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河在附近又玩了几天。陈豫川始终跟着，两人说的话很少，一起吃饭，住同一个酒店，偶尔在路上并肩走一段，仅此而已。
但沈河的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回a城的前一天，沈河收拾好行李，准备下楼吃饭，陈豫川站在他门外，像是在那等了很久。
“明天走？”陈豫川问。
“嗯。”
“几点？我订票。”
沈河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他：“你别一直这样。”
陈豫川手指在烟盒上敲了敲，侧过脸：“怎么？”
“你有自己的事。”沈河语气平静。
他看着陈豫川，目光很淡：“你该去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去别的地方看看，或者——”
他没继续往下说，“总之，别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
“这样对你自己不好。”想了想，他补充了一句。
陈豫川沉默了几秒，把烟和烟盒塞回裤袋里，直起身朝沈河走过来。他在沈河面前站定，盯着他的眼睛：“我以为你给我追你的机会了。”
沈河没看他，径直往前走，含糊地说：“算是吧。”
陈豫川没说话，只是跟着他，眼神里有种复杂的情绪。
“但你不用这样。”沈河想解释什么，话到嘴边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
陈豫川忽然打断他，声音低了下来：“我知道你不需要我。”
他自嘲般地笑了笑：“你什么都能自己搞定。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沈河没接话。
“高中那会儿，你第一次答应和我出去，我准备好一切，结果你自己背一个大包，所有有用的都带了，没一件多余的。”陈豫川笑了一下，那笑容有点无奈，“我当时就知道，你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哪怕我很想。”
他说着，像终于认命似的。沈河太清醒太独立了，清醒到能和他成为朋友，陈豫川都觉得自己像撞了大运。
“现在也一样。”陈豫川看着他，“哪怕是自己一个人重新开始，你也能自己处理好所有事。”
他顿了顿，手指攥紧又松开。
“但我总会想你还需要什么，我能为你做点什么。”陈豫川的声音有些哑，他往前走了一步，手抬起来，最终落在沈河肩膀上，力道不轻不重。
“哪怕只是帮你挡掉那些烦人的情绪，处理那些让你不开心的事。”他停下来，似乎在组织语言，“最起码能让你每天都高兴一点。”
沈河没说话。
“我不在乎你到底接不接受我。”陈豫川说这话的时候语速很慢，手指收紧了些，像是在努力控制情绪。
“我只是想像以前那样。”陈豫川盯着他的眼睛，目光很沉，“就像我们还是兄弟的时候那样，可以吗？”
他没再说下去。
沈河看着陈豫川，看着这个张扬傲慢、从不低头的人，此刻站在他面前，带着一种少见的克制和小心翼翼。
“你这样会很累。”沈河最终说。
“我愿意这样。”陈豫川立刻回答，声音恢复了些力气，“我一直只想要你开心。”
沈河愣了一下，没去看他，只说了一句：
“随你。”
如果跟着我你能开心的话。
回到a市后，沈河约经理聊了聊，答应了vlg的邀约。
很显然他刚答应，就有人给陈豫川通风报信。陈豫川表现出一种克制不住的兴奋，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又装作不经意地随口一问：“和你们经理聊啥了？”
沈河只说准备去vlg，没多解释什么。
其实原因很简单，主要是钱。
在他的规划里，以后读书生活得花很大一笔钱，这也是他来打职业的原因之一。多赚点钱，没什么坏处。况且在asg打得确实憋屈，消磨热情。
去vlg不一样，他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剩下的交给陈豫川就行。说白了，能躺着赢，为什么要站着输？
既然打职业，那就打得舒服点。
转会手续办得很快。临走前，沈河约周一帆吃了顿饭，算是告别。
高明远还在外地，两人约好等他回来再见一面。
虽然沈河觉得自己不需要朋友，但是联系人里多两个人也影响不了什么。
陈豫川非要跟着去。沈河本来想拒绝，但看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饭桌上，陈豫川和周一帆莫名其妙就呛起来了，沈河简直头大，沉下脸说了两句，那俩人才消停。
吃完饭，周一帆叫住沈河：“哥，我单独跟你说两句。”
陈豫川脸色立马变了，站在原地盯着周一帆，那眼神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沈河转头看了他一眼。
陈豫川抿了抿嘴唇，眼神里写满了不情愿，但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周一帆点了根烟，笑着开口：“我之前还幻想过，下赛季咱俩能一起拿个冠军呢。”
沈河看了他一眼：“你还年轻，很有潜力，机会多着呢。”
周一帆摇了摇头：“潜力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他顿了顿，又半开玩笑地说：“不过也没事，我比陈豫川年轻。等我把那个狗东西熬死，我就出头了。”
沈河嘴角动了动，差点笑出来。
周一帆看着他，半开玩笑地说：“哥，你走了就我一个人背锅了。”
沈河沉默片刻，想了想，开口说：“你操作很好，这一点不用我多说。但游戏不只是靠手，更要靠脑子。”
周一帆愣了一下。
“教练的指挥你听就行了，但别全听。”沈河语气平淡，却很笃定，“他没脑子，你不能老是跟着他。”
“还有队友。”沈河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远处，“别太把队友当回事。”
周一帆皱了皱眉：“啥意思？”
“他们打得好，你配合。他们打得烂，你自己玩。他们想赢，就得配合你，而不是你迁就他们。”
沈河转头看向他，语气平淡：“别打到最后游戏也输了，自己也玩得憋屈。”
周一帆咀嚼着这句话，半晌后笑了：“河哥，你这也太自我了。”
“游戏就是这样。”沈河没什么表情，“自己玩开心了，才是最重要的。”
周一帆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两人又聊了几句，临别前，周一帆伸手拍了拍沈河的肩膀：“河哥，你真的很强，去vlg好好表现，把陈豫川踩在脚下，别让他抢你风头。”
沈河有些无语：“你和他较什么劲呢？”
周一帆叹了口气：“唉，你不懂，总之，以后就是对手了，到时候赛场见。”
陈豫川就站在不远处，靠在车旁等他。看到沈河走过来，他立刻站直了身子，眼神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像是在确认什么。
“聊完了？”陈豫川问。
“嗯。”
“聊了什么？”
沈河说：“他让我把你踩在脚下。”
陈豫川突然笑了一下，问：“为什么要奖励我。”
“……”
“我真的求求你了。”
陈豫川看到沈河平静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崩裂，忍不住笑出声。
临走那天，陈豫川叫了十几个人来帮沈河收拾宿舍。
沈河东西本来就不多，行李箱加上几个纸箱就装完了。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兴师动众，但陈豫川坚持，他也懒得多说。
沈河只是有点可惜，毕竟这房间之前陈豫川还特意让人打整过，他住得挺舒服，现在多少还有点舍不得。
最后，陈豫川让人拿来一个定制的玻璃鱼缸，外面套着一个箱子，铺满防震棉，小心翼翼地把沈河养的那条鱼装了进去，盖上盖子。
沈河看着那个精致得过分的盒子，有点无语：“你这是干什么？”
“搬鱼啊。”陈豫川一本正经地调整着盒子里的水温计，“你以前不是一直把这条鱼当亲生儿子养吗？每天又测水温，又观察状态，生怕它出点问题。”
他小心地往缸里加了点亚甲基蓝，一副很专业的样子，继续说：“我特意找人定制的，恒温增氧，高级过滤，保证它到vlg那边也活蹦乱跳。”
沈河看着陈豫川一脸认真的样子，沉默了两秒，终于憋不住了：“你是真蠢啊。”
陈豫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他：“怎么突然骂我？”
“这种鱼的寿命只有两到三年。”沈河语气平淡，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幻想，“那条早就寿终正寝了。”
陈豫川愣住了，低头看着盒子里游来游去的鱼：“那这条……”
“年初刚买的。”
“……”
陈豫川沉默了几秒，最终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条是你小儿子，也算我小儿子，咱做家长的怎么能委屈孩子呢。”
沈河没再搭理他的胡言乱语。
vlg的宿舍比asg那边好太多了，整个房间布局得像个小型公寓，一应俱全，还有独立的小厨房和阳台。家具都是新的，简约干净，采光极好，落地窗外能看到基地的一片花园。
沈河站在门口环顾四周，停顿了几秒，侧头看向陈豫川：“你们vlg这么夸张吗？”
陈豫川坐在地上组装盒子，闻言抬起头，笑了一下：“你不一样。”
沈河愣了愣，没反应过来：“什么？”
陈豫川放下手上的东西，走到他面前，眼神里带着点促狭的意味。他停顿了一下，故意压低声音说：“毕竟你是我心尖尖上的人。”
沈河：“……”
沈河盯着陈豫川看了几秒，脏话已经来到了嘴边，他最终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转身走进阳台。
陈豫川在他身后笑出声来，看起来心情很好。
“别生气啊。”陈豫川跟进去，语气里满是笑意，“我说的是实话。”
沈河没理他，推开窗户透气。
“不过说真的。”陈豫川收起玩笑的语气，走到他旁边，“你这间是我亲自安排的，位置好，安静，光线也好。”
他顿了顿，指了指放在角落的那个超大鱼缸：“鱼缸也提前装好了，找专业人士布置过，水养了一周，休息一会就能把咱孩子放进去。”
沈河看着那个养鱼群专用的超大鱼缸，又看了看那精致复杂的造景，水草、假山、沉木，布置得跟个微缩版水下世界似的。
再加上全自动过滤换水喂食装置，不超过八厘米的小鱼住一米长的缸，以后他估计连鱼的面都见不到了。
沈河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谢了。”
陈豫川还挺高兴：“和我客气啥呢，都是为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