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阿克塞尔恐惧被抛弃, 恐惧被厌烦,更恐惧虫母的死亡。
原本心中是毫无违抗之意的……直到吃下那个虫母赠予他的果核。
在虫族中,与母树有关的一切都是玄妙的秘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神迹,在千百年前它就已经成为虫族心中不可或缺的信仰。
然而母树只认可身为虫母的虫族统治者, 这在一定程度上奠定了虫族虫母至上的统治方式。
虫母近距离感受着母树的情绪, 在得到认可过后, 母树才会为他结下传承果实。果实帮助虫族带来胜利、希望与一切族群延续的美好祈愿。
这在虫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禁忌。
阿克塞尔得到了虫母赠予的果核, 在吃下后的一个月中,却经常在梦中见到某些场面。
如同高纬世界投射下来的残存记忆, 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如此真实。虫族内部陷入战争, 连天的炮火,尸横遍野。
阿克塞尔疯了般地寻找着虫母,一次次的反复找寻,一次次的一无所获,甚至连对方的半分消息都没有。
最终他甚至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连白日里遇到少年虫母时, 都要恍惚地耗尽全部力气,才抑制住自己快步上前拥抱少年确认其存在的冲动。
……梦中的场面, 那或许是另一个他自己?世界的真相?
仿佛前世的记忆, 上个世界的他对如今的自己说, 不要再重蹈覆辙。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虫母消失, 被人带走。
随着时间推移,这些越来越清晰、越来令人感到恐怖的画面,在咬下圣果果核后的每一天,不断上演。
一个念头在阿克塞尔心中疯狂滋生,越来越清晰。
如果一时不察,如果他不够强大, 不够警惕,虫母就会被旁人带走,被囚禁,被伤害……
没有了信息素的虫母无法控制雄虫,十分危险。
他得把虫母带到安全的地方。
……
此时,室内只有他们两人。
静谧的氛围,暖黄光线将肌肤染成另一种暧昧颜色……少年虫母盯了雄虫良久,最终还是阿克塞尔先移开视线。
本质上的疯狂,与别的雄虫没什么差别。
谁都没有再说话。
倒是与被帕特里克囚禁时对方喋喋不休的场面不同,阿克塞尔称得上是个话少的,大概是心虚,又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该如何面对他,一时间无话可说。
解释什么的徒劳无力,反倒会被认为成油嘴滑舌的狡辩……虫母最厌烦这种人。
少年虫母心中毫无波澜。见眼前人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便干脆利落地抬手掀开自己身上的薄被,露出其下的黑色丝绸睡衣。
是他在王宫就寝时喜欢穿的那件。
少年有些诧异:“你亲自给我换的衣服?”
“你在书房时穿的正装不适合直接就寝……换衣服时我没有乱看。”
阿克塞尔解释道,目光依旧回避。
“那我和你说句谢谢?”
虫母反问,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单纯的疑问。
阿克塞尔听了后偏头看向他,刚要回答“不用”,抬头后一时不察,毫无准备地迎上眼前人的拳头。
力道对于皮糙肉厚的雄虫来说更像是一种羞辱性的打击,但也绝称不上轻。
做完这一切,虫母面无表情地坐在床沿,垂着腿,抬腿便要下床。
暖光照映着他苍白的大腿,曲着膝弯,笔直的小腿一并垂下来。
在他踩在冰冷地板上前,颧骨青了的阿克塞尔率先弯腰拾起一旁的毛绒拖鞋,不发一言,沉默地伸手便要托起脚踝为他穿上。
刚单膝跪下,面前少年突然抬腿,踩住了阿克塞尔的肩,不轻不重的力道。
随着曲腿的这个动作,柔软的短睡裤布料向下滑落,更上方的、细腻的腿根肌肤也若隐若现地逼近了雄虫的视野。
阿克塞尔的思绪,的确因这个过于熟悉的行为而恍惚了一瞬。
在很久以前,在阿克塞尔还是虫母最为信任,甚至称得上略有“偏爱”的雄侍时,无数个独处的夜晚,都曾以这样的行为作为开端。
往往是少年居高临下地先踩住他的肩或者是胸膛,有时则是带着某种恶趣味 。
条件反射,在此刻几乎让雄虫一瞬间就有了反应。
然而在这愣神的须臾,形势顿时逆转。
少年虫母的腿相较于雄虫来说太过瘦弱,但却有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虫母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原本只是轻踩在肩头的脚踝猛地向下滑动,如同蟒蛇,腿根瞬息之间便绞住了阿克塞尔的脖颈。
阿克塞尔下意识抬手想要格挡,但虫母的动作更快。少年虫母单手撑着床沿借力,身体如同柔韧的弓弦般绷紧、发力,借助全身的重量和腰腹的力量,将腿绞猛然收紧。
同时,他柔软腰肢一拧,整个人从阿克塞尔的头顶上空翻越而过。
这一连串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当阿克塞尔因窒息感而本能地抓住他的腿动作时,少年已经利用空翻的惯性,将他狠狠地向后拽倒。
“咚”的一声闷响,高大健壮的雄虫被看似孱弱的虫母缠倒在地。
颈骨错位的声音令人牙酸。
系统慌忙道:【……等等,别真的把阿克塞尔杀了啊!】
这些原著角色连同反派,没有一个是善茬。
阿克塞尔也是,好端端的囚禁虫母干什么……连系统都清楚,这件事反而会让虫母更排斥。
虫母讨厌被人控制,对待系统也是那种敷衍与毫不关心的神色。
虫母的双腿依旧死死锁着阿克塞尔的喉咙,他跨坐在雄虫的脖颈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人,衬得那双眼越发冰冷。
少年微微喘息着,是因为动作带来的急促呼吸。
但雌雄虫间终究有力量与体型差距,尤其是阿克塞尔这种从枪林弹雨中锻炼出来的作战经验。
在察觉到阿克塞尔铁钳般反手便要制住他的胳膊时,虫母余光扫到身侧柜子上的台灯。
大概因为这不是利器,阿克塞尔也忘了将其收起。
少年飞快握住灯沿,极其趁手的狠狠借力往下砸。
底座是金属材质,几下过后,雄虫的额头很快变得鲜血淋漓……身为领主的阿克塞尔难得这么狼狈,就连虫母本人都没见过这副模样。
有鲜血飞溅到少年虫母的脸上,他没有空抬手抹去,垂着头,整个人的目光看起来阴沉而冰冷,配上那张毫无情绪的脸,给人以阴恻恻的感受。
系统围观了全程,没敢说此刻的虫母像个杀人狂魔,即便是它也感到恐惧。
它见过前世反派虫母毫不留情杀死帕特里克的场景,如今又撞上这副看起来难以收尾的局面,实在太为阿克塞尔的生死担忧,最终不得已出手干涉。
【……我也是没办法。】
少年虫母身体一僵,半个身子连同脊背都升起一股剧烈的麻意,手臂几乎无法动弹。
他立刻意识到是谁搞的鬼,但身体却像是不听使唤般失去了短暂控制,卸了力气。
被雄虫寻到机会,双手手腕被手掌扣着束缚了起来。
他很快便挣扎起来。
地板上,少年的黑色睡衣因剧烈的挣扎动作被卷起一侧,露出皓白纤细的腰腹,那里正随呼吸而起伏,其上有一道很浅的淡粉色疤痕。
垂着头颅的雄虫注视着,转眼间,一滴血落在疤痕上面。
原本神色晦暗的阿克塞尔,仿佛猛地惊醒了一般。
……
这次的气氛比之前更为沉默。
阿克塞尔拿回来湿毛巾,替少年擦拭小腹上的血迹。但他这么做的同时,自己的头上仍血肉模糊,却没空去处理。
场面一时间有些滑稽可笑。
系统心虚地没敢在少年的脑海中说话,心里却觉得眼前这一幕很像饲养员给猫洗澡。
系统趁此机会,仔细检查了这个世界的剧情偏移度。原著中,反派虫母的结局是死亡。但如今,这种与原著剧情大相径庭的改变却并未使偏移度大幅度上升。
它不禁有了另一种想法。
既然这个世界已经稳定了下来,那是否能有与原著微妙差距的结局?
如果在这个世界中没有人死亡,没有人受伤……
少年坐在床沿,有些不耐烦毛巾的擦拭。
他思忖地注视着雄虫额角那道仍在渗血的伤口上,片刻,忽然抬起手扼住了雄虫的下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迫使对方俯身弯腰。
身形高大的雄虫一顿,没有反抗,顺从地垂下头颅。
本以为迎来的会是指尖挖入眼睛之类的血淋淋场面……即使这样也是应有的报应,感受到痛苦也理应承受。
少年厌恶雄虫是人尽皆知的事,如今被雄虫囚禁似的关在这里,相必也不会感到高兴。
……只要能让虫母消气,只要能让他不离开,什么都好。
但嘴唇上却骤然传来濡湿温暖的触感。
阿克塞尔怔愣一瞬,几乎是不可确信地再次确认了一遍。口腔内的舌尖,眼前人的存在。
虫母的动作宛如某种敷衍,治愈时的惯用动作,他的手指最终落在雄虫的脖颈上,冷冰冰的,和他给人的感受一样。偶尔眨眼,浓密的睫毛下闪烁着不明情绪。
他们正在接吻。
阿克塞尔顿时有些诧异,但还是情不自禁地垂着头,将腰弯的更低。
两人一站一坐,雄虫一条腿的膝盖压在床沿,凹陷。
面前是仿佛能被他笼罩在身体范围内的雌虫少年,对方冷淡的神色让雄虫感到更加兴奋,柔软舌头交缠的触感,吮吸……通通深刻地印在脑海中。
治愈的奇迹在阿克塞尔身上浮现。额角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余几道干涸的蜿蜒血痕,但此刻的阿克塞尔已无心关注这些细枝末节。
雄虫的求偶期被强行激发了出来。
阿克塞尔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即便是在虫母面前也维持着持重的姿态,但此刻,一个源自于少年的主动的吻,就能让他再也按捺不住。
雄虫垂着眼睫。
……是试图从此离开,而诱惑他的手段吗?
在阿克塞尔痴迷地想要将舌尖再向内探入时,虫母却骤然松开了钳制他的手。
“滚吧。”
少年厌倦的语气,与方才的温存场面形成尖锐对比。
如同几个月前,虫母在给予他枪伤后又治愈他,再毫不留情的驱赶。
但明明此刻,少年那张冷淡的脸颊上,嘴唇已经被亲吻的湿热而饱满,如同待采撷的果实。
眼前人的疏离比起感受任何□□上的任何疼痛都更糟糕。雄虫宁愿自己得到的是任何血淋淋的结果,也不愿听到这样绝情的话。
阿克塞尔注视着眼前少年沉静美貌的面庞,虫母的兴趣转瞬即逝,已经转移去了别处,仿佛只有他一人还站在原处痴痴等待。
雄虫复眼中涌动着糟糕的莫名情绪:“……你也对其他雄侍这样说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