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夜色下，宗像礼司与换了一身衣服的局长穿行在霓虹灯下的街头。高科技的挡板在红绿灯转换后自动打开，两人迈入属于南区的地盘。与局长之前认识的南区相比，这里显然萧瑟了一些。路上行人神色匆匆，也没人留意这对不显眼的拜访者。


    “都是罪犯的错。南区虽然是偏远地带，但本来没有这么萧瑟的。”


    局长拧起眉头，低声对宗像礼司说道。后者瞥他一眼：“局长看起来对这里很了解？”


    “呃，也算不上了解。城市检查的时候他们有拍照和视频什么的...”局长莫名有些心虚，干笑着揉了揉鼻尖。宗像礼司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


    “你没有亲自来过吗？”


    “南区这种罪犯狼藉的地带，除了行刑科和警用机器人以外很少有官方人员来亲自。如果是行刑科来，一般就是直接就地击毙了。”


    “那你应该多来看看。”男人速度不减，穿过了幽暗的小巷。快要坏掉的路灯对他来说毫无影响，倒是局长跟得有些费力。“虽然来往的人少了一些，但是基本上没有罪犯了。行色匆忙应该是因为害怕被卷入纷争，毕竟最近战斗很多。”


    “难道罪犯横行还是好事吗？”


    “有罪之人，必将被制裁。吾等大义正是为此而生，犯罪就是犯罪，无论以何理由都不能姑息，这就是秩序。”宗像礼司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块淬了雪的冰，幽暗光线下，他制服包裹下的脊背笔直如剑。“但这并不意味着秩序本身就是正确的。它是一种状态，而并非真理。”


    “能够说出这种话，看来你肯定不是来自关东与关西的人。”


    “哦？为什么这么说？”


    局长耸了耸肩：“先不提你那可怕的武力，只有自由的地方才能养出自由的人。如果被关东的中央听到你的这种言论，你可能已经因为事故辞职或者干脆殉职了。”


    “那就证明，这里的秩序是错误的。”宗像礼司回答。“正义应是衡量的尺度，绝不放任亦或者包庇。秩序是维护人们生活的标杆，如果就连维护者都畏惧规则，那么这份规则便是强压的暴力。”


    “王的力量的确比他人更加强大，但这并非伤害别人的武器，而是为了保护他人，维护秩序的工具。所有罪犯都该得到惩罚，但也应记住一句话，规则是为了保护人存在的。”


    这样说着，他停下了脚步。局长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了宗像礼司停下来的原因——独自靠在那面墙上的赤发男人正要抽着香烟，吐出一口白色的雾气。听到声音，他向这边望来，那双鎏金色的眼瞳在烟雾中若隐若现，亮得惊人。


    说来惭愧，虽然对方是最近闹得鸡犬不宁的超s级罪犯，但这是局长第一次与他真人见面。宗像礼司看起来并不意外，他向那个男人走过去。周防尊微微掀起眼皮，两人低声说着什么。大部分时间是宗像礼司询问，后者只是懒懒散散地开口回答。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色彩与原则，相处起来却意外地融洽。被混淆边界的红与蓝交融在一起，局长蹙起眉头，在心里谨慎地判断着两人的身份与威胁性。但很快，周防尊意味不明地低哼了一声，突然看向了他。


    “随你怎么做。”


    他只听到了对方对宗像礼司清晰地说出了这一句话，随后，赤发男人起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黑暗里。青发男人说着“真是令人头痛”之类的话，也站直身体，转过头看向了他。


    “你看起来和他关系很好。”局长用审视的态度开口，赢得他一声轻笑。“我和那种凶兽没什么好说的。从之前就是，他是个不讲道理的家伙。”


    “你们的样子可完全没有不好的意思。”


    “只不过是有些交情罢了。就这样问出口，不怕回不去吗？局长先生。”


    “说实话，我本来以为你是打算透露一些情报，好隐瞒关东的中央。”局长稍作沉思。“但现在看来，会让我看到这样的场景，你应该另有计划吧。”


    “不愧是您。”白卓微微一笑，终于暴露出自己这次的真实目的。“王的力量是有分类的。赤之王周防尊的力量属性是破坏，他的火焰具有无与伦比的攻击能力。而我的火焰象征是防御。”


    他伸手轻轻地按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火乍药项圈，深色的外壳与过于白皙的肌肤搭配在一起，显出一种过于脆弱的美感。


    “也就是说，其实哪怕它爆炸，我也不会受伤。那么，我为什么要戴着它呢？”


    不等局长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解答。


    “为了安抚中央。”


    “罪犯终究是罪犯，无论是在何等情况下违反规则，都无法改变其身为罪犯的本质。想要依靠破坏来制定秩序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认为，真正的突破口应该是秩序内部，也就是说。”


    他用那双鸢尾花色的眼瞳注视着对方，彬彬有礼，姿态优雅。像是下达公文允许一样，语气舒缓，面不改色地说出了威胁的话。


    “我希望您能帮助我，如非必要，我不想采用特殊手段。”


    “......”


    局长震惊地看着毫不掩饰的男人，骇然表情像是吃进了一头鲸鱼。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如此直接，这是威胁吗？这是赤裸裸的要求！他本来以为对方是个稳重的人，稳重个大头鬼啊，这明明是他们亲自请进办公室一枚定时炸弹！！但凡他拒绝，他第一要做的就是思考关西能不能从两个非人类的联手下活下来！白卓权当没看到他不可置信的眼神，面带微笑。


    “实际上，时间也不会太久，我们无法在这里逗留太久。所以在此之前，不妨尝试一下。我想，您对现在的制度也不甚满意吧。”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们究竟是从哪里出现的，如果到处都是你们这样的人，那这个世界可就要乱透了。”局长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露出苦笑。他颓废地叹了口气，无法否认自己脑海中第一个想法是如何传递给关东，让他们派遣能够秘密解决这一切的人来。


    但也只是想想。


    先不说他该从哪里找来这种人，怎么避开这家伙的耳目向关东汇报就是一大难题。局长抓了抓头发，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我有两个要求。”


    “请。”白卓差不多已经知道了对方想说什么。


    “第一，不能破坏关西正常人的生活秩序。”局长竖起第一根手指。


    “当然。”


    “第二，你的计划不能危害关西整体的安危。”


    “这要看你如何定义关西的安危了。罪犯肆意妄行，也算得上是安全吗？这不过是无能的代言。倘若是腐朽的政木又，那也是应被推翻的一员。”白卓挑起眉梢，想到了某个还在意识空间里苦苦学习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场变革绝对不会由我与他主导，而是由关西自己的意志驱动。”


    “不会有比现在更坏的结局，因为它本就身处最深的谷底。”


    这就是关西。


    罪犯，下等人与乌合之众汇聚之地。哪怕只是坐上一辆普通的电车，也有可能在下一秒就因列车引爆身亡。


    远离关东，被无人生还的辐射区所隔绝，抛弃在世界另一端的城市。倘若说关东是乌托邦，那么关西就是最丑陋的人间与地狱。


    局长陷入久久的沉默。他能够相信对方吗？事到如今，也没有相信还是不相信一说了，毕竟他没什么选择。无非是直接答应，还是被迫答应。


    如果真的能够像对方所说的那样，大概也不错吧。他笑了一声，顿时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这件事被说出去，他肯定会因为政/治罪立刻处死。但就像是之前说的那样，他知道都知道了，还有什么退路吗？或者说，他真的想要一个退路吗？


    他自诩不是什么热血少年，但也有一份淡薄的同理心。于是他向那个男人伸出手，用沧桑的口吻回答：“那我可就把身家性命交代过来了。”


    “那样最好不过了，接下来，我们来安排一下其他事吧。”白卓握住他的手，自然而然地转入下一个话题。“据说您是单身，还是不婚主义？”


    “...哈？”局长一时没有转过弯。“是这样，怎么了？老婆什么多麻烦啊，还不如工作呢。”


    “如果是这样，我希望您回去打报告收养三月蜜梨。对上级汇报的话，就说借此来压制我的行动，借助人质让我不敢轻举妄动。”


    “.....也，也不是不行。”


    局长瞳孔地震。他瞠目结舌地望着对方，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感慨居然还能这么做，还是先感慨竟有主动把把柄交到别人手里的人。他向上级打报告是肯定会通过，毕竟他们巴不得宗像礼司留下的把柄越多越好，这样才好操控。局长心思一转，明白对方是意图后心里不由咋舌男人的心眼真多。青之王颔首，波澜不惊地继续轰炸对方脆弱的心灵。


    “那就拜托您好好照顾她了，她还是个孩子，需要您的引导。当然，她和我们一样，都拥有同样的力量。由于年龄与见识，掌握能力还不太成熟，这一点也拜托您了。”


    所以就算我们走了，只要她还在，威胁就在，你懂吧。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嘴角抽搐的局长，后者盯着他，突然惊觉自己是跳入了一个多大的坑。


    你拉我入伙的时间可没说我不仅要帮忙，还要来养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