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3】

    【13】


    永宁看着裴寂后退半步的动作,脸上的笑容也顿了下。


    他是很紧张吗?


    还是,很怕她?


    不过她长得可爱又漂亮,说话也笑眯眯的,应该不可怕吧?


    嗯,那他就是紧张了!


    “你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永宁坐在榻边,这会儿没有阿兄管束着,她也能够大大方方盯着裴寂看了。


    可惜眼前之人一直低着头,且一直与她始终保持着距离,叫她看得不够分明。


    略作思忖,永宁吩咐:“珠圆,玉润,你们都先下去。”


    珠圆和玉润皆是一怔。


    她们知道公主一直心心念念与驸马相处,但是:“公主,还有礼数未完呢。”


    永宁这才想起还要合卺同牢,不禁小声嘀咕:“成婚还真是麻烦,下次再也不成了。”


    咕哝过后,她又很快换做一副笑模样,起身走向裴寂:“来吧,咱们将礼数全了。”


    只是那抬起的手,还没碰到男人的袖角,就被对方后退避开。


    永宁的手抓了个空。


    珠圆和玉润见状,都变了脸色,刚要呵斥,又克制住。


    毕竟裴寂并非公主府的那些宠儿,而是正儿八经的新科进士、皇室驸马。


    裴寂自也感受到周遭的静谧,薄唇轻抿了抿,他抬手示意:“公主先请。”


    永宁虽被躲开了,却也没生气,只当裴寂面皮太薄,生性拘谨。


    当初书昀刚来她府中,也是这般拘束寡言,现下不也与她温声细语,笑脸相迎了?


    永宁相信日子久了,裴寂也会这般。


    于是自顾自走到桌边,示意婢女倒酒分肉。


    裴寂在旁静静站着,见肉已片好,酒也满上,方才上前。


    刚要入座,便听少女清灵的嗓音响起:“要喝交杯酒呢,你坐的那么远,咱们如何喝?”


    裴寂微顿,循声看去,便对上一双烛火下那双熠熠生辉的明眸。


    打从琼林宴上见到的第一面,裴寂便知永宁公主是个毋庸置疑的美人。


    而此刻,这般近距离的相对,她卸去珠钗,洗尽铅华,无论是那一头乌黑丰茂的绸缎长发,还是那白里透红、吹弹可破的肌肤,亦或是那双比宝石还要璀璨的乌眸,无一处不显露她的天生丽质。


    不过也就看怔了一瞬,想到这张美丽皮囊下的放纵荒唐,裴寂立刻肃容,目不斜视地坐在了永宁身旁。


    “良时吉日,请公主驸马行同牢礼!”一旁的礼官高声唱喏。


    永宁先拿牙箸夹了块肉,送入嘴里嚼了嚼。


    这肉是在宗庙前供奉过的咸肉,味道并不好,但过了一道仪式,便有祖宗保佑之意。


    是以永宁虽不爱吃,也还是皱着眉,咽了下去。


    裴寂幼时家贫,从不挑食。


    只是嘴里咀嚼咸肉时,脑中不禁想到“同牢之礼”意味着夫妻至此同食而居,患难与共。


    而眼前这娇生惯养、吃一口咸肉都皱眉的小公主,真的会是那个与他患难与共、携手终身的人么?


    一时间,咸肉吃出了几分苦味。


    待到同饮合卺酒,明明美酒甘甜醇香,可裴寂看着小公主盯着他脸庞的灼灼目光,只觉喉中酸涩,如芒刺背。


    “合卺而醑,夫妇合体。甘苦与共,福寿绵长!礼毕——”


    礼官躬身,满脸恭敬:“公主若无其他吩咐,奴婢等先行告退。”


    永宁早就想与裴寂单独相处了,弯眸应道:“退下吧。”


    屋内众人自是不敢耽误新人的洞房花烛,纷纷屈膝退下。


    珠圆还有些不放心,一脸戒备地望着那身形高大的红袍郎君,欲言又止。


    只不等她开口,就被玉润拽了出去。


    直到出了婚房,玉润才撒开她的胳膊,睇她:“我知道你担心公主,可你也别忘了咱们是什么身份,驸马又是什么身份?哪里就轮到做奴婢的对主子指手画脚?”


    珠圆不服,小声嘀咕:“我才不认他是我的主子,我珠圆这辈子只有公主一个主子。谁敢对公主不敬,我便与他拼命!”


    玉润叹道:“知道你忠心,但不管你认不认,他已经是咱们公主的夫君了。至于公主与他如何相处,又相处的如何,都不是咱们能左右的……”


    珠圆也知道这个理,却仍有顾虑:“外面都传公主贪花好色,夜夜笙歌,却不知公主尚未尝过人事,万一待会儿驸马他……他要对公主不敬,会不会吓着公主?”


    玉润也懒得纠正珠圆口中的“不敬”是“夫妻人伦”,只宽慰道:“昨夜嬷嬷已经教过公主了,应当无妨。”


    稍顿,又道:“若实在不放心,你我轮换守着,随时待命。”


    珠圆觉得可行,便定下轮换值夜之事。


    红烛明媚的婚房内,永宁不知两婢的担忧,她只坐在桌边,双手托腮,笑眸弯弯地望着眼前的如玉郎君:“果然只要人长得好看,无论是穿红袍还是青衫,都很好看呢。”


    裴寂见下人一走,她就本性暴露,出言调戏,脸色不禁沉下,“还请公主自重。”


    永宁不解:“我哪里不自重了?”


    裴寂以为她在装傻,抿唇不语。


    “哎呀,你别再拘谨了,现下就你我在这,又没有旁人。”


    永宁边说边扯过月牙凳,朝他那边挪去:“虽然我是公主,但我的脾气却很……”


    一个“好”字还没出口,裴寂猛然起身,朝旁连退了两步。


    方才还算亲近的距离,瞬间又拉开一大段。


    永宁愣怔,有些迷茫地看着烛光下那一袭灼艳喜服,俊美无俦的青年:“裴郎,你这是做什么?”


    裴寂听得这一声“裴郎”,脊背一僵。


    他与她满打满算,今日也不过第三次见面,她却唤得如此亲密顺口。


    也不知从前不知唤过多少个“情郎”,才有如今这般的娴熟自然。


    “公主恕罪,但有些话,臣不得不说明。”


    裴寂肃着面庞,抬袖与永宁挹礼:“臣虽出身微鄙,却从未有过高攀之念,苦读数年,也只想靠自身本事谋得一官半职,为朝廷效力。承蒙公主青睐,愿下降为妻,臣实在惶恐,本想亲自与陛下陈情明志,可惜人微言轻,入宫无门,以致今日,再无转圜。”


    稍顿,他看向永宁,沉静的语气透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凉薄:“圣命不可违,但殿下应当清楚,臣于驸马之位并无半分眷恋,对您更无情意可言。”


    “且臣生性愚钝、了无情趣,怕是也无法讨公主欢心。未免臣笨嘴拙舌,惹公主不快,臣自请分居两处,互不干扰。您府中那些男宠尽可养着,日后无论您如何寻欢作乐,臣也绝不干预,公主以为如何?”


    裴寂觉着他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毕竟这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妻子与别人不清不楚。


    公主便是再跋扈,应当也能看出他的“诚意”。


    未曾想这番剖白说完许久,桌边的红衣少女却是托着腮帮子,盯着他半晌不说话。


    裴寂眉头微蹙:“公主?”


    永宁:“好好好,你先别说话。”


    裴寂:“……?”


    永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而后一本正经地眨了眨眼:“果然,你还是不说话的样子更好看。”


    裴寂:“……”


    她脑中除了男色,就没有别的?


    胸间诸般情绪翻涌了两息,裴寂闭了闭眼,再次睁开,语气愈发肃穆:“臣方才所言,公主可有在听?”


    “听了听了。”


    永宁点点头:“你说蒙我青睐,觉得惶恐,想和我两处分居,随便我和旁人玩乐也不干预,是吧?”


    裴寂一噎。


    有这么个意思,但也不全是这意思。


    刚要强调重点是“两地分居、互不干扰”,便见小公主笑眯眯地摆了摆手:“不过你不用觉着受之有愧啦,你能长得这么好看也是一种本事,要知道这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至于你觉得你嘴笨,无法讨我欢喜,想与我分居,那就更不必了。我不是那等斤斤计较的人,你虽嘴笨性冷,但只要老老实实听我的吩咐,我也会一直待你好的。”


    裴寂沉默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他们是否在说同一种语言。


    若非语言不通,如何能鸡同鸭讲至此?


    他试图从眼前之人的脸上寻到一丝装傻充愣的痕迹,可对方眉眼弯弯,神态自然,丝毫不觉得她的理解有何不对。


    “公主,臣并非此意……”


    “我知道,我知道。”


    永宁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已经很晚了,我累到现在,早就想睡了,你应当也累了吧?”


    裴寂默了默,到底还是嗯了声。


    “那咱们安歇吧。”


    永宁的视线从男人俊美白皙的脸庞,缓缓落向他那颀长挺拔的身躯上:“你来之前沐浴了么?若是没有,便去沐浴吧,珠圆她们会给你准备我喜欢的花露,保管叫你香喷喷的。”


    这暧昧又直白的话语,叫裴寂心下五味杂陈。


    他知道他不该胡思乱想,可她这轻挑态度,实在无法叫他不胡思乱想——


    在他之前,她到底召幸过多少人,方才这般坦然自若,轻车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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