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华十二带着娃娃、谢小荻在济南城逛来逛去。
华十二正经饭不吃一口，倒是对街上的小食颇感兴趣，她几乎每样都来了点。
吃不完的，用荷叶重新包好塞到谢小荻手上。
等到了趵突泉，小荻手里高高低低，挂满了各样吃食。
最过分的是，她还点了一大份把子肉和糖醋鲤鱼。
不知是华十二太无耻，还是济南百姓太热情。
当华十二提出，自己是外地的，想吃也想逛，老板竟给了一个食盒（谢小荻看到食盒就想扣华十二脑袋上），里面还塞了三双筷子。
现在那个食盒在娃娃手上。
谢小荻见不得华十二两手空空，吊儿郎当的样子，冷笑：
“你手是断了吗，买这么多东西不会自己拿？”
“我累啊。”
华十二懒洋洋道。
又在谢小荻喷火的目光中，继续说：“我活着已经很累了，不想给自己增加额外负担。”
“……”
娃娃一言难尽地看着华十二。
师姐可真是……一点不让人同情。
冬天来趵突泉的人并不多。
提着食盒到趵突泉就餐的人更是少得可怜。
“也不是谁都有你这么厚的脸皮。”
谢小荻阴恻恻道。
他本来想说“不要脸”来着，可他打不过华十二。
华十二不是他过往接触过的任何一种人。
大概是人之将死，百无禁忌，惹怒她的后果，谢小荻一点也不想知道。
晌午。
趵突泉水面上的“云蒸雾润”逐渐消散。
华十二吃得很少，食盒里的糖醋鲤鱼和把子肉大多进了娃娃和谢小荻肚子里。
嚷嚷最响的华十二一筷子未碰，一直在吃枣糕和糖三角。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
“死人了！”
那一声非常响。
响到娃娃停下了筷子。
“去看看。”华十二踢了踢谢小荻。
“你怎么不去？”
谢小荻冷笑，冷笑地站起来，冷笑着大步向喧闹走去。
他去的时间着实不短。
华十二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蹲大号”去了。
当华十二担心“他是不是掉进粪池子里去了”时，谢小荻回来了。
他阴着脸，一副“大号”不畅的模样。
“你——”
“南宫灵死了。”谢小荻说。
华十二顿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谢小荻看着华十二，似乎想确定她与南宫灵之死有没有关系。
“他死在了大明湖上，”他继续道。“我过去的时候，他刚被人从大明湖的画舫里抬出来，全身肿胀，满身鲜血，倘若不是身上的衣服，我根本认不出那就南宫灵——”
“……中毒？”
华十二心情复杂。
她不喜欢南宫灵，但南宫灵死后，她又觉得自己似乎没那么不喜欢南宫灵了。
“不错，但你绝对猜不出那是什么毒。”谢小荻卖了个关子。
华十二没有说话，因为她的确猜不出。
“天一神水，”谢小荻一字字道，“是神水宫的天一神水。”
.
黄昏时分。
回到迎宾楼。
逛了一天的华十二，正想回院子里休息。
跨院里一道视线引起华十二的注意。
那是一个精瘦的老者，高颧深腮，目光炯炯。
他有一对灰白色的耳朵。
【“出现新人物：英万里。”】
【“来英万里的动心值，+50！你引起了他的注意！无用的动心值增加了！”】
……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名字。
正想着，那人忽然起身，向华十二方向走来。
“姑娘就是连挫江南名宿，单亦飞、柳枯竹和富贵神仙搜魂手的‘鬼剑’华十二？”
“我不确定你找的是不是我，但我的确叫华十二。”
“老朽英万里，是个捕快，有几件事想向姑娘请教。”
老人不徐不缓道。
华十二没说话。
她还在想究竟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
英万里行礼道：“丐帮的南宫帮主，南宫灵，今早被发现死于大明湖上，华姑娘可否知道此事？”
“知道，当时我和师弟师妹就在附近趵突泉。”
“那姑娘可否知道南宫帮主死后还被人乱刀分尸了？”
“什么？！”
华十二这下是真惊讶了。
南宫灵不仅中毒身亡，还被人分了？！
这家伙是多招人恨啊。
——不对！楚留香呢？
他不是和南宫灵在一起吗？
华十二没什么好奇心，奇怪的事情从脑子里过一遍，就过去了。
是以短暂的惊讶后，又是一潭死水。
英万里锐利的眼睛，如鹰般锁定华十二：
“姑娘真不知道？”
“你怀疑我？”
华十二冷下脸。
——我杀南宫灵，还用下毒？
英万里犹豫了一下：“姑娘曾有杀人分尸的前科。”
“我只分自己杀过的人。”
华十二这倒没否认。
她发现，拿着一条胳膊一条腿吓唬恶魔，收获的动心值比直接击杀恶魔多很多。
“我昨晚既已放过了他，就不会再动手了。”
“昨晚？”
英万里忍不住追问。
华十二经常听克福说，许多误会都是因为有的人不长嘴。
华十二是个有嘴的人。
所以她隐去了楚留香的名字，将昨夜发生之事告知英万里。
“那个阻止姑娘动手的人是——”
“那人曾有恩于我，我不会说出他的名字，但他绝不是毒杀南宫灵的凶手。”
华十二认真道。
英万里叹气。
尽管华十二未说名字，但老者已经猜出那人身份。
普天之下，能接下华十二一剑的人少之又少，最近出现在济南城里的高手，怕只有那个人了。
“老朽知道了，多谢姑娘赐知。”
.
英万里走后，谢小荻走出房间。
华十二和英万里的对话，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密谈，对于他这样耳力奇佳的武者，就是正常对话。
“你确定要留在济南城过年？我觉得这里和你犯冲。”
他声音冷冷的。
但言语中的关心显而易见。
华十二叹气：
“我本来很确定的，现在不确定了，你有什么地方推荐吗？”
“你想去什么样的地方？”
“有年味，热闹、繁华的地方。”
“那你应该去京城，再不会有比京城更热闹、更繁华的地方了。”
……
一场雪。
一场好大的雪。
华十二驾着马车，不仅没能在年前抵达京城，还被暴雪困在山里进退不得。
她用五个动心值，从系统那里兑换了一份附近的地图。
顺着系统指引，来到一座小木屋前。
这实在是一个很简陋的小木屋。
坐落在一片枣树林里。
让华十二惊讶的是，这样一处平平无奇的小木屋居然和韩家楼一样有恶魔图标。
这代表小木屋的主人，和韩家楼的主人一样，是个恶魔。
华十二下车叩门。
发现门并没有锁，推门而入，屋子里一览无余，是一间收拾得很干净、很舒适的大房间。
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独独不见屋主人。
雪越下越大。
附近最近的城镇也有几十里。
马受不住，华十二也受不住了。
“下车，我找到一座木房子，我们今晚我们住这里。”华十二说。
娃娃提着大包袱小行李下马车。
如今她已开始学习功夫，纤细的小臂不知不觉长出结实的肌肉。
她仍是三人里最矮的，看起来却比高她很多的华十二健康。
健康许多。
“好漂亮的房子。”
娃娃进门，立刻发出赞叹。
这屋子里所有摆设，和这木屋一样陈旧。
却说不出的舒适雅致。
包括屋子里大大小小的酒坛子。
娃娃甚至想，日后有房子，自己那间就照这个布置。
“你倒是找了个好地方，”谢小荻放下行李，仔仔细细打量着这间屋子，“这家主人一定非常有钱。”
“你怎么知道？”娃娃好奇问。
“一屋子的古董，墙上的诗，还是陆游真迹。”
谢小荻笃定道。
听到“陆游”，华十二惊讶抬头：“真的假的？”
“你看不出来？”
谢小荻有些意外。
都说“穷文富武”，穷苦人家连饭都吃不起，自不会送孩子习武。
华十二武功这样高，理应是武林世家子弟。
至少谢小荻是这么认为的。
华十二摇头。
她除了感觉这房子很漂亮，屋主人很会布置，就看不出别的了。
娃娃也被“陆游真迹”吓了一跳：
“师姐，我们今晚真要住这里？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
万一她毛手毛脚碰坏什么东西……
“外面雪太大了，要找地方也得明天了，我们只是借住一晚，不碍事的。”
碍事也没办法了。
外面都结冰了，总不能冻死。
三人在房子里打地铺。
屋子里有炭火，最贵、最精细的那种。
娃娃用得心惊肉跳。
生怕屋主人回来，骂她入室盗窃。
“师姐，要不要留点钱？”娃娃忍不住道。
“你看着给。”
华十二都不好意思说，她不仅没打算给钱，还想从屋主人身上榨点动心值。
娃娃从包袱里摸出一块银锭子，心疼地摆在桌子上。
这可真是她住过最贵的地方了。
.
雪下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积雪已经很厚了。
谢小荻依然是最早起来的那个。
他每天都要早起练功，和他相比，华十二简直是个懒虫。
突然——
“华十二，起来！”
“醒醒，出事了！”
谢小荻冲回木屋，使劲儿摇晃睡梦中的华十二。
华十二：……我这是造了什么虐。
“大少爷，又怎么了？”
华十二无奈道。
“起来，出去看，你出去看。”
华十二几乎被谢小荻从被子里拖出来。
她裹着被子，哈气连天站在门口。
只一眼，倏然清醒。
屋外一片净白。
通向木屋的小道，却露出原本的山路。
昨天夜里，有人在华十二、谢小荻眼皮子底下，清扫了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