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虽然被小江村的村民们气到吐血, 但在江小果的坚持和宋医生的努力下，小江村扫盲班的培训工作，到底还是艰难地开展起来了。

    最初的时候是一周一节, 而且都安排在了周五晚上。

    后来随着天黑得越来越早, 然后村里无所事事白天在外面晒着太阳扯闲篇的村民们越来越多, 于是江小果又跟宋医生商量了一下，在每个周三的白天下午又多加了一节课。

    于是就变成了一周两节。

    这期间, 有一些需要扫盲的同志们可能是没时间来上课的，比如承包小组的那三位女同志, 她们每天都忙着蔬菜种植，就来不了。然后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进了毛竹厂打工的同志, 也不可能耽误工作来上江小果组织的这个扫盲班。

    江小果也表示理解，只让她们过年期间有空了到时候再过来补上。

    反正照小江村村民这个文盲程度, 这种扫盲班也不是上个一期两期就能扫干净的, 估计得长年累月的扫才能有点效果。

    而且江小果后来不仅让宋医生和村小的老师们给小江村的村民们扫盲，她还让江淮回来给大家扫盲。

    毕竟江淮虽然在中老年群体里的杀伤力不够大，但他在妇女群体里还是非常受欢迎的。

    就比如同样的一件事情, 从别人嘴巴里说出来, 这些妇女同胞们可能会反驳，但从江淮嘴里说出来, 大家都觉得江淮说得有道理。毕竟江淮长得那么好看，难不成还会骗人？

    如果不是江淮真的无心从政, 只想搞他的技术工作，江小果有时候都想把他收编到村委来。

    不过不管是宋医生上课还是江淮上课, 大部分村民们虽然人坐在教室里，但心思其实都放在别的地方。虽然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说话聊天，但有的会拿个旱烟斗在那儿磕桌子, 还有的甚至偷偷摸摸地在下面纳鞋底子。

    宋医生脾气好，江淮脾气更好，再说这些村民不管是年龄还是辈份，都比他俩加起来还要大，所以他俩有时候还真不好意思管得太过分。

    再说也不敢让这些大爷大妈们出去教室外面罚站，毕竟老胳膊老腿的，万一站出个好歹来，谁敢负这个责任？

    他们只能私下把情况告诉江小果。

    其实江小果来守着的话，他们表现会好很多，倒不是因为江小果有多凶，纯粹是因为他们害怕自己上课的时候表现不好，江小果到时候会扣他们的福利。

    但江小果也有自己的工作，总不能一天到晚守着这些老年人扫盲。于是她想了个办法，在小江村找了个小祖宗，来专门对付这群老祖宗。

    小江村之前获得“五好家庭”的那一家，有个小孙子，因为爷爷是当兵的，爸爸也是当兵的，甚至家里的叔伯舅舅也都是当兵的，所以这小孩也是一身正气，敢做敢当。

    江小果把这小孩请到教室里，让他替自己守着这群老头老太太好好上课，谁要是不好好上课，就让这小孩记下来，到时候告诉她。

    这小孩今年还没到7岁，正是最爱告状的年纪。再加上小江村的人都还挺敬重他们家这群军人，于是这群老头老太真的被这小孩管得没啥脾气-

    小江村前一阵子还挺消停，消停得江小果都忘了自己的主要工作是调解村民们之间的矛盾。

    不过这天江小果正跟林苑在村委办公室吃着午饭呢，就接到村民过来告状，说蒋老太太跟她儿媳妇因为分家的事情吵起来了。

    这个蒋老太太江小果知道，小江村封建迷信第一人，封建到什么程度呢？就属于出门上个厕所都得看看今天的黄历允不允许。

    上次江小果去蒋家，还是因为蒋老太太不肯给发烧孙子看病吃药，非要带孙子去求神拜佛。这一次再过来，就已经闹到要分家的程度了。

    其实说心里话，对于这个结果，江小果还真不怎么意外。因为要让她摊上个这样的婆婆，她可能早就分家了，根本都等不到孩子这么大。

    这么说起来，这个蒋老太太的儿媳妇其实都算是好说话的了。

    当然这话江小果也就在心里想想，也没好意思当着其他人的面说。

    林苑急着去吃瓜看热闹，于是三口两口扒完碗里的饭就要催促江小果，江小果看着自己碗里还剩下的大半碗饭，冲林苑摆摆手：“你先过去，我吃完饭就来。”

    于是林苑就先去了。

    江小果慢条斯理地吃了饭，甚至还把饭盒给洗干净了，才蹬上自己的新自行车出了门。

    之前就说过，蒋家独门独户，就一个单独的带院子的木头房子，旁边还有荒山和坟地，平日里村民们几乎很少往这边跑，除非有事才会上门。

    但今天，明显就属于有事的情况。

    反正江小果骑车子过来的一路上，就碰到了不少的村民，大家虽然都装得很忙碌，有的手上拿把草，有的肩上扛着锄头，还有的背上背着背篓，但无疑目标都很一致——就是准备前往蒋家吃瓜去的。

    江小果甚至骑车路过的时候，还能隐约地听到几个村民在那儿说闲话。

    有的说：“这当儿媳妇的动不动就闹着要分家，真是不孝顺。”

    ——听出来了，这是婆婆派的，属于站婆婆的这一方。

    还有的说：“分得好，就蒋老太太这样的，我跟她一天都过不下去。”

    ——这个很明显就是儿媳妇派的，是站儿媳妇那一边的。

    当然也还有两头都不站的中立党，说的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分家就分家，吵架总归是不好的。”

    江小果一路听着这些闲言碎语，一路风驰电掣地来到了蒋家-

    别看蒋老太太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走路都颤颤巍巍，但吵架的时候，倒是气势十足。

    江小果都还没进院门了，就听到她一个人的声音。

    先是控诉她儿媳妇平日怎么怎么不孝顺，然后又说她儿媳妇怎么对她和她孙子不好……

    蒋老太太儿媳妇倒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蒋老太太是在对着空气吵架。

    不过等江小果停好自行车进门之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原来蒋老太太的儿媳妇全程都在默默地流眼泪，反正不管蒋老太太说啥，她都不回嘴，就抱着自己的儿子在那儿哭。

    江小果从兜里摸出一张纸，走过去，递给蒋老太太的儿媳妇。

    对方看到江小果，眼泪流得更凶了，开口声音都发颤：“小江主任。”

    江小果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说：“别哭。有我呢！”

    蒋家的情况其实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蒋老太太有两个儿子，小儿子一家在外地打工，常年不在小江村；而今天跟蒋老太太闹分家的这个，是蒋老太太的大儿媳。

    自从蒋老太太的大儿子因为意外去世之后，蒋老太太就一直跟这个大儿媳和大孙子一块生活着。

    正所谓远香近臭，所以在蒋老太太心目中，长年累月见不到面的小儿媳反而是孝顺脾气好的，而天天在她眼前伺候她的大儿媳，则是哪哪都不好，哪哪都不孝顺的坏媳妇。

    今天闹分家，也是蒋老太太先作的妖，据说起因是大儿媳妇从地里忙完农活回来，到家有点晚了，所以没有及时煮好午饭，然后蒋老太太就说大儿媳妇是准备要饿死她。

    大儿媳妇提起这些委屈，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哗哗地开始往下淌。

    蒋老太太看大儿媳妇流眼泪，更生气了，张嘴就开始骂人：“你个小贱蹄子，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丧，三棒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像你这种爱哭鬼，命一般都硬，我看我儿子当初就是被你给克死的……”

    江小果上次跟蒋老太太打过一次交道，知道这个老太太有多固执难缠，简单来说就是你说东，她肯定往西，你让她抓狗她肯定撵鸡，反正就特爱跟你唱反调。

    所以她也懒得跟老太太讲道理，直接简单粗暴的说道：“老太太，你要再当着我的面骂人，我就报警找人把你抓起来，让警察叔叔好好教育你。”

    其实警察压根也不管骂人这事。但之前江小果报警抓过朱勇生，还把朱勇生关进去了半个多月，所以村子里一直有传言，说江小果在派出所里有关系有门路。

    于是江小果一说报警，蒋老太太瞬间就不敢骂了。

    江小果等她安静了，才问她们：“分家是你俩谁的主意？”

    蒋老太太的儿媳妇抽抽嗒嗒的说道：“一开始闹分家是我娘的主意，不过等我同意分了，她又不愿意了。但我现在是真的想分家，这日子我过得憋屈，再这么过下去，我都怕我自己撑不下去……”

    江小果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估摸着“闹分家”不过是蒋老太太用来拿捏这个大儿媳妇的手段，可能就跟有些孩子闹绝食，有些女人闹离婚一样，都是说着玩的，目的不过是想让对方妥协或者是来哄哄自己。

    看眼下这个情况，估计蒋老太太闹分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结果可能她自己都没想到，这一次这个大儿媳妇居然开始动真格了。

    如果说整个小江村谁最不想跟儿媳妇分家，可能也就是蒋老太太。毕竟她大儿子走了，小儿子一家又离自己这么远，真要跟这个大儿媳妇分家了，那她以后有个头疼脑热或者是瘫痪在床需要人照顾的话，谁来照顾她？

    但让她拉下脸来向大儿媳妇道歉，那她也是万万做不到的。所以她索性就把这事闹大一点，最好闹得人尽皆知，给这个大儿媳妇钉死在“不孝”的耻辱柱上。

    反正一般的村委都是和气生财，谁会真跟一个老人过不去呢？

    但蒋老太太忘了，那是一般的村委。

    而很显然，江小果不是一般的村委。

    因为江小果很自然地就接了大儿媳妇的话：“你娘要是实在不同意你分家，那你就只能考虑改嫁了。”

    所有人：“！！！！！”

    _

    人性有时候是这样的，你要分家，别人死活不同意；但如果你说你要改嫁，那她就会同意你分家。

    反正在江小果的“劝告”下，蒋家这个家，到底还是成功分成了。

    按照约定，从今往后，蒋老太太以后一个人吃住在主屋，而蒋老太太的大儿媳妇，则带着孩子吃住在离主屋不远的偏房。

    因为条件有限，所以算是分家不分房。

    但饶是这样，蒋家大儿媳妇对此也已经非常满意了。

    林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江小果这种“摧枯拉朽式”的调解方式了。毕竟上次她俩去调解周燕玲和朱勇生的夫妻矛盾时，江小果就差点把人家两口子给调解离婚。

    但即便不是第一次见，林苑还是觉得心惊胆战。而且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吓人，毕竟上一次江小果劝人家周艳玲离婚的时候，现场只有她们几个人，但这一次江小果劝人家蒋老太太的媳妇改嫁，身边可是有一群吃瓜群众围观的，林苑倒不是担心别的，她担心的是江小果也会受影响受牵连。

    所以江小果当时一说完“可以改嫁”，林苑就跟旁边那群看热闹的村民乐呵呵的替江小果找补：“没有没有，小江主任她开玩笑的，大家不要当真哈。”

    事实证明林苑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因为隔天江小果就被公社的领导叫过去了，说江小果挑拨人家的婆媳矛盾。

    江小果认认真真的听完领导的批评，然后说：“那怎么办，要不您开除我吧！”

    公社领导：“……”

    其实公社领导把江小果叫过来，只是想提醒她做事要注意方式方法，毕竟江小果这个妇女同志，他还是挺满意的。尤其这段时间，她又是带领村民种水稻又是带领村民种蔬菜，虽然小江村今年的财报还没出来，但公社领导觉得以小江村目前的努力程度，他们今年的经济状况肯定是比往年要上一个台阶的，所以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开掉江小果。

    再说妇女主任好歹也是村民投票选举出来的基层干部，这都是有任期规定的。一般是三年一换，除非有重大的渎职事故，否则轻易不会更换，哪怕是公社领导也不行。

    于是公社领导这会也顾不上教育江小果了，又反过头来哄她：“……小江主任，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就是想提醒一下你，以后跟村民们打交道，要更加小心一点，要好好说。”

    江小果一脸无辜：“我也想好好说，但好好说他们不听。要不我帮您叫过来，您替我好好跟他们说说？”

    公社领导心累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下不为例啊！”

    蒋家儿媳妇听说江小果挨公社领导批评了，非常不好意思地跑来村委找江小果，问江小果需不需要她去公社领导那边帮忙求求情。

    江小果急忙拒绝了：“不用，领导没说我什么。倒是你那边，你婆婆这两天没再闹了吧？”

    蒋家儿媳妇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闹倒是没闹，但也没搭理我，甚至连孩子都不愿意帮我看了，我现在每天得带着孩子上地里干活去。”

    江小果：“你家孩子今年几岁了？要是已经到了上学年龄了，你就抓紧时间送到村小来，让唐老师帮忙看着。这个时候就是最关键的时候，你要是这会退让了，她以后只会更折腾你。”

    蒋家媳妇用力点点头：“放心吧小江主任，我这次不会再忍让了。这个分家的机会是您好不容易替我争取到的，我要是这会退让了，不仅对不起我自己，也对不起您。”

    江小果想说点啥，但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因为她知道，语言有时候，是最苍白无力的。江小果说再多，其中的酸甜苦辣，也得蒋家儿媳妇自己去品尝-

    说起来江小果之前也考虑过分家这个问题，之所以迟迟没有付诸行动，是因为江小果的公婆目前还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经过蒋家大儿媳妇这事，江小果觉得或许可以提前探一探江河的口风？因为她怕到时候万一想分，也跟蒋家大儿媳一样费劲吧啦地分不掉。

    所以这天江河从工厂里下班回来之后，江小果先是主动给他倒了杯茶，随后又假装不经意地随口问他：“江河，要是我打算跟你爸妈分家的话，你会……”

    江小果话都没说完，江河已经放下茶杯开始抢答了：“同意！你说什么时候分就什么时候分。”

    江小果：“……你都不需要问一问你爸妈的意见吗？万一他俩不同意分家呢？”

    江河斩钉截铁道：“不用问，他俩肯定也同意。”

    江小果：“为啥？”

    江河：“因为跟儿媳妇分家还是逼儿媳妇改嫁，这种选择题连蒋老太太都会选，他俩还能选错？”

    江小果：“……”妈呀，看来自己这一次确实是一战成名了。

    第32章

    江小果在这边忙着给村民们调解矛盾的时候, 她妈贾秀莲也一刻没闲着。

    这段时间她跟戴欣、张芸她们三人承包的菜园即将迎来丰收期，所以贾秀莲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在菜园子里待着。

    甚至就连有时候晚上做梦，她梦到的都是蔬菜丰收的画面。

    江福觉得她这段时间已经魔怔了, 以前贾秀莲也爱种菜, 但种菜对她来说顶多算是生活的调剂品, 不像现在，种菜仿佛已经成了贾秀莲生活的主旋律, 其他的才是生活的调剂——这个其他里面，当然也包括江福。

    也正是因为贾秀莲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她的菜园子上面, 以至于家里很多事情她就有点顾不上来了。

    比如以前江福干完山里的农活回来，贾秀莲通常都会做好热乎乎的饭菜在家里等着他, 但现在，贾秀莲每天比他出门都早, 回来得比他回家都要晚。

    有几次江福饿得受不了, 直接用开水冲了碗凉米饭随便对付了几口。

    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于是忍不住跟贾秀莲吵吵。

    贾秀莲以前脾气多好一个人，江福说一她不敢说二, 但现在, 也不知道是忙得失心疯了还是有闺女撑腰人变得硬气了，虽然她也不敢跟江福面对面的大吵大闹, 但江福说她，她已经敢温温柔柔的跟江福顶嘴了。

    比如江福说她：“你种地归种地, 家里的事情你也得管啊！”

    贾秀莲就会温温柔柔地回嘴：“我也想管，但我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啊！要不这样, 我每一餐多做一点，你到时候要是实在饿了，就自己烧火热一热。”

    江福：“……你的意思是我出去干完活回来, 还得自己热饭？”

    贾秀莲眨巴眨巴眼睛：“对啊，那咋啦！我出去干完农活回来，还得自己烧饭我都没说啥呢！”

    江福以前只觉得江小果一个人心野管不住，现在发现，连贾秀莲心都野了。

    但贾秀莲是真顾不上江福。

    最近菜地里又要拔草又要除虫，而且那么多菜就她们三个人忙，她能顾好这些菜就不错了。

    不止贾秀莲忙，戴欣这段时间往镇子里跑得也更勤快了。

    农贸市场前段时间已经扩建完成了，她最近正在忙着跑各种手续。也幸好这两年政府支持农村经济改革，所以很多相关手续都开始简化流程，甚至送菜进城的车辆还可以免几道手续费，所以戴欣很快就把相关的手续办了下来，然后开始准备摆摊卖菜。

    不过解决了摆摊的问题，也解决了菜源的问题，接下来还有一个重点，就是要解决运输的问题。

    小江村现在是通了班车的，但班车运货也需要按件收费，最关键的是，小江村班车车次特别少，基本上就一趟。所以她们要是运货多的话，光靠班车肯定是不划算的。

    江小果给她们出主意：“我记得我家里一直有一辆手扶拖拉机，你们谁要有拖拉机驾照的话，到时候可以自己用拖拉机把蔬菜运到镇上去，毕竟求人不如求己。”

    戴欣等人都觉得这是个好提议，拖拉机后面有拖斗，拉菜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但问题是她们仨都没有拖拉机驾照，而且这会儿临时去学，估计肯定也来不及了。

    江小果：“那没办法了，那你们只能找个司机。”

    戴欣等人异口同声：“找谁呢？”

    江小果：“我爹！”

    贾秀莲一听就反对：“放心吧，你爹肯定不会同意的，他都不同意我承包菜地，你觉得他还能同意给我们当司机？”

    江小果：“好好说他肯定不会同意，所以咱们需要用点儿小计谋。”

    江小果冲她们仨勾了勾手指头，示意她们凑近一点，然后对着她们把自己的计划说了说。贾秀莲一边听，一边忍不住感慨：如果说江小果有八百个心眼子，那起码有801个是用来对付她亲爹的-

    江福家里一直有一辆手扶拖拉机，那是当初贾秀莲用家里陪嫁的缝纫机换的。

    不过这些年都是江福在用，贾秀莲从来没碰过。

    结果这天贾秀莲回家，突发奇想说要江福教她开拖拉机。

    江福一听都被气笑了：“胡闹，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想学拖拉机？”

    贾秀莲也不生气，只问江福：“那我找个年轻点的人过来，你就能教会吗？”

    江福也没多想，只以为贾秀莲是在开玩笑，便随口道：“反正年轻人肯定比你学得要快。”

    结果没想到说完这话的当天，贾秀莲就把戴欣和张芸给叫过来了。

    这俩确实年轻，一个刚结婚几年还没生孩子，另外一个甚至都还没对象。

    贾秀莲：“这俩够年轻了吧？你不是说年轻人学起来要快一点嘛，那你别教我了，教她俩吧！”

    江福觉得贾秀莲彻底疯了：“先不说我能不能教会她俩，就算我能教会，那我也没法教。这玩意得上手，你觉得我教她们这大姑娘小媳妇的，合适吗？”

    贾秀莲：“你都一把年纪了，她俩都没觉得不合适，你有什么不合适的？”

    江福封建又古板，当然不乐意。

    贾秀莲故作为难：“那你又不肯教我们，我们自己又不会开，这让我们怎么办呢？不行我们只能去外面请个司机过来给我们送菜了。”

    戴欣：“请司机送菜还得花钱吧？”

    贾秀莲：“花钱就花钱，谁让咱们仨都不会开拖拉机呢！”

    江福在旁边听着，旱烟都忘了抽，明显是在算这笔账。站在他的立场，他肯定是不乐意教贾秀莲她们这群女人开拖拉机的；但他也同样不乐意贾秀莲她们花钱去外面请人，毕竟贾秀莲花钱，不就等于他自己花钱？

    毕竟他俩可是两口子。

    江福这一算账，觉得与其这钱让别人挣了，不如他自己来挣。

    于是他这会也忘了自己之前发过誓，说自己坚决不掺合贾秀莲种蔬菜的事情，反而主动开口问贾秀莲：“你们打算花多少钱请司机啊？要是钱给得多，不如把这钱给我，我开拖拉机给你们送货得了。哪里自己会开车还去外头花钱请司机送货的道理。”

    贾秀莲一听，差点儿没忍住笑。

    果然还真让江小果猜对了，其实不管是让江福教她们仨开拖拉机，还是让江福以为她们要花钱去外面请司机，最终的目的都是想让江福主动开口帮她们运蔬菜。看来她们演技不错，江福还真上钩了。

    至于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主动问江福要不要给她们当司机呢？当然是因为江福这个人不仅固执古板，而且特别事多。你要是主动问他，他就会以为你是有求于他，那他就会借机拿捏你，各种提条件，所以还不如让他自己提出来。

    贾秀莲以退为进：“你刚刚也听到了，我们也花不起太多的钱请司机，毕竟我们的蔬菜都还没卖出去呢！不过你放心，只要我们卖蔬菜挣到了钱，我们肯定不会亏待你的。就像你说的，这钱给别人挣，那我们宁愿给你挣。”

    一旁的戴欣和张芸也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

    反正最后几个人谈下来，初步达成了协议——江福给她们运一趟，挣十块钱-

    11月底。

    贾秀莲她们三人承包小组的第一批大白菜和萝卜，正式运往镇上，开始进入农贸市场销售。

    几个人分工合作。

    戴欣和张芸负责卖菜，江福则负责运菜，而贾秀莲则负责留在菜园里，把这些大白菜和白萝卜收拾得整整齐齐利利索索的，再一捆一捆地码到江福的拖拉机上去。

    江小果当天有点感冒，所以就没跟着去镇上看她们的销售情况，但她心里一直偷偷记挂着这件事情。所以戴欣她们出去之后，她就时不时地端个水杯去村委门口望一眼，想看看她爹啥时候回来，她好趁机问问情况。

    其实她心里觉得这一波大白菜和萝卜应该会挺好卖的，毕竟冬天嘛，本身就是囤货的旺季。而且这两样蔬菜都特别经放，就算今天卖不完，也不耽误什么。

    只是没看到人回来，她总归是不放心。

    就在她不知道第几次捧着水杯出来的时候，终于看到江福的拖拉机嘟嘟嘟地从村口驶到了村委门口。江小果急忙跑过去。

    江福看到她，都没等她开口问，就乐呵呵地说道：“卖得特好，第一车很快就卖光了，我现在马上过来拉第二车。”

    江小果一听这个好消息，感觉自己的感冒都好了一半。

    但事实上这只是她的错觉，因为到了晚上，她的感冒就加重了。

    白天只是轻微的流鼻涕咳嗽，晚上吃完饭，她就开始有点发烧了。

    家里没有温度计，江小果想量一下温度也不行，于是她便琢磨着去找宋医生看看。

    江祖望这段时间还是没怎么在家，依然还在为了修路铺路的事情四处努力，江河最近可能也是要出新货，所以平日里也是在厂子里待的时间更长，于是江小果出门的时候，就只跟王素芳打了个招呼。

    王素芳一看她脸红红的，立刻伸手关切地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惊呼道：“哎呀，发烧了？”

    江小果：“没事，我去找宋医生看看，拿点儿退烧药就行。”

    王素芳本来准备洗碗，闻言把手里的洗碗布一扔：“你等我拿个手电筒，我陪你去。”-

    宋医生晚上就住在卫生所里，所以王素芳扶着江小果一拍门，他就醒了。

    醒来之后他先给江小果量了个体温，发现已经快烧到39度了。

    于是宋医生就直接给江小果拿了个退烧药。

    结果也不知道江小果是太难受还是怎么回事，退烧药还没咽下去，就连药带水的全吐了出来。

    于是宋医生说不行就直接挂水吧！因为怕江小果回去之后半夜又再烧起来。

    江小果躺在卫生所那张窄窄的单人床上，看着宋医生握住她的手，静静地把针头插｜进血管里。不一会儿，她就抱着枕头和被子迷迷瞪瞪的睡过去了。

    入睡之前她记得坐在床边的还是她婆婆王素芳，不过等她睡一觉醒来，床边的人就换成了江河。

    看到江小果醒了，江河立刻凑过来，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把几缕黏在她脸上的发丝拨弄到了她耳朵后面。

    江小果刚睡醒，还有点愣神，所以呆呆看了他一会，才开口说话：“你怎么在这，姆妈呢？”

    江河：“你睡着了姆妈就去厂子里找我了，等我过来，我就让她先回去了。”

    其实就一个普通的发烧感冒，江小果觉得自己一个人待着也行。但王素芳和江河这么重视她，她心里又觉得挺受用的，所以便也没说什么，只是把脸又往江河手边贴了贴。

    小江主任平日向来坚强得像个钢铁女战士，哪怕在江河这个做丈夫的面前，也很少展露出虚弱和柔和的一面。但今天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她本来就白皙的皮肤甚至透出一种苍白的病色。再加上这么蜷缩着贴着江河的手，整个人看上去莫名就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劲儿。

    像江河之前在厂房里喂过的那只小猫。

    以至于江河说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一点：“你生病了怎么不跟我说呢？”

    江小果：“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普通发烧。再说我看你也挺忙的。”

    江河本来就挺内疚的，一听更内疚了。本来不善言辞的一个人，这会儿好听的话居然顺口就来了：“对不起啊，媳妇儿，我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没照顾好你。”

    江小果还是第一次从江河嘴里听到“媳妇儿”这个称呼，觉得既新奇，又还挺不好意思的。以至于她抬手摸了一下耳朵，隔一会，又忍不住摸了一下。嗷，怎么好像越摸越烫了，难不成这个退烧药水根本没用？

    只有宋医生，冷眼看着这两个，心里想着：到底是谁说江河凶神恶煞的？真应该让他们这会儿过来看看江河这副哄媳妇的嘴脸。欺负谁没媳妇呢！！！！

    第33章

    江河之前每次碰到工厂里的货品要赶工期, 就会留在厂子里睡觉，但自从这次江小果生病之后，他无论再怎么忙, 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回家。

    江小果本来还担心这样会影响他工作, 但王素芳对此倒是挺赞同。

    王素芳甚至还悄悄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说江小果说：“男人刚结婚的时候, 眼里心里肯定都是你，这个时候是最好立规矩的时候。你不能让他们觉得工作真的比你还重要, 不然等到以后他们对你没那么上心了，你想让他们回家, 他们估计都懒得回了。 ”

    “就像我跟你公公，”王素芳还以现实给江小果举例子, “我俩在村子里算是感情不错的了吧？从来没怎么吵过架红过脸，但你公公一工作起来, 十天半个月不着家那都是常有的事情。我当初就是因为刚跟他结婚的时候特别体贴他, 觉得男人工作重要，家回不回的都行，所以他后来就变本加厉的, 彻底变成了一个以工作为重的人。一开始我确实不在意, 但时间长了，我心里还是会有委屈的。”

    江小果虽然不知道王素芳这理论到底对不对, 但她也看得出王素芳是真心为她着想的，因为这话她一个当婆婆的原本可以不说。但既然人家说了, 那就说明人家是真心待她的。起码在她跟江河相处这件事情上，她没有像某些婆婆那样偏向自己的儿子, 反而还有点偏向江小果这个儿媳妇。

    所以后来江小果便也没再说什么怕耽误江河工作的事情，而是默默接受了王素芳的这份好意，并且开始习惯性地给江河留门留灯。

    其实江小果自己觉得自己的身体素质还行, 除了之前被朱勇生推倒撞伤了头之外，也就这一次才有点感冒发烧。而且她这个感冒也没持续太久，那天晚上挂完水回来，就彻底好了，甚至连药都没有多吃几顿。

    但在江河看来，却觉得江小果好像有点儿多灾多难的，看来是最近有点犯小人。

    所以这天他再从长兴县城出差回来的时候，特意给江小果带了一份礼物——是一条红绳，上面穿了个小小的黄金珠子。

    这个时候，黄金还是非常昂贵又奢侈的东西，江小果虽然从来没进过金店，也从来没买过金首饰，但她看过报纸，知道这一年黄金的价格大概在22.4元每克。

    别看江河送她的这颗珠子小小的，但哪怕只有一克，也不便宜。要知道这个时候很多家庭，可能一个月的家庭收入都不到22.4元。

    江小果看着那颗小金珠子，忍不住问江河：“会不会有点太贵重了？”

    江河低头给她系着红绳，只说了句：“不会。”

    不过江小果带了两天就把那颗小金珠子摘下来了，她怕影响不好。江河知道之后，又把那根红绳特意改长了一点，然后把那颗小金珠子串成项链戴在了江小果的脖子上。

    这一次，江小果终于没有再摘，而是一直贴身带着了-

    江小果感冒生病的这几天，戴欣她们那边的白菜卖得也非常好。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个季节正好是大白菜上市的季节，所以农贸市场上到处都是大白菜。因为数量太多了，所以哪怕戴欣她们的白菜看上去非常新鲜，但也很难卖出特别好的价格。尤其是批发价，一斤也就0.2元。

    但虽然白菜的价格相对比较低，不过亩产量大的情况下，利润也还是挺可观的。

    江小果后来给戴欣她们算了一笔账，发现她们扣除成本和运输费用，一斤白菜的毛利润大概在0.05元左右。

    不过等到她们种植的葱蒜上市的时候，这个价格瞬间就上去了。

    因为一斤大蒜的价格差不多是2.99元，所以刨除成本和运费，利润大概在0.5元左右，甚至可能要再稍微多一点点。而且当初贾秀莲听了牛专家的话，特意多种植了一些葱和大蒜，所以这一车大蒜卖出去，利润瞬间就上来了。

    最后三个人把利润一平分，每个人差不多挣了156块钱。

    别人对三人承包小组蔬菜丰收这事可能不太关注，也不太清楚，但江福每天给她们拉菜送菜，所以对于这期间的利润还是了解的。

    说实话，这时候他是既庆幸又有点后悔。

    庆幸的是他当初没有阻止贾秀莲承包菜园种蔬菜；后悔的是，他当初虽然没有阻止，但也没有出钱，所以不管贾秀莲最后究竟赚了多少，也没他的份。

    他只能眼巴巴地干看着。

    跟江福一样干看着的，还有小江村的其他村民。

    想当初江小果发通告说村民们可以承包村里的鱼塘养鱼，或者是承包村里的山林养鸡的时候，没有一个村民站出来响应，如今看着贾秀莲承包菜园种蔬菜开始赚钱了，大家又开始后悔，后悔当初没听小江主任的话，没有站出来响应小江主任的提议。

    江小果倒是也没幸灾乐祸，反而还站出来安慰大家：“没关系没关系，任何时候开始都不晚。只要大家真的有技术，有想法，随时都可以找我报名。”

    之前小江村的村民们是都不肯报名，到了这会儿，大家又开始抢着报名。

    但江小果虽然鼓励大家报名，其实她也并不赞同大家这么扎堆。毕竟大家都知道，物以稀为贵，不管是搞种植还是搞养殖，扎堆的人多了，那价格肯定搞不上去。

    更何况当初贾秀莲她们承包菜园能赚钱，那是因为她们有跟着牛专家扎扎实实的学过几期种植技术，尤其是贾秀莲，本身就是小江村特别擅长种菜的那一类人。

    但小江村现在报名的这群人，既没学过技术，又没有任何的成功经验，这要冒然开始搞种植搞养殖，最后肯定会血本无归的。

    所以江小果虽然收下了这群人的报名表，但也并没有急于答复他们，而是准备先晾一晾。反正有些人也是一时兴起，过一段时间可能都不需要江小果劝他们，他们自己就放弃了。

    再说现在马上都要进入12月份了，天马上就要彻底冷下来了。眼下也不是搞种植搞养殖的好时机-

    小江主任这边又打了个经济方面的小胜仗，这事不用小江村的人特意传话，自然而然地就会传入格外关注小江村的赵大川村长的耳朵里。

    说起来当初小江村请农业专家搞水稻种植的时候，赵大川还单纯的以为那个专家只是过来教小江村的人种水稻。结果没想到这个江小果竟然还留了后手来对付他，她在种水稻之余，居然还让那个所谓的农业专家给小江村的村民们搞了蔬菜种植培训。

    果然是个阴险又狡诈的女人，让人防不胜防！

    赵大川已经在篮球比赛的时候输给了江小果一次，后来在水稻种植方面他又输给了江小果一次，正所谓事不过三，所以他觉得在蔬菜种植这方面，他说什么也不能再输给江小果了。

    于是他连夜召集妇女主任王玉梅开会，想着也要在他们千祥村搞蔬菜种植。

    王玉梅跟江小果一样，其实对于种植蔬菜也并不怎么擅长，但既然赵大川说要种，那就种。

    于是领到了赵大川的命令之后，王玉梅就开始在村里找了几个中年妇女，让她们学着小江村一样种蔬菜。

    同样的命令若是下达到小江村，那小江村的村民们肯定会各种反对，因为气候啊，温度啊，甚至包括马上要入冬过年啦，这些因素都不利于蔬菜的种植。但因为赵大川在她们村子里霸道惯了，几乎不怎么允许村民们反驳他的意见，所以这些妇女们就算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敢提，赵大川说种，她们就种；赵大川说种什么，她们就种什么。

    反正听村长的意见，总没错。

    于是这边江小果说种植运动暂缓，那边千祥村的种植运动却反而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了。

    不止千祥村的人关注小江村，小江村的人也同样关注千祥村。

    所以千祥村那边学着小江村开始种蔬菜的事情，很快也有村民告到了江小果这边。

    江小果当时正在扫盲班看宋医生上课，闻言倒是很淡定。但村里那群扫盲班的大龄学生们，有点不乐意了。

    “这个赵大川怎么回事，怎么还学起咱们村来了？”

    “咱们种蔬菜他们也种蔬菜，他们就不能有点自己的创意和主见？”

    “你也种我也种，那种的人多了，价格岂不是彻底被打下来了？”

    “我看这个赵大川就是见不得我们好。”

    ……

    江小果等大家安静下来，才笑眯眯地说道：“这段时间大家要是没事的话，可以多往千祥村跑跑，去学习学习经验。”

    各位村民：“学什么经验？”

    江小果：“学不到成功的经验，难不成还学不到失败的经验么？我也想看看，冬天种蔬菜到底能不能成功。”

    众人：“……”你拿赵大川打头阵呢？

    第34章

    事实证明赵大川能当上村长, 还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因为江小果很快就发现，赵大川种蔬菜的时候，居然用上了“大棚”。

    江小果之前天天在村委办公室里读书看报纸, 所以知道从70年代开始, 就有不少农村开始尝试着用大棚种植蔬菜。

    甚至就连上次牛专家过来小江村指导的时候, 也提过可以考虑大棚种植。

    但问题是一个棚得投资几十元/平米，如果蔬菜大棚弄得大一点, 那就相当于光是一个大棚的费用就得花掉一个普通家庭好几年的收入。这万一要是种植没成功搞砸了，那可是真正的血本无归。所以江小果一开始鼓励她妈贾秀莲种蔬菜的时候, 压根就没有把大棚列入考虑的范围。毕竟小江村暂时还没有几个家庭能负担得起大棚的费用。

    但没想到赵村长这么财大气粗，居然都直接用上了。

    这下江小果不止想让小江村的人多去参观参观学习学习了, 就连她自己，都忍不住骑个自行车去千祥村晃悠了几圈——怎么, 就兴他赵大川没事来小江村探听情报撒播谣言, 就不允许小江主任去学习一下先进技术了？

    江小果一到千祥村，就一头扎进了他们村里的那个塑料大棚里，然后开始研究起了赵大川搞的这个大棚的技术和工艺。

    看得出来赵大川虽然有点虎, 但还是知道省钱的, 大棚的架子用的就是小江村随处可见的竹木架，并不是江小果以为的复合材料或者是钢材。而盖在架子上的塑料薄膜, 也是普普通通的薄膜，而不是可以保温保湿又具有透光性的专用塑料薄膜。

    不过这么一来, 成本是省下来了，但估计效果肯定就差了。这万一要碰到降雨降雪之类的恶劣天气, 这个塑料大棚能不能扛过寒冬都是个问题。

    这头江小果还蹲在大棚里研究呢，那头接到消息的赵大川已经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其实大棚里都是千祥村的村民，就算江小果来了, 也不可能在大棚里做什么，但赵大川对江小果本人有偏见，所以一听到消息，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一看到江小果，赵大川就气鼓鼓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江小果睁眼说瞎话：“我迷路了。”

    赵大川：“？”很好，这个女人不仅阴险又狡诈，而且还非常的不诚实。

    反正大棚也参观完了，再说赵大川明显也不欢迎自己，所以江小果也没在千祥村多待，顶着赵大川吃人的目光又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回了小江村。

    刚一进村委，就看到戴欣张芸和她妈贾秀莲都在村委办公室里等着她。

    江小果一看她们仨一起出现，就猜到她们估计也是为了千祥村蔬菜大棚的事情过来的。毕竟她们仨刚因为种植蔬菜赚了一笔钱，这时候谁都怕这门生意被千祥村给抢了去。

    果然戴欣一张口，就是：“既然千祥村搞大棚，那我们也搞。反正种蔬菜我们有经验，绝对不会比他们千祥村差。”

    江小果：“搞蔬菜大棚的钱呢？”

    戴欣：“这你不用担心，我们这一次种蔬菜，不是一人赚了一百多块嘛，我们计划把这次赚的钱都拿出来，当成我们的启动资金。”

    戴欣有这个思想觉悟，江小果倒是不怎么意外，真正让江小果意外的是她妈贾秀莲居然也同意这么干。只能说赚钱这事是能上瘾的，赚了10块想赚100，赚了100想赚1000，人的欲望和野心都是无穷无尽的，永远没有尽头-

    不过江小果这天并没有同意戴欣她们搭蔬菜大棚的提议。因为她觉得什么事情都能急，唯有赚钱这事，急不来。

    她给的建议是希望戴欣她们可以趁着这段时间比较闲，去长兴县城好好学习学习，等把蔬菜大棚的种植技术和种植要点都学到位了，等来年开春了再尝试搭建也不是不行。

    而且江小果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她希望戴欣她们能想到一种蔬菜品种，作为小江村的招牌产品主推出去。就像有些村子里，全村都种西红柿，然后只要一想到西红柿，大家就第一时间想到这个村子。

    几个妇女同志讨论商量半天，最后离开的时候，张芸一个人落在了最后面。

    然后她从兜里摸出一百块钱，还给了江小果。

    江小果提醒她：“你确定现在就把这钱还我？你们明年开春要是真用上大棚种植的话，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呢！”

    张芸：“放心吧小江主任，我跟我妈都合计过了，接下来家里的鸡鸭也该生蛋了。到时候卖鸡蛋鸭蛋和鸡鸭的钱，就全部攒起来，用来投资这个蔬菜大棚。反正这笔钱早晚也要还给您的，早还我们也早安心。”

    江小果见她都计划好了，便也没再坚持，而是直接把这钱收了下来，回去又通通放进了她的小金库里。

    这段时间她除了工资收入之外，基本上没增加什么额外的收入，所以她的小金库里，哪怕放进去了张芸还给她的这一百块钱，里面的金额依然跟她当初刚建立这个小金库的时候差不多。

    想当初她刚刚设立小金库的时候，还雄心壮志的以为自己会成为小江村第一个万元户，结果兜兜转转几个月过去了，别说万元了，连千元她也没看到。

    第二天去村委上班跟林苑聊天的时候，江小果还忍不住问林苑：“你说咱们当妇女主任的，到底怎么才能赚到大钱呢？”

    林苑想了想，说：“要想赚到大钱，就只有一个办法。”

    江小果：“什么？”

    林苑：“别当这个妇女主任，安心去搞钱。”

    江小果：“……”你是会出主意的-

    江小果当然不可能真的不当这个妇女主任，毕竟她现在每个月的工资虽然不多，但至少也是一笔固定收入。真要辞了职，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而且她想过了，光靠自己搞钱多累啊，还不如鼓励小江村的村民们，大家一起去搞钱。只要小江村的经济腾飞了，那她这个妇女主任就可以跟着升职加薪了。

    进入12月之后，村小也就相当于进入了寒假倒计时。因为进入了复习月，所以村小几乎隔三差五就会有一场小测试。

    江小果有样学样，也让宋医生给“中老年扫盲班”的老同志们也准备了一些试卷。

    有的是宋医生之前教过大家的那些“骗术”，有的则是他给大家讲过的那些医学常识。因为村民们很多都还不认字，或者认识的字不多，所以这个试卷基本上是以图文为主。

    反正主要的目的就是想检验检验大家上课有没有认真听讲，课后有没有好好复习。

    毕竟等到村小那边放假，宋医生这边的扫盲工作就暂时告一个段落了。哪个当老师的不想看看自己的学生这段时间究竟学成啥样了呢？

    结果一考一个不吱声，因为村民们给出的答案那叫一个五花八门，千奇百怪。

    比如有一道选择题，题目是：假如你遭遇街头骗术，你应该怎么做？

    下面的答案有：1、报警；2、直接扭头就走；3、不听不信不上当；4、凑上去围观。

    结果几乎有一半以上的村民都选择了凑上去围观。

    宋医生看完答案都被气笑了，合着那天老大爷夸他是神医真不是在跟他开玩笑，是这些村民们压根就没把他讲的那些“骗术”放在心上。

    宋医生后来很认真地问了一下村民们，为什么这么自信地凑上去围观。

    几乎所有选择凑上去围观的小江村村民，给出的回答都是：“我这么聪明，这种街头骗术我是绝对不会上当受骗的。我就想上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宋医生微笑脸：“骗子最喜欢的就是你们这种自信的文盲。一般当你们觉得自己绝对不会上当受骗的时候，那你们离上当受骗就不远了。”

    村民们纷纷表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出生的时候，骗子都还没出生呢！”

    “我吃过的饭比骗子骗过的人都要多，我怎么可能受骗上当？”

    宋医生：“……”算了！

    虽然在骗术的教学工作上，宋医生可以说是遭遇了教育生涯的滑铁卢，不过这一段时间的学习也不算是毫无收获，至少在某些医学常识题上面，村民们还是答对了的。

    比如至少现在绝大多数村民已经承认，发烧生病了确实不应该喝符水，而是应该看医生喝退烧药。

    虽然宋医生一点也不想承认这一批是自己的学生，但既然答应了小江主任要好好教，宋医生还是尽职尽责地继续给村民们上课。

    只不过私下碰到江小果的时候，宋医生到底还是没忍住把这次的试卷给江小果看了看，顺便跟小江主任汇报了一下目前的上课进展以及上课成果。

    简单总结就一句话，教得呕心沥血，学得颗粒无收。

    江小果安慰宋医生：“没关系，他们只是对那些江湖骗术没什么防备心理，对于你教的这些医学常识还是学得不错的，也不算是完全的颗粒无收。”

    宋医生忧心忡忡：“那他们要是出去碰到这些骗术被骗了怎么办？”

    江小果：“想开点，反正他们都非常的穷，就算被骗，骗子也骗不走几个钱。”

    宋医生：“……”突然就被小江主任安慰到了呢！-

    之前江小果跟戴欣她们说让她们抓紧时间去长兴县城学习学习，戴欣当时没说什么，不过赶在元旦之前，她就率先进了城。

    进城之前江小果特意联系了一下牛专家，让牛专家帮忙推荐一下长兴县城周边做得最好的大棚种植基地。最后在牛专家的推荐下，去了长兴县城附近的兴隆村。

    据说这个村子是长兴县最先使用大棚技术种植的，而且人家不仅已经开始用大棚种菜，甚至还用大棚种上的水果。

    所以去之前，江小果特意叮嘱戴欣：“好好学，咱们村能不能飞黄腾达，就靠你了。”

    戴欣吓得花容失色：“小江主任你快别这么说，你这么说我压力有点大啊！”

    江小果：“不用有压力，之前江淮出去上班，我也是这么对他说的。我对小江村的每一个人，都这么说。是不是非常的一视同仁？”

    戴欣：“……”

    一旁的林苑：“……”

    戴欣这一次出去，就她一个人。本来张芸也想出去，但家里的那些鸡鸭到底还是拖累了她学习的步伐，更何况她家还有个老母亲。至于江小果她妈妈贾秀莲，就更不用想了，就算江福不反对，她恐怕也做不到放下家里的一切出去外面交流学习。

    只能说仨人蔬菜承包小组虽然每一个人都在进步，但因为主观原因和客观原因，每一个人进步的速度是不一样的。

    不过江小果觉得戴欣一个人去，也有一个人去的好处。毕竟去的人越少，学习成本自然也就越低。

    戴欣出发去兴隆村学习交流的当天，最近一直在外面忙碌的江祖望，终于完成了他近期的使命回到了小江村。

    而且这一次，江祖望切切实实地给所有的小江村村民都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从小江村出村的这条黄泥路，明年开春2月份，要正式开始施工了。

    之前虽然一直有在传要施工要施工，但没定下来的事情，总归是让人觉得心里没底。

    但这一次，上面下达了白纸黑字的文件，也有确切的财政拨款，甚至就连道路动工的时间和竣工的时间都一一定下来了。就等开春之后天气晴朗，就开始施工。

    所以江祖望这天回来，可以称得上是凯旋而归。如果不是他风尘仆仆，腿上还沾着泥巴，又有一阵子没有刮胡子，样子实在狼狈，几乎算得上是一个英雄了。

    江小果知道修路对小江村意味着什么，正所谓要想富先修路，所以对于江祖望的付出，江小果夸得非常的真情实意：“ 江村长，咱们小江村有你真是三生有幸。以后小江村的村民们若是能够飞黄腾达，绝对有一大半的功劳得归功于你。”

    一旁的林苑：“……”原来小江主任这一套拍马屁的功夫，不仅用来对付外人，还会用来对付自己人啊！果然是一视同仁，不分你我。

    第35章

    戴欣虽然去了外地学习, 但张芸和贾秀莲她们剩下的那些蔬菜，还是需要继续卖的。

    没了戴欣在前面冲锋陷阵，张芸和贾秀莲明显有点儿力不从心。

    于是江小果便帮着贾秀莲去镇上的农贸市场卖了两天蔬菜, 毕竟妇女主任是块砖, 哪里需要哪里搬。

    也是在卖蔬菜的过程中, 江小果居然见到了好久不见的周燕玲。

    说起来自从周燕玲跟着朱勇生离开江河的毛竹厂之后，江小果还是第一次见她。可惜农贸市场人太多, 周燕玲一晃眼就不见了，所以江小果也没来得及问问她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究竟过得怎么样。

    贾秀莲原本在码菜，见江小果怔怔地盯着人群发呆, 不解地问了句：“小果，你看什么呢？”

    江小果收回视线, 摇了摇头：“没什么。”

    贾秀莲和江小果这一次卖的是大白菜和葱。葱跟大白菜不一样, 这东西不经放，所以江小果跟贾秀莲说，要是别人单独买葱也就罢了, 若是别人不买葱, 但是大白菜买得多，也可以搭一把葱送给人家。

    反正今天拉过来的这一车葱, 也不可能再拉回去了。

    别看贾秀莲种菜是一把好手，但在卖菜这件事情上, 那确实是不如江小果能说会道。江小果有时候也纳闷，明明江福和贾秀莲都不是爱说话的性子, 怎么生个她却这么爱说话呢？

    江小果甚至还在菜摊上跟她妈开玩笑：“妈，你说有没有可能我是捡来的？”

    贾秀莲一点也不惯着她：“啊，对, 是捡的，粪坑里捡的。”

    江小果：行吧，看出来了，确实是亲妈。

    江小果卖葱，不是坐在摊子后面守着葱卖，她等人流量少的时候，会让贾秀莲守着摊子，然后她则溜溜哒哒地去卖。

    像那些包馄饨的小店啊，农贸市场旁边的饭馆啊，她都会过去问一声对方要不要葱。如果要的话，她这边再送过去。

    反正什么办法都试一试，总归能卖出去更多。

    而且这一次卖小葱，江小果也发现，镇上的农贸市场最抢手的并不是牛专家推荐的大蒜和葱，反而是生姜和辣椒。因为一到这个时候，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做辣椒酱和生姜罐头。无论是青辣椒还是红辣椒，无论是新鲜的子姜还是晒干了的老生姜，都非常抢手。

    幸好贾秀莲她们之前种的大蒜如今还有不少存货，可以跟这些辣椒搭配着一起销售，不然这一波过年的生意，贾秀莲她们就完全错过了-

    这天晚上是江福开着拖拉机过来接的江小果和贾秀莲。

    自从贾秀莲卖菜一个月挣了江福干农活一年才能挣到的钱之后，江福最近对贾秀莲的态度比之前好多了。虽然也不至于每天说什么甜言蜜语，但至少像今天这种情况下，他会主动开着车子过来接一下贾秀莲。

    就是他接归接，也没想着给江小果和贾秀莲母女俩带两件防风外套。

    以至于江小果一路吹着冷风冻到家里，感觉整个人都快被冻成冰棍了。

    王素芳看到她哆哆嗦嗦地进来，心疼得立刻把她拉到了火堆旁边：“赶紧烤烤火，冻坏了吧！”

    江小果在火堆边烤了半天，又喝了一杯王素芳倒过来的热茶，才感觉之前被风吹散的那股热气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这天的晚饭吃的就是家常小菜。但晚饭之后，王素芳拿了几个红薯扔进火堆里，准备给江小果烤红薯吃。

    江小果打小就喜欢吃烤红薯，但她从来没跟王素芳说过，所以她也不知道王素芳是知道她爱吃才特意给她烤的，还是纯粹是碰巧。

    但不管怎么样，因为要留下来吃烤红薯，所以江小果就没有直接上楼，而是坐在火堆旁边，一边烤火，一边看王素芳给她烤红薯。

    红薯刚烤好，江河就进门了。

    这下子，连江祖望都忍不住打趣了江河一句：“你是闻着味来的吧？”

    江河没说话，只是拉开了身上的黑色外套。

    江小果看过去，瞬间就呆住了。

    因为江河的外套里，居然包着一只黑色的小狗。纯黑色，通体漆黑，就连那双眼睛，看起来都是黑黢黢的。不过黑的同时，又非常的明亮水润。

    江小果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小狗也不躲，甚至还拿狗头蹭了蹭江小果的手心。

    江小果忍不住又摸了摸，一边摸一边问江河：“哪里来的小狗？”

    江河：“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我在厂子里养了一条非常凶恶的狼狗嘛！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居然生了只这么温顺的品种。”

    其实小狗还小，也看不出温顺不温顺，只不过江河以后凶恶的大狗生出来的肯定也是非常凶恶的小狗，所以才会觉得他怀里这只软乎乎的小狗看起来过于温顺了一点。

    但江小果倒是挺喜欢这只温顺的小狗，还特意把刚烤好的红薯晾凉了喂给它吃。

    其实江小果小的时候也想过养一只自己的小狗，但江福坚决不同意，贾秀莲又是可养可不养的态度，所以江小果就一直没养成。

    结果没想到嫁到江家来之后，这个小时候到愿望反倒轻而易举的就实现了。

    江小果：“它有名字吗？”

    江河：“就叫小黑。我工厂里那只叫大黑。”

    江小果：“……也行。”

    小黑确实一点不认生，吃了江小果的烤红薯，就一直黏在江小果脚边。江小果要上楼的时候，它甚至还想跟着她上楼，不过被江河非常坚决的拒绝了。毕竟农村里的小土狗，也不像城市里的人养得那么娇气，总不可能真跟人一样同吃同睡-

    也是上楼之后，江小果才知道江河为什么今天特意给她带一条小狗回来。

    因为江河明天就要出去催账。

    可能需要有一阵子才能回来。

    之前江河也经常去长兴县城或者是其他县城跑业务，不过一般都是去个两三天也就回来了。既然他这一次这么郑重其事的跟江小果说，还特意带只小狗回来陪伴她，那就说明他这一次去的时间肯定会特别长。

    即将到来的元旦是肯定回不来了，就是不知道除夕之前，能不能赶回来。

    面对江小果的疑问，江河倒也没百分之百的打包票，只说：“我尽量。”

    其实他之前还真有过除夕当晚也去债主家里催账的情况，毕竟平时去债主家里很难碰到人，只有逢年过节的才能保证把人给堵在家里。

    但以前他孤家寡人一个，家里父母又有江淮陪着，那他过年不回来也就不回来了。但今年情况特殊，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肯定会在除夕之前赶回来的。要是要债要得顺利，他说不定1月底就能赶回来。

    但这种事情，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敢百分之百打包票。所以江河没有直接说死，他怕自己到时候万一做不到，会让江小果失望。

    江小果其实觉得还好。

    可能是因为江河毕竟还没走，而且又是为了工作，所以她对于江河要离开一段时间这个事情，暂时还没什么实质性的感受。

    但江河不知道是不是知道接下来这段时间要素一阵子，所以这天晚上他拉着江小果做了好几次。江小果最后一次被他推得差点儿撞上床头的时候，几乎要以为楼下的人都能听到楼上的动静。

    等好不容易风过雨歇，一切恢复宁静。江河才抱着江小果，对她说：“等我这次要账回来，给你也买一个BB机吧？”

    江小果这会儿已经困得不行了，所以第一时间都没想起来拒绝。等反应了一会儿江河的话，才说道：“我就不用了。村委有电话，再说了，村子里的人都没有BB机，我买了也用不上啊！”

    江河把脸埋在她颈窝，好半响之后，才闷声闷气地说了句：“能用上，你可以联系我，我也可以联系你。”

    江小果：“……”头一次发现江厂长居然有点黏人是怎么回事？-

    江小果这天晚上睡得晚，所以隔天早上江河起床的时候，并没有叫醒她，只是偷偷摸摸地在江小果脸上留了个吻，就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下了楼。

    王素芳昨晚上并不知道江河今天要出门催账的事情，所以是早上江河收拾好东西下楼之后，她才从江河嘴里得到了消息。

    不过她听到了也没觉得意外，甚至已经有点习以为常了。毕竟自从江河开了这个工厂以来，每年这个时间段他都会出去。

    但习惯归习惯，做早饭的时候，王素芳还是不忘多叮嘱江河几句，来来回回的无非就是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喝酒惹事，不要跟人起冲突，早去早回等等等等。

    江河耐心听完，终于逮住个空档也嘱咐了王素芳一句：“我不在家，您跟我爸对小果好点，别让她在咱家受了委屈。”

    王素芳双手一叉腰：“这还用你来说？我告诉你，这个家里，只要你不让小果受委屈，谁也不会让小果受委屈。”

    第36章

    江河走的这天是周六, 江小果不用上班。所以睡醒之后，她就开始折腾那只小黑狗。

    昨天晚上没仔细看，今天在太阳底下多看了一会, 江小果才发现这小黑狗长得还真挺像江河的。不是长相像, 就是那种感觉很像。看着黑乎乎非常高冷不爱搭理人的模样, 但其实私下非常黏人又温柔。

    小江村一入冬，不是阴天就是下雨的天气, 今天倒是难得放晴。

    所以逗完小狗之后，江小果又把房间里的被子抱到楼上去晒。

    以前她没住过楼房, 嫁到江家之后，也几乎只在院子里和一楼二楼待着。这还是她第一次爬到楼顶上来。

    原来上面视野这么好, 阳光这么充足，趴在楼顶的栏杆上, 可以看到远处起伏的山峦和翠竹, 也能看到近处连绵不断的田野和菜园，深绿浅绿交织融汇，像一幅绿意盎然的水墨画。

    低下头的时候, 就能看到楼下王素芳侍弄花草的动作和神态, 以及小黑绕着花盆跑来跑去的样子。

    自从入了冬，王素芳为着她种的这些花花草草, 简直是操碎了心。刮风下雨的时候她需要把这些花盆搬进屋子里躲雨，像今天这样天气晴好的天气, 她又需要把这些花再搬出来晒太阳。

    王素芳腰不好，每天这么来来回回地挪动花盆, 别说江祖望和江河他们担心，就连江小果都忍不住有点儿担心。

    所以江小果这天便提议王素芳，不行就在院子里搞一个小小的玻璃房, 可以把这些花花草草都放在玻璃房里养着。

    王素芳一听就笑了：“这些花才值几个钱，还搞个玻璃房，倒是你呀，要是想住玻璃房，我可以让你公公和江河他们一起凑点钱，给你在房顶上搞一个。”

    江小果也被王素芳这话给逗笑了，王素芳居然还想着给她搞一个玻璃房，看来她这婆婆是真的把她当小果子在养了，而且还是那种比花还娇嫩需要住玻璃小房子的小果子。

    不过虽然王素芳心疼钱，不肯搞玻璃房子养这些花花草草，但在江小果的坚持下，王素芳到底还是给她的这些宝贝花草们搭了一个塑料小棚子。

    因为只是一个小小的塑料小棚子，所以王素芳和江小果直接用的就是非常好的材料。塑料架子用的钢材，薄膜用的是可以保温保湿的那种。不过因为面积较小，只占了院子的一个角落，所以虽然材料用得好，但费用应该还是比赵大川他们种菜的那个蔬菜大棚要便宜不少的。

    江小果之前看过牛专家做水稻田的实验，知道想要判断一个东西好不好用，需要很多数据做支撑。

    正好戴欣她们明年也要考虑用大棚种蔬菜了，所以江小果索性就把王素芳弄的这个花园小棚当成了一个临时的实验基地，每天早晚定时定点地记录棚子里的温度情况和湿度情况，同时她还让王素芳帮着记录一下化肥、农药使用情况，病虫害的情况等等……

    王素芳和牛专家的夫人之前相处得挺好，所以王素芳有什么不懂的，还会给牛专家的夫人打电话请外援，于是江小果那个小小的记录本上，不仅有她记录的数据，有王素芳记录的数据，甚至还有牛夫人让她们记录下来的数据……-

    小江村地处盆地，周围群山环绕，而山上几乎都是翠竹。这大片大片的竹山，既是江河成立毛竹厂的基础，也是小江村人进入冬季之后，最主要的收入来源。

    因为冬天山上开始有野生菌子可以采摘了。

    这些菌子通常都生长在高海拔地区，村民们需要深入丛林，所以只有最擅长地形最熟悉山林气侯的小江村人，才能在高山上捡到这些大自然的馈赠。

    在捡野生菌子这方面，江小果的父亲江福也算是个中翘楚。

    所以这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早出晚归。

    江小果不止一次看到江福深更半夜了才背着背篓从山上回来，有时候运气好，能捡到满满一背篓的野生菌子；但如果某一天运气不佳，可能就只能捡到几朵，甚至空军也有可能。

    以前小江村人没什么可以吃的东西，所以这些野生菌子甚至算得上是他们的看家菜，比如来人待客啊，或者是过年过节啊，江小果家里就会用这些菌子当主角。哪怕没钱买肉，光是把这些菌子炒一炒或者是烧个汤，也是鲜美异常。

    不过现在小江村人吃的东西要比之前稍微好一点了，再加上市场经济也复苏了。于是大多数小江村人摘下来的菌子，都会拿到镇子上去售卖。

    卖的人多了，第一是价格就很难统一，第二是价格很难提上去，因为总有人愿意接受更低廉的价格。

    正好贾秀莲她们当初在农贸市场租的摊位如今还没到期，于是江小果就让贾秀莲和张芸一起合作，先在村子里把村民们的菌子都以统一的收购价收购过来，然后再由江福拉到农贸市场上面去售卖。

    这样村民们既不用耽误捡菌子的工期，又不用承担运费和中途菌子损耗的风险。

    所以大家还是挺乐意的。

    甚至后来就连千祥村跟周边其他几个相邻的村子，都把菌子背到贾秀莲她们这儿来售卖。

    贾秀莲一时之间，俨然从一个正儿八经的农村妇女，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擅长做买卖的生意人。当然了，贾秀莲脸皮薄好说话，所以有时候哪怕村民们背过来的菌子质量没那么好，她也不好压价格或者是拒收。

    于是江小果就让张芸来把质量关。毕竟张芸年轻气盛，而且她对金钱的渴望，要比贾秀莲更强烈，所以相对而言的，她就没有贾秀莲那么怕得罪村里人-

    戴欣自从出去学习之后，江小果就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所以也不知道她在外面究竟学习得怎么样了。

    倒是跟江河，他们两个人隔三差五地就会通一个电话。

    几乎都是江河主动给她打。

    周末的时候就打到江家的座机来找江小果。平日江小果在村委上班，江河就会打到村委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话可以说，毕竟无论是在村委还是在家里，电话机旁边总是有旁人在的，至于江河那边，用的更是公用的电话亭。

    所以想象中的夫妻之间的私房话体己话，那是一句都不能说的。当然就算能说，江小果也说不出来。

    基本上两人的聊天内容，就是江小果在电话里问问江河在外面收帐收得怎么样，然后江河再反过来问问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有时候两人也聊两句小黑的情况，比如江小果会告诉他小黑胖了，小黑挺聪明，会自己开门。

    有一次林苑听到两个人在电话里聊小黑，等江小果挂断电话之后，她忍不住笑嘻嘻地打趣了江小果一句：“知道的说你俩是在聊小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在聊孩子呢！”

    孩子？

    这个话题江小果从未跟江河聊过。因为站在江小果的立场上，考虑这个问题实在是有点太早了。她觉得起码得等到她25岁之后，甚至是28岁以后，再来考虑这个问题。

    至于江河那边……

    若换到之前，江小果可能还会担心江河会不同意，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这几个月的相处给了江小果一些自信，江小果莫名觉得，只要她说不想这么早要小孩，江河应该也会同意的，甚至他还很有可能帮着说服王素芳和江祖望也一起同意。

    因为江河迄今为止好像还从来没拒绝过她，也没有强迫过她做她不愿意的事情-

    江小果之前就在村里发过通知，说村民们可以自愿选择在村子里做一些他们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找村委。

    于是这天，蒋老太太的大儿媳妇就找到了江小果，说她想在她屋后面的山林里养蜜蜂酿蜂蜜。

    这倒确实是江小果之前没想过的事情。

    但江小果仔细一想，又觉得蒋老太太这个大儿媳挺聪明的。

    毕竟她们蒋家独门独户的，离小江村又稍微有点距离，而且她们家门前的水稻田和屋后的竹林都是她们自家的东西。如果真的要养蜜蜂，倒是没有比蒋家更适合的场地了。

    但问题是，这姑娘会养蜜蜂吗？

    面对江小果的疑问，蒋家大儿媳妇认真点了点头：“我出嫁之前，我娘家就是养蜜蜂的。我从小就跟我父亲一起养蜜蜂酿蜜，所以这一点小江主任你完全不用担心。”

    江小果听她这么一说，心瞬间放下了一大半。虽然江小果之前老觉得经验主义不可取，但事实上在农村很多事情上，有经验确实要比没经验更容易出成绩。尤其是像养蜜蜂这种有一定危险性的事情，真要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新手，那江小果还真不敢让她直接上。

    如今既然知道对方是有养蜜蜂经验的，那江小果就觉得至少可以试一试。

    不过蒋家的情况江小果也了解。蒋老太太事儿多，之前因为分家又跟这个大儿媳妇闹了那么一通，这会儿应该不会给这个儿媳妇出一分钱的。

    至于这个大儿媳自己，又是孤儿寡母的，估计手上应该也没什么积蓄。

    所以江小果也没跟她绕弯子，直接问道：“是不是缺钱？”

    蒋家儿媳妇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确实还差一点。因为买蜂箱赶蜜蜂什么的，都需要花钱。”

    江小果：“村委没有投资这一块的支出，不过我可以以我私人的名义借给你。但你需要给我写一个欠条，若是亏了，你到时候只需要还我本金就行；但如果最后你赚了钱，你需要在还我本金的基础上，再额外多给我一点利息。你可以回去考虑一下，不需要马上就答复我……”

    结果江小果话音未落，蒋家儿媳妇就忙不迭地答应下来：“我同意。”

    江小果后来借给了蒋家大儿媳一百块钱，蒋家大儿媳也按照约定，给江小果写了一个欠条，上面约定了本金偿还的时间，以及利息按照什么条件收取。

    这个时期，江河他们去银行贷款，利息差不多在7.92 %-9.36%之间。江小果给蒋家儿媳妇借钱，当然不会收这么高的利息，她只象征性的收了1%。

    后来跟江河打电话，两个人聊到这个借款和收利息的问题。

    江小果心里其实还有点不太好意思。觉得是不是连这1%，都不应该收人家的。

    江河安慰她：“你是妇女主任，又不是扶贫办主任。你这钱要是借给他们解决生存问题的，那收利息肯定是咱们不对；但问题是你是借钱给她们做生意的，这就属于投资行为了，所以收他们一点儿利息怎么了？那都是咱们应得的。”

    江小果：“可是……”

    江河：“再说了，你刚刚也说了，他们要是投资亏损了，你就不要他们的利息了，只需要他们偿还本金就好。你是在他们赚了钱的前提下，才收取少量的利息。你要知道，我去银行贷款的时候，银行可不管我最后是赚是亏，反正只要我从银行那儿拿了钱，他们都会收我的利息，而且是收我一大笔利息。”

    别看江河平时话不多，真要安慰起江小果来，那小词也是一套一套的。江小果被他这么一通安慰下来，觉得自己做得似乎也没什么问题。顶多就是没那么伟光正没那么高大上而已。

    而且就像江河说的那样，他去银行借钱做生意的时候，那银行的利息可是比江小果要的利息额度要高得多了。

    江小果：“这样，等我以后有了钱，你就不需要去银行借钱了，你干脆直接找我借。我也不收你多，就跟收别人的一样，只要你1%的利息。”

    亲夫妻明算帐是吧？

    江河在电话那头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但到底还是无可奈何地顺着江小果的意思说了句：“那我就耐心等着小江主任发财的那天了。”

    第37章

    江河是12月底离开的小江村, 所以他走了不到一个礼拜，元旦假期就到了。

    江河才刚走，当然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 不过江淮因为有几天假, 倒是回来看王素芳和江祖望他们来了。

    上一次江淮回来, 被江小果拉去中老年扫盲班去当了几天的临时老师，这一次江淮再回来, 江小果就没好意思再麻烦他。毕竟再怎么是一家人，总归不是自己的亲弟弟, 也不好一直把人家当免费劳动力使唤。

    结果没想到江淮居然主动问江小果这次还需不需要他去扫盲班上课。

    既然人家主动送上门，那江小果实在没舍得往外推。反正元旦她虽然放假, 但扫盲班那边是正常排课的，于是元旦第一天的扫盲班课程, 江小果就直接安排了江淮过去给大家上。

    江淮自己是做琉璃的, 所以他这次也没准备别的内容，就给大家讲了讲瓷器和琉璃这一块。倒不是想要教会大家多专业的琉璃知识，他主要是想告诉小江村的村民们不要随便在街上买所谓的古董。

    就像之前宋医生教村民们识别街头神医骗术那样, 农村的中老年群体也是“街头古董商们”的重点客户群体。江淮就不止一次在街上看到骗子摆一堆便宜的陶瓷和假玉, 然后冒充古董卖给村子里的人。

    这些扫盲普法教育工作也是江小果的工作重点，所以江淮在上面上课的时候, 江小果也没走，而是特意坐在角落里记了笔记, 她准备到时候把江淮讲的这些内容跟宋医生之前的讲课内容一起写到她的工作汇报里去。

    正所谓工作要留痕嘛！

    不然公社的领导怎么知道你每天都瞎忙了一些什么东西。

    经过宋医生前一个月的辛苦培养，现在小江村的这群中老年学生对于上扫盲课已经非常习惯和适应了。而且越是年纪大的人, 越喜欢上这个课，因为他们觉得人多，热闹。

    这不比一个人待在家里有意思多了？起码有伴。

    虽然上课的时候他们已经学会了不插嘴不打岔不聊天, 但一到课间休息的时候，他们就会主动找江小果和江淮攀谈。

    因为今天江淮讲的内容是古董，所以大家伙聊天的内容便都围绕着古董这个话题展开。

    真是不聊不知道，一聊吓一跳，江小果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这些村民看上去虽然穷得连吃饭都有点勉强了，但家里居然都藏着不少的“宝贝”。

    因为这个大爷跟江淮说：“江淮，我家里真的有一件商代的青铜器，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你待会去我家里帮我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个大妈对江淮说：“不是跟你们吹牛皮，我家里的花瓶真的是慈禧太后用过的。”

    ……

    江淮听得头大又崩溃，忍不住压低声音问江小果：“之前宋医生给他们讲街头骗术，真的有效果吗？我怎么觉得这些人越听这些骗术越兴奋啊？”

    江小果也学着他的样子压低声音回：“怎么说呢，宋医生都差点儿被他们这群人当成神医供起来。”

    江淮：“……难怪他们想让我去家里看青铜器呢，他们是不是已经把我当成鉴宝大师了？”

    江小果摸了摸下巴，道：“确实很有可能！说不定你要不上门去鉴宝，他们明天就会抱着家里的宝贝主动找到我们家里去。”

    江淮：“……”-

    经过宋医生和江淮两个人的“失败教学”，江小果彻底放弃了给小江村这群中老年学生进行骗术扫盲的想法。

    因为教不会，真的是教不会。

    她准备等元旦过后，就直接把小江村的那个语文代课老师请到扫盲班，开始教这群村民写自己的名字——还是写名字容易，至少比揭秘骗术容易多了。起码村民们不会告诉你他的名字也是慈禧太后取的。

    江小果元旦加上周末一共放三天假，第一天跟着江淮去扫盲班上完课，就还剩下2天的假期。

    一个扫盲课上得江小果是心力交瘁，再加上假期总是难得的，所以江小果剩下的这两天哪都不想去，就琢磨着在家里好好补个觉。

    她之前本来起得也不算早，放假的时候更是直接睡到中午才起。

    好在家里也没人打扰她，随便她什么时候醒来，锅里都有热饭热菜等着她。

    元旦假期最后一天，江小果照例睡到中午才起床，结果刚下楼，就看到江淮在屋子后面的水稻田里挖泥坑，旁边还围着一群小孩子。

    之前就说过，江淮在村子里不仅讨中老年妇女的喜欢，也特别讨小孩子的喜欢。所以江小果一开始也没多想，只当江淮是在挖泥坑哄这群小孩子高兴。

    结果等江小果吃完早午饭再出来看，就发现江淮已经把泥坑挖好了，又开始从家里的厨房往水稻田里抱柴火出去，然后他用火把泥坑烤得滚滚烫烫的，最后开始往那个火堆里扔红薯和玉米。

    江小果看到这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江淮是准备在水稻田里烤东西吃。

    说起来江小果小的时候，也会在田里用泥巴窑烤红薯、烧玉米，不过自从长大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干过类似这样的事情。如今看到江淮做着她小时候才会做的事情，她一时之间居然还有点小羡慕。

    难怪江淮在小江村里讨孩子喜欢，原来是因为他自己就是个孩子王。

    这种泥巴窑烤东西要烤很久，因为里面是要用泥巴的余温慢慢把东西烤熟，而且时不时的还要在上面烧一堆火，以便用来保持这个泥巴窑里的温度。

    所以中午的时候江淮就带着一群孩子在田里折腾，一直快到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他才捧着几个外表烧糊的红薯和玉米进了门。

    王素芳正在她的小棚子里给她的花花草草浇水，见江淮拿着几个红薯和玉米进来让她先选，便直接摆了摆手说：“先让你嫂子挑她喜欢吃的，等她挑剩下的我再吃就行。”

    于是江淮便听话的拿去给江小果选。

    江小果虽然喜欢吃烤红薯，但她不久之前才跟江河一起吃过，所以江淮拿过来的时候，她便没有选烤红薯，而是直接选择了烤玉米。

    烤好的玉米甜滋滋的，虽然表面稍微有点糊，但是并不影响口感，反正江小果吃得津津有味。

    一旁的小黑绕着她的腿跑来跑去，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她。江小果也不清楚这小狗能不能吃烤玉米，但见小黑一直盯着它看，还是没忍住掰了两颗喂它。

    江小果喂小黑的时候，江淮也抱个玉米蹲在她旁边啃。别看江淮长得白净秀气，但吃东西的时候倒是颇豪迈，也不怎么在乎形象，啃得跟个小花猫似的。

    江小果看看长得像江河的小黑，又看看一旁跟猫一样的江淮，忍不住小声感慨了一句：“确实是亲兄弟，一个像狗，一个像猫。”

    江淮没听清，嗯了一声问江小果：“嫂子你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江小果随口道：“没说什么，我说你哥呢！”-

    江小果当时确实是随口一说，结果没想到等晚上江河打电话回来，江淮就在电话里给江河告密了。

    江淮：“哥，你出去这几天嫂子都想你想得不行了！”

    江河本来不爱跟江淮讲话，毕竟这时候打电话还是挺贵的，谁要跟自己的兄弟唠家常啊，当然是找媳妇说话比较要紧。

    不过一听江淮说这个，他瞬间就来了兴致：“哦？怎么说？”

    江淮其实压根就没听到江小果当时说了什么，但凭借着他对女生的了解，他觉得江小果喂个狗都能想到他哥哥，那必然是想惨了他哥哥。于是便添油加醋地把下午的事情说了说：“下午我跟嫂子一块在楼下吃烤玉米，她一边喂小狗一边碎碎念的，我问她说什么，她说在说你。你说她喂个狗都能想到你，是不是想惨了你？”

    江河觉得江淮这个推测非常合理。毕竟小黑狗是自己送给她的，正所谓睹物思人，所以江小果通过小黑狗想到他，也确实是情有可原的。

    而且他俩难得分开这么久，江小果想他，也可以理解。毕竟不想他还能想谁？

    这么想着，江河忍不住心里暗爽着回了句：“你嫂子确实是比较黏我。”

    江淮听他哥这话，还挺羡慕：“哥，你跟嫂子感情真好，也不知道我以后会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能不能有你俩这么好的感情。”

    江河：“这不好说。行了，你嫂子呢，你叫她过来，我再跟她说两句。”

    江小果刚才跟江河没说两句，就被江淮把话筒抢走了。而且江淮也不知道是要跟江河说什么秘密，还特意不让她听。

    结果这会儿又过来叫她，兄弟俩看上去都神神叨叨的。

    当然更神神叨叨的还在后面。因为江小果刚重新拿起话筒，说了声“喂”。就听到江河在电话那头，含含糊糊地说了句：“媳妇儿，我也想你。”

    江小果：“？”江淮到底跟江河胡说八道了些什么东西？

    第38章

    元旦过后, 张芸那边之前养的鸡鸭也开始陆陆续续地下蛋了。

    于是贾秀莲和张芸不仅开始往镇上卖山里捡的野生菌子，也开始往镇上卖张芸家里的土鸡蛋土鸭蛋。如果有人要买小鸡小鸭，张芸她们家里有的话, 也会顺便卖一些。

    摆摊卖东西这事, 真的是一回生二回熟, 最开始的时候贾秀莲连张口吆喝和招呼客人都不敢，如今已经可以跟陌生的客人相谈甚欢了。

    所以现在就算没有江小果和戴欣的帮忙, 她和张芸两个人也能把那个小摊料理得井井有条的。

    而且因为她们的那个小摊子上不仅卖的蔬菜都非常新鲜，甚至就连卖的菌子和鸡蛋也都是新鲜的, 于是慢慢的就开始有了一些固定的客源。

    江小果后来观察过，发现其他摊位的固定客源, 一般都是客人有自己想买的菜，然后就去固定的摊位去转转, 但如果那个摊位没有他要的东西, 他也会去其他的摊位买。但贾秀莲她们这个摊位的固定客源，相对来说就更有黏性一点，简单来说就是客人可能自己有想买的菜, 但如果贾秀莲她们摊位没有客人想要的菜, 但却有其他的，那客人也照例会在贾秀莲她们这个摊位买一些别的尝尝鲜。

    之前贾秀莲她们担心生意不好, 所以摊位费只交了三个月。如今证实生意不错，又加上后续反正还要继续种菜卖菜, 于是都不用江小果再推动，贾秀莲和张芸她们自己就决定, 等之前租的3个月的租期到了之后，再多续租个半年或者一年。

    戴欣在外面忙着学习先进的大棚种植技术，贾秀莲和张芸则负责留在家里把小摊经营得红红火火的, 仨人蔬菜承包小组这边算是一切步入正轨了。

    而蒋家大儿媳那边拿着从江小果那儿借来的钱和她自己攒下的积蓄，也很快从她娘家爸爸那边买来了蜂箱，开始在她家的竹林后面养起了蜜蜂。

    养蜜蜂这事本身就需要深居简出的，倒是很符合她不怎么爱跟人打交道的性格。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之前在小江村这边存在感就不怎么强，这一养上蜜蜂，更是很难在小江村里看到她的身影了。

    以至于渐渐地村民们就开始传言，说蒋家大儿媳因为跟她婆婆闹分家，所以被她婆婆给杀了，人就埋在她们家的后山那一块。甚至还有村民信誓旦旦的说在后山看到蒋家大儿媳的鬼魂在后山飘来飘去，咻地一下就不见了。

    这大概是继之前小江村人传江小果跟朱勇生有苟且之后，第二大离谱谣言了。

    偏偏越是这种离谱至极的谣言，信的人却反而越多，江小果后来想，可能是因为小江村人日常生活都太平淡了，所以越是生活平淡，他们就越喜欢编造这种充满爱恨情仇的离谱谣言。

    不过这种谣言虽然离谱，但却很好攻破，只需要蒋家儿媳妇出来在村民们面前露个脸就行。

    偏偏蒋家大儿媳听完这个谣言，觉得还挺有意思。她甚至对来看养蜂情况的江小果说：“这个谣言不是传得挺好的么？这样一来，往我家后山跑的村民肯定就变少了，我也不用担心蜜蜂蜇了人还要担责任，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江小果听完都忍不住佩服这个大儿媳的格局。因为江小果自己反正是做不到这么豁达。毕竟当初村子里传她跟朱大勇的传言时，江小果可是气得差点去村头贴大字报骂人的。

    不过虽然蒋家大儿媳不介意这个离谱的谣言，但江小果觉得小江村这种动不动就传女人谣言的风气，真的需要好好改一改。毕竟谣言猛于虎，而且现在到处都在建设新农村，小江村不能光把经济搞上去了，但风气却越来越败坏。

    那到时候村子里全是有钱却无德的人，岂不是更乱了套？

    所以江小果思来想去，决定好好整治一下村里那几个特别喜欢散播谣言的人。

    整治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先编了几句童谣，然后再把村子里的小孩子们通通叫过来，给他们买了几个糖果，再亲自教这些小孩唱这个童谣。

    等这些孩子学会了，江小果就亲自把这群小孩带到那几个爱造谣的人家门口，让他们对着人家的大门大声唱。

    小孩子童声稚嫩，但唱起来却非常有穿透力，别说院子外面过路的人能听见，就连院子里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那几句童谣是这样唱的：“大嘴巴，爱造谣，说话不经过大脑；今天你造我的谣，明天我造你的谣，真相最后哪里找？”

    虽然整个童谣没有指名道姓，但江小果都把娃领到他们家门口来唱了，那这些爱造谣的人心里自然也是清楚是怎么回事的。

    所以大家都灰溜溜的躲在自己屋子里，没有一个人敢出门跟江小果硬刚。

    江小果就这么带着几个娃在村子里那几户爱造谣的人家周围绕了一圈。

    经过这么一出，别的不敢说，起码这段时间之内，小江村这群人会消停不少。毕竟谁再造谣生事，都得考虑考虑自己能不能经受得住小江主任的“公开处刑”-

    元旦节过后，村小的语文代课老师除了在村小上课之外，晚上也开始兼顾扫盲班的文字扫盲工作。比如教小江村的村民们认识自己的名字，会写自己的名字等等。

    这个任务看上去简单，但其实真正实施起来还真不容易。毕竟很多农村里的老年人，手握了一辈子的锄头，就压根没有握过笔。

    江小果知道这群中老年学生有多难教，所以压根也没给老师任何的教学压力，只跟语文代课老师说放宽心，慢慢教。反正一节课教不会就教两节课，两节课教不会就教三节课，总能教会。

    之前江小果带领小江村的村民们种水稻，种蔬菜……没少因为这些事情受公社领导的表扬，甚至还因此拿到过奖金和奖状。

    到了1月例行开公社大会的时候，其他村的村委本来以为江小果这个月应该已经甩不出什么先进事例了，毕竟每年的冬季，都属于农村里没什么工作的季节，很多人甚至都已经开始囤货准备猫冬了。

    结果没想到江小果这一次上公社给领导们汇报工作，居然又告诉大家，他们小江村最近开始给村民们扫盲了。

    而且人家这个扫盲工作还不只是走个过场那么简单，人家还扫得特别彻底。给村民们上课的不仅有专门的学校里的老师，还有卫生所的医生以及专业的技术工程师。

    江小果之前做过笔记，也整理过不少教学资料，所以如今交上来的汇报表格详尽又丰富，让其他村的村委们看完除了汗颜，还是汗颜。

    公社领导上次因为江小果给蒋家老太太分家的事情把江小果叫到公社里来批评了一通，当时本来心里就略微对江小果有点儿亏欠。如今看到江小果带着村民们扫盲工作做得这么好，于是就带着弥补的心理把江小果狠狠表扬了一通。

    其他村的村委们看得是又羡慕，又嫉妒，偏偏还不敢再当着江小果的面说什么风言风语。毕竟上一次当着江小果的面冷嘲热讽的村委，已经被江小果告到公社领导面前去挨骂了。

    所以这些村委们不管内心再怎么情绪复杂，至少表面都是笑嘻嘻的-

    江小果这天来参加公社会议，除了心机十足的向公社领导汇报了一下他们小江村的扫盲工作之外，主要还想咨询一下高考报名的事情。

    自从77年恢复高考以来，如今已经近8年过去了，小江村目前还没有出过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高考成绩最好的就是村小目前招的那两个代课老师，但他俩距离大学的录取分数线也差了好几分。

    江小果觉得小江村想要发展得好，除了抓群众们的基础扫盲工作之外，也得抓一抓青壮年的高等教育。

    毕竟一个村能培养出一个或者几个大学生，那是一件多么光宗耀祖的事情。反正江小果很希望小江村能有这样的人才可以出现。

    这个人才是谁不重要，但总得有这样的人。

    江小果之前看过报纸，知道目前高考是有年龄限制和身份限制的，但她不清楚具体的报名方法，也不清楚小江村有没有名额限制。

    公社领导跟她说了几句，最后可能是怕内容太多江小果记不住，最后公社领导甚至还从抽屉里给江小果翻出了一个高考报名表递给江小果。

    江小果大致看了一眼，随后仔细叠好，准备带回去给小江村那群适龄的青年们看一眼。

    其实江小果觉得江河和江淮都挺合适的。年龄合适，身份也合适，就是不知道他俩对报名高考有没有兴趣。

    晚上从镇上回去，江小果在电话里跟江河提了一嘴，问他有没有考虑过走高考路线去念大学。

    江河拒绝得很干脆：“我不去。”

    江小果：“为什么？”

    江河：“我不喜欢念书，我只喜欢赚钱。反正考了大学也是为了出来赚钱，那我为什么要走弯路呢？”

    江小果还没想好该怎么说服或者是反驳江河，就听到江河又继续说道：“不过你要是喜欢念书，我到时候可以供你去上学。”

    江小果愣了愣，竟莫名觉得江河这个提议还挺让人心动的。

    毕竟她比江河和江淮都更年轻，而且如果以后真的能有机会走出小江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其实也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江小果：“你别说，我还真有点儿心动。等以后小江村的工作上了正轨，我确实可以考虑一下你这个提议。”

    江河听完，突然在电话那头嘿嘿嘿的开始乐。

    江小果不解道：“你乐啥？”

    江河：“……没什么。我就突然想到，如果你到时候真考上了大学，那我出去给别的厂长介绍你，就需要说，我老婆是个大学生。他们肯定会以为我学坏了，毕竟厂长和他的大学生老婆，听上去就挺不正经的。”

    江小果：“……”都不用等到以后，你现在整个人就挺不正经的。

    第39章

    小江村年轻人其实并不算特别的多, 符合高考报名条件的就更少了。

    江小果后来在人群中扒拉了半天，最后只挑出了3-5个合适的报名人选。

    这还是她单方面觉得合适的，对方究竟愿不愿意放下一切专心致志的复习考试, 那都还是未知数呢！毕竟也许这些人也都跟江河一样, 觉得高考只是走弯路。

    这几个符合条件的报名人选里, 有一个唯一的女生，也是江小果最心仪的高考招生对象。

    这人不是别人, 正是村小的语文代课老师周凤仪。

    周凤仪是之前那个“五好家庭”里的大孙女。他们家本身就是军人世家，周凤仪的叔叔伯伯基本上都在部队里当兵, 所以周家算是小江村里最重视教育的几个家庭之一。

    周老师高考的时候因为几分之差落选，后来去外地打过几年工, 如今被江小果暂时聘用到小江村当代课老师。

    相较于小江村的其他人，她算是最容易接触到课本, 也最容易捡起高考内容的人群了。

    所以这天晚上周老师过来给小江村老年同志们上完扫盲课程之后, 江小果把那张从公社拿回来的报名表给周老师看了看，并且询问她的想法。

    周老师捏着报名表，当然万分心动, 但她也有很多现实的问题要考虑。

    比如她爷爷奶奶年纪大了, 叔叔伯伯又都不在身边，她当初从外面回来,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另外就是她如今好不容易在村小当上了代课老师，这个工作虽然不算特别稳定, 但好歹还算体面，要是考不上大学也就罢了, 要是考上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得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而且还得离开家里的爷爷奶奶至少四年呢？

    江小果只能提供选择, 不方便提供建议。所以跟周老师说完之后，便让周老师自己回去考虑。

    她相信周老师会慎重考虑这个问题，毕竟大学的报名名额也挺珍贵的，以前甚至需要靠抢才能获得资格-

    周老师回去考虑了三天，然后郑重其事地告诉江小果，她想考。

    不过她准备一边当村小的代课老师，一边复习考试。

    江小果也答应她，要是到时候周老师觉得复习的精力跟不上，她可以再找一个别的代课老师来暂时分担周老师的教学工作，毕竟当初报名想来村小当代课老师的村民还是挺多的。虽然别的人条件不一定有周老师这么适合，但凡事总是轻重缓急，真到了高考复习的关键时期，那还是一切以高考为重。

    村小这边，1月20多号就开始放寒假。也就是村小放寒假的第一天，小江村下了一场冻雨。

    所谓的冻雨，就是下雨之后温度太低，雨水凝结成了冰。这些冰块特别重，不仅压弯了山上的竹子，也压垮了千祥村的蔬菜大棚。

    江小果也是第二天睡醒之后，才接到了消息。虽然江小果跟赵大川不对付，但她也不希望千祥村村民前段时间的努力都因为一场冻雨就完全毁于一旦。但幸好最后又得到消息，说因为抢救及时，所以这场冻雨只是压垮了大棚的一个角落，但大棚里面的蔬菜，并没有完全受到影响。

    不过冬天气温这么低，大棚又被压坏了一个角，这对于千祥村本身就是一个考验。

    倒是王素芳之前盖在院子里用来种花草的蔬菜小棚，可能是因为用的都是钢筋建的骨架，所以成功地抵抗住了这场冻雨的侵袭。

    王素芳对此也是万分庆幸，她对江小果说：“还好当初听了你的话建了这个小棚子，而且用的都是好材料，不然这场冻雨一下，我这些花花草草肯定就被冻死了。小果，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

    江小果被王素芳夸得都不好意思了：“我也没做什么，再说这个小棚子都是您自己出的钱呀！”

    王素芳：“钱虽然是我出的，但建棚子是你的建议呀！你当初要是不坚持的话，我就算有钱也不会用来建这个小棚子的，反正都是你的功劳。”

    江小果：行吧！您是会夸人的。

    这场冻雨一下，不止千祥村的蔬菜百分之百受影响，就连小江村的竹子也受到了影响。江小果现在不仅担心村民们的损失，也怕这些竹子被冻雨压断之后，会影响江河毛竹厂那边的生意。

    偏偏冻雨一下，电话线也被打断了，村里不仅停了电，而且一时半会也没法跟外界沟通联系。江小果就算有心想要跟江河通口气，也联系不上他人。

    于是没办法，江小果只能在登记完村民们的竹山损失之后，又亲自去江河的毛竹厂看了看。

    上一次江小果来江河的毛竹厂，还是一个外人或者是参观者的心态。结果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河不在厂里的缘故，江小果莫名的就产生了一种责任感，觉得她自己也有义务要给江河保护好这个毛竹厂。

    而事实上不止是她，就连江河厂里的员工，看到江小果都是一副见到老板娘的感觉。

    毕竟老板不在家，那可不就是老板娘说了算嘛？-

    因为厂子里停了电，所以之前吵吵闹闹的毛竹厂如今显得格外的安静。

    江河人虽然不在，但厂子里还是留了信得过的人的。是负责管帐的会计，叫彪哥。

    别看彪哥长得跟江河一样五大三粗的，但他比江河还容易害羞，跟江小果一对视，都还没开口说话呢，就先脸红了。

    江小果都怕自己说话太大声了吓着他。

    不过好在说到厂里目前的情况，彪哥还是条理很清晰了。

    目前的情况是厂子里还有不少竹子的存货，所以就算冻雨有点影响，但影响也不大。

    而且村子里之前也有过停电的情况，所以江河早就在厂子里备上了发电机。现在就看村子里大概多长时间能通上电，要是拖的时间不长，那就先放几天假歇歇；要是拖的时间太长了，就只能先自己发动维持机器的正常运转，毕竟总不能厂子就这么一直停着等来电……

    江小果听完，觉得江河考虑问题还是挺周全的。至少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而且也留下了信得过的人。自己在厂子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以村委的名义去好好催一下维修工人，抓紧时间恢复小江村的电力和电缆。

    于是江小果就跟彪哥说了句“那接下来厂子里的事情就麻烦你多费心了”，然后便离开了工厂-

    村子里现在没电也没电话，跟外界几乎是断联的。但好在江小果还有自行车，可以骑着去查看一下电路的情况。

    因为下过冻雨，地面很湿滑，所以江小果骑得很慢。

    路上还碰到了同样过来查看道路情况的江祖望。江祖望看到她，关心道：“路面到处都是冰碴子，滑得很，你跑出来干什么？”

    江小果：“村子里没电，也没法跟外界沟通，我想看看电缆和电线损坏得严重不严重，有没有工人过来维修。”

    “你别过去了。我刚才去看路的时候已经看过了，而且也已经上报工人维修了。你这时候再过去，万一碰到塌方还危险。”

    江小果听劝，闻言便又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回了小江村。

    以前小江村有电，村民们就没什么夜生活。如今再把电一停，那整个村子一入了夜，真是彻彻底底地陷入了安静。

    停电的第一晚，江小果刚用烧好的热水洗了个热水澡，就看到王素芳站在二楼的房间门口等着她。

    王素芳跟江祖望平日都睡楼下，就连江淮之前从厂子里回来，也都是住在楼下的房间。所以正常情况下，他们几乎都很少上二楼来，就算有事叫江小果，也通常都是在楼下叫一声，然后等江小果下楼去。

    所以这还是结婚这么久以来，王素芳第一次出现在江小果的房间门口。

    江小果还挺意外：“怎么了姆妈，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

    王素芳手里拿着个点燃的蜡烛，微弱烛火中，她笑眯眯的样子非常慈爱又温和：“也没什么，就是上来给你送个蜡烛。顺便也想问问你，江河不在家，如今这村子里又停电了，你一个人睡二楼害不害怕啊？需不需要我上来陪你睡？你要是需要呢，我就下楼去把我的枕头和被子给抱上来。”

    江小果听她这么一说，原本就被热水泡得暖暖和和的身体，越发温暖起来 。她之前就觉得王素芳待她挺好的，如今听她这一番话说得，越发觉得王素芳体贴又暖心。她甚至觉得王素芳有时候都不像把她当儿媳妇，反倒有点儿像把她当闺女。

    不过感动归感动，但江小果也没有让人陪睡的习惯，所以到底还是婉拒了王素芳的好意：“我没事的姆妈。我都多大个人了，停个电有什么好害怕的。”

    王素芳听她拒绝，也没说什么，只是又叮嘱了两句，才放下蜡烛下了楼-

    事实上江小果这一晚睡得确实没有一点害怕，她只是有点担心。一会担心这个电会停太久，一会又担心这个冻雨还会继续下下去……

    不过担心着担心着，也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好在江小果最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因为第二天天气就放晴了。天气一好，电力公司那边维修可能也方便了，所以到了第二天晚上，小江村又重新恢复了灯火通明的情况。

    以前天天有电不觉得有电是一件多么珍贵的事情，如今失而复得，才意识到有电都是一种幸福。

    不过虽然电恢复了，但电话还是一样不能打。而且后面江小果才知道，之前的冻雨虽然没有把道路弄塌方，但压垮的竹子还是挡住了路面。所以这几天村子里的班车也不能顺利进出了，为了让镇上赶紧通车，江祖望又组织了村上的不少青壮年去托运那些挡路的竹子，顺便清扫路面。

    其实冻雨的影响何止是路面和交通，事实上贾秀莲她们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的小摊，如今也面临着停摆的状态。毕竟蔬菜被冻雨冻死了不少，而且现在车子也都出不去，就算还有菜，也没法及时运输到镇子上去卖。

    但有时候人生是这个样子的，天灾人祸，绝非人力可以改变。只能说幸好这一次冻雨的危害还没有那么大，起码没有人员的伤亡。

    一场冻雨让很多人都元气大伤，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的，试图让生活以及事业恢复正常。以至于等江小果再次跟江河联系上，都已经是冻雨过后一周的事情了。

    刚下冻雨的时候江小果感觉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跟江河说，但如今一切风平浪静了，她突然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毕竟在外面的人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说得越多，不过越增加外面的人的心焦和愧疚。所以听到江河问她最近怎么样，江小果只避重就轻的说了句“一切都好”。

    然后又说现在小江村的电力都恢复正常了，后续只要不再下冻雨，应该就没什么太大影响了。

    倒是江河后来往厂子里打电话的时候，彪哥添油加醋的说了不少江小果跑来厂子里帮江河撑场面的事情。

    江河也挺意外：“……她还去我厂子里了？那我刚才给她打电话，她怎么一句都没说，甚至提都没提这个事情呢？”

    彪哥虽然是个单身汉，这么大年纪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更别提找媳妇了，但他提起女人的心思，倒是说得头头是道的：“这你就不懂了，女人嘛，总是口是心非的。越是关心你越是在乎你，越不好意思当着你的面多说什么。你说前阵子下冻雨，小江主任多忙啊，人家硬是为了你，百忙之中还抽空跑到厂子里来询问了半天厂子现在的情况。我看她那个样子，真的是担心得不行不行的了。你说你小子，可真是好福气啊，取了个好媳妇，能扛事。”

    江河：“那是。我媳妇不仅能扛事，而且还贼拉好看。”

    彪哥：“……”闭嘴吧你！

    第40章

    长得贼拉好看的小江主任此刻正蹲在田埂上看村民们通渠疏水。

    冻雨过后, 水稻田里积攒了不少化冻之后的雨水，所以村民们一边开始清沟排水，一边开始翻整田地, 为来年开春的播种提前做准备。

    江小果也是到了这会才发现, 小江村的村民们虽然有时候让人又爱又恨, 但骨子里还是非常乐观开朗的一群人。因为他们面对冻雨这样的天灾，不仅没有怨天尤人, 反而一边干活还一边唱起了歌。

    那歌声用的是土话，所以江小果有一些还听不太懂。但在这样的自然灾害面前, 村民们这种乐观主义的精神，还是挺能鼓舞人心和士气的。

    反正小江主任是被鼓舞到了。

    以至于她觉得一切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只能说一场冻雨虽然给小江村村民们的生活暂时按下了暂停键, 但冻雨过后，勤劳勇敢又乐观的小江村村民们又自己重新启动了开关, 然后开始元气满满的生活。

    小江村之前也经历过洪涝灾害, 那时候上面会有相应的赔偿和补贴。江小果不清楚冻雨灾害这一块会不会有补贴，但班车恢复之后，她还是第一时间把受灾数据详尽汇报给了上面的领导。

    江小果去公社那边汇报工作的时候, 也碰到了赵大川。以前赵大川每一次看到江小果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这一次倒是行色匆匆，甚至都顾不上多看江小果几眼。

    江小果看他那副火急火燎的模样, 便意识到千祥村这一次的冻雨损失估计比小江村还要严重得多。

    江小果当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幸灾乐祸，但她也没有大度到要上前去安慰赵大川。她只是淡淡地看了赵大川几眼, 便直接收回了视线-

    冻雨过后，小江村先是恢复了电力和通讯电缆, 随后，又恢复了小江村和长兴县城之间的班车。

    张芸和贾秀莲她们的蔬菜摊子，也重新开始恢复运营。

    不过因为这一场冻雨的影响, 所以山上的菌子也没法再去捡了。幸好贾秀莲她们之前还囤了不少村民们捡回来的菌子，然后趁着天气好晒成了菌菇干货，再加上张芸家里的鸡和鸭也一直在源源不断地下蛋，所以小菜摊的货源还是挺充足的。

    江小果后来还去了一趟蒋家大儿媳妇后山的蜂场。这场大雨对竹山影响比较大，对于蒋家大儿媳后山的蜂场说不定也有不小的影响。

    所以来之前江小果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甚至已经做好了一切从头再来的准备。

    结果没想到蒋家后山的竹子确实倒了不少，但蒋家大儿媳的蜂箱却并没有受到损害。

    后来江小果才知道，蒋家后山有个废弃的小木屋，是以前守山的守林员居住的。下冻雨那天，蒋家大儿媳妇一晚上没睡，把所有的蜂箱都连夜移到了木屋里。

    江小果都不敢想那一晚蒋家大儿媳妇究竟过得有多不容易。

    但对方提起这些，从语气到表情都是轻描淡写的模样。就好像深更半夜她一个女人在这后山里抱着蜂箱跑来跑去，是一件多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江小果后来忍不住想，这个女人一定在生活中经历过比这个更痛苦的事情，所以她才能吃常人不能吃的苦，忍受常人忍受不了的罪。

    江小果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好在蒋家大儿媳妇也不需要江小果的安慰，她兴致勃勃地给江小果介绍她的蜜蜂养得挺好的，然后指给江小果看哪一只是蜂王，又说她为了给这些蜜蜂保暖，做了哪些保暖措施……

    江小果其实听得似懂非懂的，但她很喜欢看这会儿蒋家儿媳妇提起她的蜜蜂这副双眼放光的样子。

    她早就发现了，江家村的女人们，但凡找到自己喜欢或者热爱的事情，说起来那都是头头是道的。即便是平日再不爱说话的人，面对自己真心热爱的事情，也会化身成为话痨。

    就像这个蒋家大儿媳妇，江小果之前跟她打了三四次交道，但前面那几次加起来，也没有她这一次说的话多。

    反正这一刻的蒋家大儿媳妇，不仅是找到了她热爱的事业，也像是找到了她生命中的光-

    戴欣从长兴县城学成归来的那天，小江村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大晴天。

    太阳明晃晃地照着江小果的眼睛，以至于江小果需要稍微眯起一点眼缝，才能看清楚班车上冲她挥手的戴欣。

    戴欣出去一趟，整个人黑了，也瘦了，但同时也更健谈了。

    以前她就爱说话，这会儿拉着江小果更是喋喋不休地开始说她这段时间在兴隆村那边的所见所闻。江小果本来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听她说，后来见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于是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她：“这些东西我们以后慢慢说，你先跟我回家，我给你看个东西。”

    戴欣听江小果这么一说，连自己家都没回，就直接拎着行李跟着江小果去了江家。

    然后就看到了江家院子里的那个鲜花小棚。

    戴欣果然震惊了：“哇，迷你版大棚，你啥时候搞的？”

    江小果：“我婆婆搞来种花的。你这段时间可以经常过来，把你学的那些知识提前验证一下。我这边也帮你记录了一些数据，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戴欣这段时间一直在兴隆村跟着一群兴隆人在大棚里种蔬菜，正愁找不到练手的机会。江小果给她提供的这个种鲜花的小棚子，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她决定趁着年前的这段时间，先在这个小棚子里试着种几盆蔬菜看看效果。

    要是效果好，那自然皆大欢喜，要是效果不好，还可以想办法改进改进-

    这个鲜花小棚子是王素芳建的，戴欣既然要用，那江小果自然需要征询一下王素芳的意见。

    王素芳倒是很大方，直接说随便用。

    后来一想，又问江小果：“我这棚子里还种着不少鲜花呢，要不我先找个地方把这些花给腾出来吧？不然戴欣她们想种菜也没那么多地方呀！”

    江小果想起之前林苑说过想买鲜花，又想着贾秀莲她们最近在镇上摆摊，于是便试探着问王素芳：“姆妈，您种的这些花您舍得卖么？您要舍得卖，我可以跟我爸妈那边说一声，让他们去镇上卖蔬菜的时候，顺便也把您这些花拉去镇上给卖了。”

    王素芳养花只是爱好，并不为了挣钱。但这些花要是真能卖钱，那她也不会抗拒。反正卖了她还能再种。只要种花的手艺在，难道还愁家里没花吗？

    所以她也没多想，直接就点了点头：“行啊！你让你爸妈她们去卖卖试试。”

    农贸市场那边卖菜的多，卖花的几乎没有。所以不管是王素芳还是贾秀莲，都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甚至两个人还担心到时候卖不出去，所以第一次就挑了五盆花带过去。

    一盆腊梅、一盆山茶、一盆蟹爪兰，一盆仙客来，还有一盆水仙。

    结果没想到花比菜还受欢迎。

    甚至还有顾客给贾秀莲留了联系方式，说让贾秀莲下次再过来卖花，提前联系她。

    贾秀莲回来给王素芳说起这事，都觉得不可思议：“我只想着菜是必需品，人人都得买。没想到现在对城里人来说，鲜花居然也是过年必备的东西。”

    王素芳此刻也是后悔：“早知道过年的鲜花这么好卖，我当初就该多种一点，种它个几百盆。”

    江小果安慰她：“做生意这种事情有时候也讲一点运气的，可能真种了几百盆，说不定就滞销了。现在这么一点点，卖起来反而奇货可居。”

    王素芳想了想，觉得江小果这话也有道理。

    反正后来贾秀莲又帮着王素芳去卖了好几次鲜花，直到贾秀莲的鲜花棚子里只剩下几盆她自己最中意的花准备留着过年，这场卖花行动才结束。

    而随着贾秀莲这边腾出来的棚内空间越来越大，戴欣也开始在贾秀莲的这个棚子里培育了越来越多的蔬菜品种-

    江小果之前就说过，希望戴欣她们可以确定一个主推的蔬菜品种，最好是把这个蔬菜品种打成小江村的招牌。

    而这个蔬菜品种，当然不能随便制定。它需要综合考虑多方面的因素，比如投入要尽量少，但产量要尽量高；比如不容易遭受病虫害，也不需要多打农药；最关键的是它还需要受欢迎，而且不能受季节限制等等。

    而考虑的问题越多，这个蔬菜品种定下来的难度也就越大。

    反正戴欣这段时间都在弄这个事情。

    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世上根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品种，就像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一样。

    她们只能尽量在一堆的蔬菜品种里，找一个最佳的平衡点罢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变成了，戴欣时不时的就会给江小果一个蔬菜品种，然后过几天，她自己又会推翻自己的结论。

    如此变来变去了好几次之后，江小果终于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感觉选个王牌产品，比选老公都难。”

    结果没想到戴欣听完，相当赞同：“谁说不是呢！我当初结婚，那可都是盲婚哑嫁的。不过小江主任您就不一样了，您应该是精挑细选的，然后搞了个大的。”

    江小果：“？”什么大的，你说清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