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各方
这件事过去之后, 这次选秀倒是没有别的波澜了，一轮一轮的筛过去，最后只剩下十几个人留到了最后。
而这十几个人之中, 又有约莫十个人留上，剩下几个人，除了给几个皇子指婚, 只怕俱都要撂牌子自行嫁娶。
沐家姑娘, 没有任何悬念的留到了最后, 其实这也算是一个习惯了，沐家女儿不能指婚, 但是却也不能在前面被淘汰出去, 否则这也太难看了些，到底是大家闺秀，起码也得留到倒数第二轮或者最后一轮。
大选的日子一天一天近了，傅明珠也看着越来越焦躁了，虽然知道沐雪曦应该会被撂牌子,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提着心, 生怕出什么意外。
而傅明梓则是一大早就出了门, 去宫里打探消息。
他和周孝衍进宫的时候, 皇帝的御驾已经到了交泰殿, 那儿正是大选的地方。
周孝衍和傅明梓也没敢往后面去，只在周孝衍当差的户部坐着。
今日户部当值的堂官面对周孝衍十分小心翼翼, 却也周到谨慎, 还命人搬了个炉子进来, 又坐着说了会儿话，这才告辞离开。
看着这一幕，傅明梓忍不住笑了：“殿下在户部倒是如鱼得水。”
周孝衍眼神暗了暗, 上一世他在户部，可没有如今这番情形，那时候他一心想着要做出些实绩来，让父皇对他刮目相看，又看不上那些琐碎的小事，最后在皇帝的别有用心，和自己的自寻死路之下，到最后他根本在户部待都待不住，没人把他当一回事，也没人敢给他任何出头的机会，只将他当成一尊佛供起来。
他最后能与四皇子有一争之力，也是因为后来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的错处，又一点一点弥补，这才得到了户部众臣的认可。
他如今能踏实下来做事，也是因为上一世得了教训，这才明白了这其中的苦楚，真实的朝政，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高潮迭起，更多的时候，其实就是这些琐碎的小事，而这些琐碎的小事，才是最锻炼人的。
“也只是一点一点学习罢了，如鱼得水却谈不上。”周孝衍这句话说得十分真诚。
他虽然这一世的确比上一世的情形好些，不过该做的事情还是一点都不能少，尤其现在户部没有正经的尚书，两个侍郎之间明争暗斗，底下人也人心浮动，其实并算不得什么好时机。
两人就这么一边闲聊着，一边等着交泰殿的消息。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终于有一个小太监，顺着宫墙根一路跑到了户部外面，魏宝成一直守在这儿，看见他来了，急忙迎了上去：“怎么样？出来了吗？”
“出来了。”小太监喘的极厉害：“沐家两位小姐，大小姐被指给了四皇子做侧妃，二小姐被撂了牌子。”
魏宝成心里咯噔一下，这算什么事，怎么大小姐被指给了四皇子。
他心里一时间有些乱，但是到底没忘了正事：“那我们五皇子呢？陛下给五皇子指了谁？”
小太监面色略微有些尴尬，顿了顿才道：“陛下并未给五皇子指婚。”
魏宝成脸色瞬间惨白。
没有指婚？他怕不是在做梦吧？怎么会没有指婚呢？这不可能！
魏宝成手有些抖：“我们五皇子都封了王了，怎么会没有指婚，是不是你听岔了？”
小太监心里也有些忐忑，不过倒也不敢说瞎话，坚定道：“真的没有，我听了好一会儿呢，陛下说，这次的秀女没有几个好的，下次再给五皇子寻好的指，四皇子和六皇子也没有定正妃。”
魏宝成听了这话，心里稍微稳了稳，不过到底还是有些发涩：“就算如此，那也不该连个侧妃也没有啊……”
他这话一说出口，自己就察觉到了不对，急忙止住了话头，转而道：“不过陛下想来比我们这些奴才要想的周到些，劳烦你跑一趟了。”说完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不动声色的递了过去。
小太监接了过来，手一摸就知道不少，面上也带上了一丝笑意：“多谢魏公公了，那小的告辞。”说完一甩袖子，行了一礼，这才转身走了。
看着那小太监离开，魏宝成原本面上的神色顿时换成了苦色，这话该怎么和五殿下说呢？这事情闹得，只怕五殿下面上须不好看。
魏宝成在门外沉吟了片刻，终于硬着头皮进了户部的院子。
“殿下，奴才有话回禀。”魏宝成站在门口低声道。
“进来吧。”屋里周孝衍和傅明梓的谈话被打断，周孝衍顿了顿，终于朗声道。
魏宝成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进了里间，进去依旧不敢抬头，低声道：“交泰殿有消息回来了。”
周孝衍和傅明梓互看一眼，最后两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魏宝成身上，魏宝成顿时一身冷汗。
“说吧。”周孝衍轻声道。
虽然早有所料，但是到底要听到确切的消息，周孝衍心中才会觉得安稳。
魏宝成抿了抿唇，将话头又组织了一遍，这才将之前那个小太监回的话尽数回禀了周孝衍，不过将皇帝没给周孝衍指婚的消息放到了最后，而且尽量将皇帝的苦心说的多了些，生怕周孝衍因此生气。
一直等到魏宝成说完，屋里顿时陷入了寂静之中。
魏宝成擦了擦脑门的汗，只觉得压力很大。
五殿下不会因此迁怒自己吧，魏宝成心里有一出没一出的想，越想却是越害怕，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凝滞了。
周孝衍却不知道此时魏宝成自己把自己吓成这样，他和傅明梓互看一眼，眼底却是松了口气，这次出手，总算没有改的太多。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魏宝成等了半天，就等来了这样一句平淡的话，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甚至还抬头看了周孝衍一眼，却见周孝衍面色平淡，似乎完全没把这当成一回事。
魏宝成终于松了口气，心中却忍不住好奇，殿下今日这般上心，竟然不是担心自己的婚事吗？
不过魏宝成到底没敢多留，行了一礼，急忙退下了。
等看着魏宝成出去，周孝衍这才迫不及待的开了口：“父皇这个指令一下，只怕太子再糊涂也该明白了。”
傅明梓笑着点了点头：“想来云台大营的消息，太子殿下应该也打听的差不多了吧。”
周孝衍此时眼中终于少见的有了笑意：“希望如此吧。”
**
此时东宫，自然也是接到了消息，甚至东宫得到消息的时间，比周孝衍他们还要早一些。
而端本宫中，已经是一地的碎瓷片了，太子冷着脸坐在主位，几个属官站在下面，各个面上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父皇真是好算计啊。”太子许久才吐出了这一句话。
他如今就算是再蠢，也看明白了父皇的布局，云安的嫡庶之争，不仅父皇知道，他也早就心知肚明，所以当知道傅明珠来到京城的时候，他也曾想过通过傅明梓接触傅明珠，但是最后到底还是作罢了，因为他知道，皇帝一直都盯着他，只要他有异动，就有不测之危。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的这位好父皇，竟也盯上了沐家，还破了祖宗规矩，将沐家庶女指给四皇子。
如今四皇子两个侧妃，一个是世家之首夏家的嫡女，一个是黔国公最爱的庶女，皇帝如此施为剑指何处，太子几乎不用多想。
“云台的事情都调查清楚了吗？”太子看向自己的一个属官。
那个人急忙出列：“回殿下，已经调查清楚了，云台这几日的确一直不练兵了，而是在练阵，根据属下猜测，应该是要劳军。”
果然如此，太子心中了然。
同时他也开始猜测皇帝突然犒军的真实目的，如今四海升平，没有用到兵士的地方，此时犒军，不是皇帝自己想要出风头，就是想给谁搭梯子。
前一个不可能，太子了解自己这个父皇，一直都行中庸之道，并非好大喜功之人，至于后一个。
太子眸色深沉，皇帝想给他的心肝铺路，自己却偏偏不会让他如愿。
“我知道了。”太子此时终于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淡淡点了点头：“你们都下去吧，今日的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那两个属官后背一寒，急忙点头应下，然后退了出去。
太子站在端本宫，看着太极殿的方向，眼底眸色寒凉。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并非父皇喜爱的儿子，但是他却也一直都在兢兢业业的扮演好一个儿子和太子的角色，他觉得自己并没有任何对不住皇帝的地方，但是如今若是皇帝想要谋算他，那他也就不必将他当成自己父亲了。
**
且不说太子心中如何痛恨皇帝和四皇子，如今突然得知这个天大好消息的四皇子，却是一脸发懵。
他在得到夏家女儿为侧妃之后，虽然觉得父皇如此处置有些小气，但是心里却是松了口气，毕竟以夏家的家世，若是真的成了自己正经的岳家，只怕他也是压不住的，一个侧妃，倒是极妙，让他也多了几分转圜的机会。
所以第二日一早他就去夏家请罪，夏家自然也不敢得罪他，好声好气的招待了一回，还以女儿行为不端向他告罪，一时间四皇子自己都被恭维的有些轻飘飘。
不过他到底知道自己的身份，想来这次得了这么大一个便宜，什么王妃就不需再想了。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王妃的确是没有，皇帝却又送了一个沐侧妃过来。
虽然不是嫡女，虽然只是个侧妃，可是却让四皇子心头巨震。
云安沐家，这家人地位实在太过特殊，特殊到只是一个庶女为他的侧妃，也让四皇子忍不住浮想联翩。
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难道真的看重自己吗？
这不可能，从小打大，他关怀的始终都是别的皇子，可是这次老五和老六都没有指婚，就只有他……
四皇子眼神闪烁，将一丝狂喜狠狠的压下。
无论如何，他总算是有了一丝希望，而他也会牢牢的抓紧这一丝希望。
第82章 家中
傅明梓和周孝衍在收到消息之后, 就一同离开了皇宫，周孝衍回了晋王府，而傅明梓却没有跟他一起回去, 而是回了自己家。
现在傅明珠还在家里等消息，他得赶紧回去告诉她。
傅明梓回来的时候，傅家的气氛有些紧张, 门口传话的小厮都看着十分紧张, 一定盯着门外。
看见他回来了, 原本紧张的脸上才松了口气。
“老爷在家吗？”傅明梓随口问道。
门房点了点头：“老爷今日没出门，应该在家。”
傅明梓没再多问, 抬脚朝着前院书房去了。
去的时候, 靖国公果然正坐在书房里看书，不过看他许久都没翻一页，应该也并不是十分认真。
“爹！”傅明梓在门外就喊了一声。
靖国公瞬间回过神来，看向门口：“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靖国公站起身来：“宫里有消息了吗？”
傅明梓进了书房门，随意的坐下, 这才道：“自然是有消息了, 不然我也不能回来。”
“和之前打听的一样吗？”靖国公语气急促。
傅明梓暗笑, 虽然刚刚看着沉稳得很, 其实老爷子心里也是忧虑的。
“一样。”傅明梓点了点头：“皇帝果然将那个庶女指给了四皇子。”
老天爷子一听到这个消息, 就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早有预料, 但是最后果真是这个后果, 他还是有些叹息。
“皇帝这是真的铁了心要捧四皇子上位了。”老爷子语气沧桑：“连世家也能容忍了, 之前皇帝可是十分痛恨世家的，为了打击世家，几乎用尽了半生的精力, 如今为了一个孩子，竟也会自掘坟墓。”
傅明梓听出了老爷子语气中的伤感，忍不住笑了笑：“皇帝倒也没有老糊涂，只给了个侧妃，要是真给一个正妃，那才是真的糊涂了。”
老公爷摇了摇头：“这倒是不可能，我了解皇帝，他再怎么胡闹，也不会让世家起来了，想来这次对夏家，他也只是利用，但是他想的好，有些事情却并不会按着他的想法来，现在把夏家抬了起来，但是日后要想再把夏家压下去，可就不知道要废多少功夫了。”
傅明梓听着这话，紧抿着唇，心里明白老爷子的担忧，夏家作为世家，其实最可怕不是他们家的权势有多盛，一家一族就算是权势再盛 ，那也不过是皇帝一张口的事情。
夏家最可怕的，是他掌控的人才罗网，作为大魏第一世家，受过夏家恩德的读书人和官员，简直不胜枚举，为夏家摇旗呐喊的仕林才子更是数不胜数。
也正是这样广大的基础，才会让夏家苟延残喘至今，甚至如今朝堂上，夏家家主还占着翰林院掌院的职位，简直就是大魏读书人的标杆。
皇帝努力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将夏家的气势压下去五分，如今皇帝用得着夏家了，想要将夏家提起来，那只怕要付出的，可就不止五分了。
而想要再一次将夏家压制下去，需要付出的，也必然比第一次要多得多。
傅明梓眸光灼灼，他知道世家的危害之处，若是让以夏家为首的世家长期占据读书人顶端，占据大半读书资源，甚至挤压其他读书人的生存空间，这对底层的读书人是十分有害的，户枢不蠹流水不腐，这个道理，傅明梓比谁都懂。
“您放心。”傅明梓语气沉沉：“我不会让这件事走到这个地步的，夏家，我迟早都会收拾。”
这也不仅是为了国家或者为了朝廷，傅明梓可是记得清楚，夏家对他们傅家也存着很深的恶意，在芸嘉的记忆中，最后若不是他除掉了夏家，那么被灭掉的只怕就是傅家。
老公爷不知道傅明梓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但是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中倒是把他的话信了大半，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不会说空话的。
老公爷心中不由有些欣慰，原本就以为他是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如今倒是看着有了几分兼济天下的格局，但是若是让老公爷夸上他两句，倒也不可能，因此老公爷只瞪了他一眼：“你倒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行了，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了，赶紧回去给你姐姐回话吧，她今日只怕也是担心的够呛。”
傅明梓笑了笑，也不和老爷子打哈哈了，转身就出了书房门，朝着后院去了。
傅明珠这一早上，都是眼珠子不错的坐在文氏院里候着的，一听到门外响起脚步声，就忍不住站了起来。
文氏还想笑话她几句，却听到外面传话：“五爷来了。”
“快让他进来。”傅明珠急的抢了文氏的话。
文氏倒也没有生气，她很明白傅明珠如今的心情。
傅明梓打了帘子进来，看了一眼站起身一脸焦急的傅明珠，轻声笑了笑：“大姐你这是怎么了？”
“如何？消息出来了吗？”傅明珠急的往前走了两步，紧紧抓住了傅明梓的手。
傅明梓被抓的有点疼，但是还是温和的拍了拍傅明珠的手背：“大姐，你放心吧，曦姐儿被撂了牌子，今儿下午应该就能回来了。”
傅明珠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文氏却听出了一丝不对，急忙问：“那晴姐儿呢？”
傅明梓看向一脸疑惑的文氏，他倒是忘了，文氏好像还不知道皇帝和沐家的那点龃龉。
傅明梓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道：“晴姐儿被指给了四皇子做侧妃。”
“啊？”文氏一惊，从榻上起身：“这怎么能成，晴姐儿可是……”文氏一时失声，看向傅明珠，却发现傅明珠面色平静。
文氏又看了一眼傅明梓，发现他也没什么反应，文氏心下一跳，约莫明白了一点什么，然后又立刻敛住神情，笑了笑：“倒也是个好前程，听说四殿下温文尔雅，和晴姐儿倒也相配。”
傅明珠听了冷笑一声：“大嫂你心善，却是不知道这里面的龌龊事。”
文氏心里一突，面上勉强压制住神情，低声道：“不管如何，总归是定下了，有些话可不敢说。”
傅明珠眼中依旧冷淡，但是到底也明白文氏这话是为了她好，便压下了怒气点了点头。
傅明梓看着自己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也不想在这儿多待，直接道：“既然没什么事儿，那我就先走了。”
傅明珠点了点头，文氏这会儿有些神思不属，也没工夫理他，所以傅明梓倒是十分顺利的脱了身。
等出了文氏院子，傅明梓这才有些犯嘀咕，没想到大哥嘴这么严，这事儿竟是一点没透出去。
**
这日下午，沐雪晴和沐雪曦姐妹果然回到了傅家，不过沐雪曦看着神色平静，而沐雪晴则是满脸喜色，身前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嬷嬷，都是宫里赐下的。
打头的那个嬷嬷面上冷淡，看着是个管事的，一来傅家就和文氏行礼回话：“夫人，奴婢是奉太后和皇后娘娘之命，前来照顾沐姑娘的，从今日起直到沐姑娘离开傅家，都要跟着奴婢学习宫中礼仪，还请妇人恕罪。”
文氏听了面上神色不变，她倒也算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这种事儿门儿清，便点了点头：“劳烦嬷嬷了，不过既然几位嬷嬷过来，我们家里也不能慢待了，之前晴姐儿是个她妹妹住在一起的，如今既然几位嬷嬷也要同住，那我就让曦姐儿搬出来，那个院子单独划给晴姐儿，嬷嬷觉得这样可以吗？”
文氏对这些宫里人十分客气，这种事也要多问一句。
那位嬷嬷一听就知道这次的主家是个好说话的，急忙点了点头：“夫人安排的极好，多谢夫人了。”
文氏笑了笑，然后又看了一眼沐雪晴，她虽然依旧垂着眸，看着和之前老实的样子没什么差别，但是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早就暴露了她的情绪。
文氏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傅明珠，见她冷着脸搂着沐雪曦，并没有说话的意思，知道只怕是指望不上她了，只能叹了口气，自己开口：“晴姐儿，你这几日要好好跟着嬷嬷学习礼仪，不得懈怠。”
沐雪晴柔柔的出来行礼：“谨遵舅母吩咐。”
文氏点了点头，只当训过话了，然后就对着身后的大丫鬟点了点头：“你去领着几位嬷嬷安置下吧。”
文氏身边的人都是精明的，至于腾院子，文氏也早就在得到消息之后做好了，因此这丫鬟领了命，便笑着招呼着几位嬷嬷朝着之前沐雪晴住的方向去了。
等到屋里的人都走了，文氏这才看向傅明珠母女，叹息道：“你身为嫡母，刚刚也该说几句话的。”
傅明珠冷哼了一声：“她这般有主意，那轮得着我给她训话。”
沐雪曦听着这话，一脸担忧的握住了傅明珠的手。
傅明珠安抚般拍了拍沐雪曦的手背，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大嫂你是不知道，我在她入宫之前才察觉到，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前程，我身为嫡母却被瞒得死死的，我看我这嫡母也当得没什么趣味。”傅明珠赌气般道。
文氏这会儿也知道了这件事前前后后的因果，此时也不好再劝傅明珠，只叹了口气道：“好歹面子上要过得去，至于别的，我不会勉强你。”
傅明珠听了这话，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第83章 游玩
这天下午秀女从宫里出来, 有关于这次选秀的结果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京城上上下下所有官员，突然发现，原来看着不声不响的四皇子, 竟然成了这次选秀最大的赢家，而之前相传十分得皇帝喜爱的五皇子，却连个侧妃也没混上, 而六皇子更惨, 原本内定的王妃, 也被自己哥哥抢去了。
一下子不知多少目光都投向了楚王府，许多人心中也忍不住琢磨, 难道四皇子也得了皇帝的青眼, 要开始后发制人了。
一时间楚王府竟也热闹起来，反而是之前被人踏破门槛的晋王府清冷了起来。
傅明梓这日又来晋王府上见周孝衍，见这副清冷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如今殿下可没有之前受欢迎了，我今儿进来, 竟连个人影也没看到, 真是人情冷暖。”
周孝衍面色平静, 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随意道：“这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没了倒好。”
傅明梓忍不住笑了：“殿下心态倒是很稳，若是放到旁人身上, 只怕此时已经焦躁起来了。”
周孝衍听到这话顿了顿, 其实傅明梓倒也没说错, 普通人遇到这样落差必然会焦虑，就和他上一世似得，因为突然的落差, 心中焦躁难安，后来更是为了让皇帝看重自己，做了很多的努力。
想起那时的自己，周孝衍只想冷笑，真的可悲啊……
看着周孝衍神情转冷，傅明梓知道他又想起了别的，似乎自从他们说开了之后，周孝衍就越来越多的在自己面前走神，他眼中总是时不时闪过悲伤或者深沉，这让傅明梓有一种被他排斥在外的疏离感，说实话她很不喜欢周孝衍这样。
“殿下！”傅明梓打断了周孝衍的回想：“我们今天出去走走吧，外面天气很好呢。”
这只是傅明梓突如其来的想法，为的只是拉回周孝衍的思绪。
周孝衍一愣，看向傅明梓，看着他脸上有些浅淡的红晕和眼底的慌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了：“好啊。”他浅浅的笑意，让他原本清冷的脸上更添姝色。
傅明梓看着他漂亮的脸，心跳的飞快，鼓噪着似乎快要从腔子里涌出来。
“我们去哪儿好呢？”周孝衍歪着头看着窗外的景色：“不如就去护国寺吧，听闻寺后的桃花开了。”
傅明梓顿时想起了之前那片枯败的桃林，还有杨姑娘那张带着惨笑的脸，想要否决，但是当他看向周孝衍期待的眼神的时候，又吞下了拒绝的话，反而道：“好啊。”
周孝衍眼底闪过一丝兴奋，他上一世，在离开京城之前，从未见过这世界的美好，在离开京城之后，虽然也见过大漠花海，但是却早就没有了欣赏的心情，现在要和傅明梓一起去看花，虽然只是护国寺后小片的桃花林，也让他激动不已。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周孝衍看着有些迫不及待。
傅明梓见他这样激动的样子，心底忍不住有些发软，他在宫里困了这么久，应该是没见过外面广阔的世界吧，去看个桃花也会这么高兴。
想到这儿，傅明梓十分容忍的笑笑：“好，就现在去。”
虽然话这么说，但是却也不能真的就这么甩手离开，傅明梓哄着周孝衍去换出行的衣服，这才和魏宝成商商量量的准备好了一些出行的东西。
魏宝成本来想跟着，却被周孝衍否了。
“我们就出去转转，你跟着算什么事儿，再说了你也不会骑马，没得耽误行程，我和傅公子两个就足够了。”周孝衍一边调整自己的箭袖，一边道。
傅明梓看着他生疏的手法，忍不住走上前帮他调整箭袖，笑着道：“也行，反正咱们也没多少东西，用不着人伺候。”
魏宝成一听这两人都统一意见了，也知道自己没戏跟着去了，只能有些沮丧的点了点头：“那殿下可要小心啊，奴才听说外面的路没有京里平整，您骑马要小心。”
周孝衍忍不住笑出声：“你这狗奴才，担心的倒是挺多，放心吧，我之前跟着父皇春猎骑马也没出什么事，这次不过是去京郊的护国寺，能有什么事。”
魏宝成点了点头，又唠唠叨叨的嘱咐了一番，这才将傅明梓和周孝衍送出了门。
他们两人出了门，倒是没有忙着骑马，而是牵着马慢悠悠的出了城，然后这才上马一路朝着护国寺奔去。
两人骑得不快，一路傅明梓还给周孝衍介绍周围的情况。
周孝衍听得津津有味，看着傅明梓的眼神也越发深沉了：“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他忍不住道。
傅明梓笑了笑：“我小的时候，就被我父亲交给二哥在这周围学习骑术外加练武，当时二哥管得严，我为了弄点吃的，几乎将这周围都走遍了，后来二哥练得狠了，我为了逃跑，也没少和二哥费心机。”
周孝衍听这忍不住有些心疼：“练得很辛苦吗？”
傅明梓看他眼神，只觉得心尖都冒着甜意，忍不住凑了过去，低声道：“殿下亲我一下，我就不辛苦了。”
周孝衍一听他又说这些荤话，忍不住涨红了脸，低声道：“不要胡闹！”
傅明梓最爱他这副小模样，忍不住笑出声，然后趁着他不注意，凑过去亲了他一口，亲完之后立刻笑着打马离开，活生生一个登徒子。
周孝衍脸红成了猴屁股，咬牙切齿的追了上去。
两人一追一逃，打打闹闹，竟也很快的到了护国寺山门下。
这次来时为了正事，自然不会再走后门，他们两人牵着马，大大方方的从山门走了上去。
周孝衍还因为之前的事儿生着气，一路上傅明梓费尽口舌，他也不理不睬，傅明梓看着把人得罪狠了，急忙又小意安抚：“殿下别生我的气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冒犯殿下。”
周孝衍斜眼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甩开他扯着自己袖子的手。
傅明梓虽然被甩开了手，但是却一点都不气馁，又不依不饶的凑了上去。
“殿下，您就饶了小臣吧，小臣的笑话都快讲没了，您要是再不饶了我，那我就抱着殿下上山，以此赎罪。”说完也不等周孝衍反应，抬手就要抱人。
周孝衍急红了脸，往后退了两三步：“你还胡闹！”
见他终于和自己说话了，傅明梓假意抬起的手也放了下来，笑嘻嘻道：“殿下要是原谅小臣，小臣就再不和殿下胡闹。”
虽然知道这话怕是一点保证都没有，但是看着傅明梓这个样子，周孝衍也只能点头应了，他可知道，傅明梓这浑人，是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要是真的在山道上抱住了他，那等明儿，整个京城也都知道了。
见周孝衍松了口气，傅明梓越发得寸进尺了，笑着凑到了周孝衍跟前，低声道：“以后我再也不在外面亲殿下了……”他笑的有些奸诈：“我都在家里亲，一点也不让旁人看见。”
周孝衍被他说得脸红的都快冒烟了，轮这些手段，他根本就不是久经风月的傅明梓的对手。
“你少说话，我们快上去吧。”周孝衍压着嗓子道。
傅明梓也不敢把人逼急了，笑嘻嘻的应了，跟着周孝衍朝着山上去了。
今日护国寺的香客倒也不少，之前在山道上就见了不少坐车坐轿的人，等进了大门，大雄宝殿前更是人来人往。
傅明梓和周孝衍各自上了一炷香，又往功德箱里塞了香油钱，两人这才慢悠悠朝着山后的桃花林去了。
护国寺是前朝的天龙寺改建的，本朝开国的时候，太/祖曾在此处避难，躲过了敌军的搜索，因此等日后建了大魏，便将天龙寺改成了护国寺。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护国寺里的建筑都很有些历史，风韵也沿袭了不少前朝的做派，他们一路走来，倒也算得了些趣味，尤其是周孝衍，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护国寺。
两人慢悠悠的走到了后山，这才发现他们不是唯一来这儿的人，有很多香客都会来这儿赏景，不过倒是比寺里人少一点，因此他们两人倒也不算太显眼。
一路顺着小溪往上游走，傅明梓心中感慨良多，之前在这儿见杨姑娘的时候，这片桃林还荒凉的不成样子，没想到如今桃花灼灼美不胜收，就连这小溪都多了几分生机。
一直走到了上游，却是一个山谷，谷中大片大片的桃花灿若云霞，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嬉笑声和乐曲声。
傅明梓有些疑惑：“有人在前面宴饮吗？”倒是好兴致，傅明梓感叹。
周孝衍神色微动，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道：“若是我没有猜错，应该是在京城读书人中颇有盛名的桃花宴。”
一说桃花宴傅明梓就知道了，好歹他也曾是京中最有名的纨绔，京中富家子弟的那些玩乐盛事就没有能少的了他的，但是这个桃花宴却除外。
据说这个桃花宴是安乐郡王组织的宴饮，但是能参加这个宴饮的人，起码也得是个秀才，来来往往的都是读书人，像是傅明梓这样的纨绔，是连门都进不了的。
因此这个桃花宴傅明梓也只是听说过，据说每次宴饮，安乐郡王都会让他们家养的歌姬舞姬献艺，那些读书人更是做了许多诗词夸赞这些歌姬舞姬的才艺，更是惹了无数人的遐想。
因此桃花宴也是京中最负盛名的宴会。
“竟然是桃花宴。”傅明梓忍不住笑了：“我之前一直好奇想过来看看，却不敢自取其辱，如今跟着殿下，说不得能有这个福气一饱眼福了。”
第84章 隔阂
周孝衍目光复杂的看了傅明梓一眼。
上一世的时候, 到最后傅明梓可是和这位安乐郡王关系极好的，那时候他参加这种宴会简直手到擒来，没想到如今因为自己这个变数, 他们两人竟然到现在都不认识。
“安乐郡王是父皇堂兄的嫡子，平日里也很喜欢玩乐，你竟然不认识他吗？”周孝衍试探着问道。
傅明梓有些诧异的看向周孝衍, 摇了摇头：“听过郡王的名字, 不过并不认识郡王。”说完他忍不住笑了笑：“殿下觉得我是个喜好玩乐的纨绔, 就该认识京中所有的纨绔吗？”
“不是。”周孝衍急忙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你……”
“殿下别急。”傅明梓笑着打断了周孝衍的话：“我不过是和殿下开个玩笑罢了。”
周孝衍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又有些懊恼的看了一眼傅明梓：“以后不许开这种玩笑。”
傅明梓面上笑着应了, 心中却忍不住有些疑惑，周孝衍似乎总是会在事关自己声誉的事情上过分敏感，甚至于有些小心翼翼，这让他总是觉得他们两人之间虽然看着亲密，却总是横亘着一条看不见的界限, 即使表面亲密, 也无法真正走入彼此的内心, 甚至无法毫无顾忌的互相开玩笑。
傅明梓眼底闪过一丝深沉, 到底将这个念头压在了心底。
他们两人顺着桃花林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看见十几个儒衫仕子，顺着溪流三五成群的席地而坐, 身前摆着矮脚桌, 桌子上都放着各色水果和美酒。
而在溪流尽头, 则是放着一个更加豪华的长塌，一个身姿风流的青年半躺在榻上，一手端着一杯酒, 眼睛却看着眼前起舞的舞姬。
傅明梓神色一跳，这个人就是安乐郡王？的确有几分疏狂的意思。
周孝衍一直暗暗观察着傅明梓的神色，见他眼底流露出一丝欣赏之意，心上不知为何，忍不住有些酸涩。
“你觉得安乐郡王如何？”周孝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突然脱口而出问道。
傅明梓一愣，看向周孝衍：“殿下怎么会这么问？”他有些诧异，继而又笑笑：“不过第一次见面，能有什么感觉，就还可以吧。”傅明梓语气淡漠。
周孝衍心中似是松了口气，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还是在意的。
正在这时，安乐郡王似乎也看见了他们，他从榻上起身，笑着对着他们拱了拱手：“没想到能在这个地方遇见晋王殿下。”
安乐郡王一语，一下子惊醒了沉醉在音律和舞蹈中的诸位仕子，他们俱都看了过来。
周孝衍面色平静，似乎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侧身避过安乐郡王的礼，温声道：“郡王殿下有礼了。”
安乐郡王对周孝衍的疏离的语气毫不在意，笑了笑道：“既然遇上了，那就是缘分，殿下也请坐下用一杯水酒吧。”
周孝衍顿了顿，看了一眼似乎饶有兴趣的傅明梓，最终还是咽下了拒绝的话，点了点头：“劳烦郡王了。”
安乐郡王见周孝衍应了，一挥手，便有人将早就备好的坐塌和桌子搬了上来，正好放在安乐郡王的身侧。
周孝衍脚下一顿，最终还是带着傅明梓走了过去，在安乐郡王身侧安坐。
等走的近了，傅明梓这才看清楚了安乐郡王的长相，的确是一副风流俊美的模样，和周孝衍有三分相似，但是却没有周孝衍这股冷淡禁欲的味道，反而狂放了许多。
傅明梓只是一照眼，便垂下了头，但是还是被敏感的安乐郡王捕捉到了，他笑着看向垂着头的傅明梓，温声道：“这位就是傅公子吧，果真闻名不如见面。”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不明，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揶揄，但是傅明梓自来脸皮厚，便只当是夸奖了，笑着拱了拱手：“郡王爷过誉了，在下实不敢当。”
安乐郡王一听这话，忍不住大笑出声：“傅公子果然是个妙人，当满饮此杯。”他端起自己桌上的酒，朝着傅明梓致意。
傅明梓也毫不退缩，端起了自己桌上的酒，和安乐郡王遥遥一敬，仰头便饮下了一整杯，饮尽之后，直叹美酒。
安乐郡王眼底生出欣赏之意，也笑着饮尽了自己杯中的酒水，笑着道：“傅公子日后得空，倒是可以多来我府上走动走动，我那儿还有不少比这更好的美酒。”
傅明梓笑着正要应下，原本一直沉着脸坐在一侧的周孝衍突然插了话：“他平时事情多得很，就不打扰郡王殿下了。”
安乐郡王一愣，面上闪过一丝诧异，看向周孝衍，却见他面上神情尴尬，再去看傅明梓，却见他也是一脸诧异，安乐郡王心下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隐秘的勾了勾唇，然后笑着道：“说的也是，我闲人一个，倒是不敢打扰傅公子做正事。”
傅明梓此时已经换了神色，勾了勾唇，没有说话。
但是他的眼角依旧瞄着周孝衍，刚刚那句话，着实有些失礼，不像是周孝衍能说出来的，但是他偏偏说出口了，难道他……
傅明梓眼底闪过一抹暗光。
周孝衍在自己这番话说出口之后，也有些后悔，怎么就说出这种话了呢，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能疯了，不过周孝衍到底也是经过风浪的，即使心底再怎么懊恼，面上却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之后宴会的氛围恢复了正常，听曲看舞，又与安乐郡王闲谈了许久，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傅明梓和周孝衍这才起身告辞。
安乐郡王倒也不多留，笑着道：“殿下一路慢走，在下就不多送了。”
周孝衍颔首示意，然后在众仕子的恭送中，领着傅明梓离开了桃花林。
等走了出去，周孝衍原本端着的姿态这才放松了下来，傅明梓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笑着道：“殿下今日表现，只怕是让不少仕子心折，想来日后殿下在文人中的形象应该会很好才是。”
周孝衍听了看了傅明梓一眼：“我来这儿并非为此。”
傅明梓一愣，有些诧异，周孝衍怎么会这么想？
“殿下你……”傅明梓语气迟疑，他总觉得周孝衍想的很多，有时候自己不过是随便一句话，但是他却想的特别多，反而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我并非是这个意思。”傅明梓慎重的筛选了自己的措辞：“我知道殿下这次出来之时想和我看看风景，我并没有质疑殿下用意的意思。”
周孝衍也知道自己是多想了，但是他就是忍不住会想得很多，生怕傅明梓会错估了自己的用意，上一世他们惨烈的下场给了他太多的打击，这让他现在忍不住的会更加谨慎，更加小心翼翼的对待傅明梓。
想到这儿周孝衍垂下了头，许久才道：“是我不好。”
傅明梓看着他眉头紧皱，许久才道：“殿下有什么错呢？我只是不想殿下时时刻刻这样小心翼翼，我们之间不必要这样客气，也不必要这样谨慎，有时候开个玩笑或者说句逗趣的话，实在不必想得太多。”
周孝衍依旧垂着眼，心中沉甸甸的，也许是今日见到了安乐郡王，也许是看着他和傅明梓第一次见面就这样投契，都让他忍不住的质疑自己，他真的适合傅明梓吗？他真的能够改变上一世惨烈的结局吗？
他不敢确定，也对自己不够自信，他总觉得，傅明梓能找到更好的人，为什么非得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所以他为了留住他，忍不住想要对他好，想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但是他越这样做，他们之间的距离感却似乎越发重了。
傅明梓是一个随性的人，但是自己却完全和他相反，他和自己在一起，会不会觉得无趣，无趣之后又会不会反悔自己的决定，这样的情绪，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吞噬者周孝衍的内心。
想到这儿，周孝衍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紧了一瞬，不过他又很快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抬起了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一脸真诚的看着傅明梓：“之前是我不好，我以后会改的。”
傅明梓眉头皱的更深了，这不是他想要听到的话，但是看着周孝衍这样卑微的神态，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叹了口气，低声道：“殿下，我们回去吧。”
周孝衍听到这话，也是松了口气，急忙点了点头：“好，我们回去吧，再晚一点，就要赶不上关城门了。”
说完这话，周孝衍率先朝着护国寺方向走去。
傅明梓在原地站了站，最后也抬脚跟了上去。
这件事，还是等到以后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还有很多。
傅明梓和周孝衍各怀心思，骑着马离开了护国寺，等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正好敢在关门前进了京。
傅明梓送着周孝衍回了晋王府，这才转身回了傅家，不过他这次回家，却没有来时那样快活，这次出游的阴影始终横亘在他的心头，迟迟不去。
第85章 恩怨
之后半个月, 京城彻底恢复了宁静，选秀带来的谈资慢慢的淡去了，而沐雪晴进楚王府的时间却一点一点逼近了。
傅明梓作为沐雪晴名义上的舅舅, 自然也得应付一二。
不过到底也就是个侧妃，并不需要像正妃那样大张旗鼓，成婚当日, 楚王府也就来了个长史迎驾, 一顶水红轿子, 三十六抬的嫁妆，便进了楚王府。
傅明珠从头到尾都没露出一丝笑脸, 傅明梓在边上看着, 只是暗暗叹息。
这三十六抬的嫁妆，原本文氏想着将准备给家里姑娘的嫁妆先挪用一部分，但是却被傅明珠否决了，她直接砸钱买了现成的东西，那玩意从定下到从傅家抬出去, 在傅家放着的时间就没超过三个时辰。
其中的质量和规格也可想而知, 但是傅明珠却一点也不顾念黔国公府的脸面, 就连文氏劝她都劝不动。
傅明梓也是从这一点真正了解到了傅明珠对黔国公的怨恨。
“你啊……”文氏看着傅明珠, 叹息了一声, 这声叹息在外面喧天的锣鼓声中并不十分清晰。
但是傅明珠却听得清清楚楚，她转过头, 看向文氏：“她出嫁, 庶女该有的五千两银子我一点也不会差她, 至于别的，她却想也不必想，再说了, 既然她早知道如今的前程，想来来的时候，沐元疏就给她准备好了银子。”
文氏听着这话，知道傅明珠这时心里不舒坦，但是却也没办法劝她，毕竟虽然在她这种普通大家主母看来，一家子的脸面比什么都重要，但是现在沐家明显已经是撕破脸了，所以这点脸面又显得不重要了。
“行了，就这样吧。”文氏倒也想通了，叹了口气道：“他不给你脸，你也不必给他脸，反正女儿也嫁出去了，日后再有什么，却是与你无关了。”
傅明珠抿了抿唇，神情复杂。
傅明梓在旁边看着这一幕急忙笑着打岔：“如今她出了门子，大姐倒是松快了，我却可轻松不起来，过几日我还要带着则璠去看三哥呢，之前我都在老爷子跟前答应他了。”
“则璠要去见三弟？”文氏一听这话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皱着眉问道。
傅明梓笑了笑：“是啊，之前我正好去找父亲的时候，见到则璠去见老爷子，说是想念父亲母亲了，想要过去看看，我想着他年纪小，一个人上路不放心，就让他等一等，等到京里的事情结束了，我带他一起过去。”
傅明珠听了这话眉头也皱了起来：“若是我没记错，三哥是在清河做官吧，那地方从京城过去，少说也得一两天，则璠怎么就突然想要去那儿呢？”
傅明珠不像傅明梓，对这唯一活着的庶兄一无所知，她当年在傅家的时候，也是多少和三房有过接触的。
而文氏就比傅明珠更加了解了，因此一等到傅明珠说完，她也立即道：“则璠不是小孩子，应该是知道轻重的，这种时候闹着要去清河，只怕别有其他事情。”
傅明梓有些纳闷，没想到文氏和傅明珠会关心这个，便道：“他年纪小，许是真的想父母了吧，别的我倒是没多问。”
傅则璠在傅明梓眼中，就一直是个沉默的孩子，就和他那个沉默的三哥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因此傅明梓对他几乎没什么了解。
文氏皱起了眉，沉声道：“则璠不是这样任性的人，既然在家里忙着的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那就肯定不会这样简单。”
傅明梓一愣，顿时察觉到文氏话里的意思。
“大嫂，你的意思是……”傅明梓欲言又止。
文氏看了他一眼：“其实你也不急着这几天出发，这两天就先看看到底有没有别的事儿，不然也省的耽误了什么。”
这话说的客气，但是意思却再明确不过，文氏是让傅明梓调查三房。
傅明梓眸色微动，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
傅明梓从文氏院里出来，抬脚就去了傅明松书房，这种事情，他却是不好找老爷子商量，毕竟对他来说那是庶兄庶出的侄子，但是对老爷子来说却都是他的儿孙。
傅明梓去的时候，傅明松正在看书，见他进来，微微皱了皱眉，放下了手里的书。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你不是在后院陪着明珠吗？”
傅明梓笑了笑：“大姐又不是小孩子，却也用不着时时盯着，再说了，这不是还有大嫂呢么。”
傅明松抿了抿唇，没回话，转而道：“你来我这儿做什么？可别说是来找我说闲话的。”
傅明梓笑了笑，他就知道大哥最了解他，自己有些事情也最瞒不过他，于是傅明梓也不遮掩，将之前傅则璠的事情说了一遍，等说完之后，傅明松的神情果真沉重了起来。
“这事儿你别管了，我会找人调查的，等查清楚了再说。”傅明松说的十分干脆。
傅明梓却不愿就这么被轻易的糊弄过去，直道：“大哥，三哥到底做了什么，竟让你如此防备？”
傅明松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阴沉，许久才道：“这些事和你无关，你就别瞎问了。”
傅明梓不说话，只定定看着傅明松。
傅明松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侧了侧脸，许久终于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语气中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三哥的事。”傅明梓迅速回答，心中也忍不住起了疑惑，之前自己的这个三哥在傅家几乎没有存在感，自己也从未去关注过他，但是没想到他的三个傅明枫，竟然会将自己眼中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稳如泰山的大哥弄得这样烦躁不堪。
傅明松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当年他秋闱不中，却在我第二年春闱的时候，趁我不注意，在我考篮中扔了夹带，幸好明珠当时偷摸跟在后面看见了，提醒了我，这才让我免于一难。”
傅明松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傅明梓却瞬间被点燃了怒火：“他竟然敢这么做！”傅明梓猛地从椅子上起身：“大哥你为何不告诉爹爹！”
傅明松目光沉沉的看着傅明梓，许久不言。
傅明梓在最初的怒气过后，也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面色讪讪的坐了下来。
这种兄弟之间的事情，不说他们没有铁证，便是有了证据，便是告诉靖国公又能如何呢？最后不过是徒惹他伤心罢了。
“这种事情，也就只有明珠看见了，要怎么与爹爹说，再说了，当时三弟的姨娘还活着，你又还小，就算是翻了脸，也只是让爹爹难做罢了。”傅明松语气沉重道。
傅明梓抿了抿唇，虽然知道傅明松说的桩桩件件都是道理，但是这种事，还是让他心里觉得愤怒，只要一想到自己往日里对三哥那样敬重，他却做了这种腌臜事，他就恨的牙痒痒。
“那你是怎么做的？”傅明梓压下心里的火，接着问道。
他了解自己的大哥，虽然他是个注重大局和家族脸面的人，但是却也不是个吃亏的主，这种事情都闹出来了，他必定会做些什么。
“我自然是亲自和三弟谈了一场。”傅明松面上淡淡：“他被吓得不轻，原本也是个读书的种子，但是之后十几年，最后也只得了一个举人的功名，想来是知道错了。”
傅明梓听到这话，心中突然就松了口气，他就知道，大哥是个不会吃亏的人。
“原来如此。”之前他还以为三哥是读不进去书，所以生出了傅则璠这个读书种子，他还觉得幸运，但是听了傅明松这话，他就知道傅明枫这么多年读书无寸进，只怕傅明松在里面出了不少力。
“那您说现在则璠突然要去清河，到底想要做什么？”傅明梓知道了傅明松和傅明枫的这些过往，就不敢把这次的事情只当成一个随机事件了，傅明枫被弄得多年只得了举人的功名，心中必然是有怨气的，但是他往日里却将一个老实人伪装的天衣无缝，只要想想这份心机，傅明梓就觉得胆寒。
“我说不准。”傅明松说起这个有些犹豫，片刻又道：“这件事别多想了，我自会找人调查。”
傅明梓咬了咬牙，最后还是点头应了，他是了解傅明松的，既然他打定主意不让自己掺和，那就不可能轻易改变决定，他倒是不必在这儿和傅明松犟。
“那我走了，你调查出什么记得通知我。”傅明梓十分干脆的起身告辞。
看着傅明梓的态度，傅明松先是一愣，然后急忙道：“你不要胡来！”就像是傅明梓了解傅明松一样，傅明松也很了解傅明梓，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
傅明梓听到这话，转过头来看着傅明松笑了笑：“大哥，你别忘了，我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你有你的办法，我也有我的，到时候有消息了，我也会告诉你的。”说完大咧咧摆了摆手：“回见。”说完转身就走。
傅明松皱着眉看着傅明梓离开，并没有再开口制止。
有时候，孩子长大了是好事，却也让人忍不住觉得失落，他再不是那个被自己护在身后，奶声奶气喊自己哥哥的孩子了。
傅明梓出了傅明松的院子，就想直接出门，但是没想到刚走到二门边上，就看见管家在那儿来回打转，看见他过来了，眼睛顿时一亮，急忙迎了过来。
“五爷，终于找到您了，国公爷正在书房等您，说是有事情和您交代。”
傅明梓眉心一跳，下意识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他面上倒是依旧平静，笑了笑道：“好，我这就过去。”
第86章 改变
傅明梓一进老爷子的书房, 便看见老爷子正在和一个少年说话，那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傅则璠。
“老五, 快过来。”老爷子冲他招了招手。
傅明梓遮掩过脸上那一瞬间的变色，笑嘻嘻的走了过去。
“您有什么吩咐？”傅明梓带着笑，脸上似乎一点阴霾也无。
“你难道忘了不成？”老爷子皱了皱眉, 总觉得他这副笑脸有些瘆得慌。
“就是你上次答应则璠的事儿。”老爷子补充了一句, 生怕傅明梓是真的忘了。
傅明梓也装出一副恍然模样：“啊, 原来是这事儿啊，我还真差点忘了, 实在对不住啊则璠。”他笑着对旁边的傅则璠道。
傅则璠一脸手足无措的摆手：“五叔客气了, 您往日里都忙着正事，我这点小事，却是要麻烦您，侄儿才觉得惭愧呢，不如就让侄儿自己去, 不劳烦五叔了。”
傅明梓心下一顿, 微微笑了笑：“你这孩子, 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便是再忙, 也不能放着自己侄子不管，则璠, 你先等上几天, 等我把手头的事情都做完了, 就带着你去找你父亲。”
靖国公听着也在旁边帮腔：“你五叔说的不错，你这孩子也太客气了些，都是一家人, 这点事儿，你五叔还是能帮得上忙的，你就别推辞了。”
傅则璠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语气有些勉强：“那就麻烦五叔了。”
傅明梓笑的一脸慈爱：“不麻烦。”
傅则璠三番两次想要独自前往，傅明梓却偏偏不想让他如愿，他倒要看看，三房父子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等到傅则璠垂头丧气的出去，靖国公这才皱着眉看向傅明梓：“你这几日事情很多吗？”
傅则璠容易糊弄，但是靖国公却没这么容易被糊弄过去，傅明梓说自己这几日忙着正事，这本就是最大的谎言，因为靖国公知道，他这几天可是一直都闲得很。
傅明梓也知道瞒不过靖国公，因此只是笑着道：“我一不小心忘了，总不能说我这个做人叔叔的不重视侄子的事情吧，再说我这几日的确有些事情得安置好了，这才放心离开。”
靖国公听他这话倒是说的没什么破绽，便也信了：“那就好，你日后多少也上点心，老三家就这一个，他们夫妇不在，你做人长辈的，平日里也该多关怀关怀。”
傅明梓笑着点点头。
等应付完老爷子，出了门，傅明梓这才松了口气。
有时候，他是真的不愿意在老爷子面前撒这种谎，但是却也不得不这么做。
傅明梓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在家呆着了，起身去了晋王府。
去的时候周孝衍刚从皇宫回来，看见他来了还有些惊讶：“今日不是你那个外甥女成婚吗？你怎么不在家待着？”
傅明梓看着周孝衍苦笑了一声，然后将自己三哥的事情挑挑拣拣给周孝衍说了一遍。
周孝衍听了之后长久的沉默，这种事情，他倒是的确不知，不过他倒也记起了上一世也是在选秀前后，傅家闹出了点动静，外人还没来得及探查，事情就又平息了。
“那你决定怎么办？”周孝衍试探着问。
傅明梓沉默了片刻：“现在还说不上来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先看看吧，等大哥查出来了，再说也不迟。”
周孝衍点了点头，上一世他和傅明梓没有这么亲密，所以也无从知道傅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这件事是如何解决的，现在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想来上一世都能解决的事情，这一世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过你也要小心些，尤其是你家里的那些下人，说不定就有串联的，你注意着点。”这也是周孝衍猜测着说出口的，因为上一世之所以傅家会传来动静，也是因为突然发卖了一批下人，然后传出来了闲言闲语。
傅明梓一愣，他倒是没想过这个，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
两人正说着话，魏宝成却一脸慎重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周孝衍眉间微蹙：“出了什么事了？”
“殿下。”魏宝成压低了声音，看着有些紧张：“奴才刚刚收到消息，楚王殿下坠马了。”
“什么？”周孝衍勃然起身，一脸震惊的看着魏宝成。
“四殿下坠马了？”傅明梓虽然也有些诧异，但是心中却已经有了念头：“没出什么大事吧？”他扯了扯周孝衍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太过失态。
周孝衍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轻咳了一声，坐了下来。
“听说腿上受了伤，别处倒是不清楚。”魏宝成苦着脸回话，似乎一点没看见周孝衍的失态似得。
“腿上受了伤……”傅明梓低声重复了一句，意味深长的看向周孝衍。
周孝衍也立时明白了，这只怕不是一场意外，他之前那样惊讶，也不过是因为这件事和他记忆中并不相符，但是如今想想，周孝衡在犒军前夕突然摔伤了腿，到底是谁做的简直一目了然。
“你下去吧。”周孝衍对魏宝成摆了摆手。
魏宝成看着周孝衍神情有异，便也老老实实的退下了。
等到魏宝成出去，周孝衍这才压低了声音道：“犒军之事就在这几天了，老四却突然伤了腿，是不是太子……”周孝衍欲言又止。
傅明梓笑了笑：“想来就是吧。”
“可是他不怕父皇延期吗？一直等到老四腿伤好了，到时候一切照旧，这样岂不是亏了本。”周孝衍皱着眉道。
傅明梓摇了摇头：“皇帝再怎么胡闹，也不敢这么搞，犒军的事情虽然暗自准备，但是估计几位阁臣那儿早就知道了，云台大营那边也已经练了好几日兵阵了，这个时候突然搁置，只怕不是蠢货，都能知道皇帝的用心，四皇子暗自积蓄力量的算盘，说不定也就落了空，要知道，之前两位侧妃的事情已经足够许多人侧目了。”
周孝衍眉头依旧蹙着，并未因此放松。
傅明梓见了，轻声笑笑：“再说了，国家大事，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改弦易辙，想来太子会这么做，也是早就准备好了对策。”
周孝衍听到这话，神色才微微和缓了些，倒是不是他有多信任太子，只是他对于皇帝对四皇子的偏爱真的印象太过深刻，指靠皇帝分清轻重，还不如指靠太子另有对策。
“也不知道太子会怎么应对，他会让人推荐他自己过去吗？”周孝衍忍不住问道。
傅明梓摇了摇头：“太子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目前是最让皇帝顾忌的一个，若是推荐自己，简直就是明着说是他算计了四皇子，也是他看出了皇帝的打算，到时候只怕会招致皇帝的怒火，他一定会找别人的顶上的，而殿下你……”
傅明梓神情坚定的看着周孝衍：“可能就是人选之一。”
周孝衍一下子愣住了，他是完全没指望这件事落在他身上的，却是没想到傅明梓会这么说。
“你……我……”周孝衍一下子有些失语。
傅明梓却突然笑了：“殿下不要着急。”他轻声安抚：“这件事要操作想来也得几天，这几日，殿下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等到时候真的走到了这一步，殿下到底应该怎么做。”
周孝衍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之后又说了些别的有的没的，然后傅明梓就起身告辞，周孝衍一直将他送到了门外，看着傅明梓转身要走，周孝衍却突然叫住了他：“到时候如果是我，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傅明梓先是一愣，然后又露出一丝笑容：“当然了，我当然会和殿下一起去，以后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会和殿下一起面对。”
“记住你说的话。”周孝衍抿了抿唇，定定望着傅明梓。
傅明梓被他看得心下一动，也凑了过去，贴着他的身体，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也等着殿下放下心结，彻底和我坦诚的那一天。”
周孝衍浑身僵硬，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从那天从护国寺回来，他们两人之间就一直避过这个话题，他以为这件事算是这么过去了，但是没想到，傅明梓竟然还记着。
“你……”他看着傅明梓，结结巴巴开不了口。
傅明梓已经站了回去，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孝衍：“殿下，我能理解你可能有什么苦衷，但是有些事情，逃避是没有用的，我们始终都要面对。”
周孝衍垂下头，许久终于有气无力道：“我知道了，我会慎重考虑的。”
傅明梓不明显的勾了勾唇，那天回去之后，他也考虑过，为什么周孝衍会对自己如此小心翼翼，后来考虑良久之后，他终于想到一点，是否周孝衍因为在梦中的世界伤害过自己，所以一直以来都如此小心。
想通这个，傅明梓开心的同时又不免忧虑，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放置不理，否则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会出现大问题，所以他今天才会用这种步步紧逼的态度，逼迫周孝衍去正视这件事。
他会等着周孝衍主动来和他说这件事，因为只有这样，他们之间的隔阂才会彻底消失。
“殿下，小臣告辞。”傅明梓微微拱手，转身离开。
周孝衍看着他一步步走出自己的视线，心中只觉得像是被无数双手拉扯着一般，无奈到了极点也纠结到了极点。
他对自己如此坦诚，自己却对他如此隐瞒，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去让他心有疑虑，这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周孝衍有些不甘确定了，他明白，自己必须在下一次见到傅明梓之前，做出决定，否则他们之间可能真的会出大问题。
第87章 调查
之后几日, 傅明梓都没有再去晋王府了，他这也是想给周孝衍一点点空间，好好考虑一下他们之间的事情。
但是傅明梓却也不好在家里待着, 毕竟之前他还给老爷子说了这几日有事情要交代，所以傅明梓这几日只能每天都出门四下闲逛。
不过他也没真的游手好闲，而是找了几个人开始调查三房的事儿, 毕竟他也不能完全靠傅明松那边。
没两天, 傅明梓自己倒是调查出了一点端倪, 不过还没等他再深入调查，傅明松就派人出来将他叫回了家。
“大哥。”傅明梓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 一回来就直接往傅明松院里去。
傅明松站在窗边看着外面, 听到傅明梓的声音，这才转过身来。
“你回来了。”他语气平静。
傅明梓听到这话，却莫名觉得有些后背发凉，原本高昂的语气也瞬间低沉了下来，讪讪的回了一句嗯。
傅明松目光深沉的看着他, 许久才道：“你这几日是和五皇子出什么事了吗？”
傅明梓心下一沉, 知道自己这几日装模作样的出门没有糊弄过傅明松。
“是有点事。”傅明梓勉强扯了扯嘴角：“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有些心虚的补充了一句。
傅明松深深的看着傅明梓, 眼底的质疑几乎让傅明梓想要夺门而出。
不过傅明松到底还是没有太逼傅明梓, 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 侧过脸，沉声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傅明梓尴尬笑笑, 心里到底还是觉得自己之前的决定有些太过轻率, 现在把自己和周孝衍之间的事情闹了出来, 是否也会让家里对支持周孝衍这件事存在疑虑。
只是这话到底没敢明说，只深深的压在了心底。
“大哥这回喊我回来还有别的吩咐吗？”傅明梓急忙转移话题。
傅明松没说话，只是转身回到主位坐下, 略微沉吟了片刻，这才道：“三房的事情我查的差不多了。”
傅明梓挑眉，果真也没出乎他的意料。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傅明松叹了口气：“老三起了异心了，竟然通过则璠，和夏家勾结上了。”
“什么？”傅明梓惊得差点没坐稳，他虽然也查出来了一点，但是却只是查出来傅则璠在频繁和陌生人会面，他之前猜测可能是太子或者四皇子的人来拉拢，没想到这个真相更惊人。
“怎么会这样。”傅明梓皱起了眉，傅明枫不是什么糊涂人，他也该知道傅家作为勋贵之首和世家之间的龃龉，竟然投靠夏家，这简直是断自己的后路。
“我起初也是不敢信的，但是想起之前三弟是如何对我，我便也知道他是真的能做出这种事的。”傅明松语气寒凉。
傅明梓心下一动，傅明枫年少时就能因为嫉妒，给自己哥哥考篮里扔夹带这样恶毒，如今做出这种事，倒也不足为奇。
“那您决定怎么办？”傅明梓问道。
傅明松闭了闭眼：“等收集好了证据，我就去和父亲说。”
傅明梓对傅明松这个决定没有太惊讶，正想要安慰几句，却突然想起了之前周孝衍的话，忍不住道：“大哥，你不妨从家里的仆人开始查起，他既然敢搞出这种事，家里必定是有人照应的，否则他离的那么远，又怎么能单凭则璠一个孩子做出这种大事。”
傅明松皱了皱眉，他倒是急则生乱了，这么简单的问题也没考虑到。
“我知道了。”傅明松点了点头。
傅明梓看着也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便笑道：“那带着则璠去见三哥的事儿我还做不做了？”
“做。”傅明松眼中含着冷意：“当然要做，如此也正好可以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
傅明梓点了点头，他就知道傅明松并非因为某些疑虑而裹足不前的人。
“不过这次你去，我会找人暗中跟着你，到时候你只管随意行事，调查的事情，自有别的人去做。”傅明松又嘱咐了一句。
傅明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其实就是让他当一个明面上的幌子吸引人视线，这一点他倒也能想通。
等又嘱咐了一些细节，傅明梓这才准备离开，不过他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傅明松的长随一脸焦急的跑了进来。
傅明梓脚下一顿，站住了。
傅明松看到自己这个长随也皱了皱眉，然后问道：“跑得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
长随面上有些不自在，看了傅明梓一眼，但是傅明梓一点自觉也没有，只当没察觉，依旧站的很稳。
长随见傅明松也不在意，这才低声道：“大爷，前面来人传话，说是宫里出了旨意，看样子是往晋王府去了。”
傅明松神色顿时一紧，这几日朝堂议的什么事他一清二楚，四皇子摔断腿的第二天，就有御史将犒赏云台大营的事情捅了出来，还打着不要扰乱军营训练的名义，请求皇帝早作决断。
傅明松是眼睁睁看着皇帝的脸色由寻常变得铁青的，同时也终于明白，前一天四皇子的坠马不是偶然。
这几天朝堂也在一直商讨这件事的人选，但是却因为皇帝态度暧昧，一直都没有决断，却没想到今日竟然有圣旨出来，而且还是往晋王府去的，那为的是什么，不言自明。
傅明松猛地看向傅明梓，傅明梓微微有些诧异，但是却也没有太过惊讶，傅明松顿时明白了什么，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长随有些诧异傅明松的平静，他可是知道这几日大爷为了这事愁眉不展，不过他倒也明白，这种事他是掺和不得的，因此立刻告辞离开。
等到长随走了，傅明松这才急声道：“四皇子的事情是你搞出来的？”
傅明梓笑了笑：“我哪有这个本事，不过是给太子殿下透露了一些端倪，没想到没几日四皇子就坠了马，说起来我也是惊讶得很。”
傅明松紧抿着唇，一点不相信傅明梓是真的惊讶，不过这种事，倒也不必太过苛责，到底结果是好的就行，不过也没想到，这种好事最后竟然会落到五皇子身上。
“既如此，那你也该好好恭喜恭喜五皇子，不要在胡闹了。”傅明松这话也是暗示傅明梓不要再和周孝衍闹别扭了。
傅明梓听了心中苦笑，他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是，我记下了。”傅明梓这会儿也不能和傅明松解释自己和周孝衍的关系，所以只能讷讷应下。
看见傅明梓神色有异，傅明松也怕他应付自己，又道：“你要是不愿意去，我便找人押着你去，如今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不要任性！”
傅明梓真的被傅明松吃得死死的，只得告饶道：“好歹等到明日吧，如今圣旨一下，就巴巴的过去，岂不是让别人看笑话。”
傅明松皱了皱眉，有些不同意他的话，但是到底也给他留了几分面子，点头道：“好，那就明日过去，这次不许应付差事。”
傅明梓急忙点头，傅明松这才放过他。
傅明梓出了傅明松书房，终于长长出了口气，今天的事情，真的是太刺激了。
**
虽然在傅明松那儿拖了点时间，但是傅明梓到底还是要面对现实，第二天一早，傅明梓不情不愿的起床收拾好，又磨磨蹭蹭的吃了顿早膳，这才起身出了门，朝着晋王府去了。
松烟看着他兴致不高，忍不住道：“五爷，您要是不愿意过去，那咱们就去新开的酒楼听小曲去，奴才听说那儿唱曲的小娘嗓子柔的很。”
傅明梓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他哪里是不愿意去晋王府，他只是害怕自己去了，却得到了一个自己不愿意听到的结果，如果是这样，还不如自欺欺人的不去。
看着傅明梓的脸色，松烟急忙住了嘴不敢多说，心里却忍不住感叹，这位爷自从和五皇子搭上边，脾气是一天古怪过一天了。
傅明梓慢慢悠悠的晃荡到晋王府，一到门口，便有门人喜滋滋的迎上来问好，还有人急忙跑进去传话。
傅明梓一路挂着笑脸应付过去，等进了大门，走到周孝衍书房门口，便看见周孝衍一身素衣站在屋檐下，用那双清冷的眼睛看着他。
傅明梓停下了脚步站住了，也直直看着他，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的站着，院中顿时陷入了沉静。
许久，周孝衍终于第一个开了口：“你来了。”他语气有些喑哑。
院里的人看情况不对，都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就连跟在傅明梓身后的松烟，都跟着走了，一时间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傅明梓点了点头，嗓子里像是塞着什么东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进来说话吧。”依旧是周孝衍开的口。
傅明梓又点了点头，抬起略微有些沉重的脚步，朝着书房走了过去。
他跟着周孝衍进了书房，又分别坐下，为了不让书房也陷入之前令人尴尬的沉默，傅明梓抢先开了口：“殿下做出决定了吗？”他定定看着周孝衍。
看着傅明梓略微有些灼热的目光，周孝衍只觉得心头情绪翻涌，许久终于叹息一声：“我都告诉你。”
傅明梓听着这话，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真的吗？”他急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守口如瓶。”
周孝衍听到这话忍不住苦笑一声：“其实早就该和你说的，只是我自己觉得是为了你好，才一直瞒到现在。”
傅明梓听着这话觉得心头熨帖，语气也忍不住柔和了许多：“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有些事，到底不该成为我们两人之间的隔阂。”
周孝衍面上神色一肃，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
第88章 坦诚
书房里沉默了许久, 周孝衍终于开了口：“或许你不相信，但是我其实是重活一世。”
这句话恍若一个惊雷，炸的傅明梓情绪完全失控。
他之前也曾想过, 或许周孝衍和傅芸嘉一样，做过预知未来的梦，但是他从没想过, 竟然是这个答案。
“你, 你是什么意思？”傅明梓抿了抿干涩的唇, 眼中还残留着震惊。
周孝衍神情中也有些尴尬，许久终于道：“我本应该在五年后死去, 没想到一睁眼, 却又回到了我们认识之前的那一天。”
傅明梓心中只觉得荒诞，但是看着周孝衍紧张的样子，他到底还是没把质疑的话说出口，只沉声道：“你继续说。”
听到傅明梓这句话，周孝衍原本崩成一条线的心弦顿时松了下来, 他倒也不是怕别的, 只是怕傅明梓不信他, 害怕他将自己看成一个疯子, 而现在既然傅明梓能听自己说话, 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周孝衍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知道的未来事情都一五一十告诉了傅明梓，傅明梓一开始还是秉承着怀疑的态度, 以为周孝衍或许是昏了头, 产生了某种错觉, 但是越听，他却越发觉得，周孝衍或许说的是真的。
因为若是没有真正经历过这些, 他便不会有如此真实的感受和反应，而且更加重要的是，他的某些话，也和傅芸嘉告诉他的情报对上了。
傅明梓渐渐开始觉得，或许傅芸嘉才是骗他的人，或许傅芸嘉也和周孝衍一样，重活了一世。
一直等到周孝衍说道自己死亡，傅明梓原本不信任的情绪消失殆尽，反而被一股强烈的愤怒代替，这股愤怒比知道自己的死状更为强烈。
“我……”看着傅明梓隐忍中透着愤怒的表情，周孝衍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只说了一个字，便被傅明梓一把揽入了怀中。
“不必说了。”傅明梓的嗓音有些沙哑：“我都相信你。”他紧紧的箍着周孝衍的腰，恨不得将这个人呢揉进自己怀里。
他现在终于了解了周孝衍长期以来的不安和忧虑，上一世他们惨烈的结局，他这个听众都觉得心颤，何况于周孝衍这个亲身经历过的人呢？
“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我向你发誓。”傅明梓语音颤抖的说道。
周孝衍抿着唇，听着傅明梓的话，原本不安定的内心瞬间平静了下来。
他缓缓靠在了傅明梓胸口，回手抱住了他。
“你说的话，我都信。”他低低回应，听语气，却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傅明梓只觉得心尖都在一下下刺着痛，却不敢看他，生怕看到他狼狈的样子，让他尴尬，所以只能更加抱紧他，轻轻的吻着他的发顶。
不知过了多久，周孝衍终于缓过了情绪，他抬起头，看向傅明梓。
“这样荒谬的话，我原本是没想过你会信的，所以才一直不敢告诉你。”
傅明梓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眼神，心里便忍不住的觉得怜惜，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道：“一开始是有点不敢相信，不过听到你说的那些经历，我又怎么会不信你。”
周孝衍听着这温柔的语调，只觉得眼底酸涩，或许他们上一世那样惨烈，就是因为互相少了一份信任，这一世他虽然决定要好好和他相处，却并没有真的相信他，而现在，他是真的明白了，眼前这个人究竟有多好。
周孝衍心砰砰狂跳，他看着傅明梓这样俊秀又不掩风流的脸，只觉得血液逆流，激动的手都在颤抖。
他一垫脚，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便凑了上去。
一直等到他吻上傅明梓的唇，他的理智这才回流，看着傅明梓近在咫尺，充满着惊诧的眼睛，羞耻之心这才回流，周孝衍急忙要往后退，却被早就回过神来的傅明梓一把揽住，反客为主吻了回去。
傅明梓的吻和他这个人一样，都充满着侵略性和热情，周孝衍几乎没招架几下，就被吻得晕了头，只能软着身子靠在他身上，任由他侵略自己的唇舌。
不知过了多久，周孝衍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的时候，傅明梓终于停了下来，他声音带笑，凑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息冲的周孝衍头晕脑胀：“傻子，亲吻的时候难道不知道呼吸吗？”
周孝衍晕晕乎乎的，根本没法回应，狠吸了几口气，这才缓了过来。
不过等他一缓过来，羞耻心也终于回了笼，脸红成了一片，咬着牙道：“你快松开我。”
傅明梓才不管他，依旧紧紧的揽着他，甚至还带着他坐到椅子上，强行让周孝衍坐到自己腿上。
“我不，这次可是殿下自己凑上来的，我怎么能让殿下这样轻易的过关。”傅明梓痞笑着回答。
周孝衍气的脸涨红，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因为这会却是他不占理。
周孝衍只觉得有些头疼，他刚刚真的是昏了头，怎么就，怎么就……
周孝衍不敢回想自己刚刚大胆的行为，只能咬着下唇丧权辱国的哀求：“你先动手，马上就要到午膳时间了，我们再不出去，待会儿外面的人该说闲话了。”
傅明梓看他一脸为难的样子，就觉得有趣，又耍了一会儿赖，直到最后看着他终于有些生气了，这才笑嘻嘻的松开手。
“好嘛好嘛，殿下说让我松手我就松手。”傅明梓抱着周孝衍起身，替他整理了一下刚刚亲吻时被挣扎的有些杂乱的衣襟，这才松开手：“不过以后殿下可得给我些甜头才成，和今天这样就不错。”傅明梓笑嘻嘻的耍赖。
周孝衍脸上颜色还没褪，听到这话脸上却又更红了，有心想要拒绝，但是看着傅明梓那张带着笑的脸，拒绝的话却又说不出口，只能咬着牙道：“你别混闹了。”
傅明梓打蛇随棍上：“那好，以后只要我不混闹，殿下每日都要奖励我一下。”说完也不等周孝衍反驳，耍赖似得又抱住了他：“就这么说定了，殿下不准在反悔。”
周孝衍伸着手，本想拍他几下，但是听着他近乎撒娇的话，却到底没有拍下去，只能咬着牙，丧权辱国的默认了。
傅明梓心里美滋滋，觉得自己简直再英明不过了，他就知道周孝衍脸皮薄，绝对不会主动说什么，所以自己索性把话都说了，也让他脸上好看些。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傅明梓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得寸进尺，反而一脸的得意洋洋。
&&
因为这事儿，今儿中午晋王府开饭的时辰也往后延迟了半个时辰，魏宝成心里有些疑惑，但是事关傅公子，他却到底没敢多问一句，只是在吩咐准备饭菜的时候，多说了几个傅公子往日爱吃的菜色。
傅明梓和周孝衍甜甜蜜蜜的用上了午膳，这让在一边伺候的魏宝成如坐针毡，看着傅公子给有洁癖的五殿下夹饭菜，魏宝成手上的动作都顿了顿，但是等到看到五殿下面不改色吃下去，魏宝成简直震惊了，看着傅明梓的眼神都不对了。
最后等到吃完了饭，看着魏宝成带着人撤了桌子，傅明梓这才好奇道：“刚刚魏公公看我做什么？”
周孝衍心中一清二楚魏宝成的惊讶所为何事，不过他却不打算告诉傅明梓，只是低声道：“许是想起了别的事吧。”
傅明梓没当一回事，听到周孝衍这个回答也没多问，只又笑着凑上来：“殿下，我过几日只怕不能陪着你了，我要带着则璠去清河了。”
周孝衍一听这话，原本雀跃的内心顿时一静，许久才道：“你要去多久啊？我昨日接了圣旨，犒军也就这几天了。”
“就这几天了？这么快？”傅明梓有些惊讶。
周孝衍点了点头：“最迟不过三天。”
傅明梓皱起了眉，在周孝衍的回忆中，上一世的这次犒军，让周孝衡顺利和云台大营有了联系，同时也让周孝衡开始掌控早就被皇帝收服的云台大营提督周明光。
不过这种好事，周孝衍是轮不到的，周明光是皇帝的人，这次周孝衍过去，多半也就是做做样子，想要掌控云台大营，只怕是绝无可能，不过到底也能让周孝衍在诸位将士面前刷个好感，也算是一点点好处吧。
“如此，我倒是有个想法。”傅明梓挑着眉道。
周孝衍皱眉看着他：“什么想法。”
傅明梓笑着将傅明松调查的事情说了一下，然后道：“我这次过去，其实和你差不多，也就是装个样子，如此倒不如我们一起走，云台的方向和清河的方向一样，你到了云台，肯定要待几天，到时候我做完了清河这边的事儿，再去找你，顺便也能迷惑一下背后那些人。”
周孝衍听到傅明梓的话，心中倒是稍微惊讶了一下，没想到傅家的那位三爷竟然投靠了夏家，如此他倒是也理解了后来为何傅明梓会这么恨夏家人。
“好。”周孝衍听到傅明梓这个建议，自己心里也模糊有了一个想法，不过还是要多考虑一下，然后再和傅明梓商议。
等两人说定了这件事，傅明梓一时间也开心了起来，本来想着这次离开京城，需要和周孝衍分开，如今却又争取到了相处的时间，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傅明梓黏黏糊糊的又和周孝衍说了会儿话，眼看着外面天色越来越暗，傅明梓只能依依不舍的离开，现在留宿晋王府，还是着急了些，他们刚刚说开，还是应该给一点消化这种感情的空间。
周孝衍一直将傅明梓送出门，看着他身影消失在转角，这才转身回了王府。
魏宝成站在周孝衍身后直暗暗咋舌，看起来五殿下和傅公子之间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啊。
第89章 离京
傅明梓这一晚回去, 就和老公爷说了自己已经处理好了手头的事情，准备和周孝衍一同离京。
老公爷原本这几日一直嘀咕着傅明梓上次突然要推迟时间的事儿，他当时倒是信了傅明梓的鬼话, 但是后来却又越想越觉得不对，傅明梓虽然看着嘻嘻哈哈，但是却并非那种不识大局的人, 上次既然主动开口接下了送傅则璠的事儿, 就没可能突然忘了。
不过这话还么来得及想通, 傅明梓又回了话，老公爷心底松了口气, 觉得自己可能想得太多了, 许是真的有什么事，让他分身乏术吧。
“如此也好，也能让则璠和五殿下接触一下。”老公爷笑着点头。
傅明梓心下一顿，但是到底再没说什么，笑着应了一句。
**
两日之后, 周孝衍那边终于要出发了, 傅明梓这边也早就准备妥当了, 一大早他就带着傅则璠出了傅家大门, 朝着晋王府去了。
去的时候, 府里面人来人往看着很热闹，傅明梓大致看了一下, 这排场可是不小, 亲王的仪驾都拿了出来, 只怕到时候要全部摆开。
魏宝成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傅明梓急忙迎了上来：“傅公子您来了啊，可是来得早呢, 殿下如今正在用早膳呢，只怕您要等一会儿。”
傅明梓笑了笑，然后让开半个身子，指了指跟在自己身后的傅则璠：“这是我侄儿则璠，这次和我一起。”
“傅小公子。”魏宝成十分机灵的又行了一礼。
傅则璠有些诧异的急忙避过魏宝成的礼数，无措道：“公公有礼了，小子实不敢当。”
魏宝成身为一个受宠王爷的贴身大太监，他的礼数可不是谁都能受得住的。
傅则璠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傅明梓，他面色平静，笑着对魏宝成摆了摆手：“我这儿侄儿性格腼腆，公公就别吓他了。”
魏宝成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傅则璠，心中却多少有了数。
几人一路朝着周孝衍的书房去，越往里走越安静，直到走到周孝衍书房的院子，周围已经完全没有了喧哗声。
“殿下，傅公子和傅小公子到了。”魏宝成摒着气息传话。
其实这套流程往日里傅明梓来，是完全不需要的，但是因为这次多了一个傅则璠，傅明梓早就和周孝衍商量好，相处的时候不能像往常一样太过紧密。
“进来吧。”屋里立刻传来周孝衍的回话声。
魏宝成顿了顿，笑着侧过身让开路道：“傅公子请进。”
傅明梓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傅则璠不声不响的跟在后面，却将这一幕暗自记在心底，他的这个五叔，和五殿下之间的关系，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呢。
两人进了屋子，周孝衍已经用完了早膳，此时正在喝茶，而下人们都在撤桌上的盘子，行动间一点动静也无。
“你来了，坐吧。”周孝衍抬头看了一眼傅明梓，点了点头。
傅明梓没有像平常那样笑嘻嘻的凑上去，而是微微颔首，坐了下来，这才道：“殿下，这个就是我那侄儿。”说完看向傅则璠：“则璠，还不快给殿下行礼。”
傅则璠上前一步，战战兢兢的行了大礼：“学生傅则璠，见过晋王殿下。”
周孝衍的目光这才移到了傅则璠身上，上下扫了一眼，点了点头：“的确青年才俊，也坐吧。”
傅则璠这才坐到了傅明梓身侧。
周孝衍饮了口茶，放下茶碗，沉声道：“外面收拾东西，只怕还得一时半刻，我们先等一等再说。”
傅明梓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傅则璠一眼，转过头道：“殿下，属下有句话要和殿下说，不如先让则璠出去坐一会儿？”
周孝衍微微蹙眉，似是有些不耐烦，但是到底点了点头：“来人呐，领傅小公子前花厅坐坐。”
傅则璠不敢有微词，老老实实的起身告辞，跟着一个太监出了门。
等到傅则璠出去了，原本一本正经的傅明梓这才出了口气，原本挺得笔直的腰身也一下子瘫了下来，靠着椅背，似笑非笑的看向周孝衍：“殿下这戏倒是演得不错，刚刚那一皱眉，我还真当殿下不满我逾矩呢。”
周孝衍看着也比之前稍微松快了些，瞪了一眼傅则璠：“你还说我，你这样一幅一本正经的样子，我感觉你那个侄子就不会信。”
傅明梓笑了笑：“我往日里虽然浪荡，但是和傅则璠却没怎么接触过，他也只是知道我的名声，具体我如何为人处世，他只怕也只是听说而已，这样倒也能糊弄过去。”
周孝衍摇了摇头：“难道这一路你我都要演戏不成？”
傅明梓一听这话，眼睛一亮：“难道殿下不想演戏，我就知道，殿下身边是一时片刻也离不了我的，只是如今这样子，也只能委屈殿下了。”
听着他这颠倒黑白的话，周孝衍脸上乍红乍白，忍不住又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又胡说八道。”
傅明梓最是喜欢他这副欲语含羞的俏模样，忍不住又凑了上去，亲亲摸摸好一会儿，含着他的唇舌一点都不想放。
周孝衍被他吻得喘不上气，索性锤了他几下，这才放傅明梓依依不舍的松了手。
“一想到这几日近不得殿下的身，我心里也火烧火燎的呢。”傅明梓喘着粗气，在周孝衍耳边叹息。
周孝衍被他弄得耳侧发痒，心中又觉得羞耻，可是听着这话，却又忍不住软了身子，靠在他身上。
“我到时候让人引开他。”周孝衍沉默了许久终于道。
傅明梓忍不住笑出了声：“殿下真是可爱，我就知道殿下是离不得我的。”
周孝衍气的脸涨得通红，自己又被他给套路了，这个人实在可恶。
看着周孝衍羞愤欲死的样子，傅明梓到底没敢太放肆，及时止住了笑，又凑上去亲了一会儿，在自己即将失控的前一瞬，松开了他。
“殿下放心。”傅明梓一边给周孝衍整理衣服，一边低声道：“我总会想到办法的，一定不让殿下独自一人。”
周孝衍虽然有些生气他扭曲自己的意思，但是听了这话，却又忍不住问：“你要如何？”
傅明梓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殿下亲我一下，我就告诉殿下。”
周孝衍真的被傅明梓这副不要脸的样子气死了，索性扭过头不理他。
看着周孝衍生了气，傅明梓却又笑嘻嘻凑上来哄他：“好了好了，殿下我说还不行，我亲殿下一下。”说完不等周孝衍反应，便凑上去响亮的亲了一口，然后也不等周孝衍发飙，就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我看殿下仪仗齐全，想来到时候一定是摆开仪仗大张旗鼓的上路的，到时候殿下找个借口，将我和傅则璠分到离得最远的一辆马车上，然后等出了城，再说有事情与我商议，再将我招到殿下马车上，再以不得扰民为借口，让人不得乱走，如此不就限制住傅则璠了吗？”
一听傅明梓这话，周孝衍才终于恍然大悟，他之前倒是被自己的思绪限制住了，他总是想着自己定是和傅明梓一辆马车的，到时候要想和傅明梓私底下说话，总得找些借口才是，但是如今傅明梓这么一说，他却终于想明白了，在外人眼中，傅明梓不过是他的一个幕僚，坐在一个马车里才是古怪，如此倒是可以模糊视线。
不过虽然想通了这个，周孝衍却不会把这话往出说，到时候只怕傅明梓又得取笑自己，不过周孝衍自己心底也有些恍然，原来他现在已经将傅明梓看的这样重要了。
两人闹了一会儿，外面仪驾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周孝衍理好了朝服，封着亲王仪驾，先去广安门与皇帝拜别，皇帝自然不会像上一世对待周孝衡一样亲自出来和周孝衍告别，而是派了自己的贴身太监出来宣了口谕。
周孝衍一点诧异也无，他早就知道，他和周孝衡在皇帝那儿是如何差别待遇。
傅明梓却是一脸的冷意，皇帝不出来的确在往日里算是正常，但是想着之前周孝衍描述中周孝衡离京的场景，傅明梓便忍不住的替周孝衍抱不平。
拜别了皇帝，他们这才转而朝着进城外走去。
一路浩浩荡荡，直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出了京城门，在这个过程中，傅明梓一直和傅则璠坐在一辆马车上，傅明梓一副好叔叔的姿态，劝导傅则璠这一路要小心谨慎，不要乱走，给之后的事情做好了铺垫。
然后等出了京城门，刚刚走过了第一个驿站，前面周孝衍就传信，招傅明梓过去说话。
傅明梓一本正经的应了，又拜托两侧的侍卫看顾傅则璠，这才不紧不慢的去了前面。
傅则璠站在原处看着傅明梓的背影，心中心思沉沉，傅明梓这样得五皇子的宠信，而五皇子又这样得皇帝的信任，自己和自己父亲的计划真的能成功吗？
傅明梓不知道傅则璠的心思，等感觉离开了傅则璠的视线，就加快了脚步，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周孝衍马车边，然后攀着马车壁跃了上去。
车里的周孝衍一阵惊呼，然后车帘掀开，露出他那张一脸紧张的脸：“你要上来，就让马车停一停，何苦做出这般惊险的动作。”
傅明梓嘻嘻笑了笑：“我这不是等不及和殿下见面了么。”
周孝衍脸一红，看了一眼驾车的侍卫，那侍卫立刻侧过脸，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进来吧。”他无奈道。
傅明梓笑着进了马车。
第90章 到达
虽然说外面还有侍卫, 但是既然都进了同一辆马车了，傅明梓却没有多么老实，一路上都动手动脚的。
但是周孝衍却是真心实意想和他商量事情的, 如此倒是让周孝衍想和他商议事情话都说不囫囵，直到最后终于顺了他的心意，被他抱着坐在了怀里, 傅明梓这才老实了。
周孝衍又气又羞, 脸涨得通红, 却也不得不继续将自己之前的那个想法说完。
等他磕磕巴巴说完了，傅明梓陷入了沉思。
“殿下说的这个法子, 倒是也行。”傅明梓许久终于道：“按着殿下的意思, 不久之后太子殿下就应该会动手了，到时候以太子的手段只怕是玩不过皇帝的，我们也该给自己找点后路，否则成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炮灰，就有些划不来了。”
周孝衍提议, 他们这次去云台, 可以借着上一世周孝衍知道的一些事情, 给云台大营里掺一点沙子, 也算是多一个保障, 当然这个沙子自然要借用傅明柏的手。
周孝衍目光沉沉：“这次皇帝虽然让我犒军，但是实际上只怕早就被这个变化弄得恼火了, 心里估计也怨恨上了太子, 而我说不定也受了牵连, 如此这次出来，若是不做些什么，却是有些亏了。”
傅明梓听了笑笑：“殿下说的是, 只是没想到殿下也会有此等急智。”
在傅明梓的眼中，周孝衍这个人行事还是比较堂皇的，像是今日这样的奇招却是很少有。
“不过我听闻傅都统为人严苛，不知……”周孝衍迟疑道。
傅明梓笑了笑：“我那二哥虽然古板，但是之前家里早就定了调子，他已经应了，既然他应了，那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千难万难都会做成的。”
说完又顿了顿：“不过这次的事情比较复杂，还是让我给二哥写一封信叮嘱一下吧。”
周孝衍听了勾了勾唇，知道他是不放心傅明柏的能力，不过到底还是没有多言，只从马车的暗格中取出了纸笔。
就这一路腻腻歪歪的朝着云台大营和清河的方向走去，一直走到离云台大营近了这才分别，周孝衍还想将那辆分配他们叔侄俩的马车送给他们，不过傅明梓拒绝了，两个大男人，骑着马倒是便捷些，坐马车婆婆妈妈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
不过虽说要走，傅明梓还是有些依依不舍，只是现在当着傅则璠的面，倒是不好表露出来，只低声道：“殿下保重。”语调低沉克制，倒是和往日的他大不一样。
周孝衍心下微动，抬眸看向傅明梓，他神采飞扬的眼此时闪动着暗沉的光，灼灼的只看着他。
周孝衍握紧了拳，许久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不过一闪而逝，站在近前的魏宝成和傅则璠还没来得及感受，傅明梓已经转身上马。
傅则璠也急急忙忙跟着上了马，然后跟着傅明梓打马离去。
周孝衍站在原地，就这样定定看着他远去。
许久，人影都已经看不见了，周孝衍却还站在那儿，魏宝成动了动腿，低声道：“殿下，时辰不早了，该上路了。”
周孝衍这才像是回过了神，楞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那就走吧。”
魏宝成松了口气，这才搀扶着周孝衍上了马车，一路朝着云台大营去了。
**
而傅明梓这边，等到打马跑了好远一段距离，这才稍稍缓了缓脚步。
刚刚他之所以这么快的离开，就是怕自己会克制不住自己抱住周孝衍。
现在离得远了，这种情绪也渐渐淡了下来。
傅则璠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五，五叔，您骑得真的是太快了……”傅则璠一边喘粗气一边说。
傅明梓面上又恢复了之前轻佻的笑：“年轻人还是不行啊，这才哪到哪儿，我小时候，你二伯带着我连夜奔袭几百里路，我到了地儿还能绕着城池跑两圈，你小小年纪，跑这么点路就撑不住了，这可不行。”
傅则璠一边擦汗一边讪笑：“侄儿哪能和五叔相比，您当年的骑术，便是祖父也称赞的。”
傅明梓勾了勾唇，心说这傅则璠还挺会夸人，若是自己平时不设防，倒是真的会对他有好感。
“行了，也别拍我马屁了，咱们还有的路走，抓紧这点时间吧，不然错过了驿馆就要露宿荒野了。”傅明梓止住了话头，又拍马往前去了。
傅则璠急忙跟上，心中却忍不住叫苦，平日里自己这个五叔在家吃喝玩乐，怎么一出来就变了个人。
不过傅则璠到也没多想，他身为傅家人，知道傅明梓那些纨绔名声是真，但是却也是真的在骑术上很拿得出手，他小时候也是经历过傅家这些训练的，可是他却撑不过一个月，而傅明梓能得到老爷子的称赞，就可知道他的骑术有多好。
他们两人，一路赶得及，也在驿馆住了一晚，锵锵第二天晚上关城门前进了清河县。
一到地方，傅则璠激动地气息都不稳了，但是傅明梓倒是操心的多，他看着已经擦黑的天色，沉声道：“衙门这会儿应该已经关门了，要是去只怕会惊动人，你可知道你父亲的住处？”
傅则璠一愣，然后急忙从怀里翻出一封信，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地址：“这上面说是住在城西南陵巷子。”
“城西啊……”傅明梓大致看了一眼周围：“咱们是从北门进的城，那应该是往这边走，至于那个巷子，等到了地方再问。”傅明梓指了指方向。
傅则璠到底是个孩子，如今这副情形，也只能听傅明梓的，因此也不敢反驳。
两人打马朝着城西去了，这小县城四四方方，倒也不难找，一路走到东面正路上，傅明梓这才下马找人问路。
不过这个时间，城里的店铺都关了门，最后敲了半天，终于敲开一间客栈的门。
傅明梓和那小二招呼了半天，这才问清楚了路，两人顺着巷子绕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看起来像是信中写的宅子。
“门外一棵银杏树，宅子坐北朝南，应该就是这一家。”傅则璠一边回忆一边说。
傅明梓抬了抬下巴：“你去敲门。”
傅则璠似是有些近乡情怯，稍微沉吟了片刻，这才亦步亦趋的走到了那家门口。
拽着门环扣了三下，清脆的声音在清冷的街上显得十分萧瑟。
傅则璠面上有些焦躁，又扣了三下，而这次门里终于有了回应，一个苍老的声音一边嘟囔一边走了过来，沉声问：“谁啊？”
傅则璠似是有些激动，高声道：“福伯，是我，则璠啊！”
“五少爷？！”里面的那个福伯声音惊疑不定，一阵动静之后，门也终于打开了，露出一张有些苍老的面孔。
“果真是五少爷。”福伯一脸的惊喜：“这么晚了，您怎么回来？”
傅则璠也是一脸的激动，却也不忘侧过身让开身后的傅明梓：“是我想念父亲了，所以五叔陪着我过来的。”
“五爷也来了。”福伯又是一惊，急忙躬身就要行礼。
傅明梓一把拦住了老人家：“福伯是看着我长大的，倒是不必如此多礼，这么晚过来，只怕打扰了三哥三嫂还有福伯休息。”
福伯其实本不是傅明枫跟前伺候的，而是老爷子的贴身侍卫，后来年纪大了，就回家荣养了，不过福伯的儿子，后来做了傅明枫的长随，傅明枫来清河县上任，福伯的儿子自然也要来，因此福伯也就跟着过来了，只是傅明梓没想到，福伯竟然会过来给傅明枫看门。
难道傅明枫的经济状况已经这么差劲了，福伯这样的老人也不得清闲，不能荣养？傅明梓暗暗思索。
福伯倒是没想到傅明梓会想的这么深远，他早就一脸喜色的迎着傅明梓和傅则璠往里面去了。
一边走还一边解释：“三爷此时还没休息呢，正在书房处理公务，三太太倒是应该休息了。”
傅明梓笑了笑：“那我们倒是来的巧了。”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栋宅子。
其实他在外面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这栋宅子有些古旧，虽然被收拾的极干净，但是却也不能遮掩他是栋老宅，而且状况看着也并不是很好。
而等到进来了，那破绽就更多了，墙是新粉刷过的，屋顶似乎也换过，似乎处处都在表明，极力维持着体面，但是住在这种宅子里，原本就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
更不必说这栋宅子太过狭小，可能两进都够呛，他们才走了几步，就到了傅明枫书房前。
傅明枫的书房倒是比外面那些地方收拾的精细些，院里还摆着一个青花瓷的鱼缸。
傅明梓看了一眼傅则璠，傅则璠应该也是察觉出什么了，激动的眼中微微闪动着难堪。
“我这就去给三爷回话。”福伯一点没察觉到，笑着往里去了。
傅明梓笑了笑，却跟了上去：“都是一家人，哪里有这么多讲究。”
傅则璠自然也急忙跟上。
他们一进院子，福伯就忍不住通禀：“三爷，五爷和五少爷来了。”
书房里先是一静，然后一个与傅明梓有三分相似的男人就从屋里匆匆走了出来，看着中年上下，面容憨厚，穿着一件常服，袖口磨得有些破旧，手指上还残留着一丝墨痕。
“五弟、则璠，你们竟过来了！”傅明枫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感染了风寒，但是其中的惊诧之意却一点都没少。
傅明梓紧紧盯着自己这个哥哥，看着他那张惊讶万分的脸，心中冷笑，这一套倒是做的齐全，若非早有察觉，他只怕也会被这人哄了去，以为傅则璠真的是突发奇想。
“三哥，多年未见，你还是一如往常。”思绪不过转瞬即逝，傅明梓下一刻便笑着迎了上去，像平时一样揽住了傅明枫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