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江黯坐上车后, 温令霜已经十分默契的坐在角落里,她好像偏爱这个位置,大概因为旁边的柜子里放着昂贵的酒水和珠宝, 这还是Lon安排的,现在看来, 他确实比他懂女人。
车子缓缓朝着前方驶去,江黯有些疲惫,高强度工作令他有些犯困,闭上眼睛假寐,身侧女人的香气却萦绕在鼻间;今天是好闻的茉莉香气,很淡,就像刚□□的小朵茉莉绽放的清新, 不到片刻就萦绕在整个空间。
说来挺奇妙。
江黯对花类的香气很敏感,说不上讨厌, 但也绝不喜欢。
可温令霜最爱喷的就是花类香水,有浓郁的玫瑰、麝香、橙花、覆盆子, 也有淡系的橘子、茉莉、鸢尾……什么样的香水配什么样的穿搭,几乎天天不同,却从不惹人生厌,玫瑰花香配明艳张扬的穿搭, 所到之处无不吸引注目,茉莉配清纯淡雅的穿搭,就像一株刚承雨露的温室的花,同样吸睛夺目。
江黯越想, 就越不困了。
微微睁开眼偏头望去,看见温令霜正拿着手机发信息。
也不知道发给谁,只看到了最后一条信息:[压下去就行, 不然被江黯看到,我脸都丢尽了。]
江黯挑眉。
当做没看见。
很快,车子驶入了胡同里,两排站岗的安保人员看到车子型号和开车的司机立刻打开了大门,温令霜坐车坐得有些疲惫,靠在位置上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这是她第一次来江家老宅。
很早之前知道江家有一条价值已经无法估量的胡同,说是上个世纪从政的家族长辈留下来的,胡同格具基本延续上个世纪的风格,除了修缮和维持外,没有做过多的变动,以至于车子驶入胡同时,扑面而来的复古气息。
壕。
不愧是江家。
车子停稳后,江黯下车走到车边为她打开车门,她恹恹从车内下来,出来时稍稍恢复了点力气,扭头打量着周围环境。
江黯见她眼珠子转来转去,可爱俏皮,笑着说:“进去坐坐,我去叫我爷爷。”
“爷爷在干嘛呢?”
江黯抬手看了看腕表,“这个点应该还在休息?”
温令霜‘哦’了一声,“那我四处逛逛?”
“行。”
胡同太大了,房间又多,每个房间还都不太一样,温家也有胡同,但跟江家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随便走进一间坐北朝南的房间,刚走进门就闻到淡淡的檀木香味,不是熏香熏出来的,而是房间内陈设的檀木桌椅发出来的陈年香气。
房间不算大,二十来平米。
砖墙上挂着一些红色锦旗,日期基本都是上个世纪到二十世纪交接时期,她双手放在后背,观摩着墙上的锦旗,往里走就是一排檀木桌子,看起来也像上个世纪的产物,桌面上摆放着几张照片,是一群孩子站在外面的树下拍的,二十来个,有男有女,有高有矮。
而在那群孩子里,温令霜捕捉到了站在最角落瘦得跟竹竿似的江黯。
他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瘦得连肩峰都突了起来,旁边的孩子都穿着厚实的衣服,只有他穿着单薄的恤和牛仔裤,气质也不像现在这般矜贵优雅,反而阴郁、且寒气逼人,与合照的孩子格格不入。
她拿起相框想再仔细看看,突然发现相框背后还有贴字。
一行很小的字:[江黯必死。]
温令霜看到那行小字时,不知道为什么,心像被揪住一样,酸酸涩涩。
照片一看就是江家直系和旁系的子孙合照,在那么多的孩子里,居然有人能这么恶毒,写出这样的字?
温令霜无法理解、也不能理解,她虽然知道大家族内斗严重,不斗个你死我活不罢休,可事情真正发生在她周围,且是将来要与她共度一生的人时,莫名的恐惧和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恐惧的是江黯生活在江家,居然能平安无事长大,且还成为了江家唯一指定掌权人。
复杂的是,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才可以在那么多优秀的子孙后代中脱颖而出?
她对他的了解还是不深。
他对她永远温柔、永远克己复礼,就算借着酒劲短暂失控也能快速恢复平静。
温令霜承认。
她开始一点点心疼江黯了。
从开始在别人嘴里听到他不好的舆论,再到现在看到平静湖面下的刀光剑影,他走得每一步都不容易,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将照片放回到桌面上。
门外传来了江黯的声音。
她理了理情绪,迈开步子朝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看见江黯站在柏树旁边,亦如刚才照片中同样的位置,不一样的是,他不再像照片中那般瘦弱不堪,不再像照片中那般阴郁冰冷,是活生生的、矜贵优雅、上位者姿态的江黯。
“怎么这么看着我?”江黯开口问道。
温令霜摇摇头,指着身后的房间,“这间房以前谁住的?”
江黯看了一眼她指的房间,“江祁。”
“江祁?”温令霜有些讶异。
江祁比江栩还要温柔,大概因为年纪比江栩小,给人形象都是儒雅谦和。
温令霜有些冷,一种没由来的冷。
江黯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走到她身边,“怎么了?”
“没。”她摇摇头,“那你以前住哪?”
“住南夕。”
“郊区那个别墅么?”
“对。”
圈内传江黯不住江家,住在南夕别墅,还说那套别墅是他生母住的地方……总之众说纷纭,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现在看来,倒像是江家容不下他,赶他去南夕住合理些,温令霜有些生气,皱眉说道:“你干嘛要去住那么远的地方?江家房产那么多,非要住哪么?”
江黯微微挑眉,“住习惯了。”
“你住几年了?”
“十来年。”
温令霜冷哼一声,“你住那么远,接我上下班怎么接啊?来回一趟都得几个小时。”
她双手抱胸,“你要接我就住市区,不然以后别来。”
有些娇。
江黯轻笑,“这算什么道理?”
“你敢反驳我?”
江黯抬起手,捏了捏她鼻尖,带着一点宠溺、一点惩罚的意思,低声说道:“你很难搞,温大小姐。”
他突如其来的触碰,让她心率加快。
他第二次叫她‘温大小姐’,比其他人叫她公主殿下、大小姐都要好听。
她哼哼两声甩开他的手,高傲的仰头看他,“你答不答应?”
江黯沉思片刻,“不如你住近些?”
温令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他居然拒绝她的要求?
那之前还‘签署’任凭处置的文件意义何在?
“我不。”她抿着红唇,“反正跟我在一起,还是住那么远的地方,你自己选。”
温令霜矫揉造作的脾气上来了,非要他做个选择,高傲的模样就像是一只昂首挺胸的波斯猫,容不得别人挑战她的权威。
江黯沉思片刻,“我回去想想再给你答复。”
说完,轻轻牵住她的手,“走吧,爷爷在里面等了。”
温令霜还没缓过神来,就被江黯牵着往里走。
她轻轻‘欸’了一声,漂亮美丽的眼眸盯着他的后背。
什么呀,就这么敷衍她?还要回去想想再给她回复,知不知道外面追她的太子爷只要她说什么就给什么的。
走到里面,淡淡的檀木香混合着梨花香,入眼的是一整面的展示柜,柜体内的珍宝堪比博物馆,温令霜想说的话都咽回到肚子里,目光怔怔的盯着展示柜里的珍宝。
从瓷器雕塑到古玩字画、再到珠宝首饰……几乎市场上有市无价的珍宝都在这了。
江老爷子刚睡醒,正坐在贵妃椅子上休息,端着杯子饮茶。
看见江黯领着温令霜进门,放下手中的茶杯,摇了摇手里的扇子,说道:“来,快坐。”
江黯牵着温令霜坐下。
温令霜的目光依旧无法收回。
漂亮。
好漂亮。
尤其是那块用翡翠雕刻的莲花盘,好美啊……如果摆在她的房间里……她想了想,跟那对翡翠屏风简直绝配。
好想要……
江黯见她迟迟无法回神,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那一整面的展示柜。
“想要哪个?”江黯俯身到她耳边,小声的问,“我给你拿。”
灼热的气息刮过耳廓。
一种莫名的燥从耳廓散发至全身。
收回目光,摇摇头说:“没想要什么。”
温令霜说谎的技术非常差。
是江黯见过那么多人里,说谎最差的人。
葡萄般亮晶晶的眼眸里满是喜欢,嘴巴上却说没想要的。
他端起面前的茶水,饮了一口,看向江老爷子,说道:“打扰您休息了,过几天是祭祖日,我跟令霜都有事来不了,就提前买点礼物来看看您。”
江老爷子笑了笑,没说话。
江家祭祖日,江黯从来就没参与过,往年别说参与,就是连来看他的时间都很少,今年倒变了,有了未婚妻,知道领着未婚妻来看看他。
果然。
人一旦有了家,就不一样了。
江黯也不例外。
江老爷子的目光慢慢落在温令霜身上,很漂亮、很精致的小姑娘,有点作,但无伤大雅,比起外面那些花花肠子一堆的千金小姐,这个孙儿媳妇算满意的,他扇着扇子,说道:“没必要特意跑一趟。”
“怎么会没必要。”温令霜收回目光,缓缓开了口,一如既往的甜腻、惹人欢喜,“您是长辈,来看您是很有必要的事。”
江老爷子被逗笑了,说道:“令霜,我记得你小名叫泱泱,我跟你外公是特别好的朋友,在你特别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
“啊?”温令霜讶异的看着江老爷子,“您抱过我呀?”
“嗯。”江老爷子点头,用手比划,“那个时候就这么小,趴在我怀里哭着要找奶喝。”
“……”
好讨厌啊,干嘛说她喝奶的事啊。
她噘着嘴看着坐在旁边的江黯,恶狠狠瞪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不准笑。
“时间真快,一转眼奶娃娃都长这么大了。”
江老爷子叹息,望着窗外的景色,问道:“要不今晚就在这吃吧,我让厨房去准备。”
“不用了。”江黯开口,“晚上公司有事,令霜也有应酬。”
“这样啊……”江老爷子沉思片刻,看着温令霜,“那你看看喜欢什么,第一次来,爷爷送回礼给你。”
所有人都看得出温令霜很喜欢展示柜里的东西。
眼神直勾勾的看,丝毫不掩饰。
只不过看归看,那么贵重的东西送她,她也不敢要。
正欲摆手,江黯率先起身朝着展示柜走去,直接拿起她刚才一直盯着的翡翠,说道:“要这个吧?”
在询问她的意见。
温令霜羞臊不已。
成色那么好的翡翠,怕是十位数都下不来,他怎么好询问她要不要?
“不要不要。”她故作矜持,“来看爷爷就够了。”
江黯:“好,那就这个。”
温令霜:“……”
*
离开江家老宅时,江老爷子拿了许多回礼给温令霜,除了古董花瓶、字画古玩外,滋补美容养颜的补品也拿了好几盒,本来还有别的礼品,但车子实在放不下只能作罢,其中那个翡翠玉盘一直被她抱在怀中,像抱着稀世珍宝似的。
江黯见她这么喜欢,想起名下有几个开采翡翠的矿,拿出手机查询矿场的信息。
那几个矿是早些年投资的产业。
除了矿场还有房地产、互联网、海外项目……因为投资得太多,许多项目都派了专业人员打理,每年看数据和净利润就好。
手机上显示着今年投资项目的盈亏情况。
他往下翻,找到了矿场的信息。
“很喜欢翡翠吗?”他一边看,一边询问,“喜欢的话,过几天我们直接去矿场看看?”
温令霜抱着翡翠盘高兴得忘乎所以,说道:“随便。”
江黯扭头看了她一眼,看着她那么兴奋又激动的模样,笑着说:“现在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
温令霜没回答。
江黯微微侧身,深邃的眼眸望着她,一字一句,“温小姐,那你听到刚才爷爷说的,明年元旦举行婚礼的事吗?”
温令霜还是没回答。
这下轮到江黯有点生气了。
他还没那块翡翠重要?
一块冰冷的石头。
食指轻轻敲打在座位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黑眸沉了几分后,拿出手机发送信息,[房产我看好了,京市沿海地段所有坐南偏北的地皮我都要。]
接到信息的江寒禹以为自己看错。
他给江黯那么多的房产信息,他没要过一块,现在怎么突然说要?
江寒禹的电话打了过来,追问:“确定了?是令霜要的吗?”
“不是。”江黯看着身侧温令霜,一字一句,“是我想要,我想看看您说的算命是不是准确。”
他的语调不高不低,恰恰好能传遍整个空间,传入温令霜的耳里。
“只要我跟温小姐住进坐南偏北的房子,我们就能延绵子嗣——”
温令霜听到这话,终于回神,慢慢转移目光落在江黯脸上。
车窗外的路灯以极快速度散落进车内。
江黯侧脸轮廓在光影照射下流畅锋利,语气不容置喙,“两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