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了！他居然回来了！”】
克福百思不得其解。
祂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谢小荻回来的理由。
【“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啊——”】
“因为他是个武者。”
华十二说。
小弟若要的是权势，华十二给不了一星半点儿。
她不过江湖草莽。
可以杀了大老板，却永远杀不完大老板那样的人。
她可以帮助娃娃摆脱韩家楼，但韩家楼里还有许多个娃娃。
她的能力只有一个娃娃那么多。
小弟若要寻求武道上的突破。
想找一个比华十二更合适的教导者，也不是那么容易。
小弟大步走进茅屋，来到华十二跟前：
“我有一个问题。”
“我在听。”
“为什么是我？”
他定定看着华十二，目光就像一把开了刃的尖刀，锋利，冰冷。
“因为我需要你。”
华十二认真道，眼睛扫过门外探头探脑、狗狗祟祟的娃娃。
“好。”
小弟只说了一个字。
大步转身，像大爷一样直接上了马车。
娃娃见他走了，立刻窜进茅屋：
“师姐，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
她快好奇死了，为什么师姐一定要小弟留下，为什么小弟愿意留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字面意思，”华十二说，“我需要十四留下，十四暂时也需要我。”
话音未落，马车里传来少年怒喝：
“不要叫我十四！”
“以后都叫他十四。”
华十二斩钉截铁说。
.
华十二驾着骈车，一路疾驰。
大老板的马自是良驹。
到了晌午，马车路过一个小镇。
道路狭窄，华十二的马车过不去，只能找客栈酒楼之类的地方寄托。
正巧，一家饭堂提供这样的服务。
懒得走路的华十二便准备在这里吃饭。
正值午饭时间。
饭厅里人声鼎沸。
空座很少。
华十二出现的那一刻，安静了一瞬。
许多人看她。
其中有男人，也有女人。
但大多还是男人。
他们不仅看华十二，也看跟着华十二进来的娃娃和小弟。
娃娃低下头，躲避着各式各样的眼神。
身后的小弟却跨过她，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大步向仅剩的一张空桌走去。
谁看他，他就盯着谁看。
不看到那个人收回目光，决不罢休。
华十二推了推娃娃：
“去吧。”
娃娃低头过去，有些羡慕小弟这样的心态。
“三荤两素，再来三碗素面，两碗米饭。”
华十二对前来张罗的伙计说。
没有问娃娃和小弟想吃什么。
伙计笑呵呵道：“那就一道松鼠鳜鱼，一道响油鳝糊，一道龙井虾仁，再来两道清炒时蔬，如何？”
“可以。”
华十二说。
娃娃张张嘴，觉得师姐点多了。
事实证明，华十二点的不多。
因为小弟一个人就能吃下一碗素面和两碗米饭。
娃娃也吃了不少。
她以前从不会、也不敢敞开肚皮吃东西。
这竟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填饱肚子。
华十二却没吃太多。
她没碰桌上的荤菜，素炒每样只尝了两口，碗里的素面还分了少半给娃娃。
不仅娃娃注意到了，连小弟也注意到了。
小弟没有说话，娃娃却忍不住道：
“师姐，时间还早，要不要找郎中看看？”
这是她第二次提到“看郎中”这个话题。
也是华十二第二次拒绝：
“郎中不见得比我医术高明，你也说有时间，待会我考你昨晚学的东西。”
娃娃：……
师姐，你想转移话题我能理解，为什么还要伤害我呢？
突然，隔壁桌有人惊呼：
“什么，大老板死了？凶手还是个女的？！”
娃娃手一颤，杯子重重落在桌上，茶水飞溅。
小弟依然是那副阴仄仄的模样，但娃娃知道他也在听。
始作俑者，华十二却很平静。
论功夫，大老板在她杀过的人里排不上号。
他只是很坏——开赌场，开妓院，收保护费。
让一些穷人为了赚快钱、为了发泄心中的恶，去挤压另一些穷人的生存空间。
可他一个人绝对做不成这么多事，这么多的坏事，也不是他一个人做的。
他只是刚好被华十二撞上，又被华十二顺手杀了。
做坏事，就要有“会遭报应”的觉悟。
隔壁桌的讨论还在继续。
他们对大老板因何而死并不感兴趣，话题一直围绕在女凶手身上。
一会儿说她是秦淮名妓，一会儿说她是大老板新过门的姨太太，还有人说女人怎么可能杀得了大老板，一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华十二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
倒是娃娃很生气。
恨不得冲过去和这些人理论。
“我们走吧。”华十二说。
“哼，好。”
她提着包袱，气呼呼站起来。
见隔壁桌在看她，冷笑了一下，才大步离开。
【“你这个师妹不错。”】
克福评价道。
华十二点头：“嗯，她很好。”
.
出了饭馆。
华十二带着小弟和娃娃采购了些食物和生活用品。
又给小弟和娃娃各买了身换洗的衣服、棉靴。
小弟没想到也有他的一份。
心里有些复杂，嘴上却犟地要死：“你从大老板那儿捞了那么多，就给我买这个？！”
“你可以不穿。”华十二直接道。
“我为什么不穿？这是我的东西，我穿也好，扔也好，都由我高兴。”
小弟冷笑。
也不知道他这个刺猬一样的性格，是如何养成的。
华十二翻个了白眼，转头对一旁偷笑的娃娃说：
“手部穴位，还记得多少？待会要考。”
娃娃瞬间垮了脸。
这次笑的成了小弟，他将嘲笑直接挂在脸上。
一会儿“哈”，一会“哧”。
就像放屁一样。
“师姐，你看他！”
“我看他干什么，”华十二懒洋洋道，“上车，待会离开镇上，告诉我哪里是少府？”
小弟笑得更厉害了。
……
半个时辰后，难熬的考试过去了。
娃娃忐忑地看向师姐。
她已经尽力了。
“不错，”华十二笑了笑，“对了九成，晚上再巩固一下，可以学新的了。”
娃娃松了口气。
从未觉得冬天如此漫长。
华十二考完娃娃，又看向小弟。
“走吧，还有你。”
“我？”
“让我看看你的剑，”华十二看着他，“用你最快的速度，刺向我。”
“这可是你说的。”
小弟就像一把沾了血的兵刃，带着森森的煞气，刺向华十二。
华十二轻轻侧身，避开小弟这一刺，顺手抽出腰间铁铲，如柳丝一般随风后仰，抵住小弟挥来的剑锋。
兵器相交，发出清脆的响声。
……
小弟见过华十二的剑。
华十二的剑本不该这样慢。
她在教自己。
可……为什么？
小弟只觉手腕一阵吃痛，长剑随即飞了出去。
华十二的铁铲距离他的脖颈，只有一寸。
“你走神了。”华十二说。
小弟沉默不语。
这是事实。
“不要再有下次。”华十二又说。
“为什么？”小弟问。
“什么？”
“为什么教我，”小弟看着华十二，“你教我这些，不怕我学会了杀了你？”
“那你要努力了，”华十二淡淡道，“你必须赶在我死前打败我。”
小弟脸色难看：“你觉得我永远不可能打败你？”
“不，我在讲述一个事实。”
华十二没有过多解释，径直向娃娃走去：
“看明白了吗？”
娃娃摇摇头。
“没关系，明年这个时候，你就看明白了。”华十二说。
——只要我能活到明年这个时候。
华十二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