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豫川靠在沈河沙发上，手柄握在手里，时不时抬眼看他一下。


    沈河垂着眼，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整张脸都没什么表情，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那双前段时间还会对他流露出笑意的眼睛，此刻像是蒙了一层冰，看不出情绪，只是冷淡地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画面。


    陈豫川心里有点烦闷，但他什么也没问。饿了就点外卖，随便吃点炒饭和小菜凑合着填饱肚子，吃完继续玩游戏，一个接一个，沈河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从下午玩到深夜，凌晨三点，沈河终于放下手柄，揉了揉眼睛。


    “今晚还是挤一起将就一晚吧。”他说。


    陈豫川愣了一秒，然后点头：“行。”


    陈豫川躺在旁边，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呼吸均匀。


    沈河看着天花板，他能感觉到陈豫川紧挨着他的手臂传来的温度，意识在黑暗中慢慢下沉。


    泳池边阳光很亮，十六七岁的陈豫川坐在岸边，一脸不耐烦地翻手机。


    黑色的狗扑到沈河腿边，湿漉漉的鼻尖乱蹭，时不时张口咬住沈河腿腹的肉。


    沈河笑着蹲下，摸它的头。


    陈豫川站起来，黑狗咬住他的手，他皱着眉对狗说话：“你玩够了吧？”


    黑狗摇了摇尾巴，显得很开心，然后它莫名其妙地开口了：“再见，我要回家了。”


    沈河怔了怔，没来得及反应，黑狗已经转身跳进水里，黑色的身影在阳光下快速远去。


    耳边传来陈豫川的声音，懒洋洋的：“沈河，那我们也回家吧。”


    他伸出手，沈河走过去，把手放到他手心里。


    一夜好梦。


    沈河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回想起梦境，他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陈豫川的手像梦中一样紧紧握着他的，介于陈豫川睡觉习惯一直很糟糕，沈河只是把手挣脱出来，没去叫醒他。


    晨跑完，沈河简单洗漱了一下。陈豫川还在睡，眉头紧皱，看起来随时准备咬人。沈河难得的好心情，像以前那样，用手捏住他的鼻子。


    陈豫川呼吸不畅，猛地醒过来。


    沈河站在床前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笑意。那种笑意很淡，但眼角眉梢都是柔和的弧度，睫毛上还沾着洗漱后的水汽，带着点调侃。晨光透过窗帘洒在脸上，整个人看起来像幻觉一样不真实。


    “起来吧。”沈河声音不再像昨天那样冰冷。


    陈豫川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坐起来，抓了抓头发。


    “几点了？”


    “十一点半。”


    “操。”陈豫川骂了一声，站起来，动作迅速地套上外套，“今天还有训练。”


    沈河送他到门口。陈豫川站在门外，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停留了两秒。


    “比赛完我再来找你。”陈豫川说。


    沈河皱眉：“你别一天到晚来烦我，闲得没事就找点书读。”


    陈豫川不以为意，在那看着他笑：“读什么书，哥们找你，你洗干净等着就完了。”


    接下来几天，沈河偶尔打打rank恢复手感，asg也开始准备下一场比赛。


    训练赛、战术会、复盘，和以往没什么区别，只是梦开始变了。


    那只黑色的狗倒在水里，身躯被泡得肿胀，血是黑色的，像石油一样粘稠，沿着地面蔓延过来，爬上他的脚踝。


    他想退后，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黑狗的眼睛睁着，空洞地盯着他。它的身体突然炸开，溅了他一身，粘在手上、脸上、衣服上。他能闻到那股腐烂的臭味，浓烈得让人作呕。


    沈河想说话，但他发不出声音。那些液体缠上他的手臂，往上爬，勒紧他的喉咙。他挣扎，用力想要挣脱，却越陷越深。


    沈河在窒息的感觉中惊醒，浑身是汗。


    他感觉自己状态不太对。


    训练的时候，他的手感也开始出问题，操作很僵硬，判断也没以前那么精准。虽然没人发现他的异样，但他知道，确实有事。


    比赛那天，沈河坐在选手席上，戴上耳机，看着屏幕上的bp界面。


    高明远像是看出什么，问他是不是紧张。沈河笑了笑，问他可能吗。


    他难得地没去想选什么英雄，对手什么打法，如何应对，有什么突破口，而是选择跟着周一帆的节奏来。


    整场比赛，他打得很稳，但也很平庸。


    最终他们输了。


    比赛结束后，沈河摘下耳机，看着屏幕上的“失败”两个字，没什么表情。


    解说台上，解说们正在复盘这场比赛。


    “styx这场打得很奇怪啊。”一个解说说，“难得的全程跟着队伍节奏走。”


    “对，这不太像styx了。”另一个解说接话，“不过他这场的发挥还是很稳定的，对线处理得特别好，全队唯一没犯错的人。”


    “asg这场输得确实有点难看，但styx应该算是这场比赛的唯一亮点了。”


    沈河摘下耳机，听着现场嘈杂的声音和解说的点评。


    他知道自己这场发挥并不好。


    只是别人看不出来而已。


    走出休息室时，后门立着一个人，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周闻西装袖口卷了半寸，手里拿着一份小蛋糕。


    沈河脚步没停，径直往前走。周闻直起身，几步跨到他面前，从容地挡住去路。


    “沈河。”他的声音低沉克制，“今天你状态不太对，我想可能和之前的事有关，我——”


    “我说过了。”沈河打断他，嗓音不高，却很冷，“你没什么好道歉的，别来烦我。”


    他侧身想绕过去。周闻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不动声色地再次拦住他的路，动作不急不缓，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你之前明明对谁都不放在眼里，什么都不在意。”周闻目光直视着沈河，“为什么陈豫川可以例外？还能跟你住一起？”


    沈河停住了，目光从他脸上扫过，感觉这人是不是真的还活在什么自编自导的剧本里。


    几秒后，他笑了一下，很敷衍：“因为他没惹到我。”


    周闻眸光一凝。


    他盯着沈河。他之前一直觉得沈河的不耐烦和冷淡是表象，是防备。但现在，沈河的表情平静得近乎可怕，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甚至连厌烦都很淡，只有一种冷漠。


    “我已经为以前的事说过很多次对不起了。”周闻颓然靠回墙上，手却还抓着沈河的手腕，“我也在试着理解退让，我也可以照顾你……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沈河觉得很奇怪。他看着周闻，微微皱眉，像是在思考一个不太能理解的问题。


    “你有你的立场，本来就不用给我道歉。”沈河说，语气依然平静，“因为大家本来就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你现在又是在演哪一出？”


    “普通朋友？”周闻的眼神暗了下来，嗓音压得很低，“凭什么我只能是普通朋友，陈豫川就可以是兄弟？”


    沈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无语地看着他。


    “我已经说过了，陈豫川没惹我，他知道我的底线。”


    “那如果，”周闻往前靠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他目光里情绪翻涌，“我现在开始懂分寸呢？你可不可以当作我没惹到你？”


    “不可以。”


    沈河的回答很干脆，没有犹豫。


    周闻的表情僵住了。


    “你当时说的那些，都是实话。”沈河说，目光平视着周闻，声音里没有起伏，“但我讨厌别人教我怎么做事。”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说我冷漠傲慢假好心，说我看不起任何人，这些都对。但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来管。”


    沈河低声笑了一下，像是真有点烦了。


    “所以别再来烦我了。”沈河说完，绕过他往前走。


    “沈河！”周闻的声音像压着火。


    沈河笑了一下，这人终于装不下去了。


    “起码把这个带走。”他把手里那份小蛋糕递过去，“这是你很早以前说想吃的。我那时候没送出去，现在刚好。”


    沈河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接过蛋糕，转身离开了。


    回到酒店，门刚带上，手机就震了一下。


    是陈豫川的消息，只有两个字：“快看。”


    沈河点进去，标题很直白：【震惊，陈豫川疑似真给子？多角恋实锤？】


    帖子里贴了好几张照片。


    前几张是那天在餐厅，陈豫川和周闻站在一起，靠得很近，还有陈豫川的手贴近周闻脸颊，角度刁钻，拍得像是在抚摸。然后是两人面对面，陈豫川给周闻整理衣领。


    后几张更夸张：asg基地门口，陈豫川抱住沈河，而沈河满脸烦躁，伸手把他推开。还有他喝醉那晚在路上搂沈河腰、拽着不撒手的图，行为像极了痴汉。


    沈河往下翻评论区。


    【卧槽，这也太劲爆了吧？川狗玩这么大的？】


    【第一张那个摸脸，那个男的才是男嫂子吧。】


    【所以他怎么又去纠缠styx？你们看styx那个表情，明显不情愿啊。】


    【震惊我全家，川狗是看到好看的男的就忍不住要上了是吧。】


    【我的天我还以为是那种渣男，原来是gay圈渣男海王啊。】


    【他妈的好疯……】


    【我以为他是在卖腐，原来是来真的还出轨啊。】


    【styx保护好自己的屁股……】


    【逆天男同。】


    【好恶……】


    【styx这是真惨……】


    下一秒，陈豫川电话打进来了。


    “看完了没？”


    “嗯。”


    “你有啥想法？”


    沈河问：“你啥时候和周闻搞上了？”


    “……我他妈是在揍他。”


    沈河笑了一声，“谁揍人又搂又抱，有几张我感觉都快亲上了。”


    陈豫川语气带笑，反问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沈河骂了句：“滚。”然后补充，“主要是没想到你脸皮能厚到连自己的瓜都吃。”


    陈豫川叹了口气：“拍照造谣的人真有病吧，我已经让人去处理了，不过网络舆论还是得控制一下。”


    沈河懒洋洋地靠到椅背上：“怎么控制？”


    陈豫川回：“实话实说呗，发给你看就是打个招呼。”


    沈河顿了顿，觉得这话有点莫名其妙。


    他直接挂了电话。


    几分钟后，手机跳出一条推送，陈豫川发了新微博：


    “老子揍人都能被你们拍成亲密照也是神了，嗑cp请找我唯一指定真爱@asg.styx，抱他已经经过本人允许。”


    【？？？？】


    【川狗这是在干嘛，好恐怖……】


    【我人已经裂开了。】


    【谁来告诉我这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styx这下真是无妄之灾了。】


    【styx快跑。】


    【这狗是真疯了。】


    沈河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感觉这狗确实是真疯了。


    他靠回椅背，拿起手机，给陈豫川发了条消息：


    “你发疯前能不能先通知我一下。”


    那边过了好几秒才回过来：“通知了啊，我不是说打个招呼嘛。”


    沈河看着这条回复，差点把手机甩了，问陈豫川：“打招呼是你这么打的？”


    陈豫川：“对啊，我感觉我挺真诚的。”


    沈河盯着这行字，好半天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最后回他：


    “我现在真的后悔来打职业了。”


    陈豫川继续厚颜无耻：“主要是你那队友不太行，ad也没法玩，啥时候我俩同队了你肯定就不后悔了。”


    沈河冷笑，问他：“现在删你好友还来得及吗？”


    陈豫川：“别别别哥，我的问题，但你也得体谅一下兄弟处境，我现在还被挂在热搜上骂呢。”


    沈河忍了又忍，想骂他又觉得他有点惨，想了想还是转发微博给他澄清了一下：


    “陈豫川是直男，抱我是因为喝醉了，别造谣。”


    结果评论区更是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


    【styx哥你兄弟并非指南……】


    【真醉还是装醉，我不敢说。】


    【这下终于承认自己是神秘男嫂子了？】


    【我懂了，这波啊，这波是趁乱公布恋情（狗头）】


    【说到底，嫂子你还是太宠狗了（哭）】


    【如果这狗玩意真出轨了，嫂子我们也是站在你这边的！】


    【哥听我一句，保护好你的皮古，这个陈豫川看起来不是正经人。】


    陈豫川发来消息：“完了，这下真公开恋情了。”


    沈河没理他，洗漱完躺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