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十二沉默。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无耻。”
她看着大老板道。
大老板冷笑：“我花这么多钱雇他们，他们为我死，也是死得其所。”
“那他呢。”
“他”自然是指暗室里出来的“小弟”。
他和华十二之前遇到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他是华十二见过心跳最安静的人。
他从暗室出来时，系统没有任何提示。
既没有恐惧，也没有兴奋。
他像一潭死水。
可他的年纪本不该这样。
“你真该死。”
华十二说。
先前她因为大老板过于烦人，为了一劳永逸才想除掉他。
现在她觉得这个人必须死。
房间里寂静无声。
除了大老板愈发粗重的呼吸，就只有心跳。
【“来自大老板的动心值，+100！】
【“来自大老板的动心值，+150！】
【“来自大老板的动心值，+200！】
……
年轻的女人见势不妙，悄悄往床边挪，想要趁机溜走。
却被暴怒的大老板一把扯过来：
“贱人！想跑？！”
女人尖叫，奋力挣扎着。
“不要，不要——”
“贱人，都是贱人！”
大老板恶狠狠掐着女人的脖子。
女人瞳孔缩紧，眼睛瞪着华十二：
“救……我……”
华十二动了。
“小弟”也动了。
华十二的“剑”已飞起。
如流星一般璀璨，如闪电一般耀眼。
“噗呲——”
血染红了床幔，溅到墙壁、屋梁。
女人们尖叫着散开。
大老板缓缓抬头，似乎想说什么，被身下的女人用力推开，软趴趴倒在他引以为傲的、华丽宽广的大床上。
【“成功俘获恶魔‘大老板’，动心值+2500！获取成就‘一笑倾人’‘命都给你’：你微微一笑，就是他的一生；他的命很好，现在是你的了。”】
小弟怔怔望着华十二。
他的剑距华十二仅有三寸。
但三寸间，华十二的剑杀了她要杀的人。
他的剑却未能护住他要护住的人。
犹如天堑。
【“来自谢小荻动心值，+240！一个活在父母阴影下的可怜孩子，无用的动心值增加了！”】
——居然有父母？！
华十二愕然。
她还以为“小弟”是大老板自小培育的杀手呢。
娃娃目露同情。
她虽然不会武功，却能看出这少年一定非同寻常。
她同样也能看出，他和华十二在剑术上的差距，一定超过他和华十二的年龄差。
对于一个能力超群的人来说，有什么比在他擅长的领域，永远超不过另一个人还要痛苦的事呢。
.
屋子里很安静。
大老板死了。
大老板的女人们跑了。
大老板像一坨烂掉的肉，孤零零躺在气派非凡、华丽非凡的大床上。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师弟了。”
华十二突然道。
“哈？！”
小弟阴郁地看着华十二，觉得这人疯了。
“你有病？”
话落，他被华十二敲了脑袋！
“对师姐不敬，该打！”
——这个疯子！
“有本事杀了我。”小弟冷笑。
一双眼睛仿佛要喷火。
贡献出许多无用的动心值。
“我为什么要杀你，”华十二奇怪道，“你是我师弟！”
“我不是。”
“之前不是，现在是了。”
“我根本没答应！”
“你为什么不答应？”
她很诧异。
理直气壮的态度，不仅气疯了小弟，还惊呆了一旁的娃娃。
“师姐，”娃娃扯扯华十二的衣摆，“这种事情也要你情我愿才好……”
“他为什么不愿意？”华十二费解地看着娃娃。
娃娃张张嘴，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哪有为什么？
小弟忽然笑了，笑容既冰冷，又恶毒。
他盯着娃娃：
“她也是我师姐？！”
“当然，我们都是你师姐。”
“她不是，她是韩大奶奶跟前的大红人。”小弟冷冷道。
娃娃身体一僵，脸色白了些。
小弟看着华十二，露出胜利的笑容。
可他的得意并未维持太久，因为他想刺激的华十二，并未如他想象中暴跳如雷。
华十二很平静：
“是，她曾经是，为了生存，她受了很多苦。”
娃娃身体轻轻颤抖，眼眶渐渐红了。
华十二非常清楚。
娃娃离开了韩家楼，过往的经历不可能随着她的离开消散。
“韩家楼的小丽”是她抹不掉的烙印。
华十二不可能除掉所有的知情者。
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娃娃，我是师姐，我是你的后盾。
娃娃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高大魁梧却难掩稚气的年轻人，用不轻不重的声音说：
“你说得对，我是韩大奶奶跟前的红人。
“我为了养家，出卖了自己，我想让我家人活下去，有饭吃，有衣穿，有什么错？难道你们生下来就是大人物，大英雄，我生下来就只配做这个？！”
“我在韩家楼是生活所迫，再怎么样，都比那些自愿当哈巴狗的高贵得多！”
小弟沉默。
他没有道歉，脸上的愧疚却显而易见。
或许再过几年，他会成长为竹叶青、大老板那种麻木不仁、满腹算计的糟糕大人。
但不是现在。
“你……”
小弟看着娃娃，似乎想说什么。
可他什么也没说出来。
因为华十二嫌他太磨叽，干脆利落点了他的睡穴。
他软软向后栽去。
“师姐？”
娃娃又惊讶，又无措。
“先不管他，”华十二扶住小弟肩膀，将他安置在一把椅子上，“翻翻这间屋子，看看有没有匕首短刀之类的东西，值钱的也拿点，咱们吃饭投宿都要钱。”
“哦，好，好的。”
娃娃慌慌张张跑开了。
.
大老板的宅子已经乱作一团。
所有人都在疯狂抢东西。
但没有一个人敢靠近这间屋子。
华十二翻箱倒柜找药品。
暗器也来点。
老登好东西不少，华十二能用上的却不多。
华十二费了老大工夫，才从一堆壮阳药里挑出两瓶疗伤的，一瓶续命的。
她没拿毒药，怕娃娃拿错药，把自己送走。
【“你怎么相中他了，那个谢小荻？他是不可能留下来当你师弟的。”】
克福忍不住说。
“距下次毒发只剩半个月，我没有太多选择。”
华十二一边挑东西，一边说。
她体内热毒四个月就要发作一次。
上次热毒发作，华十二没挺过去。
克福已经没办法帮助她第二次了。
她一路都在观察娃娃。
娃娃无论是根骨，还是性格，都很难在武学有所建树。
好在肯吃苦，也会动脑子。
给华十二足够的时间，她有自信将娃娃教成一流好手。
可华十二最没有的，就是时间。
她现在活的每一天都是向天借命，不知何时，老天就将她这条命收走了。
她必须在毒发期前，找个心肠不坏、武功也不坏的人，保护娃娃，也保护她自己。
【“#￥#%￥……怎么坏事都让你摊上了……”】
克福骂骂咧咧。
华十二继续埋头分拣药品。
……
“师姐，我找到了这个！”
娃娃兴奋道。
她找出来一把匕首和一箱珠宝，大概是老登平时用来哄姨太太的东西。
“可以了，我们该走了。”
“现在？”
娃娃惊讶。
华十二看出她眼中疑惑：“不能继续找下去了，像大老板这样的人，除了属下，还有盟友，我们得尽快离开。”
“那他呢？”
娃娃看向椅子上昏睡不醒的小弟。
“带走。”
.
小弟在马车里醒来。
这是一辆很大很气派的马车。
小弟认识这辆车。
大老板最宠爱的九姨太，就是被铁虎驾着这辆马车，从淮河带到大老板床上的。
“你醒了——”
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小弟有些恍惚。
有一瞬间，他以为是母亲。
他看到了华十二的师妹——那个韩家楼里出来的女人。
小弟突然笑了：
“华十二居然放你单独和我在一起，她不怕我把你杀了？”
“你不会。”
“华十二说的？”
“不，是我说的，”娃娃看着他，清澈的眼睛仿佛将他看透，“你的剑只会刺向师姐……你看不起我，也不屑杀我。”
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弱女子。
小弟一只手就能将她掐死。
可他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扼住喉咙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他艰难问。
“娃娃，我叫娃娃。”
小弟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