼此伤害,挺狗血的,她前些时候看得还津津有味,甚至夜里偷着没少掉小珍珠,但现在翻了几页后,却有点看不进去了。
兴许是过劲儿了。
干脆把手机丢旁边,被子蒙头上,强制让自己关机。
眯了不到半分钟,人又清醒过来。
吃饭的时候肖一筱和她说了陈知屿高考后的那个暑假里发生的事。
其实和她自己想象中的,相差甚远。
她以为当初他走那么干脆,甚至两人联系的时候也都是报喜不报忧,还有心情听她讲废话,至少应该过的不错。
结果陈知屿不仅要一个人面对整个家族的压力,举步艰难,还要有所成就。
这是他当初竞赛保送后仍旧留校陪她的代价。
所以他一个人默默扛起一切。
甚至缺席了开学典礼,爽了和她的约。
包括那晚他生病发烧,溯其根源也是因为连夜从国外飞回来,一刻不停歇。
就为了见她。
她有时候觉得陈知屿真的是病得不轻。
觉得自己这样做特别伟大是么?
翻了个身,被子被蹬开,她顶着鸡窝头从床上坐起来。
捞过手机,点进和他的聊天框。
恰巧对面发来一条消息。
陈狗:-
「这个药怎么吃?」-
「图片」
是上次他生病,林听夏给他点的退烧药。
小铃铛:-
「说明书呢?」
陈狗:-
「丢了。」
小铃铛:-
「那你百度。」
陈知屿似乎是受了挫,没再发消息过来。
刚好晚训时间要到了,她也没再看手机,简单收拾了下就和室友们一起出发去了操场。
*
晚训相对白天的训练要轻松些,至少没那么热了。
操场外圈间隔着亮着一排路灯,正是休息时间,林听夏盘腿坐在草坪上,手机没在身上,她仰头喝了口矿泉水,有些无聊地发着呆。
孟妍刚从厕所那边溜达回来,一下扎到她边上,随口说:“我就说么,咱陈大校草果然名花有主了。”
林听夏拧紧瓶盖,像是听错了:“你说谁?陈知屿?”
“对啊,听说两人可是青梅竹马。就之前那次他来咱们宿舍楼下,就是来找他的小青梅来了,有一届的女生跑去找他要联系方式,可是被他亲口拒绝,说有‘有女朋友’了呢。”
孟妍很是激动:“你和他一个高中,你知道啥情况不?”
她怎么不知道陈知屿什么时候有个小青梅。
借着孟妍的手机,她才知道校园表白墙上有关陈知屿的帖子盖了不知道多少的高楼,比高中军训时期更盛。
其中“华清校草名花有主,两人青梅竹马,定情信物为证。”这条被冲上了热门第一的位置,很扎眼。
她突然也有点好奇。
结果点开下面网友暴的那张定情信物图,放大。
看到那串和她配对的小熊挂坠,没忍住咂舌。
这网上都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没听他有过什么青梅。”
有个死对头还差不多。
林听夏把手机还给她。
*
终于熬到了散训,林听夏简单冲了个澡后趴到床上放空。
还没到熄灯时间,室友们有的在忙自己的事,闲下来的则凑堆聊一些八卦。
“原来今天陈知屿没来是因为生病了。”
“我就说我今天上厕所特意绕远去了他们班都没看见他。”
“听说好像病得挺严重的,有人拍到他和军官请假了。”
“你俩瞎操什么心,人有对象。”孟妍丢了颗柚子过去让她们扒,然后笑着提醒,“可别偷吃啊,一会儿要分的。”
“哎呀知道知道,我们也就一说,毕竟太帅了。”
搁在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肖一筱打来的视频。
林听夏戴上耳机摁了接听,结果对上宋青阳那张大脸差点没吐出来,狠狠翻了个白眼。
“不是小辣椒你什么意思?我可是给你带宝贝来了。”宋青阳欠登地笑着说。
“哦。什么宝贝。”林听夏还算给面子地接话。
肖一筱把手机接过去:“夏夏,宋青阳刚刚从校外回来带了些烧烤,你要不要吃一些?”
晚餐的时候她没觉得怎么饿,兴许是累的,也就没吃。
这会儿隔着屏幕都闻到了那股孜然的香气。
苦了什么也不能苦了胃。
林听夏没太纠结,最后很坦诚地下了楼。
“串串呢?”她左顾右盼。
“小辣椒,也就一个假期没见,怎么还变高冷了?”宋青阳调侃道。
“怎么,一天不打你是不是皮痒痒?”
宋青阳还真怕林听夏当众揍她,他可不想上热门,而且看起来她这会儿心情属实不怎么样,就麻溜把东西拿给了她,然后退到肖一筱身后,苦着脸:“可惜了,咱四人组一下变三人组了,要是屿哥在就好了。可惜他还在睡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林听夏撸了一口串,抬眸定定看着他好一会儿:“怎么,干打雷不下雨啊?”
“这不是小珍珠珍贵的很嘛。”宋青阳笑着双手环在胸前,突然很认真地问她,“你真不去看看屿哥?或许这真是最后一面了。”
*
林听夏就被这么连哄带骗的,骗到了陈知屿在外面租的房子那儿。
按照宋青阳的说辞,陈知屿生病后说什么都不肯住院,他没办法,最后就劝陈知屿在校外待着,万一真有什么事,救护车也能走快点。
林听夏信了,毕竟高中的时候陈知屿生病了就爱自己一个人硬抗。
而且她现在去找他,也只是出于人道主义。
外面天都黑透了,不过她也没打算再回宿舍,就带了件薄外套。
宋青阳给了房子的密码,但林听夏没直接闯进去。
而是很有边界感的先摁了下门铃,没人应才输的密码。
屋里没开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连窗帘都密闭着透不进一缕光亮来。
她先是摁开墙上的灯,才去找陈知屿的身影。
少年躺在床上,身上只盖着一层薄薄的空调被,背对着她,像是睡着了。
林听夏和自己说:她就只是来看一眼,确认他活着她就走。
走到床头,她戳了戳陈知屿的胳膊。
陈知屿皱了下眉,但人仍旧没醒。
他脸很红,在发烧。
床头柜上有药盒,林听夏拿起来看了眼。
以为他已经吃过药,结果里面的药片还是原来那些。
她气得想夺门而出。
生病都不知道吃药的吗?她不说就不吃了吗?
但最后还是忍着脾气扭头把药扣出来几粒,混着桌上的水,也不管会不会呛到他,就那么喂了下去。
接着,是一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
林听夏走了。
陈知屿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忍着浑身不适,撑着走到卧室门口,想把人追回来。
但透过门口窄缝的光亮,看到林听夏待在厨房的背影,他勾了下唇,又把门关上了。
两个小时后,房间的门再度被推开。
饭香味隔着老远就飘到了陈知屿这里,接着额头被女孩柔软的掌心轻触了下。
应该是退烧了,林听夏叹了口气。
饭隔到桌子上,林听夏这回是真准备走了。
小纸条也都留好了,结果外套刚穿一半,原本躺在床上的陈知屿突然咳嗽一声,醒过来。
然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问:“你怎么在这儿?”
第60章 Summer60 是你先招惹我的
她怎么在这儿?
林听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做梦呢, 把眼睛闭上就好了。”
陈知屿喉结溢出一声低笑:“你当我是傻子?”
不然?
不是傻子生病了不知道吃药?
“还给我熬粥?”
陈知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床上下来,站到了她身前。
她回神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他的气息包裹住, 匍一抬眸, 对上他那双曜黑的眸, 直接撞进她心里去。
心脏胡乱跳了几下,她梗着脖子说:“我慈悲大发不行啊?”
“再说, 你要是出事了,我也得负法律责任的。”
“嗯。”陈知屿喉结上下滚动一下。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 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她身后的窗台上,极具美感。
忽的,他垂下头。
微不可察地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唇角带着几分弧度:“怎么负责任?”
“就…万一宋青阳讹我怎么办?”她眼神胡乱瞟着,“毕竟我这么纯洁的少女, 粘了业障就不好了。”
和孟妍待久了, 竟然连业障这种词都能蹦出来,她差点没咬到舌头。
尤其听到头顶那一声散漫的轻笑,耳垂更是发热。
暧昧危险的气氛在两人周身不断发酵,她不自在地抿了下唇,被他赤裸的视线盯得脸颊发烫, 抬手推他:“你屁话怎么这么多?有事找你的小青梅去。”
说完人就要跑,结果又被陈知屿捞了回去,严丝合缝的禁锢在怀里。
“什么小青梅?”
“就网上都这么说。”她不知道吃哪门子飞醋,突然跋扈的对他说,“而且既然陈大主席都有女朋友了,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她指尖暧昧的在他锁骨处点了点。
“高中的时候,你就喜欢给我乱扣帽子。”陈知屿似是无奈, 抓住她乱动的手,耐心解释,“我没有女朋友。”
“青梅,或许有一个。”
陈知屿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捕捉着林听夏的神色。
像是想通过这句话来捕捉到她还在意他的证据。
归根结底,是男人的劣根性。
他也是个俗人。
他想看林听夏因为在意他而吃醋闹情绪,但如果这让她感到很不开心的话,他还是不忍心,于是接着补充:“但她早把我忘了。”
林听夏抿了下唇。
原本气势汹汹滚到舌尖上的话,最后灰溜溜咽回肚子里:“要是她没忘呢?”
“要是她还记得你。”
“她就站在你面前呢?”
“她不会记得的。”陈知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
要是记得的话,她就会像她承诺的那样,一眼就认出他。
——“你会记得我吗?”
——“当然!我记忆力可好了!”
——“世界那么大,要是以后找不到我怎么办?”
——“那你就站到世界最光亮的地方去,我肯定会找到你!”
他如约,奔赴进光明的前程里。
这么些年苦撑着的也不过是因为她当时的一句话。
然而,她第一眼就没认出他。
甚至讨厌他。
也是,她连路都记不清。
又怎么会记得与他的萍水相逢。
陈知屿收回手,正要站直身体,领口却被人狠狠一拽。
整个人措不及防地倒进林听夏怀里。
紧接着,她踮起脚,在他唇上用力亲了一口。
眼睛很亮地看着他:“你又没问,你怎么知道她记不记得你?”
陈知屿眸光愣怔地看着她,嗓音暗哑:“林听夏。”
“干嘛?”
“是你先招惹我的。”
没给她拒绝的机会,陈知屿捧起她的脸,唇用力碾过去。
气温逐渐滚烫,披在身上的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跌下来,挂到臂弯上,露出里面一件抹胸的吊带。
胸口剧烈起伏着,感受到林听夏的回应,陈知屿的动作也大胆起来,但却也小心摸索着她身上的那些敏感点,然后一一记下来。
“你身上好烫。”林听夏躺在床上说。
陈知屿“嗯”了声,鼻音很重,又去捉她的唇,亲了没几下被她咬了一口,有点痛。
“你在生病。”她手抵着他的胸膛,竟然在这个时候试图讲道理。
“那怎么办?”他有些气息不稳地说,膝盖跪着,身上的v领睡衣被她扯得凌乱,透着外面的月光,隐隐能窥见精致的腹肌,力量感很足。
她脸更烫了:“有套吗?”
“什么?”陈知屿有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喉间溢出一声漫不经心的轻笑。
“网上说发烧的时候做会很舒服。”
她咬了下唇,竭力保持镇定,耳朵却红了。
“你要是没有的话,我带了。”
对年少时就喜欢的人,她永远保持着一份肖想。
想得偿所愿,所以心甘情愿地折在他这里。
林听夏不知道尺寸,她已经选了最大号。
但在漆黑的空间里,仍旧听到了陈知屿一声不爽的“啧”声。
声音不是很大,却莫名地让她紧张起来。
“很痛吗?”
“有点。”陈知屿坦然道。
“会不会不舒服,要不别做了。”
光让自己爽,她也没那么绝情。
“你应该想想,一会儿该怎么哭。”陈知屿第一次说这么混吝的话,她却不觉得厌恶,甚至觉得性感,外加一分刺激。
在心里做了个深呼吸,她攥紧他的胳膊,鼓起勇气说:“那我准备好了。”
“可你的腿在抖。”陈知屿笑了下。
“陈知屿!”
那么滚烫的气息,她怎么可能做到完全无视?
“嗯。”陈知屿勾唇,在她气急败坏的时候进去了。
她几次感觉自己要死了的时候,陈知屿总会把她温柔地捞回去。
夸她厉害、吻她眼角的泪、舔她脖颈的汗……
“宝宝好乖,我们再来一次可以吗?”
……
那一夜很疯。
疯到林听夏觉得自己像是生了场重病。
口干舌燥,身上没一处好肉,骨头缝酸爽的疼。
醒来对上罪魁祸首的那张脸时,她气得一口扑上去狠狠咬住他的下巴。
睡梦中的陈知屿皱眉“啧”了声,缓缓睁开眼,把她搂进怀里,声音带着事后的愉悦:“昨晚不是喊累?”
她舔舔牙,仰头又咬他喉结。
恶趣味地把人火点着,又不负责地往后躲,掌心抵着他滚烫的胸膛,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你的秘密我都知道了,那我的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
因为下午要去拉练,上午不军训,林听夏到宿舍的时候室友们都在。
“哟。”孟妍听到动静从床上跳下来,挎着她的肩把她搂怀里,鼻子用力往她身上嗅,“一股男人味!”
“老实交代,林妹妹。昨晚又上哪儿鬼混去了?”
林听夏把钥匙放到桌子上,举手投降:“让我先喝口水吧。”
她嗓子现在巨干。
扭头的时候孟妍瞥到了她脖子上交错的红痕,连声啧叹,最后憋笑道:“是上回那个……保洁?”
她摸了摸后脖颈,不知道陈知屿什么时候种上去的,但也没想藏,仰头喝掉杯子里剩下的水,红着脸点了下头。
“我就说不对劲。”孟妍八卦道,“谁啊?帅不?”
“你认识,长得还可以。”她说。
孟妍还想扯着她继续聊,结果林听夏一副很着急的模样:“回来说。”
然后扯过门上的外套匆匆跑了。
结果没等林听夏回来,孟妍就知道了那个神秘帅哥是谁。
因为校园表白墙上的帖子炸了。
*
出宿舍后林听夏一路小跑着去了教学楼后的那片树林。
她早前一直琢磨着和薛既言坦白,于是就把时间约到了今天,要不是刚刚喝水想起来……都怪陈知屿。
“听夏!”坐在椅子上的薛既言看到她后,站起来,朝她笑着挥了挥手。
“抱歉,让你久等了吧。”林听夏跑过去,掌心抵着膝盖,喘着小口的气。
薛既言晃了晃手里的书,温声笑着说:“没有,我刚好在这边看书。”
她点点头:“那个,我有话想和你说。”
薛既言抬手扶了下眼镜框:“正好,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我可以先说吗?”他又笑了下,好像即使被拒绝也没关系。
她突然有点愧疚,“嗯”了一声。
“那次和你一起去酒吧玩,我很高兴。那还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去那种地方。在我的认知里,那样的地方是被禁止去的,但当真正去了后,好像也没那么糟糕。”薛既言语速不快,比起之前的紧张,他此刻十分从容,或许是已经做好了对这一段不太美妙旅程的告别,“我挺喜欢你的,你和别的女生都不一样。”
没有因为他的木纳而嫌弃他,甚至愿意去接纳他。
“所以,林听夏。我希望你快乐。”薛既言笑了下,像阳光一样温柔。
他知道了林听夏的秘密却并没有让她难堪,即使他才是被伤害的那一个。
“对不起。”她在心里狠狠厌弃了自己一番。
“没关系的。”或许是真的不舍吧,薛既言最后和她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能抱一下吗?”
她点头。
两人没抱太久,也就眨眼的功夫薛既言就松开了她,像是怕她内疚故意这么做的。
也算是真正给这段时间的相处画上了一个句话。
林听夏的心情算不上好,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她一边谴责自己,一边朝教学楼的方向走,直到路面蹦过来一颗石子,她才发现站在路灯下的陈知屿。
他穿着一件白色短袖,下面是一条黑色运动裤,整个人干净利落,手里在把玩一个银质的打火机。
看起来心情不好,脸色很差。
因为她走过去的时候,他都没什么反应。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
陈知屿挑了下眉:“这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
“哦。”她脸上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来确认关系的。”
诚心气他,但陈知屿确实被气到了,脸也沉下来,半天没说话。
她在心里偷偷笑了下他这副“无所谓”的模样,接着抓过他手里的打火机,“咔嚓”一声,橘红色的火苗跃出来,晃过两人眼底:“有烟吗?”
陈知屿挑了下眉,冷声说:“没有。”
“那好吧。”她把打火机丢给他,然后扭头就要走,被陈知屿一把攥住手腕。
“干嘛?”她笑着问,诚心逗他。
陈知屿的脸色比刚刚还难看:“什么时候学会的。”
“你想知道?”她突然靠近,唇轻轻擦过他的唇角,最后落向他的耳廓,“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像一个顽劣的儿童,故意折磨陈知屿,看到他泛红的耳垂,她得逞地笑了。
陈知屿承认有那么一秒,他以为她要亲他,唇角溢出一分冷笑,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林听夏。”
她举手投降:“你要和我打架吗?”
“嗯。”说着,陈知屿弯腰,在她唇角盖下一个吻。
比起昨晚的亲密无间,这个吻就显得有些敷衍了。
陈知屿故意的。
他在告诉她,他刚刚都看到了,他现在很不爽。
林听夏get到了信号,但她就愿意看陈知屿受气的样子,自动无视,双手搂着他的脖颈:“这位同学,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亲我?”
“嗯?”陈知屿用力掐她脸,“都把我睡了,现在才说这些?”
好吧,她确实比不过陈知屿的没脸没皮。
甘拜下风。
“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比起其他的,陈知屿更在意的是这个问题。
“你呢?”她调侃,“老烟民。”
陈知屿不太认同这个说法,纠正:“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
“那我也是。”
“因为薛既言?”陈知屿皱眉,面上终于有些绷不住,她笑着点头,然后垫脚亲上他的唇。
把刚刚那个浅尝辄止的吻无限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