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红叶婆娑的枫之丘,今日也沉浸在柔和的暮色中。粘稠枫糖般的夕阳斜射在林间,神社的屋脊上升起袅袅炊烟。


    “接下来要做很危险的事情啊…希望能够顺利结束,我之前也有和大家一起出去打猎哦!受伤的话会很痛,也会很麻烦。”


    弯腰抱起堆积在墙角处的木柴,少年对身边同样叼着木柴的白狼自言自语般说道。


    “说起来,为什么看到你,我就会想起以前的记忆呢?银古说是被虫吃掉了,但看到你,我就会想起来,真奇怪。”


    “总觉得…很怀念,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把胸腔撕裂开一样。在你出现的时候,我感到了寂寞。那也是过去的我所留下的东西吗?”


    他迈动脚步,和白狼一起向厨房走去。夕色投射在少年银白的发梢,浮现出一种好看的色彩。狼跟随着他的脚步,忠诚得犹如一条猎犬。


    它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些什么,只是跟随直觉漫无目的地流浪,起初的记忆是一片空白。


    直到它遇到了少年,听到了对方呼唤的声音,看到了对方望过来的眼睛。不知名的悸动一瞬间充满它的心头。先于思考之前,兽类的本能驱使着它做出行动。狼低头将木柴放在厨房的角落,赢得少年一边说“乔安,干得好!”一边抚摸着它的头。


    食物的香气传入鼻子里,所能感受到的温度,湿度,人类掌心的触感与声音。形形色色的信息倒映在狼的瞳孔中,它在无声无息地进行【学习】。


    而人类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他们蒸煮食物,随意地聊着天。少年眼巴巴地看着锅炉里新鲜的米,千里奶奶耐心地教导他该如何做才能让大米蒸得蓬松柔软,入口富有韧劲。银古靠在门外懒洋洋地问“喂——千里婆婆,今天吃什么?”


    “味增汤和油豆腐,不帮忙的男人没有选择权。”


    “难得的休息时间,就让我偷懒一下吧。唷,狼,你也在等饭吃吗。”


    男人说着,伸手揉乱了兽类柔软的皮毛。白狼仰头看着对方,在对视的瞬间,银古倏忽有了种正在被人类注视的错觉。但这错觉转瞬即逝,当回过神来,白狼已经不感兴趣地回到了少年身边。


    是错觉吗?不、不可能,这家伙比他想象得危险多了。银古皱起眉头,盯着自己刚刚摸过对方脑袋的右手看了一会儿,用力地握起来。


    不过也没什么问题,多多少少,就算有危险,一个孩子他还是能够保护的。这样想着,银古向狼走了过去。在破布子和狼茫然的视线中,狠狠地又摸了一把狼的脑袋,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开,留下背后的满地问号。


    其他的不说,狼脑袋摸起来的手感真不错啊。


    ……


    千里婆婆的手艺相当出色。


    符合时令的蔬菜被炖得软烂,清淡的味增汤刚好与饱满米饭搭配。而精心腌制的小菜爽口,佐以美味的油豆腐饭团。每咬一口,都会有带着甘味的肉汁与切碎的肉馅流出来。就连白狼都得到了一大盆用肉与谷物做出来的喷香肉汤,每一口都是对新生味蕾的极致享受。


    “我开动了——”


    破布子和白狼简直是怀着朝圣般的心吃光了这顿饭。


    美味、简直太美味了!破布子捧着碗眼泪汪汪地凑到千里身边,旁边跟着将尾巴摇成一朵花的白狼。千里婆婆啧啧有声:“没办法、没办法,毕竟跟着糙男人在一起,的确吃不上什么好东西。跟我来,婆婆给你们做茶果子吃。”


    无辜被cue的银古极其迷茫。天天在外风餐野宿的,有口吃的就很不得了了好不好。堂堂男子汉还挑什么食?


    他叹了口气,发现无人在意自己之后就独自出了门。虫师从包里取出质地细密的粉末,蹲下顺着无风的阴凉屋脚处轻轻涂开来。细小的粉末呈现黯淡灰色,很快消融不见,唯有樱树在呼唤般地响动着。


    银古注视着那些消失的粉末,他习惯性皱起眉头,神色严肃,似乎在想着什么。


    “你在担心吗,银古。”


    不知何时,破布子的声音突然从他背后响起。银古回头,果不其然看到了白狼与少年站在那里。


    “没什么可担心的,只是觉得今晚让你留在这里比较好,带个小鬼头总觉得会束手束脚。”


    “诶——但是我想要一起去啊。对了,千里婆婆让我把这个给你。”


    少年摊开的掌心里放着的,是用糯米纸包起的绿豆糕。银古笑了一声,将糕点接过来:“好久没吃了,总觉得很怀念。”


    “银古以前得罪过千里婆婆吗?”


    “你对这个问题真执着,也算不上得罪。先说好,是我朋友和千里婆婆有矛盾,我只是被牵连的无辜受害者。”


    “朋友?”


    “啊啊,这个绿豆糕也是那时候和他们一起吃的,后来那家伙出去旅行了,就没听过什么消息。当时他拜托了我告诉千里婆婆这个消息,所以我也被讨厌了。”他干笑着摸了摸鼻尖。“不过那时候的樱树还不是这样,终年开满了樱花,风一吹非常漂亮。这些年过去,大概是因为千里婆婆和树的年龄都大了吧,花都掉光了。”


    “听起来真遗憾...原来当初是不告而别呢。”


    “没错,不告而别呢。”


    “是啊,不告而别呢。”


    “……”


    “啊,千里婆婆!”


    “本来是打算过来送灯的,结果一来就听到了有趣的事情,原来你还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啊,银古。”


    提着提灯的女性露出残酷的微笑。破布子不忍直视地挪开目光,忽略掉耳边银古的大呼小叫,低头和白狼嘀嘀咕咕着:“真过分,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伤心到哭出来的。总觉得被留下来会很寂寞,你不这么认为吗?乔安。”


    白色的狼安静地抬头望着他,那双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少年的身影。在那个瞬间,他在对方眼中望见了熟悉的、茫茫无尽的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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