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本地最好的客栈。
每一间屋子都摆着许多蜡烛，当所有蜡烛燃起的时候，屋子里亮得就像白昼。
地上还有血。
柳枯竹和富贵神仙手的。
华十二没有受伤，脸却白得可怕。
小弟后知后觉意识到，华十二还生着病。
或许还病得很严重。
他看着她，定定看着，神情难以描述。
娃娃没有说话。
她也有很多问题。
比如那个天尊，比如小弟的身份。
她实在无法相信，一个孩子能指挥一个成年人做事，也很难相信，大老板所做的一切，都是小弟在背后指使。
她叹了口气：“师姐还给我留了功课，我先回房间了。”
“早些睡。”
华十二并没有让娃娃留下的意思。
因为她也有话要对小弟说。
只能对小弟说。
待娃娃走后，屋子更安静了。
华十二一直在咳嗽。
平复了好一阵子，第一句话是：“你真的让大老板纳了九个姨太太？”
“我没有！”
小弟气得跳脚
他几乎以为华十二要对他说什么正经话！
“没关系，我可以理解，人都有特殊癖好——”
“你理解个屁！”
小弟勃然大怒。
恨不得拔剑和华十二拼了。
士可杀，不可辱！
“所以柳枯竹他们是你找来的？”
“……”
小弟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背过去。
“华十二，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没错，我的确脑子不好。”
华十二很诚实。
她热毒深入五脏六腑，没道理绕过脑子。
“你、单亦飞、柳枯竹、富贵神仙手，还有被我杀死的大老板……你们都是天尊的人？”
小弟沉默，沉默了许久：
“怎么看出来的。”
“时间，”华十二说，“凭你的身手，柳枯竹和富贵神仙手联手或许能将你制住，但一定会付出他们不想付出的代价。”
柳枯竹和富贵神仙手都是当世好手。
柳枯竹是江南成名已久的剑客，富贵神仙手，人称“点钻成金，点活成死”。
华十二评价小弟的身手能让二人付出不想付出的代价，这是相当高的评价。
小弟几乎笑了一下。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华十二：“你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不顺水推舟，让我离开。”
“我需要你，也相信你，十四师弟。”
“不要叫我十四！”
小弟气呼呼跑出去，而后意识到，这是他的房间，又噔噔噔跑回来轰华十二：
“出去，你个疯女人！我要洗澡睡觉了！出去！出去！”
华十二被他推得一个趔趄。
“嘭”一声，门关上了。
……
【“真要留下他吗？他还瞒了不少事。”】
“我知道。”
华十二说。
她相信柳枯竹没有编瞎话。
谎话想要取信于人，里面一定有真话。
大老板一直听小弟调遣，就算小弟武功高、本事大，难道大老板——一个没底线的成年人——没有想过阳奉阴违？
除非那个孩子在组织里地位超然，可以直接见到天尊首脑本人，首脑对他信任凌驾所有人之上，迫使大老板不得不听从。
理清这一点，小弟和天尊首脑的关系已呼之欲出。
.
回到房间。
华十二点开系统面板，将这段时间积攒的动心值，全部兑换成商城里的“玄冰碧火酒”。
这种酒药性猛烈，兼具阴阳调和之功，正常人喝一口就醉了，应对华十二毒发前阴阳失衡却有奇效。
【“你还有一张抽奖券呢，要不要一起抽了。”】
“抽吧。”
华十二的运气时好时坏，抽出来的东西五花八门。
一包治疗外伤的药粉、一盒跌打损伤膏、一箱猪饲料……
——只要不是猪饲料。
华十二想着，点了一下抽奖的转盘。
界面上一片金光，金光消散后——
【“您抽出了点苍秘籍‘七绝重手’。”】
【“哇！”】
克福一阵惊叹。
【“你这个世界武功秘籍可是很难被抽出来的！快翻开看看！”】
华十二也来了些兴趣。
她翻了翻，而后惊讶发现，这竟是一门点穴功夫。
华山派也有类似功夫，但不如点苍那般高明。
倒是可以结合本门武功，拿来教娃娃。
华十二喝了一杯兑换的“玄冰碧火酒”，喉咙里火辣辣的，进入胃里却说不出的舒服。
“我去睡觉了，克福。”
【“晚安，宿主，好梦。”】
.
次日清晨。
娃娃走出房间，向客栈伙计索要热水。
正好撞见晨练归来的小弟。
她想假装无事发生，眼珠子却有自己的想法。
“看我作甚？！”
他像个火药桶，对着娃娃大吼。
娃娃：……
就他？幕后黑手？
感觉天尊迟早要完蛋。
小弟又炸了：“你那是什么眼神？”
他人高马大，比娃娃高一头不止，娃娃本来有些怕他，但转念一想，她有师姐，她可以狐假虎威！
立刻嚣张道：“看师弟的眼神！”
“谁是你师弟？！你脸皮可真厚，也不照镜子看看，有什么资格当我师姐。”
“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就当就当！”
……
听着走廊外面的争吵声。
华十二无力睁开眼。
一大清早就这么热闹。
华十二趿拉着鞋，嚯地将门打开：
“又吵什么——”
她刚醒来，声音还很沙哑。
娃娃提着一大壶热水，凑到华十二跟前：“师姐，我让伙计送来了热水，我一个人用不完，分你些吧。”
“……好。”
小弟冷笑：“狗腿子。”
娃娃觉得他是嫉妒。
吃过早饭。
华十二让娃娃小弟回房收拾东西。
小弟忍不住道：“你要去什么地方？”
他在马车里快待馊了。
华十二竟然还要赶路。
“我想去最近的地方看海。”
华十二从小在内陆长大，从未见过大海。
“这个季节？看海？”
小弟觉得华十二疯了。
虽然他以前也没觉得她正常过。
“你确定？”
“确定。”
小弟一想到了海边，华十二鼻涕横飞，喷嚏连天，就很开心。
“哦，那祝你心想事成。”
.
小弟的祝福大概有点作用。
接下来旅程很顺利。
没有半夜遇到抓人的疯子，也没有碰到恶人恶事。
华十二每晚给自己倒一杯“玄冰碧火酒”。
咳嗽竟然轻了不少。
“师姐身体好了许多。”
娃娃开心道。
“嗯。”
华十二也很开心。
北方越靠近大海，空气越冷。
她马上就能见到海了。
这日上午天气很好。
过了午时，天空忽然飘雪。
先是一点点小雪，而后变成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华十二已经许多年没见过这样大的雪。
娃娃跳下马车，兴奋地在宽广的路上跑来跑去。
“师姐，下雪了。”
她是没见过雪的南方人。
“哼，没见识。”
小弟明明也是高兴的，却极力表现出自己不屑一顾的样子。
华十二对马车里的小弟说：“不下车吗？”
“不下，我才没——”
小弟话未说完。
突然，骏马嘶鸣。
车外漫天鲜红，宛如点点红梅，和大雪融为一体。
那是华十二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