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陛下是暴君?(4)
“哎,小野,妈妈在呢。”
听到裴拜野声音沙哑的这声“妈”,陆钟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抹了把脸上不知何时淌下的泪水,走到病床边紧紧握住裴拜野的手。
明明裴拜野只昏迷了十几天,她却像是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句呼唤。
太好了,她的儿子还认识她!不仅认得她,还认得陈秘书!
这岂不是说明裴拜野根本就没有失忆!
陆钟磬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想要拿出手机好消息告诉裴万里,却想到裴万里还在开董事会,又慌忙地收起手机
她手足无措地将额头抵在裴拜野苍白的掌心旁边,再一次忍不住泪如雨下。
裴拜野从手术室推出来进ICU的时候她没哭,裴拜野昏迷至生命垂危的时候她没哭,裴拜野被通知说要签病危通知书的时候她没哭。
直到看到裴拜野平安无事,陆钟磬蓄在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奔涌而出。
“别哭了妈,我这不是没事吗?”裴拜野扬起嘴角,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陆女士是个不怎么爱哭的人,之前学着做菜时,被菜刀切到手指疼得龇牙咧嘴,也只是捂着手抽气,一滴泪也没落下。
“这点痛不算什么。”老管家找来纱布给陆钟磬包扎好,陆钟磬疼得脸色发白,但看着旁边小大人似的满脸担忧的裴拜野,陆钟磬会反过来安慰他,“小野不要难过,妈妈不痛的,因为妈妈是有超能力的超人!”
裴拜野被陆钟磬小孩儿似的发言逗得破涕为笑。
所以,在裴拜野的印象里,母亲是超人,是从不落泪的。
所以,其实裴拜野面对眼前哭得不成样子的陆钟磬,可以说是毫无应对经验,只能拍拍母亲的后背,却不曾想陆钟磬哭得更加厉害。
裴拜野无奈地给站在床尾的小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来劝劝。
小陈看陆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本想抽出几张纸巾为陆钟磬拭泪,想了想后,还是到洗手间去打湿了一方巾帕。
拿着湿乎乎的巾帕,小陈来到病床边,无声地把温热的巾帕递到陆钟磬脸颊边。
陆钟磬是趴在病床边的,小陈递巾帕的时候微微一弯腰,刚刚随手塞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就滑落出来。
好巧不巧地,手机屏幕直直摔在裴拜野的眼前。
因为裴拜野醒的来的时间太过巧合,两人进来的得过于匆忙,小陈就还没来得及锁屏。
手机页面依旧停留在微博上,显示着她给陆钟磬看的那张「凤御北高清□□绝美正脸照」。
陆钟磬也觉察到不对,朦胧着泪眼抬起头,眼看清了是什么东西掉到儿子面前,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
不行,裴拜野才刚醒,绝不能让他再受刺激!
小陈与陆钟磬同时伸手,想要趁着裴拜野不注意的时候把手机收回来,哪成想裴拜野虽然躺了这么久,身体却像是一点都没僵硬。
没有插着输液管的那只手行动飞快,一把就拿起了小陈落在他身前的手机。
屏幕之上,是一个穿着黑袍,戴着十二旒冕冠的俊美无俦的年轻男人。
男人的黑袍上绣着张牙舞爪的龙纹,冕旒冠隐约遮着眉眼,衬得人少了几分肆意张扬的少年气,平白多了几分肃杀之感。
画面中,这个年轻男人此时正在满树桃花之下,负手而立,翩然回眸,生得极好的眉眼含春带笑,似乎在看着屏幕外的什么人。
裴拜野静静垂着眸,仔细盯着这张图片许久,久到陆钟磬都要忍不住上手去夺走裴拜野手里的手机。
别说裴拜野本身就对凤御北情根深种,就算是个普通人,被这样的眼神多看一眼也难免春心萌动。
陆钟磬承认,凤御北的模样的确符合她儿子从小到大的审美,裴拜野会深陷进去很正常
但哪怕凤御北长得赛过天上的神仙,她都不愿意裴拜野再冒这个险,作为一个母亲,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再因为同一个人出第二次意外!
但好像陆钟磬的顾虑有些多余……
裴拜野拿起手机,就只是仅仅看着,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改变。
片刻后,裴拜野像是看够了,又把手机扔回小陈怀里,开玩笑道,“眼光不错啊。”
“你新男朋友?还是喜欢的哪个小明星?”
“……”
小陈和陆钟磬互相看了一眼,二人的眼神都格外地复杂。
裴拜野并没有失忆。
或许,他只是单单忘记了凤御北。
“你……不认得他?”陆钟磬试探性地问道,却没有把图片再一次给裴拜野看,生怕他多看一眼图就要想起什么似的。
裴拜野疑惑挑眉,看向站在他面前的两人,“我应该认识他吗?”
裴拜野努力搜寻自己的记忆,刚刚屏幕上的男人生得太过特别,这样的俊俏模样比陆氏星娱旗下的许多小明星还要好看得多,如果他见过,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嗯……
他第一眼看见这人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他可以确定,他没有见过此人。
“他叫什么?”裴拜野问道。
“……”陆钟磬看了小陈一眼,小陈心领神会,“哈哈,只是我喜欢的一个小网红罢了,裴总不认识也正常。”
“哦。”裴拜野点点头,并没有多想,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对陆钟磬提议道,“我看这个网红的外形条件不错,虽然现在还是个小网红,但如果有机会,陆氏旗下的几家分公司可以尝试着接触一下。”
“他有这样的一张脸实在难得,如果能再练出来些基本功,可以把人带到总公司,多花些资源培养培养,不要埋没了好苗子。”
“我记得,陆氏不是在今年年底计划推出……”
“停停停!妈妈知道了,你先别操心这些,好好养病才是最要紧的。”陆钟磬看裴拜野越说越多,急忙出声打断了裴拜野的喋喋不休。
得了,看来是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好好养病,而不是操心公司的事。”陆钟磬心底莫名松了口气,放轻了声音,“公司那边有我和你爸盯着呢,不需要你分心。”
“我没有……”裴拜野拧眉,张口想反驳。
“哎呦,好啦好啦,你说你小小年纪的,天天这么操心,小心年纪轻轻就变成没人要的小老头!”陆钟磬说这话的时候,全然忘记了自己和裴万里在裴拜野二十岁出头就当上了甩手掌柜的事。
“你啊,现在养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为了防止裴拜野再继续想起什么不该想起的东西,陆钟磬拍了拍他的手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欸,不说这些了,妈妈给你带了莲藕排骨汤,亲手炖的哦!”
“是呢,夫人炖了好久的,裴总快尝尝。”小陈也应和着,打开一进来就放在床头的保温盒,瞬间满屋飘香。
陆钟磬的厨艺不错。
其实她本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家里有个阿姨保姆,不需要陆钟磬亲自来做饭。
但陆钟磬属于好奇心和好胜心都旺盛的人,闲不住,更不服输。
尤其是第一次尝试做饭失败后,便是越挫越勇。
终于在某个裴拜野放学回来的午后,成功炖出了一锅飘香四溢的莲藕排骨汤。
这是陆钟磬第一次成功,裴拜野很给面子地喝了两大碗,边喝边不住夸赞,给足了陆钟磬情绪价值。
由此以后,每次裴拜野生病住院,陆钟磬来看他的标配都是莲藕排骨汤。
裴拜野也会像小时候一样,很给面子地通通喝光。
“好喝吗?”陆钟磬抓着衣袖,有些紧张地问道。她已经有几年不进厨房了,也不知道厨艺退化没有。
“很不错。”裴拜野舀了一勺清亮无油的汤放入口中,眯了眯眼。
是陆钟磬特意撇过油星子的。
他好像记得,自己也做过类似的事。
但是,是为了谁呢……已经没有印象了。
裴拜野不记得的是,其实这汤他也会做,特意向陆女士求教的,是他给凤御北煲的第一道汤。
第一口就把陛下喝得眉眼弯弯。
裴拜野的手艺是和陆钟磬学的,与宫中的厨子不太一样,凤御北更喜欢这个味道,还向裴拜野问过配方,要他教给宫中的厨子。
那时候,裴拜野看着凤御北这反应,心下的幸福感都要满溢出来,他故意地说道:“不教,我若是教了厨子,他们也能做,我岂不是要失宠了?”
“……”那是凤御北第一次直白地,毫无遮掩地,没有丝毫困难地感受到裴拜野的醋劲儿。
“清安喜欢的话,我可以每天都做给清安吃。”裴拜野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地响,勾唇笑着道,“这样的话,以后清安只要想吃莲藕排骨汤,就会想起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了。”
“……出息。”凤御北被裴拜野一番话说得脸颊泛红,忍不住别过脑袋不去看他。
明明都是很正常的事,怎么一到了裴拜野的嘴里,就变得这么……这么像是情话呢?
裴拜野见调戏凤御北的目的达到,又重新拿起凤御北面前的碗,盛上一碗带莲藕和排骨的汤,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清汤,“啊——张嘴。”
凤御北当时也是看着周围没人,于是乖乖张嘴,让裴拜野把汤喂进自己的嘴巴里。
下一勺,裴拜野用同样的勺子舀起来,凤御北刚要张嘴,就见裴拜野把勺子一转,自己喝了一口。
凤御北:……
虽然羞臊不已,但凤御北并没有拒绝。
两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完了整煲汤。
凤御北心中默默想着,好像是比平日里的莲藕排骨汤好喝。
“莲藕排骨汤?”
御膳房总庖长大声反问,手里的锅铲都要颠得快出残影,噼里啪啦的油烟中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就连声音也断断续续。
他只听到说,有人点名要吃莲藕排骨汤。
“哪里来的莲藕排骨汤哦?今日的采购厨役早都回来了,我去啥子地方给你变出新鲜莲藕莫?!”总庖长没好气地道,“难不成我现在去下宫中藕花池中给你摸两根?!”
凤御北虽然没有后宫,但先帝留下了不少妃嫔,这些人的膳食也由御膳房负责。
一般这种暖身滋补的汤都是那些老太妃们喜欢点的。
也不是总庖长狗眼看人低,实在是这都是有规矩的。
在平日里,若宫中的主子们来御膳房里特意点名要吃点什么,都是要提前报给御膳房的,否则采购的厨役未必会采购到需要的特殊食材。
如今马上就要给陛下传膳了,结果不知是谁,偏偏这个时候来说要喝什么莲藕排骨汤,也难怪总庖长没好气。
“呵,许庖长。”来通报的是王公公,一听总庖长这话,手中拂尘一甩,穿过烟雾缭绕的厨房,走到最里面总庖长的面前开口道,“几日不见,许庖长脾气见长啊。”
“如今竟然连陛下的旨意都敢违逆?”
“若你这话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哼!”
“我看呐,你要是想保住项上人头,还是抓紧跳到藕花池子里去摸莲藕吧!”
总庖长在看清来人是王公公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麻木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动作。
“当啷”一声,手中的锅铲掉在地上,砸到许庖长的脚背上。
又重又沉,但他没有一点知觉。
他他他,他刚刚都说了什么……
他对陛下说没有莲藕排骨汤?说去哪里给陛下找莲藕?还说要不自己下去藕花池给陛下现摸两根?
意识到自己都说了哪些掉脑袋的话,许庖长觉得他在一瞬间看见了自己的太奶,就站在不远处好像要把他接走。
厨房内帮工的小太监见平日里威风得不得了的总庖长一下子吃了瘪,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看过来,但个个眼神都止不住地往这边瞟,死死咬着嘴唇压抑着笑意。
“哎哎,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来帮忙收拾!”王公公见这群小兔崽子在那里幸灾乐祸,咳嗽了两声正色道,“麻溜地赶紧去挖莲藕!要是陛下在午膳时候,没能见到钦点的莲藕排骨汤……”
王公公话说着,刻意顿了顿,成功见到方才还闹哄哄的御膳房此刻终于安静下来,意识到紧张感。
“若是陛下没能见到钦点的莲藕排骨汤,小心你们和总庖长的脑袋一起搬家!”
“是!”所有人齐声应答。
总庖长反应过来王公公是下在替自己撑面子,忙不迭地开始安排小太监开始分工协作,挖莲藕的挖莲藕,剁排骨的剁排骨,砍柴火的砍柴火。
别说是莲藕排骨汤了,就算是凤御北临时吃龙肝凤髓,他们也得上天入地地马上去寻,不敢耽误丝毫一点。
毕竟,就连他们也听说,自打陛下从南盟回来后,就好似变了一个人……
陛下杀那些有权有势的官家老爷们时都毫不留情,和杀猪一样每日要宰上几个,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命贱不值钱的小喽啰呢?
总庖长哆嗦着捡起被他丢在地上的锅铲,心中对凤御北的惧意又多了一分。
他明明记得,陛下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圣凰殿
凤御北着一身暖黄色的寝衣,支着下巴坐在窗前榻边,他的面前摆着一盘棋。
棋盘上,黑子已经形成包围之势,步步紧逼,眼看就要将白子全部绞杀,一颗不落。
凤御北葱白的指尖捏着最后一颗黑子,只要这颗子落下,白子便会满盘皆输。
可是他却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般,两眼空空地望着窗外,棋子迟迟没有落下,最终凤御北轻轻一松手,黑子“叮啷——”一声砸在棋盘上,马上就要完成的一盘好局被彻底砸散。
黑子与白子各自移位,再看不出原来的位置。
凤御北并没有被毁局的愤怒,他淡然地笑了一下,把一盘黑白混合的棋子倒在桌面上,开始耐心地一颗一颗地将黑白子分拣出来,放回各自的棋盒之中。
今日是逢五休沐之日,凤御北并没有去上早朝。用过早膳后,他就在窗边榻上的小几上摆出了棋盘,自己与自己对弈。
已经对弈了整整一个上午,一局胜负都未分出来。
每每到某一颜色的棋子将要吞噬殆尽另一颜色的棋子时,总会发生一些意外,将凤御北快要完成的棋局打散。
但凤御北不气不恼,心平气和地将棋子收拾起来后便再开一局。
眼下这是第五局。
凤御北这次先行白子。
“当——”
玉石落在青玉棋盘上的声音十分好听,似玉碎昆山。
王公公在凤御北的寝殿外站了一会儿,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这才鼓起勇气进到殿内,但他也没能进到内寝,只在外殿站住,恭谨地回凤御北的话。
“启禀陛下,奴才方才已经让御膳房备着‘误入藕花深处’了,还有半个时辰便是午膳,陛下可还是在内寝用膳?”
凤御北举着一枚白子,听到“误入藕花深处”这五个字时,微微有些愣神。
然后才想起来,所谓莲藕排骨汤,在御膳房的单子上是叫这个名字。
一路行军途中,凤御北的膳食都是裴拜野亲自照顾的,裴拜野没那么多闲情雅致,莲藕炖排骨就是莲藕排骨汤,蟹黄烩豆腐就是蟹黄豆腐,清炒嫩菜心就是炒菜心……名字直白简单,食材清晰明了,裴拜野还特意做了个菜单子,方便凤御北睡前点菜。
但凡是陛下亲自亲点的,裴拜野就有了充足的理由看管着凤御北,让他全部吃光光。
“哗啦——”
凤御北抬并没有回答王公公的话,而是抬袖一扫,将摆了小半盘的棋子全部扫入盒中。
他没了对弈的心情。
王公公被这一声吓得冷汗直出,生怕是自己惹了凤御北发怒。
他跟着凤御北这么多年,从小太子殿下,到大太子殿下,从小皇帝到大皇帝,从来没有像现在一般惧怕过凤御北。
过了半晌,凤御北终于淡淡开口,“朕在内寝用膳,让宫人把食盒放在殿门口就好。”
“是,是,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吩咐。”得了凤御北的指令,王公公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外面阳光正好,却依旧晒不暖王公公拔凉拔凉的内心。
“师父,陛下今日还在内寝用膳吗?”小徒弟兼干儿子小金公公问凑上来问。
“是,快去吩咐着准备吧你小子!”王公公没好气地甩甩手里的拂尘,正色道,“最近在陛下面前当差你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否则以陛下的雷霆之威……就算是你老子我,也救不了你这条狗命!”
金公公撇了撇嘴,干爹天天都和他说这样的话,他都提心吊胆地过了三个多月了!
每天他都过得战战兢兢,恨不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当差,这日子比起以前,也太苦了些。
想当年他初到圣凰殿当差时,一同进宫的那批小太监谁不是羡慕的得直流哈喇子。
在圣凰殿当差,不仅仅每月的银钱要多出不少,更重要的是,可以见到陛下!那可是他们万民敬仰的陛下!就算是在圣凰殿做洒扫的活计,也要比在其他地方当掌事太监要有脸面。
而且陛下的性子很好,只要他们本分做好自己的工作,谁都没见凤御北发过火。
尤其是自打他们的裴皇后一同入主过后,陛下的脾气更是变得愈发柔和,二人一同进进出出,总是眉目带笑的样子,养眼又般配。
别管我外界如何传陛下与裴首辅的这段姻缘,反正在近身侍奉的这些宫人看来,人家两人的情意好得不得了。
不过,他明明记得裴首辅是随陛下一同出征了的,可为什么却没见人随同陛下一起回来呢?
偶尔凤御北心中燥郁难解,都是裴首辅陪伴在侧,首辅大人是个十足有趣的奇人。
以往他们都只知道裴首辅才高八斗,却不知道他的手也很巧。
哄着凤御北开心的纸鸢、草船、灯笼什么的都是小菜一碟,他甚至还会做一种只要加上水,就能源源不断地动起来的车马,好像是叫,叫什么“木牛流马”来着,总之就是很有趣很好玩。
只要和裴首辅待上一会儿,无论陛下方才的脸色多冷淡,嘴角都会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对于他们这些当差的小太监小宫女而言,裴首辅简直就是救星般的存在。
所以他一直日盼夜盼地盼望着裴首辅的归来,可是已经三个多月,裴首辅就像是从人间消失一般,没有人影,甚至没有一丝消息传回。
而陛下,则像是被抽走灵魂的皮影,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吊着他,控制着他可怕的杀戮行径。
金公公至今不愿相信,那样恐怖瘆人的杀戮暴行,会是他们一直尊敬信仰的陛下亲手所为。
他只能寄希望于陛下深信的首辅大人快些回来。
“裴大人,快回来吧,求求你快回来吧……如果你这个月就能回来,我愿意每天少吃一口肉,不,两口!”
在殿外双手合十,虔诚祈祷的小金公公还不知道,他所日思夜盼的裴大人,此时就躺在陛下的寝殿之中。
王公公离开后,他就把棋局收了起来。
转身游荡到内寝殿之中。
寝殿内燃着一炉檀香,幽缕厚重的奇特香气丝丝缠绕上凤御北,掩过了他曾经常年浸润的龙涎香。
这并不是佛堂中常用的檀香,里面似乎还加了点其他东西
凤御北觉得味道淡了些许,于是又往炉子里添了一小勺香料,确认香气足够浓郁后,他才走到床边,一把撩开帘子。
只见床上躺着的人便是“失踪多日不见”的裴拜野。
他的面色红润,阖眸恬淡,甚至嘴角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此时他的双手正交叠着放在小腹处,下面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如果忽略他脖颈上那一道扑了许多铅粉依旧遮不住的狰狞疤痕,和他没有起伏的胸膛,裴拜野真的如同只是睡着了一般。
凤御北用手指点了点裴拜野鼓起的面颊,左边脸颊鼓出一颗球状,好似喊着什么东西——
正是南盟巫术的绝境秘宝,可以保尸身永不腐朽的“固魂珠”。
固魂珠不能留住死者的魂魄,但只要塞进死者口中,辅之以檀香不灭,就能让人的尸首如睡着一般,不僵不腐,不臭不烂。
真是个好东西。
凤御北弯了弯眸,心情颇好地想着。
或许他该催一催宫中的造办处,着他们研制出一款更好的铅粉,来遮盖裴拜野脖颈上的疤痕。
固魂珠虽然可保尸首不腐,但无法修复尸体上的伤痕。
裴拜野心脏处的疤痕很小,被凤御北用针线一点一点地缝住了,他没做过女红的活计缝得很丑,但穿着衣服遮住,平常也看不出来。
反正裴拜野也不能活过来抗议。
凤御北有些无赖地想着。
但到了脖子上的疤痕,凤御北就无计可施了。
他自己试着缝过,也找过经验丰富的老仵作来缝,无论用黑线还是白线,都丑得要命。
最后无奈,凤御北只得让老仵作用白线缝住,然后再在脖颈处扑上一层厚厚的铅粉。
铅粉太白,扑得多了,就是和死人的皮肤一样颜色,凤御北不喜欢,这和裴拜野的模样一点都不搭。
凤御北立在床榻前,略有些苦恼地看着躺在床榻上的裴拜野。
他本来是不想喝莲藕排骨汤的,可是他专心与自己对弈之时,裴拜野突然窜到他的脑子里,控诉说自己惨白的脖颈和红润的脸色一点都不协调!
于是,凤御北就这么地想到了裴拜野。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他就吩咐了王公公去添一道莲藕排骨汤在今日的午膳中。
宫中御厨所做的莲藕排骨汤和裴拜野做的不是一个味道。
但,聊胜于无。
凤御北想着吃不到最喜欢的口味,心情略有些低落。
这时候,内寝殿门口响起“笃笃”的敲门声,很轻。
“进来吧。”凤御北收拾好情绪,又换作了这几个月最常见的淡漠神色。
除了司月,没有人可以无召进入他的寝宫。
“陛下,我来给您送檀香。”司月依旧是一身藏蓝色的衣衫,上面绣着日月山川和二十八星宿,他猜到凤御北的檀香快要用完了。
纵然他提醒过,这特制的檀香里面掺和了几株药性温和的有毒之草,不可点燃过多,但每每经过凤御北身侧,他都能闻到浓郁到有些呛人的檀香味。
凤御北根本不会听他的劝,司月只能尝试着不断改良,尽量减少毒草在其中的应用,尝试用其他东西代替。
“多谢。”凤御北接过香料盒子,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些,他的香料的确所剩无几,所以方才他只添了一小点,省着用。
也许是司月的懂事让凤御北格外满意,他看着司月低垂的眼眸,开口道,“其实,你可以叫我皇兄的。”
司月抬起头,看了看凤御北苍白的脸色,眸底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定然摇了摇头。
他并不厌恶凤御北,他只是……不太想做皇室中人。
无论是曾经他的母亲,还是现在凤御北,司月亲眼见证的这些痛楚,皆因所谓“皇族天命”而起。
凤御北见他不愿意,也不强求,又把目光移向床榻之上的裴拜野,眼神幽幽。
司月顺着他的目光一起去看。
几个月前,如神兵天降一般,孤身入密林将他带出蛇虫包围圈的首辅大人此刻正安然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司月一直将裴拜野视作恩人,和当年捡他回来的国师大人一样。
他的恩人活死人一样地躺在床榻之上。
床榻边,他的爱人,自己的兄长,明明那么痛苦,却只能含笑地看着他的尸首。
突然地,司月脑海中冒出一个问题。
他握住皇兄在身侧微微颤抖的双手,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东西一般开口问道:“陛下,若您不是鸾凤的皇帝,是不是您和首辅大人的结局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凤御北闻言,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猛地甩开司月的手。
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话。
司月这话问得逾矩,凤御北甚至可以当做他是在觊觎自己是帝位。
但他并没有这么想。
他清楚地知道,司月的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也曾在夜深人静时无数次地叩问自己——
如果自己不是鸾凤的皇帝,只是个闲散王爷,或者廷中朝臣,亦或只是小商小贩。
即便他发现了裴拜野意图谋逆篡位,夺取江山,他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决绝地将他杀死?
凤御北不知道答案,因为他就是鸾凤第三十一代皇帝陛下。
守护江山,处决逆臣,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
没有如果——
作者有话说:好吧我承认,虽然本文的基调是甜甜甜到厌倦的小甜文,但架不住作者真的喜欢一些疯批狗血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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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求求评论和营养液啦~
第107章 陛下是暴君?(5)
这场车祸造成的创伤很严重,严重到医院一度给裴拜野下病危通知书。
但自从裴拜野清醒过来后就恢复得很快,身体素质好得离谱,没过一周他就申请要出院。
主治医生半信半疑地再次为裴拜野做了个全身检查,发现他的伤处确实都在以一个堪称奇迹的速度恢复,包括之前被挤压的脑袋,也恢复得很好。
听家属说,就连可能出现的失忆症状都没有发生,实在是可喜可贺。
裴拜野出院后,本想回自己的小别墅住着,结果被陆钟磬赶鸭子似地赶着回了老宅。
刚进宅子门,就看见一个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老人健步迎上来。
看着重病初愈,人都瘦了一圈的裴拜野,老管家激动得老泪纵横,话也说不清楚,但还是不住地往裴拜野手里塞着什么东西。
“收下吧,让你王叔安心。”裴万里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于是,裴拜野就拿着一个古朴的荷包回到自己的房间。
打开一看,是写了“云华寺”三个字的平安符。
云华寺,裴拜野记得自己在新闻里听说过这个地方,就在隔壁市,一个很会营销的旅游景点。
他没有去过。
裴拜野不明白,这种靠着炒作手段火起来的寺庙,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信奉,甚至连老管家这个坚定的无神论者都要跑去求符。
裴拜野不能理解这种东西,他不信神佛。
把平安符重新装进荷包里,裴拜野想了想,还是把荷包放到了自己的床头——
无论怎么说,都是王叔的一片心意。
裴拜野的这一场车祸,可以说是让裴万里和陆钟磬终于良心发现自己当爹妈确实有些不靠谱。
在儿子刚成年的时候,就把偌大的公司交给孩子,哪怕小孩儿再优秀,也都有点过分。
于是,裴拜野以往一年到头见不了两次的爹妈终于在国内常住下来,顺便接手了大部分的公司事务。
而裴拜野,则有了成年后的第一个长假。
每天睡到自然醒,醒来之后读会儿书就可以去吃午饭,然后是午睡,下午茶时间他会看会儿财经新闻,然后给去厨房给张姨帮忙,准备一家三口的晚饭。
这日子过得闲适恬淡,没有一丝波澜,但也无趣。
如果一定要在无聊的日子里找点什么有趣的东西,裴拜野觉得,那就是自己的梦。
明明在医院的时候他还不做梦的,可一回到老宅,裴拜野每晚必然会做梦。
他的梦是固定的。
固定的场景,固定的人物,甚至他的动作都很固定。
梦境里,他一直都是躺着的,能看见周遭富丽堂皇的景色。
丝绸制的帷幔轻盈飘逸,柔软的羽被轻盈而暖和,头上的房顶雕龙琢凤,修正得极为精巧漂亮。
房顶……
裴拜野努力眨眨眼,盯着眼睛正上方的东西去看。
不对,不是房顶,房顶没有这么低矮。
裴拜野觉得,自己就像被这片华丽的顶棚之下的什么力量禁锢着,没办法动弹。
作为梦境的主人,他居然无法随意摆动走动,裴拜野不禁有些泄气。
这都什么破梦。
而且他不仅不能动弹,每每做这个梦,他的心口和脖颈还像是被刀割一般地疼痛。
这让他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一种震颤着灵魂的恐惧,但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似乎是一种没有办法形容的难过情绪。
突然地,裴拜野想到一种可能性——
他不会是在一座棺材里吧?!
他死了?
不可能!裴拜野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他时不时就能感觉到自己的身边有人在走动。
不过只有一个人。
裴拜野好像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这气息他很熟悉。单单只是感受到这人的气息,他钝痛的心脏似乎就在欣然而跳。
这人很忙。
虽然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但这人总是早早就离去,时常很晚才回来。
他离开的时候,裴拜野就只能空洞而无聊地盯着顶棚的花纹看。
看了许多天后,他忍不住好奇在网络上查了查资料。
这不是什么房顶,而是一张床的顶部。
很容易就能查出来。
因为类似的花纹并不多见,唯一一件能在现实里找到对标的,是某博物馆的馆藏级文物。
据说是某个朝代皇宫里的老物件,是皇帝曾睡过的一张龙床。
哦对,皇帝。
好像确实是的。
走动在他的身边的人似乎就是个皇帝。
偶尔会有一两个人进来,裴拜野隐隐能听到他们的对话,那个人会自称“朕”。
真是有趣儿。
按照现代科学的解释,人的梦境是睡眠过程中大脑神经活动的产物,是人曾经经历过的事情的潜意识反应。
也就说,裴拜野至少应该去参观过那座博物馆,才有机会看到那张作为藏品的龙床,才能梦到如此逼真的细节。
他的梦境甚至比网络上的图像更加清晰。
可裴拜野敢确定,自己并没有去过那家博物馆。
裴拜野努力地睁眼,他想试着看清身边人的面容。
可无论此人离得多近,裴拜野的眼前总是模糊的,就像是蒙了一层雾气,看不清,摸不到。
但是今天,他感觉到了一片温热的气息靠近,是这人柔软的唇瓣落在了他冰冷僵硬的唇上。
这是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裴拜野心下诧异,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么诡异的梦。
梦到自己诡异地死去,还被人把尸首放在床上相拥而眠。
梦到一个举止诡异的人,居然在亲吻自己的冰凉的嘴唇。
梦最诡异的是,梦到这些的时候,他的喉咙里似乎堵了一大团棉花,眼眶酸涩地想要落泪。
比他的眼泪更先落下来的,是那人的眼泪,只有一滴,滴在他冰冷干涩的唇瓣上。
霎时间,裴拜野的心脏更加剧烈地疼痛起来,就像是有一双大手死命地抓紧了他的心脏,然后又猛地放开。
但他顾不得自己,他的第一反应是抬手,想要为身边的人拭去眼泪。
他想说,别哭了,我心疼。
可明明,他连面前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还没等他继续尝试其他行动,耳边就传来一道急促的扣门声。
裴拜野感觉到,原本在他身边落泪的人顿了顿,起身便离开此处。
因为那人对他脑袋的摆动,裴拜野终于能看到他离去的背影。
一袭华丽繁复的黑色衣衫,包裹着修长瘦削的身形。
只看着一个朦胧的背影,裴拜野便生出了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似乎他生来便会爱上这人。
“咚咚咚——”
烦人的叩门声依旧在耳边回响,裴拜野不禁皱眉。
他看到那人在小榻边上更换衣衫,褪去厚重繁华的衣裳,换上轻薄居家的衣服。
裴拜野有些气恼,只是换个衣裳的功夫而已,怎么门外人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
但眼前人像是没听到持续不断的叩门声,更换衣衫的动作不疾不徐。
外袍装饰繁杂,所以褪得很慢。
裴拜野定定地看着眼前人漂亮诱人的身体逐渐完全显露。
最先是修长的脖颈,他想和淡粉色的吻痕一定格外相配;然后是赤裸的脊背,这处应该偶尔会出现几道鲜红的指纹;最后是白皙的双腿,若是能在大腿根处掐几下,那掐痕定然会像极色.情的腿环……
裴拜野看得眼热心急,不知为何,他好像能想象得到眼前人肌肤的触感。
最初摸上去的时候,应该是紧绷的;随着他手指起舞的动作,会逐渐变得温热;他不会满足,挑逗得愈发急促,皮肤就会变得滑腻,像一尾鱼。
眼前人似乎感受到了裴拜野心思不纯的注视,脊背微微一缩。
一对漂亮的蝴蝶骨恰好飞到裴拜野的心尖尖上。
裴拜野扯着嘴角笑了笑。
好嘛,合着他兜了这么大一圈,又是梦到古董大床,又是梦到自己身死,做了这么些铺垫,就是为了能合理合法地馋人家身子。
也就是说,他只是为了最后的这场春梦才包了前面一大盘饺子。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碟子醋实在好吃,好吃到他都不想醒过来。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在这场梦里是一个死人,对自己的春.梦对象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裴拜野不免遗憾地想着,目光仍旧盯着眼前人,但人家很快就换好了薄衫,离开殿中。
“扣扣扣——”
明明人已经出去了,可怎么烦人的叩门声还在响?
裴拜野不适地皱了皱眉,瞬间便意识到不对——
他不是死人吗?怎么还能皱眉?!
“扣扣扣。”
像是为了故意针对他,这声音愈发清晰可辨。
“哥,你醒来没有啊?”
熟悉的女声传入耳中,裴拜野缓缓睁开眼睛,他摸到放在床头的手机,显示时间是凌晨五点半。
原来一直不停的叩门声根本不是来自于梦里,而是现实。
也对,他梦中的那人是皇帝来着,谁会有胆子去催促皇帝陛下呢?
裴拜野想明白一切,满身是汗地坐起身,随意地抓了抓头发就走进浴室。
丝毫没有顾及门外人愈发急促的敲门声。
他甚至还颇有闲情地冲了个澡,这才踩着拖鞋去打开门。
门外,一个穿着黑色赛车服的女生抱着手臂,单腿支地,脸上表情酷酷地半倚着门框。
因为裴拜野一声不吭地就把门打开,女孩撑着门板的那只脚失去重心,“啊——”地一声就要栽进裴拜野的怀里。
裴拜野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女孩毫不意外地摔倒在地上。
瞬间,她脸上酷酷的表情再维持不住,变成了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
“裴拜野!你太过分了!”
“你眼睁睁看着我摔倒,居然都不扶我一下!”
“你知不知道尊老爱幼怎么写?”
“怎么,你要找爸妈告状吗?”裴拜野无所谓地看着她。
他的房间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倒在地上摔一跤和躺在地上睡一觉没什么区别,根本就不会疼。
裴衔歌正有此意,骤然被裴拜野抢了话头戳穿意图,于是更加羞恼,也顾不得装疼,立马张牙舞爪地就要冲着裴拜野扑上来挠他。
裴拜野伸出一根手指,抵住裴衔歌的额头,把她隔开:“你不是在国外比赛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哦对,我听妈妈说你失……”裴衔歌的话说到一半就止住,突然想起陆钟磬在她上飞机前的千叮咛万嘱咐。
“小歌,妈妈和你说个事情哦”
“你大哥他最近出了点事儿,你也知道他一直找不下对象的事儿。”
“前段时间呢,他这棵二十六年来首次开花的铁树就开到了盐碱地里。”
“你大哥他被人甩了。”
“而且小野还因此出了车祸,差点就没了命!”
“不过幸运的是,他撞到脑子失了忆,现在好不容易把那个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给忘了。”
“妈妈叫你回国看看你哥,是想让你给他介绍些处得来的朋友。”
“不许在你哥面前提失忆,也不许提失恋,听明白没有?”
裴衔歌想起,最初接到陆钟磬的电话时,她刚刚结束一场比赛。
又是毫无争议的第一名。
身边围了一圈人在道贺,眼睁睁地看着裴衔歌的表情从喜不自胜到面色凝重。
挂断电话,裴衔歌匆匆谢绝了教练和朋友办庆功宴的邀请,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马上就飞回到国内。
她大哥出车祸了!
陆钟磬和裴万里在裴拜野昏迷的时候,把这消息封锁得死死的,就连自己的另一双儿女也没告诉。
直到裴拜野清醒过来,裴衔歌才收到陆钟磬的消息通知。
她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她大哥,谈恋爱了?
不仅谈恋爱了,还爱得死去活来?
不仅爱得死去活来,还因此出了车祸失了忆?
这里面无论哪一条,都不像是她大哥会干出来的事啊!
何况还是集齐以上三条。
裴衔歌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曾经读过的无数本霸总小说,颤颤巍巍地开口问陆钟磬:“妈妈,我大哥……他是正常谈的恋爱吧?”
“……”陆钟磬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于是犹豫道,“算是吧,但也不是特别正常。”
“呃,那我大哥在这段感情里,是不是经常游走在法律的边缘?”裴衔歌迂回着问。
裴拜野的性格之强势,手段之强硬,裴衔歌在上房揭瓦的最皮年岁里可没少领教过。
她挨裴拜野的揍,比挨裴万里的都多。
真正地做到了长兄如父。
“嗯?”陆钟磬语调上扬,一声不满的质疑,“你这孩子,怎么能拐弯抹角地骂你大哥呢?”
“……”她不是,她没有。
只是裴拜野这经历三连,怎么看怎么像是追妻火葬场的标配啊!
陆钟磬不知道女儿在想什么,又开口道,“不是和你说了吗?你大哥是被甩的那个,受刺激才出的车祸。”
哦,哦对,是她大哥被甩了。
……
嗯?她大哥那样的天之骄子都会被甩吗?
裴衔歌突然有点好奇她这个前嫂子。
“啊,这个,你别管那么多,这些事情都等你回国再说。”
陆钟磬实在没办法形容裴拜野的感情经历,这在她看来那就是一场儿戏,裴拜野在感情里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
“你回来先到老宅,你大哥在那里养伤。”
“过段时间你二哥回来,趁着你大哥的生日,咱家好好地聚一聚,热闹热闹。”
“好。”既然妈妈都已经安排好一切,裴衔歌便点头答应。
他们一家确实已经很久没能好好地聚上一聚了。
“哦对你看看你身边有没有什么朋友,适龄的,能给你大哥介绍的就介绍介绍。”
“你大哥都二十六了,是时候该安定下来了。”
“我和你爸爸年纪也不小了,再经不起你们三人出现任何的意外了。”
“哎……”
陆钟磬的通话以一句叹息作为结尾。
裴衔歌抿唇,她明白妈妈的苦心。
当年自己刚刚接触赛车时,就曾经出过一起重大事故,险些命丧当场。
那个时候,大哥和家里断绝关系,在国外创业,二哥在青训基地打比赛,躲着不回家,她因为执着于赛车,把自己弄进了ICU。
当她脱离生命危险,在病房里看到父母的那那一刻,能明显地看见裴万里和陆钟磬的鬓角平白生出了许多白发。
也难怪这次大哥的车祸会让母亲这么紧张。
“好的妈妈,我知道了。”
“所以,这就是你凌晨五点半疯狂敲我门的理由?”裴拜野的脸上没有变好一丝。
在裴衔歌把失恋和失忆的相关话题隐去后,她对裴拜野说的,就只是听说他出了车祸,自己担心才从国外连夜飞了回来。
“我这不是没太注意时间吗?”裴衔歌也意识到这个时间有点早,但她的时差还没倒过来,肚子饿得咕咕叫,自然而然地就觉得该到了吃饭时间。
“那现在你注意到了,就可以出去了。”裴拜野瞥了裴衔歌一眼,扬手就要送客关门。
若是他现在再躺回去睡一觉,没准还能再梦到那个男人,裴拜野的舌尖顶了顶脸颊边的腮肉,没忍住吞了口口水。
春.梦什么的,被人打断真的很不爽啊!
“哥,我因为担心你变成大傻子,可是连夜从国外飞回来的,23个小时的飞机呢!”裴衔歌坚决不走,扒着门框大声抗议。
“所以呢?”裴拜野伸手就要拎起裴衔歌的衣领,像小时候一样,丢猫一般把她丢回自己的房间。
“我饿!我要吃饭!我要吃——”裴衔歌还没说完,就被裴拜野打断。
“吃什么去和张姨说,我这里能吃的只有西北风。”裴拜野冷酷无情。
“张姨她儿媳妇最近临产住院,今天晚上刚走,你不知道吗?”裴衔歌挥动着拳头,继续抗议,“你连饭都不给我吃,裴拜野,你这个哥哥当得也太没良心了!”
“冰箱里有咱妈昨晚叫人送来当宵夜的甜点,你自己去吃。”裴拜野对裴衔歌的控诉充耳不闻,一心只想睡回笼觉。
“我要吃热乎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白人饭有多冰冷,多难吃!我就想吃口热乎的,我有什么错……”裴衔歌越说越委屈,委屈得就差扒着裴拜野的门框嚎啕大哭。
“嫌饭凉就去烧杯热水,就着一起吃就不凉了。”裴拜野抱着手臂挑眉,好心地给衔歌出主意。
那表情和刚刚抱着手臂的裴衔歌如出一辙。
“……”
裴衔歌被她哥的话震惊的目瞪口呆。
因为在外比赛,长久地不和她这个大哥接触,险些都要忘了她哥这张嘴的厉害。
“我要吃热面条,我就要吃!吃不到的话,我就从你的房间跳下去死了算了!”
“这是三楼,跳下去死不了的,但可能会残疾,你会随机选择变成小瞎子、小瘸子、小傻子……”
“裴——拜——野——!”
“……”
十五分钟后,老宅一楼餐厅的灯骤然被点亮,射出一道暖黄的光。
裴衔歌抱着一大碗番茄鸡蛋面吸溜得喷喷香。
裴拜野坐在她的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裴衔歌毫无吃相的吃法。
“你去比赛的地方是在非洲吗?”裴拜野皱眉,怎么和饿死鬼转世似的。
“不,不是啊——”咽下一口热乎乎的面汤,裴衔歌挑起面条底上铺着的青菜,嚼得咯吱咯吱响,“是真的很好吃欸。”
“哥,你做饭的手艺有很大进步哦!”裴衔歌吃饱喝足,方才和裴拜野的不愉快全部烟消云散,大方地夸赞她哥的手艺。
“那当然,因为我一直……”裴拜野顺口接道,却猛地顿住。
一直什么来着?他记不起来了。
裴拜野突然地意识到,他的记忆似乎缺失了一段……
“一直什么?”裴衔歌好奇地问。
她哥的厨艺之前仅仅限于能吃,她则属于炸厨房的地步,否则也不至于非要裴拜野给她煮面条。
但是刚刚这碗简简单单的番茄鸡蛋面,却让她吃出了不一样的滋味,和家里常年聘请的中餐师傅有得一拼!
“没什么。”裴拜野心底堆积起一些疑惑,匆匆岔开话题,“你吃饱了的话,把碗筷扔到洗碗机,我要去睡觉了。”
他想着最近生活中,出现的所有不对劲的地方。
明明没有见过的网红照片却莫名觉得熟悉,明明没有参观过的博物馆却出现一模一样的纹饰记忆,明明没有特意练习过做饭,厨艺却有明显进步……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明晃晃地指向一种可能:
他的记忆并不完整!
可是,陆钟磬、裴万里、小陈,甚至是来送资料给他签字的小吴,却都众口一致地坚定称裴拜野没有失忆。
他们在隐瞒什么东西?
也许,是和自己的车祸有关?
裴拜野不自觉陷入了沉思,还没等他抽丝剥茧出更多的东西,就被裴衔歌的一声惊呼打断了思绪。
“我去,哥,大新闻!”
“怎么,又有哪个明星隐婚生子了?”
裴拜野的工作重心虽然不在陆氏,但当今热搜上的那点事,往这方面去猜基本不会错。
“不是。”裴衔歌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比这新闻可大多了,你绝对猜想不到!”
说罢也不等裴拜野猜,就迫不及待地宣布:“是有明星吸.毒被爆出来了!”
“什么?”裴拜野眉头一拧。
这可不是小事,在当今这个社会,公众人物但凡和毒.品这种东西沾上关系,那和宣布社会性死亡也没什么区别。
“谁?”裴拜野问道。
陆氏的经纪人带艺人的时候,都会千叮咛万嘱咐,过红线的东西绝不能碰。
也不知道是哪家经纪公司带出来的不省心的货,估计现在公关部要忙疯了。
“等等我看看啊——哦,翻到了。”
“赵临川。”
“什么?!”裴拜野双手一撑桌子猛地站了起来。
“啊?你认识他啊哥?”裴衔歌的世界里只有赛车,她从不接触公司事务,对娱乐圈也不感兴趣,所以有些惊讶。
“不认识。”
“但是估计马上就要认识了。”
“哈啊?”裴衔歌不明所以。
“赵临川,三年前靠一部古装剧里的将军男二出道爆红。”
“是陆氏星娱近些年推出的小明星里,最成功的一个。”
“……”
呃,裴衔歌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她好像吃瓜吃到了自己家。
“你去睡吧。”裴拜野动作娴熟地收拾起裴衔歌的碗筷,放进洗碗机,打开机器运转,然后起身去向更衣间。
“哥你要去哪儿?”裴衔歌叫住她哥,跟在身后。
“我去趟公司,看看情况。”裴拜野捏了捏眉心。
“那我和你一起去,我去开车。”裴衔歌主动道。
说罢,不等裴拜野回答,就拿上钥匙去了车库。
她哥刚出过车祸,现在天才蒙蒙亮,裴衔歌不放心他一个人开车出去。
裴拜野顿了顿,嘴角微微扬起笑了一下。
“好。”——
作者有话说:其实失忆了也没关系的,家1男德满分,对老婆的色.欲也满分(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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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陛下是暴君?(6)
陆氏星娱大厦八楼走廊尽头
“咣当!”
一道突兀的重物坠地声音,但没有引起任何人多一眼的关注。
即便有,也是烦躁厌恶的目光。
若不是屋子里的这个人,他们怎么会天还不亮就出现在公司?
“我他妈地说过八百次了,老子没干就是没干!”赵临川恶狠狠地看着被自己砸到门上的的烟灰缸,两眼猩红,状态凌乱。
半晌,他突然把手里的烟一扔,崩溃地大哭起来。
“我都说过了,我没吸!我真没吸!那真的不是我!呜呜呜……”
赵临川双手痛苦地抱着脑袋,毫无形象地蹲在沙发上,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
助理垂着眼眸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赵临川发泄,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到门口,捡回被赵临川砸在门口地上的烟灰缸。
“赵哥,先别难过了,公司不是在商议公关方案吗?”助理仿若机械人一般的公式化地劝慰着,嗓音沙哑。
他已经一整夜没有合眼。
自从赵临川疑似吸.毒的网络视频开始流传出来,助理就被任命时时刻刻地守在赵临川的身边。
和赵临川一间屋子,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看着他不能一跳解千愁就好。
甚至他们两人被关进这间休息室时,身上的所有电子设备都被收走。
从视频爆出,被公司注意到的那一刻开始,赵临川的所有社交账号密码都被他的经纪人统一接管修改,现在已经移交给了公司总部。
陆氏星娱不会允许赵临川由自己发言澄清,那样只会越染越黑。
当然,他们也不会允许赵临川死。
现在还只是几秒钟的模糊视频,并不能真的确认赵临川吸毒,但作为当下最红、流量最大、争议最多的男明星,赵临川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拿出来放到放大镜下面去观察批判。
更何况,这次爆出的丑闻,还不仅仅是床上那点破事儿那么简单。
就连赵临川都能意识到这次的事件对自己职业生涯的影响,可他没办法把自己的怒火发泄出来,于是只能疯狂地砸东西。
助理最开始是真情实感地劝过赵临川的,后来发现赵临川根本不听,依旧我行我素,疯狂打砸,劝到最后,助理悻悻地闭上了嘴。
算了,大不了赵临川塌房,他继续换个人跟着呗,工资又不会变。
助理站在赵临川的身旁,一动不动地如一尊雕像。
赵临川终于砸累了,也哭累了。
愤怒过后,是巨大的恐惧将他笼罩,身体不自觉从沙发上滑落到地上,双腿颤抖地跪着。
就像他第一次看到那段视频的时候一样,他不明白那段视频是怎么流传到别人手中的?
他明明,明明那个时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脸啊!
“我没有,那真的不是我,你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赵临川膝行两步,突然猛地扑上去抓住助理的手臂,像是穷尽一切的人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赵哥……”助理叹息一声,拍了拍赵临川的手让他安静些,“你别担心,既然那视频中的人不是你,公司一定会保你的。”
赵临川是陆氏星娱近几年发展势头最好的男明星,如果不是网络上流传出来的那段视频,他现在应该正在某电影大导的剧组里拍戏。
今天凌晨,赵临川过完最后一幕戏,就裹着衣服从片场回到房车。
他还没来得及脱下大衣,助理就一脸紧张兮兮地跟了上来。
赵临川打开电脑的手一顿,正色问他有什么事。
助理支支吾吾地不知怎么说,直到赵临川表现出明显的不耐烦,这才嗫嚅着开口。
“赵哥,我给你看个东西,你别生气啊。”赵临川对他们都还不错,但就是为人脾气太急躁。
“什么视频?”赵临川皱眉接过助理的手机,心想着左不过就是一些编得过分的黑料。
他的粉丝战斗力很强,大多数黑料靠着粉丝自己就能澄清,一些比较过分的也有公司替他处理。
赵临川科班出身,名校毕业,洁身自好,敬业认真,除了脾气大些偶尔会被骂小牌大耍,其他也没什么能真锤的黑料。
所以他并不太担心,只当是新来的小助理心理承受能力太弱,这才导致草木皆兵。
直到他看到助理手机上正在播放的视频标题:
【实拍某明星密室饮冰日常,真瓜爆】
“什么饮冰?”赵临川依旧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这段视频里的场景让他觉得熟悉。
“就,就是吸,吸.毒。”助理的后背紧紧贴着房车门框,随时准备逃跑。
他可听说了,吸嗨的人是没有意识的,他怕赵临川抓着自己给自己的胳膊来一针,那他这辈子就毁了!
“卧草,谁啊,不要命了碰这玩意儿?”赵临川也惊讶,随手点开了那段视频。
下一秒,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烟雾缭绕之中,眼神迷离不定,痛苦又似欢愉。
是他自己的脸。
“咣当!”
助理新换的手机直直砸到地上,砸出一角凹陷。
赵临川只觉得耳边一阵嗡嗡声出现,伴随着助理“赵哥,赵哥”的焦急呼唤。
片刻后,他陷入到无边黑暗之中,在听不到任何声音。
再醒来时,他已经到了陆氏星娱总部。
屋子角落处,一名私人医生正在收拾听诊器,听到动静看到赵临川醒来,连忙快走几步到隔壁敲门。
不多时,陆氏的几个高管便一齐出现在赵临川的面前。
他们只问了赵临川一个问题,那个视频里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赵临川惨白着脸色,他的脑子仍旧是懵的,但他知道,他绝不能点头。
“不是,绝对不是!”赵临川咬着牙否认,像是觉得还不够,举起一只手对天发誓,“我发誓,我真的没碰过那玩意儿,若是撒谎,天打雷劈!”
几个高管被他的这一举动逗得差点没笑出声。
发誓这种无聊的东西对他们而言屁用没有,有时候还不如一封律师函,虽然现在圈子里律师函也就是废纸一张。
“行了,别搁这儿给我们表演这些。”其中一个高管制止了赵临川的这场闹剧,“既然不是你,那你就是完全没经历过类似的场景了?”
“……没有,我从没经历过类似的场景!”赵临川咬着下唇,异常坚定。
那本不应该是他的脸,那段视频中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他的脸?!
“好,如果是AI换脸的话,那就好办多了。”从赵临川这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公关部的几个高管便匆匆离开此处,去向总会议室。
他们要去向陆董汇报当前状况,并且提出解决方案。
恰巧陆董今天在公司视察,被一些事情绊住了脚步走得晚,恰巧他们公司的当红明星被爆了个大黑料。
公关部的压力瞬间增大,若是这件事处理得不够好,他们明天就都得卷铺盖滚蛋。
陆氏星娱大厦的顶层灯火通明。
裴拜野问过陆钟磬的秘书后,知道母亲还在八楼总会议室开会,于是带着裴衔歌直奔顶楼。
“哥,咱进去吧。”裴衔歌抬手就要敲门。
却听到里面传出“咔嚓”一声脆响,随即是陆钟磬高声训斥人的声音。
陆钟磬的脾气柔和,但是今晚的这件事实在是让人不得不生气。
赵临川的黑料在网络上不断发酵,那段所谓的“饮冰”视频,转发量都已经过亿,观看量更不用想,属于多看一眼都得眼前一黑的程度。
视频中赵临川的脸真真切切地怼在屏幕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这样的视频就算是粉丝想洗都没办法。
公关部找赵临川问过确认他没碰过毒后,便开始暗示大粉和营销号往AI换脸的方面去带节奏,但对面丝毫不虚,一条接一条的视频逐帧分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视频纯粹原汁原味,无任何AI换脸的痕迹。
那视频上的人就是赵临川!
此时,距离陆氏的公关律师函发出去还不到五分钟。
无论是赵临川,赵临川工作室,还是陆氏星娱的官方账号,下面的评论区瞬间沦陷。
连带着陆氏旗下的其他几个艺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波及,甚至有对手公司开始下水军,编造陆氏涉毒的黑料。
一连串的连锁反应,陆钟磬还只是摔个茶杯,已经算是菩萨脾气。
“去给我好好问问那个赵临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陆钟磬指着赵临川的经纪人,气得头晕脑胀。
“是,陆董,我这就去!”经纪人叫苦不迭,本来他还打算今年靠着赵临川的业绩给自己求个晋升呢,现在可好,他不被陆董扫地出门已经是万幸了。
“公关部和技术部,把对面发出来的所有视频存下来留证,做逐帧分析,只要找到一点漏洞,发现视频中存在AI痕迹……”
“我们明白,陆董!”
“还有,老李你们团队去查查最先发现出这个视频的营销号,看看到底是哪家公司?”
“如果是狗仔,为什么连敲诈勒索这一步都没有,就直接把这么大的料爆出来?”
“对那群狗仔来说,这可不像是他们会干的事儿,务必要调查清楚发视频者的动机!”
“好的,陆董。”
“还有小张,你去联系……”
陆钟磬的声音越来越小,裴拜野和裴衔歌在外面站着已经听不清声音。
来往的员工每一个脸上都挂着一跳解千愁的活人微死表情,连注意都没注意到站在会议室门口的两人。
偶尔有认识裴拜野的,也只是问一句“裴少爷”好,就苦笑一下,抱着文件快步离开。
没有人能被从凌晨三点的被窝里薅起来,还保持笑容满面的,哪怕是面对老板。
“哥,我们还要进去吗?”裴衔歌看着一个个高管从总会议室走出来,不多时,会议室里就剩下陆钟磬一个人。
“你先进去陪陪妈妈,我去茶水间给她倒杯水。”
“刚刚路上给妈妈定的早餐和小蛋糕也都到了,我去楼下顺便取上来。”
“哦哦,好。”裴衔歌庆幸她是和裴拜野一起来的,大哥总能安排好一切,让她莫名安心。
裴衔歌长舒一口气,推门就要进去。
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惊疑的,不确定的声音。
“裴、拜、野?”
裴拜野和裴衔歌互相看了一眼,他的这张脸在陆氏的识别度虽然不如在裴氏的高,但能认识他的至少也是高管。
有叫他裴少爷的,也有叫表少爷的,再不济叫声裴总。
还是头一次有人在这里对他连名带姓地直呼全名。
裴拜野回头,身后是一个头发乱糟糟如鸟窝一般的邋遢男人,围着一条围巾遮住下半边脸。
男人像是刚刚大哭过一场,英气十足的脸上双目泛着红血丝,乱七八糟的泪痕遍布满脸,鼻头也被擦得红肿不堪。
此时,赵临川忘记了哭泣,正张大着嘴巴看着裴拜野转过来的那张脸。
裴拜野!
他没有认错这个背影,居然真的是裴拜野!
“小歌,小野,你们怎么来了?”
恰逢此时,陆钟磬捏着眉心从总会议室里面走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一双儿女,心中的燥郁烦闷之气骤然散去。
“妈妈,我和大哥听说公司这边有事,又看你一夜没回去,担心得不得了,所以立马就赶来了这里。”
裴衔歌没多注意身后的男人,看到陆钟磬出来,连忙亲亲热热地抱住母亲的手臂。
妈妈?大哥?
赵临川听着裴衔歌的称呼,呼吸一滞,眼睛瞪得溜圆。
陆董居然是裴拜野的妈妈?!
那裴拜野岂不是货真价实的大少爷?!
而且,还是他老板的儿子?
可网上传言不是说,「非衣里予」是直播公司包装出来的虚假人设吗?
“你呀,刚下飞机这么累,还来这里做什么?”陆钟磬捏了捏裴衔歌的鼻子,笑道,又转向裴拜野,“你也是,不管管你妹妹。”
“还有你身体恢复好了吗?不是让你在家静养吗?”陆钟磬的语调里关心多于责备。
“妈,我都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了。”裴拜野看向陆钟磬,无奈道。
“你们怎么过来的?你们张叔没跟着?”陆钟磬把裴拜野整个人揪到眼前,仔细打量着,眉头微蹙。
裴拜野刚刚出过车祸,若是再自己开车过来,她一定得狠狠训斥他一顿!
“妈,是我开的车,不是大哥。”裴衔歌连忙走过来接话道,再一抬头,“欸,刚刚还在这儿的那个人呢?”
“什么人?”陆钟磬疑惑问。
“应该是公司的一名员工,他去洗手间了,在那边。”裴拜野顺其自然地接话。
“哦哦。”裴衔歌本来也没太关注那人,自然也就没多问。
她更关心母亲,于是陆钟磬被她缠着走向旁边的休息室。
“妈妈不要再熬夜啦,你看你眼圈都青黑青黑的,女儿看着多心疼呀。”
“我在飞机上都没睡好,妈妈陪我去睡会儿嘛,好不好?”
“好好好。”陆钟磬甜蜜笑着,拍了拍裴衔歌抱着她手臂的手,二人一起进了休息室。
看着陆钟磬与裴衔歌一同离开,裴拜野眸光微动,对陆钟磬的秘书吩咐了几句让她取订餐的事后,就向着走廊尽头的一间房走去,敲了敲门。
“我天赵哥,你回来了?快,快进来!”开门的是赵临川的助理,头都没抬,就抓上了裴拜野的手臂把他往里面扯。
裴拜野纹丝不动,低头看了眼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沉声道,“放开。”
助理一听声音就知道不是赵临川,抬头,有点熟悉的面容,但想不起来是谁。
不过肯定不是狗仔之流。
“您是……?”
“裴拜野,你来这里做什么?”
身后传来赵临川闷闷的声音,刻意压低的语调显得有些哀怨。
助理吓了一跳,眼前人居然是裴总?!
他顿时冒出一身冷汗,他刚把赵临川放出去上个洗手间透气,裴总就亲自找上门,这……
“裴总,赵哥,你们要不进来说?”助理小声提议。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格外诡异,生怕二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
走进屋子,裴拜野坐到沙发上,看着对面的赵临川,他没有理会赵临川私自离开的问题,反而对赵临川认识他这件事抓着不放,“你认识我?”
“啊,对,认识。”赵临川扯了扯嘴角,心中苦笑,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实在是想不到,怎么会有人实名制上网啊!
“但我没见过你。”裴拜野摇了摇头,眼神锐利地看向赵临川。
赵临川仅凭背影就能认出自己,绝不可能只是陆氏旗下的艺人这么简单,他与自己之间,必然有着更多的联系。
“我……”赵临川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
虽说只是游戏,但他对裴拜野做过事,实在称不上友善。
现在,自己的未来还捏在陆氏手里,也可以说就是捏在裴拜野的手里,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刻意报复……
赵临川咬了咬牙,刚要编出一套借口,就被裴拜野冷声打断。
“前段时间我出了一场车祸,不慎伤到脑子,缺失了部分记忆。”
“既然你对我这么熟悉,可我却对你一无所知,那么我想,我缺失的那段记忆里,应该有你。”
“如果你愿意如实相告,这次你的事我可以帮你。”
赵临川闻言,黯淡无光的眼神瞬间亮起来,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吞了吞口水不可置信地问,“真的吗?!”
他本来都已经绝望了,与那段视频的真假无关。而是他明白,经此一事之后,陆氏再也不可能如同之前一样,把所有好的资源都倾斜给他。
可如果,如果裴拜野能帮他,没准他的未来就还有救!他就不会变成一颗没人愿意用的弃子!
裴拜野此人虽然心计狠厉,城府颇深,但向来说话算话,赵临川曾经与他合作坑过李古德,对裴拜野的这一点美好品德很是清楚放心。
“不过前提是,你真的没有碰过不该碰的东西。”裴拜野看着赵临川兴奋到涨红的面容,冷声补充道。
如果赵临川踩过红线,那无论他能说出多少对自己有用的信息,裴拜野都不可能包庇他。
留着一个毒瘤在陆氏,迟早会坏事。
赵临川咬着惨白渗血的下唇,深深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只能赌,赌裴拜野说话算话,赌裴拜野不会公报私仇,赌裴拜野真的把那段记忆看得格外重要……
不过,听他这么说的话,他似乎已经不记得凤御北这个人了。
如果连凤御北都能忘记,那么那段记忆对于裴拜野而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赵临川也拿不准。
一想到凤御北,赵临川的喉头就似有一口淤血堵着,不上不下,像是活要把他噎死。
看着面前气定神闲,没有一丝求人态度的裴拜野,再想想那冷心冷情,杀人不眨眼的凤御北,赵临川好像又回到了南盟皇宫的那座冷宫之中。
他明明只面对着一个失去记忆,什么都不知道的裴拜野……
“去帮我和裴总倒杯咖啡。”赵临川哑声,随便扯了个理由把助理支开。
助理看了二人一眼,裴拜野静静地坐着没有发话,确认二人不会打起来后,助理识相地悄声退出屋子和上门,把空间留给二人。
“裴总,好久不见。”赵临川面对着裴拜野,扬起嘴角,勉强扯出一个讨好的笑。
“我还以为那日下线之后,至少要等到下赛季才能见到您呢。”
裴拜野眸光微动,下赛季这个词,听起来好像是游戏里会用到的?
“说说吧,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虽然心有疑惑,但裴拜野的面上并不显露。他的双手交叉,放松地搁在膝头,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沙发背上,一派回到自己家的轻松模样,没有理会赵临川的客套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里确实可以算作裴拜野的“自己家”。
赵临川见裴拜野的轻松神色,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决定。
如果他所说的记忆,对裴拜野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的话……
毕竟在那天,裴拜野与凤御北的结局并不美好,甚至可以说相当难看。
而设计出那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他。
思及此,赵临川不禁一阵牙疼,他怎么能一时糊涂,还去赌裴拜野对凤御北的情义呢?
任谁被人一刀抹了脖子都不可能毫无芥蒂吧?何况还是裴拜野这种天之骄子。
但他话头都开了,看着裴拜野灼灼的目光,他也不敢撒谎。
“准确来说,是我认识您,您并不认识我。”
“您认识的人,应该是叫赵金宝。”
赵临川,或者说赵金宝深吸一口气,把围巾从脖子上摘下来,露出自己的整张脸,又想到自己今晚的失态,他抽了几张湿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赵金宝?”裴拜野低声重复,又看了看赵金宝的脸,更是没有一点印象。
他对赵临川这个名字有印象,仅仅是因为近几年他的名字频繁出现在陆氏的年终财报上,至于脸,那是一点都对不上号。
“你不认识我也正常,因为我的和您见面的时候,用的并不是这张脸。”
“我和您是在一款游戏里认识,那个游戏在导入个人建模后,可以自主选择更改或模糊面容身形,我调了最大程度的更改。”
“至于您……”赵临川又看了眼裴拜野的脸,随即迅速低下头,“我想您应该是没怎调整,所以我根据您的身形一眼就认出了您。”
“继续。”裴拜野的手指扣了扣桌子,平淡地道。
他对此毫无印象,若不是赵临川说得信誓旦旦,他都要怀疑这人在胡扯。在成立非玉后,他就不怎么再玩游戏,把爱好变成工作实在是最好的戒断良药。
赵临川不停地扣着手,他决定还是先试一试裴拜野的态度,“裴总,我想问,您还记得凤御北这个名字吗?”
“不记……”
“不对,我好像记得。”裴拜野原本平静的面容显出一丝异样的情绪,他的记忆在否认,但本能却让他改口。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粒石子,投入裴拜野故作镇定的心湖,瞬间漾开大片大片的涟漪。
可是随着本能而来的,却是一阵剧烈的心脏处的疼痛,疼得裴拜野脸色数瞬间煞白,把赵临川吓了一跳。
“我去,裴总,您没事吧?是,是有心脏病吗您?”赵临川欲哭无泪,若是裴拜野在他这里突然犯病,那他这辈子别说无望继续在娱乐圈混,估计连债务都要欠上一屁股。
“我没事,你继续说。”裴拜野捂着心口蜷起身,半晌才粗喘着气,面色痛苦地摆摆手。
赵临川被他的反应吓得唯唯诺诺,声音越来越低,“在那款游戏里,您与一个叫作凤御北的NPC结成姻缘。”
“……”
越来越扯了,还成亲?还和游戏NPC?
感觉到裴拜野不信任的目光,赵临川索性破罐子破摔。
“前几天,凤御北发现您生有谋逆意图,于是亲手用匕首杀死了您……的游戏角色。”
但为什么凤御北会发现裴拜野生有异心,赵临川是打死都不会说的。
幸运的是,裴拜野并没有问原因。
裴拜野问了一个他没想到的问题。
“我想知道,凤御北此人,他的游戏设定是什么身份?”
“是皇帝,鸾凤王朝第三十一代皇帝。”
裴拜野的手指骤然收紧。
他想到了自己的那个梦。
那个曾站在他床边,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的人,有人称呼他为——
陛下。
原来,他就是他的爱人——
作者有话说:即便失去了记忆,本能也会替我记住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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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陛下的真相(1)
“其实,您和那位陛下的事情我不是特别清楚,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
赵临川小心翼翼地结束了他的陈述,悄悄抬眼去看裴拜野的脸色。
“好。”裴拜野点了点头,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赵临川的心瞬间凉了一半。
完了,他就知道裴拜野对凤御北根本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真情实感!或许曾经也有,但早就被凤御北的那一匕首给割断了。
“那么,我们来说说你的事吧。”裴拜野垂下眼眸,掩盖住眼底的波涛汹涌。
赵临川所描述的那些事根本不像是他的性格会做出来的,但每每从他的口中听到自己与凤御北的名字在同一句话中出现,他又会莫名地欣喜。
至于那个惹得他和凤御北出嫌隙的人,虽然赵临川没说,但裴拜野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八成就是赵临川。
但裴拜野说话算话,既然他从赵临川这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他就会履行自己的承诺。
“我的事……”
赵临川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
奉凤御北之命出征后,赵金宝虽然偶遇艰难险阻,但依靠着自己过往赛季的经验和赵乌龙的特殊能力,他一直率领着大军在稳步前行。
可是不够,还不够。
每次他点开玩家综合数据排行榜,排在最上面的金色名字从来都没有变过——裴拜野。
前三名的名字在排行榜上是金色,四到一百名是银色,一百到一千名则是铜色,后面的就是普通的白色。
《称帝,从谋反开始》是赵临川等戏无聊时,随手在游戏库翻到的这款游戏,一玩就是四五年。
游戏里的东西变了许多,唯一没变的就是每个赛季都高居排行榜榜首的三个字:裴拜野。
赵金宝的名字是白色的时候,裴拜野是第一;赵金宝的名字变成了铜色,裴拜野还是第一;直到赵金宝的名字变成银色那年,正是“献女哥”偷家的赛季,裴拜野的名字依旧高居榜首,除了最后被“献女哥”给挤了下去。
后来赵金宝的名字也能闻稳稳落在金色字迹,裴拜野依旧没变,还是第一。
作为一个直播热度日常千万,偶尔破亿的大主播,能数年如一日地玩同一款游戏,实在是毅力惊人。
仗着换脸技术的强大,赵金宝看着裴拜野高居榜首的名姓,一咬牙,也搞了个账号开启直播。
赵金宝不缺钱,很快,他的神豪流玩法直播间热度就直逼裴拜野,然后一逼就是这么些年。
他从来没有能压裴拜野一头,甚至二人相提并论他都不够资格,只要提起这款游戏,论坛所有帖子里第一个提到的都是非衣里予大佬,然后才是他。
赵金宝觉得,别人玩游戏是为了获得快乐,他则只是为了争第一。
因为裴拜野长居第一,所以赵金宝只能一次次在赛季末对裴拜野俯首称臣,他的付出明明不比裴拜野少,他所做的明明不比裴拜野差,可每个赛季,总会发生一些意外,让他对上裴拜野总是棋差一招。
对于赵金宝而言,这简直就是对他的羞辱。
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更优秀的!哪怕是在这样一个虚拟的游戏世界里。
因此,即便上一个赛季又被裴拜野压一头,等到新赛季,赵金宝依旧会毫不犹豫地进入游戏,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超越裴拜野,在赛季末让裴拜野对他俯首称臣。
这样的心思之下,那日从敌军阵营叛逃跑过来通风报信的小副官只一番话,就让赵金宝激动不已。
他收到的消息,是关于南盟的行军计划的。
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南盟预备派遣一支小分队,单点突围直取他的首级,而这只支小分队由南盟的军师直亲自坐镇指挥。
赵金宝没有丝毫的惧意,他只知道,如果他能在这件事上做做手脚,那他的综合分数就一定能比裴拜野高出许多。
他不明白为什么裴拜野的数值能增长得那么快,明明这个赛季最初刷新点的随机事件是利好于他的,可裴拜野还是能后来居上,凭什么?
就凭他那张脸,还是就凭他能陪凤御北睡觉?!
赵金宝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到底是他棋差一招,如果裴拜野没有垄断「妖妃线」,他未必会比裴拜野做得差!
赵金宝心底思忖着叛逃小副官的话,一个计划在他的心底悄然成型。
时间过了几日,南盟军队果然如小副官带来的情报一般,按照鸾凤已经知晓的动线发起进攻。
赵金宝命令众将士假装不敌,且战且退,将更多的南盟军引入早已设置好的陷阱。
同时,赵乌龙监测到,的确有一支三十人小队游离在南盟军之外,向着赵金宝坐阵的地方直扑过来。
看着南盟数万大军抵达包围圈,赵金宝一声令下,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地从四面八方射向正打得淋漓的南盟军——
他们不明白战势为何会突然反转?鸾凤为何会从四面八方突然冒出这么多的人?而他们的退路,也不知为何被齐齐截断……
随着一声“不好啦,主帅死了”的平地炸雷,原本还能勉强稳住心神的南盟军如被惊吓的羊羔群一般,四散溃逃,再没了同鸾凤军作战的心思。
没有人发现,他们的主帅其实并没有死,只是负伤退到了城墙根下而已。
他也不知道是谁在传递虚假情报,说他已经死了,当然,他也不想去管。
既然败局已定,他想要的就只有逃命。
赵金宝站在远处的战车上,拉弦搭弓,他的箭术很准,只一箭就射中了本想隐匿在人群中逃离的南盟主帅。
花白的脑浆混着红色的血,溅开在黑泥土地上,还不等鸾凤的人凑近去看,主帅半边血呼刺啦的脑袋就被奔逃的南盟士兵一脚踢飞,不知踪影。
看着面板上疯狂跳动上涨的谋逆值,在看看旁边打开的排行榜。
快了,很快了。
他与裴拜野的差距越来越小,小到只有不到5%了!
5%,后期的百分之五比前期要难得多,要追上裴拜野,甚至超越裴拜野,赵金宝还需要立一件大功——比如生擒南盟军师。
这人才是发起战争的真正操盘手,对凤御北来说很重要。
赵金宝明白,这个不知死活想要刺杀他的南盟军师,就是他递给凤御北,超过裴拜野的最后一张投名状。
赵乌龙和诸位将军被赵金宝命令留下善后,他则带了一支精锐的五十人小队,按照原计划悄悄包围上了南盟军师的必经之路。
可是,那南盟军师就像开了天眼似的,在走进埋伏之地的前一秒,他带着人转弯,绕了个小道。
赵金宝眼看着人越走越远,一咬牙,一拍大腿,决定直接率领精锐小队追上去,人多打人少,无论怎么看都是自己更有优势。
这南盟军师可是连裴拜野都束手无策的人物,如果能被他捉住,无论是凤御北还是系统,给他的奖励都绝对不会菲薄。
他明明不比裴拜野差一点,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而现在,那骑着马,身披黑色斗篷,拿着羽扇的南盟军师,就是这个机会!
只要本赛季能踩战胜裴拜野夺冠,下个赛季他立马就卸载这个破游戏!
赵金宝只觉得MVP的头衔已经吊在了他的眼前头,只要一伸手就能摸得到。
于是,他听不到身边副官的劝阻,一意孤行,拍马就向着南盟军师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赵金宝越追,离得南盟军师越近,但距离鸾凤大军却越远,他的精锐亲兵有人隐隐觉出不对劲,但刚想开口,却见前面疾驰的南盟军师骤然停了下来。
赵金宝大喜过望,连缘由都没有来得及想,打马几步过去就到了南盟军师的面前——
他看到,骑在马背上的黑色斗篷,是一个木偶人。
不仅军师的马背上是木偶人,他们追逐的整只小队,骑在马背上的都是木偶人。
他甚至没有觉察到是什么时候,这些活生生的人都变成了雕琢的木偶。
事情发现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饶是赵金宝再急功近利,也觉察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怎么会这么像是他对南盟军所用的手段呢?
赵金宝如梦初醒,中计了!
他刚要开口大喝一声带着人撤退,面前的木偶突然发出“砰——”地一声巨响,随即一片纷纷扬扬的白色粉末漫天飞舞。
赵金宝在第一时间就屏住了呼吸,但随着木偶接二连三的自爆,赵金宝还是不可避免地吸到几口粉末。
——是迷药!
在彻底沉入昏睡前,赵金宝迷迷糊糊地想着。
他□□的战马也吸到了不少肺粉末,就在众人昏迷的下一秒,战马也再撑不住,四肢一软,跪地而眠。
坐在马背上的众人重心不稳,“咚、咚、咚”地接二连三昏头栽倒在地上。
脑袋着地,很疼,但没有人醒过来。
隐约间,赵金宝感受到有人踢了踢他的腰腹,嗤笑一声——
不过如此的蠢货。
他不是!
他只是,只是有些失算!
对,他只不过是被那阴险狡诈的南盟军师给设计了而已,就像曾经输给裴拜野的那样。
赵金宝想喊出来,可他还没来得及集中精神,下一秒便是漫无边际的彻底黑暗。
再醒来时,他已经在一座地下暗牢中。
他的面前有一碗米饭,上面盖着一块酱豆腐和三根青菜。
标准得不能更标准的牢饭。
他被俘虏了。
赵金宝清晰地认识到这一事实,他内心在快速地盘算着,要如何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情形。
如果捉到他的是游戏NPC,那就无所谓,因为即便他吐露出一些东西以换取自保,也不会损失什么,只要他撑到赵乌龙发现他的失踪就好。
可如果捉到他的人是玩家,那麻烦就大了。
系统会把他与其他玩家的互动自动划归为交锋,如果他透露的信息过多,会判定降低他辛辛苦苦攒下的谋逆值!
赵金宝不缺体力值,自然也不会去动那碗牢饭,他坐在干草堆上,望着月光,盘算着自己越狱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
他并没有在这里看到自己的亲卫,想来是没有和他关在一处。
如果赵乌龙带着妖找来,或许或许可以在这里找找那个南盟军师的下落,想必距离关押自己的暗牢不会很远,毕竟他就是中了那人的诡计!
赵金宝正想着,门口传来“哗啦哗啦”的铁链响动声。
片刻后,一个披着黑袍,手执羽扇,半边面具遮住脸颊的男人走了进来,身侧跟着几个侍卫。
男人挥挥手,指挥着侍卫把浑身瘫软无力的赵金宝绑到一间密室的刑架上。
赵金宝的手指微动,调出「一键退出」的按钮页面,如果这狗东西敢对他动刑,他一定马上就跑路。
可那人像是看到了什么,对着侍卫耳语几句,下一刻,赵金宝的十根手指就分别被麻绳捆住,再也动弹不得。
绑好赵金宝后,侍卫无声地退了出去。
黑袍人开始逼问赵金宝关于鸾凤军队的调度布置。
果不其然,这人是个玩家!
赵金宝暗骂一声,为了让众人都能看到他计划的绝妙之处,赵金宝特意打开了直播,没想到,军师没抓住,他自己反被阴了一招。
现在更是,这么丢人的画面却连直播页面都无法动动手指关闭!
赵金宝肯定是不会告诉黑袍人任何信息的,不是因为他有多爱鸾凤,多忠诚于凤御北,只不过是不想被削去自己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谋逆值而已。
这是唯一一次,他的谋逆值能死死咬着裴拜野的。要知道,裴拜野可是有新支线「妖妃线」的特殊加成呢,他什么都没有。
赵金宝一脸的大义凛然,颇有一番宁死不屈的气节。
黑袍人看他什么都不说,明显有些着急——
如果就连抓到赵金宝都无法逼问出鸾凤的行军布置,那他唯一能做的,估计就只有潜入鸾凤皇都去抓凤御北了。
为了防止有人对自己用刑,赵金宝早在醒过来的时候就去商城买了减缓疼痛的丹药一口吞下。
所以此时,无论是的是面对皮鞭还是烙铁,赵金宝看着自己皮肤上的血迹疤痕都是一脸的无所谓。
这种程度的疼痛和情.趣也差不多。
他甚至还想催促这人快点,省得耽误自己退出游戏休息。
他明天还有几场大夜戏要拍呢。
看着赵金宝油盐不进的模样,黑袍人逐渐破防。
终于,黑袍人扔开手中沾了盐水的皮鞭,捏住赵金宝的下巴咬牙切齿:“既然赵元帅如此这般忠君为国,那我也得上点非常手段了。”
黑袍人说着拍了拍手,冷冷一笑。
一名侍从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
托盘上放着几只香炉和一大把白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赵金宝直觉不好。
白色的粉末,总会让他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但谋反毕竟是一款获得备案号,正经上线的游戏,那种东西应该不会出现吧……
黑袍人看着赵金宝,把白色粉末分别倒入香炉之中,香炉放在房间四处,便带着人退出了密闭的审讯室。
关门前,留给赵金宝一个诡异的微笑。
赵金宝心下一咯噔。
不多时,眼见着一缕缕白烟自炉中飘出,赵金宝猛地屏息,被分开绑住的手指剧烈挣动,近在眼前的「一键退出」却怎么也点不到。
可一行大字却凭空跳出在他的眼前:
【注意!您的直播内容已涉及违禁内容!!!】
【请立即停止您的行为!!!】
【根据《网络安全法》规定,视频直播中禁止出现违法乱纪行为,您的直播将在一秒后关闭!】
【该画面禁止录屏!禁止传播!】
随着白烟四散,赵金宝憋得通红的整张脸都在颤动,他的挣扎更加剧烈。
就在赵金宝马上就要放弃憋气的前一刻,手腕上的绳子终于被他挣得略松动一些。
他的食指指尖在慌乱中,似乎碰到了那个救命的「一键退出」……
“退出游戏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段视频中的反应,应该是我的意识退出后,游戏人物吸入白烟后的情状。”
“可是我明明变换了身形容貌,那张脸根本不可能是我现在的样子!”赵金宝高声尖叫道,疯狂抓着自己鸟窝似的头发,全然没有一点在粉丝面前的精致漂亮模样。
“好的,我明白了。”裴拜野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并不理会赵临川的崩溃。
从赵临川对他记忆的陈述中,虽然他在极力模糊自己与裴拜野的阵营对立,但既然撒谎就会有漏洞,裴拜野把这些漏洞补全之后,便几乎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真相。
不过,裴拜野对赵临川在游戏里对他的算计并不放在心上,因为看赵临川说到某些地方时掩饰不住的咬牙切齿表情,裴拜野猜想,应该是他坑赵临川的情况更多。
“你刚刚说,我的起死回生任务,是要凤御北说‘我爱你’?”裴拜野的思维跳跃得太快,快到赵临川险些跟不上。
“啊,呃,是的,或者说‘不要死’也可以。”赵临川小声道,随即又连忙解释。
“其实你们二位的感情一直挺好的,就是,就是那几天凤御北突然发神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连一句‘不要死’都不愿意说。”
赵临川绝口不提自己挑唆的事,把一切通通推到凤御北的头上。
他看不到裴拜野的奇遇任务,但能看到裴拜野的生命条。
在低于10%锁血时,大概率就是在进行奇遇任务。
赵金宝以为,裴拜野也要和他一样经历一番生死搏斗,结果只见裴拜野对着凤御北问出了一个恋爱脑才会问的终极傻x问题。
然后,他就看见裴拜野本就稀薄的血条随着凤御北的回答“唰唰”往下掉,直到死亡。
这时候,赵临川才反应过来,裴拜野的奇遇任务就是凤御北的回答。
任务难度为“0”的彩蛋奇遇并不止裴拜野一人遇到过,几乎每个赛季都会有幸运儿抽到这个任务。
截至裴拜野之前,该奇遇任务的任务成功率是100%,高居官方趣味数据统计榜榜首。
不过后来赵金宝因为好奇又去官网看了一次,托裴拜野的福,现在该任务的成功率已经成功变为99%。
裴拜野斜瞥了一眼赵临川,这人并没有完全说实话,但凤御北的回答他应该没有撒谎。
因为听赵临川再一次复述那日的场景,裴拜野只觉得浑身血液冰凉。
就好似他又重新到了那日阴风阵阵的废弃冷宫之中,凤御北亲自把匕首嵌入他的脖颈之中。
凤御北。
裴拜野又把这三个字在自己口中嚼了一遍,一个他脑海中完全没有记忆的名字,但身体却比脑子更先做出反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不自觉勾起。
他相信赵临川所说的事为真,但也觉得,或许凤御北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如果我现在上游戏,还能去找凤御北问个清楚吗?”裴拜野单刀直入。
“……”
赵临川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黑料公关问题,但裴拜野明显只关心凤御北。
要不是这人是自己老板的儿子,自己现在还有求于人家,赵临川都想指着裴拜野的鼻子骂恋爱脑。
他都一刀嘎掉你了,还问,还问?!
有什么好问的?!当皇帝的哪个不是这样的冷心冷情?!
何况凤御北的设定还是暴君!
赵临川也听说了凤御北大肆杀戮玩家的事。
他敢保证,若是现在有一个人顶着裴拜野一模一样的脸,去质问凤御北当时为什么要杀自己,凤御北绝对会一言不发地把匕首再一次捅进这人的心脏!
看赵临川脸色神色不停变幻,裴拜野就已经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尴尬地轻咳一声,刚刚那个问题,是他没有经过脑子思考的脱口而出。
“你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公关的,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事情的重点应该是找到《谋反》制作组,拿到那段游戏录像的源文件。”
“即便直播平台把那段视频做了封禁处理,制作组的后台数据里也应该可以找到。”
“到那个时候,就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裴拜野三言两语就给出解决方案。
赵金宝听着,深以为然。
但若是以陆氏的名义去向制作组沟通此事,他又有点张不开口。
如果他主动向陆氏坦白一切,那就意味着他在外做主播的事就瞒不住了,作为陆氏星娱的签约艺人,虽然他没有接受游顽TV的主播签约合同,但到底不太道德……
“这件事不用通过陆氏,由我来处理就好。”
“我会尽快向游戏制作组联系,问清楚视频的问题,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本来裴拜野就打算去找游戏制作组谈谈。
也许自己身在局中的时候没有太多感觉,但现在听赵金宝以旁观者的角度讲述了一遍自己与凤御北的故事,裴拜野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凤御北这个人,不太对劲。
他和凤御北的初遇,也不太对劲。
甚至这个赛季的游戏进行,一整个儿地都不太对劲。
恰好,反正赵临川的事也需要找游戏制作组取证,裴拜野所索性都一齐揽到自己肩上。
“关于你的事,没有什么还瞒着我了吧?”临出门前,裴拜野突然又发问。
赵临川一愣,连忙摇头,举手发誓道:没有,绝对没有!我都已经交代干净了!
“那就好。”
说罢,裴拜野拧开门把手,大步出了门。
他打算去一趟非玉,以非玉那边的名义约一下谋反制作组的负责人谈谈。
裴氏和陆氏的产业都不涉及游戏,贸然约人太过突兀,反倒是非玉,裴拜野可以借着合作的名义毫不刻意地把人约出来。
悄悄进到休息室拿上裴衔歌的车钥匙,裴拜野就要乘电梯下楼。
但还没等他进电梯,身后就传来母亲和小妹的呼唤声。
陆钟磬几步来到裴拜野身边,抓着他的手臂伸开,看了看前面,又看了看背面,最终满意点点头。
看着裴衔歌在一旁笑得满脸不正经的模样,裴拜野心下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妈妈给你发的信息应该都看了吧?把自己捯饬得不错,没让妈妈白忙活。”陆钟磬越看越满意裴拜野的认真态度。
就连裴衔歌也帮腔:“怪不得大哥给我开门时候用了那么久的时间,原来是知道今天要去相亲,所以在打扮自己。”???
不是的,只是不想给你开门而已。
看着陆女士笃定的表情,裴拜野慌忙翻出手机。
就在昨天晚上,陆钟磬发给他的消息停留在:
【你陆叔叔家的儿子,听说那方面也是和你一样的,你们去相看相看啊。】
【今年人家也快大学毕业了,和你之前一样,做游戏研发的。】
【你陆叔叔也正愁着小陆的事儿呢,我一提他也说好。】
【妈妈帮你约好了,就明天中午,思珈蓝餐厅一起吃个饭,记得打扮得像个人样,听见没?】
时间是23:59。
……
“妈,我不去相亲,我已经结婚了。”
裴拜野淡淡道——
作者有话说:赵金宝:凤御北他杀了你!杀了你!
裴拜野:我觉得,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我要去问清楚。
赵金宝:你和凤御北结了姻亲。
裴拜野:我已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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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陛下的真相(2)
不知是不是凤御北的错觉,自裴拜野死后,日子就过得很快。
眨眼间又入了冬月。
鸾凤比不得南盟,还没感觉到冷的时候,就已经落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按照宫里的规矩,第一场雪的时候要由帝后共同祈福,以求瑞雪丰年。
去年的时候,因为凤御北与裴拜野二人都在外征战,所以祈福仪式便搁置下来。
所幸即便如此,今年也是个仓廪实足的好年岁。
今年的祈福仪式仍旧是凤御北一人,有人在上朝时斗着胆子,问了句“那首辅大人呢”,就被凤御北冕旒冠后冰冷刺骨的目光吓得直跪地求饶。
此时距离凤御北大肆杀戮臣子已经过去了四月有余。
就像杀戮开始的时候莫名一样,这场朝堂之上的清理结束得也十分突兀。
就在某一个平常的早上,当众臣都哆嗦着腿肚子,在朝堂上等待凤御北颁布今日份的查抄旨意时,陛下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他们的头顶,随即挥了挥手。
王公公拂尘一甩,高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众人便如蒙大赦一般齐齐跪倒在地,只有两句话。
一句是“吾皇千秋万岁!”
一句是“臣等告退。”
等到众臣都逃一般地退出了金銮殿,凤御北才从御座上起身。
他定定看着殿顶许久,才笑着开口问了一句,“你们都觉得朕是暴君,对吗?”
声音空灵飘渺,轻得像是一片羽毛。
这样的问题当然不适合回答,凤御北也没觉得自己会收到答案。
他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见身侧的王公公慈爱的声音响起。
“陛下是不是暴君,每个人心底都有一杆秤。”
“在老奴看来,陛下所做的一切,无一不是为了鸾凤的江山社稷。”
“殿下,还记得先皇对您的教导吗?”
凤御北垂眸,顿了顿,随即沉声道,“若受万人唾骂便可保鸾凤江山无虞,那做个被千夫所指的暴君也未尝不可。”
“不。”王公公摇了摇头,上前为凤御北系上薄披风,“老奴想说的是,先皇曾对陛下说过,作为当朝太子,未来的皇帝,您所做的一切都不应该有人来置喙。”
“呵,是吗?”凤御北抬起眼眸,勾唇笑了笑,“可若是朕也觉得,自己有哪些地方做错了呢?”
“陛下,绝不会犯错,无论是在过去,还是在今后。”王公公一字一顿,像是劝告又像是安慰。
凤御北眸光微动,半晌轻松地对身后的侍从吩咐道,“传朕旨意,今年的祈福仪式依旧由朕一人举行,去着礼部备着吧。”
侍从应声,领命而去。
凤御北几步走出大殿,抬手拢了拢披风。
起风了。
祈福仪式很顺利,地点就在凤御北与裴拜野大婚祭祀的九州坛。
祭祀仪式那日,凤御北的銮驾自阳午门而出引得众百姓纷纷围观,万人空巷。
虽说凤御北前段时间杀大臣杀得人心惶惶,但时间一长,百姓们逐渐发现,凤御北好像只杀朝臣。
而且连带着那段时间,京城的治安都好上不少,什么小偷小摸,地痞流氓的,一个个缩着脑袋不敢闹出一点的事。
而且陛下所杀的大部分朝臣,底子都不怎么干净,听说只这一次查抄,国库就丰盈到足足三十年不再会空虚。
果不其然,没过一个月,陛下就颁布了旨意:减免鸾凤境内八州八十八县三年赋税,尤其是部分贫瘠苦寒之地,更是十年税银全免。
该旨意一经颁布,天下百姓便瞬间忘了凤御北抄家朝臣的事。
尤其是被凤御北最先灭门的几个那都是,名副其实的大贪官,没多久被人扒拉出来其所行压榨百姓,谋取钱财之事,人们只恨不得去到这些人的墓前指着尸骨痛骂。
至于陛下——
陛下如此手段,那都是为国为民,都是仁心仁义,都是为了鸾凤百姓能过上好日子,才不惜背负残暴的骂名。
若是这些蛀虫不除,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又怎会过上赋税减免的好日子呢?
所以虽然朝堂一夕之间空了不老少,但不过短短几个月,凤御北略有下滑的风评就又开始迅速疯涨。
现在在鸾凤百姓的眼中,凤御北既不是暴君,也不是明君,是圣君,是天老爷派下来,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大圣人。
尤其是陛下特设恩科,改三年一度的科举为一年一度后,更有无数文人墨客题诗作赋,颂扬凤御北的政绩。
里面虽然也有不少拍马屁的成分,但也不算全然夸大。
陛下自即位以来,以数十年休养生息。
待到羽翼丰满后,先斩独占北地,称霸一方的北敬王,使北地重归朝廷掌控;再出兵南盟,夺得大片良田稻米,扩展鸾凤疆土;现在,陛下便开始肃清朝堂,杀奸佞,除贪官,手段狠厉,不留情面,最终还百姓一片清明盛世。
也许凤御北的手下有很多亡魂,他杀过很多人,但对鸾凤的百姓而言,他就是予自己盛世太平的天菩萨。
修罗杀了那么多的人,最后还能成佛,何况是他们的陛下呢?
于是乎,在凤御北出行祭祀时,百姓们便纷纷自发涌上街头,人人手中都提着篮子,篮中是一朵朵的梅花,纷纷扬扬地撒向凤御北的銮驾队伍,在地上铺开一条花路——
掷花是鸾凤的一大传统习俗。
男女情人之间互相掷花,是表达爱慕。
就像凤还节那日
葬礼上也会掷花,以表达对逝世之人的思念不舍。
除此之外,便是对鸾凤的英雄掷花。
据传,当年鸾凤先祖在攻入京城时,路两旁的百姓便携箪食壶浆立于两侧,向着先祖的军队掷花献食以示欢迎,此后这习俗便流传下来。
凤御北有想过,自己所施行的政令可以收复民心,这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包括杀人的顺序,但他没想到百姓居然如此……
如此地欢欣。
要知道,就连他率军班师回朝时,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也许,对天下百姓来说,真真切切落到他们身上的恩惠才是最得民心的。
鸾凤大胜固然是好,但吞并南盟过后,百姓们的生活并没有多大改善,所以众人也只是在迎接军队回朝时心情激动澎湃。
等过了那几日,百姓们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陛下又不会因为鸾凤军大胜而给他们多发银子。
但抄斩朝廷蛀虫贪官可不同。
尤其是最先抄家处斩的那些人,或贪赃枉法,或卖官鬻爵,或私吞田产,或以权欺人。
总归就是没一个好东西,即便他们没有谋反意图,凤御北也会在日后徐徐图之,将这些人铲除。
之前一直留着他这些人没有动,只是因为赵金宝还活着,若是他轻易动了他们,赵金宝与李古德定然会意识到异常,若这两人觉察到自己的意图联手,必然会动摇江山社稷的根基。
因此,凤御北才会按兵不动。
可是这一趟出征归来,赵金宝按照自己的原计划死在南盟,朝中便只剩下李古德一人,如此一来,即便凤御北对他们的党羽痛下杀手,李古德也不敢轻易反抗凤御北。
否则下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他。
凤御北特意将官职大的,贪腐多的放在开头就杀,为的就是让人们在一开始便对这场声势浩大的朝堂清洗计划有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这是陛下在肃清朝廷不正之风。
等到了后来,虽然有些人装得很好,无论与赵金宝还是李古德都没有联系,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也颇为清廉正直,但凤御北日日上朝都能看见这些人不断增长的谋逆值,当然也不会轻易放过。
他被诟病作暴君昏君,也大都是有心之人抓住这些人的死亡大作文章。
但很快,随着减免税收政策的推行,凤御北的声望反倒更上一个台阶。
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传抄吟诵文人墨客所写的,关于凤御北的赞誉诗词。
后来随着春恩阁的歌舞伎们对诗词曲赋的改编排乐,这些文章的流传度就更加广泛,到了后来哪怕是大字不识的粗活人家,也能哼唱上两句颂扬凤御北的小调。
这时候,若谁敢再提那些有损陛下声誉的事,只会被一人一口唾沫活生生淹死。
不过这些都是月前的事情了。
现在让凤御北烦忧的,是今年临时举行的科举之事。
是日,凤御北坐在御案后,单手支着脑袋,眼神飘忽,半眯着看向下首两个吵得不可开交的臣子。
自下了早朝到现在,他们已经在凤御北这里吵了有两个时辰。
眼下仍旧激战正酣,若不是凤御北猫儿一样地在上首坐着,二人估计要打起来。
凤御北心里盘算着时辰,快到点了。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书房的门就“吱呀”一声被打开,却没有任何通传。
于是,下首眼看着就要动手给对方脸上挠一道的两人,一眨眼就看见一大团白棉花从眼前闪过,直直扑向御案后的陛下。
两个老头一声惊呼,被吓出一身的冷汗,但陛下看见那团白棉花团子倒是眉眼带笑,喜欢得不得了。
两位朝臣转头去看,只见凤御北将白棉花团子抱起来搁在膝头,然后伸出手指挠了挠棉花团子的下巴,棉花团子舒服得一声低吼——
是虎啸的声音。
这这这,两个老头险些被这一声虎啸吓得当场晕厥,只能颤抖着手指指向凤御北怀中的半大老虎,“这,陛下实在勇猛,竟然能扑到如此猛兽作为奴宠。”
夸得磕磕绊绊,一点都不真情实感。
凤御北捏了捏太子软乎乎的粉白色爪垫,格外开恩道,“关于乡试的出题人与主考官一事,朕还需再做思考后定夺,二位大人若是无其他事,便可先行退下。”
话音刚落,刚刚还恨不得在凤御北面前吵个天翻地覆,好让陛下马上同意自己意见的两个老臣连忙起身告退,像是生怕多呆一会儿就会变成老虎的口中餐。
两位大人出去后,王公公紧随着进来,托盘中端着一壶羊奶和几块牛肉。
凤御北把太子放到地上,起身舒展了下腰肢,抬眼示意王公公将食物放在桌上,然后自己走到桌前,拿起一块牛肉放在掌心,对太子勾了勾手指。
看到阿爹招呼自己吃饭,太子连忙乐颠颠地跑过来,一口就吞掉了比凤御北掌心大出两圈的牛肉。
吞掉牛肉后,太子本想再舔一舔凤御北的手心以示亲昵,但又想起上一次小爹被自己舔得手心泛红,于是改为用脑袋去蹭小爹的手臂。
凤御北果然很高兴,又把羊奶倒入瓷碗里,点了点太子的鼻子,看着它像小猫似的呼噜呼噜喝羊奶。
按理说,太子已经过了喝奶的年龄,不过凤御北宠它和真宠儿子似的,一直惯得要什么给什么,所以直到现在,太子都还没有断奶。
给太子喂完午饭,凤御北去净手,小老虎则呆头呆脑地循着气味,摸到了凤御北的挂在架子上的一件狐皮大氅。
天气渐冷,这是凤御北出门时候要穿的。
但太子在上面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不单单是小爹的,还有另一个男人的。
那个把他从密林之中带到小爹身边的男人。
他记得,以往给他喂食的时候,小爹身边总会跟着那个男人,小爹说,这是他的大爹。
可现在,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那个大爹了。
原本生龙活虎的太子有些垂头丧气地低下脑袋。
闻到熟悉的气味,它有些想大爹了。
他还是喜欢和大爹在一起时候的小爹。
那个时候,小爹身上的味道都是暖乎乎的,和现在暮气沉沉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太子扯着狐皮大氅甩了甩脑袋,想要把大氅拿给小爹,让他和自己一起去找大爹。
自己的鼻子很好,一定能很快就找到的大爹的!
这样,小爹身上的气味就又能变得暖洋洋了。
“哗啦——”一声响,正在外间净手的凤御北听到动静,来不及擦干净手就连忙进到书房内,只见搭着大氅的衣架已经被扯到倒在地上。
散开在地上的大氅下面,咕蛹着一大团的东西,发出呜呜的委屈叫声,而太子已经没了影儿。
凤御北叹了口气,用帕子擦干净手,把大氅揭开,想要把被埋在下面的太子抱起来。
太子日日吃得好睡得香,所以身形长得极快,凤御北险些要抱不动。
太子嗅到小爹的气息,顿时忘了方才被铺天盖地埋没的恐惧,“呜呜”两声又撒着欢儿扑到凤御北身上。
凤御北顺势倚靠在小榻下面,揉了把太子的虎脑袋,在太子看来,这是奖励的意思。
他想,一定是小爹也想大爹了。
于是,他用鼻头蹭了蹭凤御北的手,然后跑到那件大氅前,用嘴巴吊起大氅,放在凤御北膝头,“嗷呜嗷呜”地用鼻子拱着。
凤御北愣了下,拿起盖在膝头的大氅,翻开发现内里有一道歪歪斜斜的缝针,很不工整,一看就不是绣院绣娘的手艺——
他突然想到,或许这并不是他的大氅,而是裴拜野的。
当时鸾凤北部某小国进献了几张狐皮。
裴拜野的意思是给凤御北从头到脚地武装一下,省得哪个冬天就把娇弱似花的陛下给冻病了,然后他成功收到“娇花”毫不留力气的一拳,肩膀淤青了好几日。
最后,还是按照凤御北的意思,造办处将几张狐皮裁剪整合,最后制成了两件狐皮大氅。
一件凤御北自己留着,一件送给了裴拜野。
裴拜野宝贝极了,说是要压在箱底当传家宝传下去,可一到了冬天,明明天气还没那么冷,他就迫不及待地将大氅翻出来穿上。
以至于有几日上朝时,众人都在议论裴首辅的异样装扮,还有好事者传,说裴首辅穿这衣裳是为了掩盖身上被陛下抓出来的痕迹……
给凤御北气得回了寝殿二话不说,就把裴拜野的大氅给收缴了,和自己的放在一处。
说是等到冬日再赏给他。
出征的时候,裴拜野收拾衣裳想起应该带几件大氅,于是顺手假传了一道圣旨,又从内务府将两件大氅给要了回来。
裴拜野猜得不错,凤御北确实不适应南地的湿冷气候,经常被冻得手指尖都泛红,日日都要靠着大氅续命。
终于在某一日,凤御北裹着大氅上马时候,只听“刺啦”一声,大氅的内衬被马鞍勾住,扯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当晚,裴拜野拿着凤御北的大氅和陛下大眼瞪小眼。饶是他再二十四孝好男友,女红这活儿也太超过他的能力范围了,裴大少只在手工定制的裁缝铺见过这些东西,和凤御北一样,俩人根本不知道衣裳破了要怎么补。
凤御北看着破衣裳有些尴尬,脸红红地就要收起来,“算了,朕以后换件大氅穿。”
裴拜野未雨绸缪,本来就带了三四件,凤御北真不差这一件。
哪成想,裴拜野一听反倒不乐意了。
凤御北的大氅是多,但可就这么一件和自己是情侣款。
所以,裴拜野突然就会了女红。
他把凤御北严严实实地裹在锦被中放到床上,哄陛下睡着后,一个人拿着针线对着破口奋斗了许久……
第二日醒来,裴拜野笑着把大氅递给凤御北披上。
凤御北一看,果然缝得格外好,他都看不出是裴拜野补过的!
裴拜野看着凤御北的欢喜神色,勾着陛下的下巴偷了一口香,又把自己的同款大氅裹了裹,这才应了门外副官的叫声。
“稍等,就来。”
说罢,提凤御北系上带子,拍了拍人的腰身,“走吧。”
凤御北点点头。
自那以后,他也特别注意着,再没有扯裂开过这件大氅。
可如今,这件衣裳上那道蜈蚣爬的一样的针脚就摊开在他的眼前。
所以,裴拜野其实根本不会缝衣裳,他只是把自己大氅换给了他。
凤御北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上那道丑陋的针脚,又恍若手指尖被针扎了一般迅速收回来。
他明白了为何太子会扯这件衣裳。
“你也想他了吗?”凤御北垂下眼眸,鸦羽似的眼睫微颤,手轻轻摸上太子圆乎乎毛茸茸的脑袋。
太子的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用嘴叼着,又把大氅往凤御北的身前扯了扯,然后用鼻子拱着。
“不需要你,我知道他在哪儿。”凤御北像是能听懂太子的话。他不需要太子带他去找裴拜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裴拜野现在何处。
“小爹带你去找你大爹。”凤御北笑了一下,起身冲着太子勾了勾手。
小老虎很通人性,就像曾经他养的米馃似的。太子一听要去找大爹,连忙松开嘴里的大氅,“呜呜”着扑到凤御北的腿侧。
凤御北嘴角扬起一抹笑,心道,你大爹可真没白喂你肉吃,到现在还能记得他呢。
也好,这样的话,就不会显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对裴拜野念念不忘了。
裴拜野死后,凤御北浑浑噩噩地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回到宫殿中的。
他的手上满是血,有自己的,也有裴拜野的,还有赵金宝的。
任由宫人为他擦净手,换上干净的衣裳,凤御北呆呆地坐在床榻边。
不知过了多久,凤御北觉察到一道活物的气息闯入殿中,是的,就是闯。
凤御北缓缓低头,看见太子正在蹭着自己的脚踝撒娇。
那时候的小虎崽还不大,凤御北单手就可以把它拎起来,放在眼前端详着。
这是裴拜野送他的礼物。
裴拜野。
想着这个名字,凤御北掐着太子脖子的手不自觉用力收紧。
他憎恨裴拜野的隐瞒,恨到想要把这人存在过的痕迹通通消除掉。
如果是死物,那就扔掉,如果是活物,那就让它变成死物,然后再扔掉。
小虎崽被凤御北掐得喘不过气来,“嘤嘤”地小声呜咽着。但它并不挣扎,只柔顺地垂着爪子和尾巴,就在凤御北扭过头,要加大力度的前一秒,他感觉到有什么湿乎乎的东西贴上了他的手背。
是太子伸长了舌头,在舔舐他的手背。
太子觉察到了凤御北周身巨大的悲伤,他在安慰自己的小爹。
“咚。”
凤御北如梦初醒般猛地松开手,太子脑袋着地落到地毯上,砸出一声闷响,被摔得四脚朝天。
灵活地翻过身后,太子不计前嫌地两三步窜到凤御北的膝头,继续伸出舌头舔舐凤御北的手背。
哪怕刚刚凤御北要杀它,它也愿意陪在凤御北的身边。
某一瞬间,眼前的太子和裴拜野似乎有些重合,凤御北这样想着,摸了摸太子的虎脑袋。
下一秒,他就再也憋不住喉头翻涌的的腥甜,“哇——”地一声,一口血从口中呕出,瞬间染红了太子雪白的毛发。
……
凤御北醒来后,无论是陛下还是太子,似乎都忘了这件事。
凤御北再没想过要把太子掐死的事,太子的出现也再不代表裴拜野会在身后出现。
就这样,裴拜野留给凤御北的唯一活着的遗物,也与裴拜野再无联系。
可现在看来,这吃里扒外的小虎崽根本就没能忘了裴拜野。
只要闻出一点气息,就还想着要去找裴拜野呢。
凤御北撇了撇嘴,嫌弃地看着太子。
片刻,忽觉脖颈处一凉。
凤御北抬头,只见窗外又开始飘落纷纷扬扬的雪,柳絮一般在天空洒下。
像极了他与裴拜野初见的那日。
“没出息的东西,怎么还想着他呢?”
一声轻叹自口中溢出,又被窗外的风卷走,再没第二个人听到。
太子叼着凤御北的衣摆,满眼的迫不及待,显然是不知道刚才那句“没出息的东西”是在说谁,也许就是太子吧。
凤御北把衣摆从太子口中扯出来,刚要抬脚离开书房,就被满头大汗赶来的王公公堵在门口。
“陛下,陛下,不好,不好了!”
“白刺史,白刺史他,他殒命了!”
“谁?!谁殒命了?!”
“湘州刺史,白雨晴,白大人!”——
作者有话说:父子俩都是一样的性格。
老婆/小爹杀我=爱我,否则他怎么不亲手杀别人呢?
(ps:赵金宝?赵金宝不算人的。他那是惹得陛下烦不胜烦,杀他还脏老婆的手/拿出手帕擦擦ing)
我们太子真是没白叫太子,是爹娘的好宝~——————
日常求求评论和营养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