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 161 章 科举疑云
第161章
林清换了个姿势坐着, 指尖缓缓敲击着桌面,每一人的节奏都仿佛敲在人心之中,“那道剑痕。”
许清商愣住了,他是在树上划了一剑, 可他的目的是……
林清:“你的目的是为了给我指路, 可这是冬狩, 但凡能带进来的兵器都是有所记载的,带剑进来的人有几个, 没谁比我更清楚。”
“那道剑痕又细又深了, 普通的剑根本制造不出那种痕迹,那是瑾瑜的琴中剑, 只有琴中剑为了方便藏匿于琴底,才会将剑刃磨的又窄又薄。”
许清商没想到再二再三的盘算,竟然都在林清的意料之中,他心里无缘的多了些慌乱。
林清:“后来顾春被抓。”
许清商抓走顾春, 是为了防止她发现尸体中过药物的痕迹。
若是以往, 她完全可以自己嗅出来, 可冷烈的死状太过凄惨, 血腥与恶臭太过浓郁,将那微末的药味完全遮盖住了, 她一时半会还真没嗅出来。
可若是换个地方,待气味散开,必定逃不过她的鼻子, 想来这也是许清商必须尽快毁尸的原因之一。
林清勾起唇, “你谋划的毁尸之计,却给我送来第三个破绽。”
南三祥。
原本凌乱的线头逐渐清晰,直至将真相完全浮现在她的眼前。
许清商叹息一声, “看来林大人已经知道了。”
“朕也想听听。”守在外面的天禄卫与禁军散开,李明霄带着杨昭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很难看,看向许清商时双目隐含怒气,却又在看见林清时将怒气压下,柔和了几分。
吴德海搬来椅子,他便坐在桌边的另一张椅子上,杨昭和吴德海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后。
林清的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结果许清商只是嫌弃的看了李明霄几眼就转开头,一副不愿多看的样子。
林清诧异的看了许清商几眼,“其实此事说起来,源头在二十年前的科举案。”
“科举泄题,中举之人有多人皆为德薄才疏之辈,甚至殿试的题目都被泄露,状元之才却连个三字经都背不出来。”
“那一年先帝因为此事杀了不少人,便是天禄司的司狱里也关满了人,当时这案子是我师父查的,主使者正是齐国公刘家,齐国公府就此没落。”
林清垂眸看着桌面,其实先帝非嫡非长,按理不该是他来做这个皇帝,但他是真的很有野心,娶了齐国公府的女儿,利用齐国公府的力量在朝中站稳脚跟,而后将挡在前面的皇子该陷害的陷害,该杀的杀,反正最后连老皇帝都被架空了。
他自己得位不正,生怕儿子学他,所以才在李明霄出生时就立下太子,也为自己以后的事埋下隐患。
林清接着道:“刘家没了,可刘家的女儿还是宫里的皇后,可先帝独宠万贵妃,于是起了废后的心思。”
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那糟老头子岂止想废后啊,他还想把刚立的太子给换了,等皇后一废,李明霄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小可怜,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太子之位换给四皇子。
“皇后自然也有所察觉,所以她先动了。”林清拿出康王的证词放在桌上,“皇后毕竟在宫中多年,心腹还是有的,但论势力,她却是无人可用,所以她找到了康王,她知道康王对万贵妃有些见不得光的心思。”
“一个为权,一个为人,二人一拍即合,设下年尾的那场巫蛊大戏。”
皇后让人在皇帝寝宫的香料上做了一点手脚,只要待久了,就会让人烦躁头疼,康王则让人在民间大肆宣扬万婉儿与情郎藕断丝连的故事。
要知道当年万婉儿都要成婚了,是被皇帝从花轿中给抢下来的,这传言传多了,百姓们也就信了,这闲话或多或少的也就传到了皇帝耳中。
一次两次不信,可说得人多了,皇帝就是嘴上不信,心里也会多一丝怀疑,毕竟他当年干了什么事情他自己也知道。
等差不多了,二人再带人将万贵妃抓了个现行,将那早已藏好的巫蛊娃娃给找出来,最后香炉一撤,皇帝的病也就好了。
这下皇帝就不得不信了,皇帝这一信,万家就彻底完了,可那时皇帝也只是将万婉儿囚禁在摘星楼内。
于是皇后想了个损招,她让人在万婉儿的衣服上撒上了白磷,等她带着皇帝进去,正好看见万婉儿自焚而死。
林清揉了揉眉心,“万贵妃一死,先帝震怒,万家遭殃,全族被杀,当时被派去万家施刑的便是吴王与康王,那时的冷烈正是吴王的心腹,也参加了这场屠杀。”
“文渊公的大儿媳当时怀孕七月,腹中正是一对双胎,康王本想直接杀了,却被吴王拦下,他看见吴王与冷烈进了屋子,后来他进去看过,就看见妇人被剖开的肚子。”
许清商脸色大变,恨意爬满了他的脸,却又被他再次压下,瑾瑜的脸色也同样难看,他垂头望着地面,长发垂下,挡住他的脸,却能看见他全身微微发颤。
许清商冷笑一声,“剖腹之痛,这两个人既然做了,也总该亲自尝试一下。”
林清沉默了,这件事无法评判,站的角度不同,看到的仇恨也是不同。
她没有去接许清商的话,转而接着说下去,“其实你们第一个目标是康王,你们假意与他合作,提供那些花粉,确实闹出不少乱子,也借此留下证据,只等一个时间让康王府身败名裂。”
崖间洞就是那个时间点。
许清商惋惜道:“可惜,你把康王藏的太严实了,我们的人根本没办法取他性命。”
林清:“你们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冷烈和吴王,最后,是太后。”
“是又如何,你当真以为你们能护得住吴王吗?”许清商畅快大笑,“你以为我为何要在这与你说这么久的话。”
林清了然的点点头,“为了拖延时间,等你的后手到这,好将我们全歼。”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周虎和明承雄直接拔刀,冲了进来,刀刃架在许清商脖子上。
吴德海一张脸瞬间就白了,立即挡在皇帝前面,杨昭的眼里也已浮现出杀意和警惕。
许清商疑惑道:“林大人是何时猜到的?”
林清:“这些案子的中心不止是复仇,还有一个关键人物一直没有出现——那个病重夭折的四皇子。”
她话音未落,远方便响起阵阵马蹄声,声音之大,震的地面都好似颤动一般。
所有人都知道,这便是那所谓的后手。
门外中郎将章冠匆匆赶来,脸色煞白,“陛下,不好了!天德军率领大军前来将秋名山团团围住,说是陛下被贼人挟持,前来救驾!”
这话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好在这里大多人都是受过训练的,不至于被吓趴下。
吴王的绳子已经解开了,可中了迷药的身体仍旧无力,他挣扎着向前爬,“许清商,事情是我做的,万家的人都是我杀的,你尽管冲我来就是!”
许清商一脚将人踢开,“别急,一会就用你的血祭奠万氏族人。”
他将脖子上的刀刃往旁边挪了挪,丝毫不慌,“我若怕死,今日就不会坐在这了。”
许清商眉眼间皆是笑意,“林清,即便你查出所有真相又如何,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这一局,是我赢了。”
他看向李明霄,笑道:“皇帝,若无当年那事,这位置本不该是你做的,如今也是时候该让出来了。”
李明霄并没有生气,反而挑起唇角笑了。
许清商很是疑惑,“死到临头,你笑什么?”
李明霄:“你没看见吗,阿清她仍旧坐着,而你还活着。”
许清商:“那又如何?”
李明霄:“这代表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并无变数。”
许清商不信,他看向林清,那张脸确实好看又精致,那双眸子清澈明亮,好似从始至终没有什么变化。
他还是无法相信,明明林清几次三番上了他们的当,怎可能在这最后一步赢了他。
可就在这时,远处再次响起震天般的马蹄声,声音之大,比刚刚要翻上两倍不止,好似群山都在为之颤动。
不一会,另一位中郎将陶营也冲了进来,“陛下,铁血营和长风军前来救驾!”
李明霄:“是谁领兵?”
陶营激动的浑身发颤,“是天禄司龚正海龚老将军!”
李明霄瞥了一眼许清商,眸里带着两分炫耀,“朕说的,可有错?”
许清商一张脸瞬间难看下来,他瞪向林清,“不可能的,为了防止泄露消息,我们与天德军的联系极为隐蔽,你是不可能发现的!”
林清笑了笑,“天禄司从不是孤狼,我不用发现,我只需要将消息传递出去,让司里的人知道,他们自然知道该做什么。”
这秋名山全是她撒出去的暗卫和引路蜂,即便一两个出了问题,剩下那么多,总能正常传递消息。
天德军这种军营中又岂会没有他们的暗卫,当消息汇总之时,必然会传到她师父诸葛绪手中,之后的事情根本就没悬念,她所需要做的,与许清商的目的一致,只需要拖延时间罢了。
要不然她何必废话那么多,直接将人把许清商抓了回去慢慢审问就是。
第162章 第 162 章 科举疑云
第162章
秋名山外, 天德军围山还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被龚正海带着大量军营的兵士给围了。
无令调兵唯一的借口就是救驾,但因急于调兵,天德军带来的数量不过两万人。
可龚正海直接将附近的另外两处大营给跑了, 凭着天禄司的调令和他自己的名声, 还是加上救驾的名声, 一共弄来了六万人。
于是天德军领兵的将军还没乐两声,就被大军压境一般的气势给压得一口气好悬没上来, 两眼一翻, 晕了。
接下来就是收尾了,该收押的收押, 该捉的捉,该放的放。
一切好似悄无声息的就结束了。
林清坐在吴王的帐篷里,左手边坐着皇帝,右手边坐着瑾瑜, 对面则是许清商。
所以许清商脸上的每一分变化都清晰的落在她的眼里。
从急迫到愤怒, 从愤怒到失望, 从失望又逐渐归于平静。
林清觉得, 这货不愧是个演戏的,很精彩, 很好看,要是能再唱上两句就更好了,能当台柱子, 这唱腔必定是一绝。
许清商将手中的鬼面放在桌上, “我输了,可惜万家的仇人还都活着。”
瑾瑜急道:“我……”
李明霄打断他,“朕会为万家平反。”
这话让许清商与瑾瑜都愣住了, 给万家平反,就代表先帝与太后有错,皇家也会因此在史书上多一笔擦不掉的污迹。
他们想过很多方法,也想过很多结局,却从未想过皇帝愿意站出来为他们平反。
李明霄神色平淡,“错了便是错了,人总得为自己的错误负责。”
林清也颇为诧异,李明霄这一手,是她也没想到的,看来平时她把老板想的有点坏啊。
许清商呆了半晌,眸中第一次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好,我信你。”
其实他信不信根本不重要,因为即便他此刻距离李明霄这样近,可只要他一动作,不论是站在后面的杨昭还是坐在一边的林清,都能瞬间斩了他,连一息都用不了。
话说到这已经没什么好说的,成败已定,再难另起乾坤。
周虎和段成亲自走进来将拿着镣铐过来将许清商给锁住了。
林清敲敲桌面,“记得回头把那鼎里白蟒的事招一下,还有人在牢里关着呢。”
许清商:“你应该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林清:“……”
其实她的确有一种猜测,其实一开始他们就把事情复杂化了,却都忘了一件事——蛇是会冬眠的。
许清商只要提前将蛇放在鼎的底部,在上面铺上厚厚的香灰,然后再将白蟒克服冬眠需要的药粉洒在香灰的表面。
侍卫过来检查时为了防止意外,必定会用东西搅动香灰,那些药粉也会随之融合,直至底部被蟒蛇接触。
只要算好时间,完全可以想让白蟒什么时候出来,它就会什么时候出来,再按照训练从鼎里爬出来就行了。
其实过程很简单,林清只要查一下那个鼎是谁放那的也就知道,然后再一细查,原来之前祭鼎损坏了,这个鼎是从国子监弄过来的……
至于那所谓的侯府证据,只不过是许清商暗中提醒文远侯做的,毕竟那玩意儿还盼着死媳妇死孩子,好迎接青梅和私生子进门呢。
林清挥挥手,许清商就被周虎二人押走了。
吴王呆愣愣的看着他们,不敢置信的问:“这……这就完了?”他还以为他得舍掉这条命来换生机呢。
林清冷笑一声,“完?大概还早吧,后续一堆麻烦事儿。”光想想都觉得要头秃了。
万家的案子,说白了就是皇家争权的那点破事儿,皇家怎么收尾,吴王怎么安排,林清懒得掺和,让李明霄自己头疼去吧。
她起身要走,走了几步又停下,瞥了瞥被刺激过度双目发直的瑾瑜,干脆扯住他衣领,把人拖出帐篷。
直到二人走到外面,林清才道:“把顾春和裴绍光还给我。”
瑾瑜:“他们……在我的帐篷里。”
林清愣了一下,真是好一出灯下黑,她还真没想到许清商这么大胆,就敢把人大刺刺的塞进帐篷里。
别说,还真让他唬住了。
林清跟着瑾瑜来到他的帐篷,就见瑾瑜将角落的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挤挤挨挨的蜷缩着两个人,正是顾春和裴绍光。
二人闭着眼,发出轻鼾,睡得格外香甜。
瑾瑜垂下眸子,声音有些发闷,“清商给他们喂了些药,只是增加睡眠的,并无其他影响,待药效散开就好了。”
林清看了眼睡得正香的二位。
成吧,先拖回去再说。
她一手一个把人从箱子里拖出来,这男人吧,拖一个走没问题,拖两个,有点费劲。
瑾瑜过来帮了把手,将两人暂时安置在床上,想了想,“他们……嗯,挺懂事的,每日醒来后都会乖乖吃饭,将该解决的事情解决一下,然后……嗯,乖乖吃药,接着回去睡。”
林清:“……”
还不如不夸了,听得有点心塞。
瑾瑜又停了一会,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走到琴案前拨弄了几下琴弦,几调成曲,透着哀默,“天禄司打算什么时候抓我?”
林清:“快来了。”
进出山门的记录里有瑾瑜重复的进门记录,许清商行动时,瑾瑜要充当不在场证明的重要人物,参与度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关键是身份,不好办。
不过瑾瑜同样有个厉害的师父,虽然已经不在世了,但门徒无数,便是如今朝堂之上依旧有他的徒弟官拜高位。
这些人铁定会想办法给瑾瑜这个小师弟减罪。
瑾瑜欲言又止,好一会还是问道:“听闻师父收我入门时,我不过是个未满月的婴儿,是谁将我送去的?”
林清白了他一眼,“你真当我是历史书了,什么都知道,你若想知道,去问吴王就是了。”
其实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做的,那样一个大儒收徒,瑾瑜又只是个刚出生的婴儿,能让人家收下的理由,十有八九就是来人身份太高,不能轻易得罪。
许清商走的是野路子,正邪于他而言没什么重要的,他会认为他坚持的就是对的。
可瑾瑜不一样,他走的是正统的儒家路子,读四书五经长大的,只怕那些伦理纲常已经融入他的骨子里,他很可能会因此陷入煎熬。
至于吴王那边,不能说他对,毕竟若他们放妇人一马,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可也不能说他错,毕竟他那时只是世子,他上面是皇帝和老吴王,差事办不好,很可能就要赔上吴王府几百条人命,总不能因为别人就不顾自己家吧?
归根结底,还是角度不同。
林清这些想法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便被丢到一边,很快就有天禄卫拿着镣铐进来。
瑾瑜很配合,只是走的时候回头对林清道:“可否麻烦大人帮我照看一下我的琴,还有我那徒儿?”
林清点点头,这不算什么大事,顺手帮一把,卖个人情。
等瑾瑜走了,她又等了小半个时辰,顾春和裴绍光才缓缓睁开眼。
二人看见林清很高兴的想要说话,可是对上林清的笑脸,却又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林清笑眯眯的看着裴绍光,“没去当祭品啊?”
裴绍光眨了眨眼,“去了,他们嫌我嘴笨,怕我惹得仙人不悦,又把我送回来了。”
林清不说话,就是看着他。
吹,接着吹。
裴绍光叹了口气,实话实说:“他们说刀圣裴延跟我有五分相似,问我跟他是什么关系,我说我就是个举子,不会武,也不认识什么刀圣,然后他们就把我送回来了。”
林清将信将疑,毕竟那刀圣向来神出鬼没的,长什么样她也没见过。
她又看向顾春,这回还没说话,顾春就先开口,“大人,我瞧你脸色不对,我先给你探探脉,看看情况。”
林清:“……”
她默默起身,远离顾春,“这冬狩必定是办不下去了,等会我让人送你们回伯府。”语罢急匆匆跑了,生怕慢一步被顾春缠上。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冬狩只能到此结束,众人纷纷驱车离开,林清和杨昭将后续的事情料理妥当,而后跟皇帝一同回去。
林清回家休整一天,翌日一早去宫里点卯,如今的皇宫是真的清净了,好像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她溜达到饭堂蹭了一顿早饭,接着跑到皇帝的御书房里吃吃喝喝看看话本。
李明霄比她忙多了,下了朝就坐在椅子上批折子,批完一批还有一批。
写累了,他干脆将笔扔到一边,转而拿出几个折子让吴德海送过去。
林清只得放下话本,拿起折子一一翻看,都是关于近最近几件案子的判决。
她已经将事情脉络全部捋顺清晰,证据证人供词一应俱全,剩下的就是刑部走走形式,再将结果核验递交,处罚量刑标注,询问皇帝是否可行。
这些都是皇帝已经批复完的,康王李元英和世子李宏锦被削去爵位,赐鸩刑;许清商、武章流放千里,苦役一年;吴王被遣返封地,终生不得入朝。
除此之外,还有卫尉寺卿连栩,丢失甲胄隐报瞒报,监禁三年,终生不得再入朝堂。
林清将奏折合上,又给李明霄送了回去,“这种事向来不用我管,真需要杀的,我一般当场就杀了。”
李明霄笑了笑,“剩下的那些小鱼小虾,便交给你处理吧。”
林清点点头,“对了,那个四皇子,怎么样?”
第163章 第 163 章 科举疑云
第163章
对于这个素未蒙面的皇弟, 李明霄的感情是相当复杂的,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朕带你去看看吧。”
这位四殿下的身份太过特殊,关键狱里是铁定不合适了, 所以皇帝特意闲出一处宫室将人软禁, 外面派心腹重兵把守。
林清跟着皇帝走进这处偏僻的宫殿, 却没走进那关押的正殿,而是进了旁边一间屋子, 这屋子不大, 看起来像是做库房用的,靠近墙壁的地方有个博古架, 大多都空了。
李明霄在第三层的位置摸索几下,找到一个小小的突起按下,只听啪嗒一声,博古架连着墙壁一同被弹开, 露出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密道。
林清颇为好奇, 这地方她也来过, 却从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个地方, 她跟着李明霄往里面走了没几步,就进入到一间密室。
李明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指了指墙壁。
这面墙是被特殊设计过的,上面有一面小窗,很小, 上面布满了细密的格子, 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单面镜一般,从这里能将正殿内的情况悉数落入眼中,正殿中人却无法发现这里。
林清顺着小窗口往那边看, 就见一青年坐在桌前正在吃饭。
这人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眉眼精致,相貌俊美,依稀间能看出万婉儿五分神韵。
他用餐的方式也极为规矩,规矩到让林清熟悉,简直就是李明霄的翻版。
李明霄出生就被立为太子,一言一行皆有人教导,哪怕他随手拿个东西,那也得带着皇家的威仪,这些行为已经作为习惯深深的刻进他的骨子里。
可这位四皇子是个什么情况,自幼被病逝,不知所踪,突然出现,不但能调动大军,行动间全是皇家礼仪,这就很奇怪了。
李明霄朝她无声的点点头,林清会意,二人又从原来返回,重新坐在御书房内,他将宫人全部挥退,“天启上人与四皇子会是同一个人吗?”
林清走到小塌前坐下,思索片刻,“天启很小心,从未以真身在我们面前露面,但以他的行动推测,有七成可能。”
李明霄走到她对面坐下,“你看那个四皇子如何?”
林清反问:“陛下如何断定那位就一定是当年那位四皇子?”
李明霄摇了摇头,“当年朕还不记事,四皇子更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记录不全,也无明显的胎记一类为证明,这么多年过去,也只剩下那幅画了。”
林清笑了笑,“真也好,假也罢,保不准能有点用处。”
李明霄笑着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随即想起冬狩期的种种麻烦事,又叹息一声,“天德军那边虽然从掌军的将军开始往下料理了一遍,可还是有些麻烦。”
这些都是皇帝和兵部的事情,大理寺也有人参与,天禄司并未掺和进去。
林清想了下,“他们喊冤?”
李明霄:“是,他们说他们是来救驾的。”
林清:“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是真的被忽悠来救驾的?”
李明霄疑惑的看着林清,“怎么说?”
林清:“我们之所以将他们定性为叛军,第一是许清商的话,他说他私下里与掌管天德军的那位将军几次私下联系。”
她稍稍顿了下,“可这话只是许清商说的,我们并没有任何证据,而且,那军中有陛下的眼线,也有天禄司的暗卫,若真有风吹草动,咱们俩怎么可能连一丝消息都听不见。”
大军行动可不是小事情。
“第二,是他围山救驾的这个举动,非常让人容易误会。”
“可若细想,当时许清商异动,野兽和他的人都向营地这边杀来,咱们自然要做防备,守卫的人数成倍增加,杀死的野兽让侍卫们刀剑染血,乍一看……还真像打过仗似的。”
“若我是那位四皇子,我完全可以在这时跑到那军中营帐之内,摆明身份,告诉将军,秋名山有人行刺,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救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你说那将军信不信?会不会派人过来?会不会得意于自己救驾有功升官发财?”
当然,这也是将军一厢情愿,如果是她,等大军上山,她再将话一变,两边人多眼杂,势必会打起来,到时若是成了,她可以趁乱宰了皇帝。
被赶鸭子上架的天德军除了恭迎她上位,其他都是死路。
林清稍稍一提,李明霄便也想到了结局,俊美的脸有片刻阴沉,亏他还惦记那点血脉亲情,结果人家是奔着要他命来的,果然那些人没一个好东西。
“若将你对康王的手段用在那四皇子身上,可有用处?”
林清想了想,还真不好说。
康王此人有些自大,且从小到大也没受过多少委屈,还带着一股倔气,又是皇室,审讯自然不顺利。
所以她才用了对付燕卢原的方法,将人关在那间特制的密室里,没有光,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刻意打乱的三餐时间,只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她让康王的心理处在一个即将崩溃的边缘,再用刑审讯,给他一个放下的借口,康王自然而然也就顺着她的思路解脱了。
“我还不知这个四皇子的脾气秉性,也不清楚他的过往,办法或许有效,但用时无法肯定。”
李明霄叹了口气,“罢了,暂时不想这些,不过现在已是年底,要斩下他们的脑袋,也得压到来年,便先送康王父子上路吧。”
已经年底,不论是流放还是砍头,都得明年进行,但鸩刑就是一杯毒酒的事,悄悄就干了。
林清点了点头,“待会就安排人过去。”
她又在御书房待了会,蹭了顿皇帝的午饭,而后骑着赤云往城南天禄卫营所走。
今天阳光不错,也没那么冷,或许是快过年了,京城里进出的人更多了,城门排起长队。
林清穿着一身绯红色官袍,腰间挂着长剑,骑着赤云慢悠悠晃到城门前,随手摘下腰牌给那些人看了眼,便出了城门。
她眸子随意一扫,就见一道极为熟悉的人影正熟练的赶着一辆驴车往这边过来。
那驴子毛色黑亮,一看就被主家照顾的极好,一路嘎嘎的叫着,像是乱入的鸭子,后面拉着一辆板车,孟杰坐在车边,身着一身粗布衣裳,正熟练的挥舞着鞭子赶车,后面的板车上则坐着郑巧儿和一位没见过的中年汉子。
乍一看,那人皮肤黝黑,一身粗布衣裳打着补丁,跟平常的穷苦百姓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这人手里握着剑,浑身被一根绳子捆得格外结实。
林清:“……”
她回想了一下之前跟郑巧儿说过的话,她好像说她很崇拜剑尊来着。
然后郑巧儿怎么回她的?
好像是说一定会给她绑回来……
林清想跑,但孟杰已经看见她,赶着驴车往她这边来,甚至高兴的挥舞着鞭子向她打招呼。
这要是再跑,好像就有点对不起下属了。
林清翻身下马,微笑示意,正要开口,就见那被绑着的剑尊郑承猛地睁开眼,身上的绳子唰的一下全部裂开,而后那剑带着剑鞘向林清直刺而来。
林清:“……”
她就知道!
剑尊的招式早就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他只是最基本的一刺,却好似有万千剑影随着他的动作一同袭来。
林清感觉到一瞬间的眼花,整个人好似有那么一瞬陷入一片白色的世界,却在眨眼之间,又碎开了。
她似乎在郑承的剑中看到一点奇怪的东西,若有似无,如同电流一般,直直钻进她的脑袋里,让她好像明白了什么。1
她的剑也没有出鞘,长剑带着剑鞘出现在她的手中,同样一剑刺出,好似带着那股刚刚领悟的东西,对上郑承的剑。
只听砰的一声,巨大的冲击力让她一连后退几步方才停下。
再一看郑承,竟也挪了位置。
他很诧异,但更多的是赞许,“我不过随手一剑,你却能在我的剑势中立即体会到我的势,借此反弹于我,不错,是个绝好的苗子。”
随即他又不满的嘟囔道:“诸葛绪怎么这么好的运气,竟收了这样好的徒弟,明明他的功夫比我还要差上几分。”
林清:“……”她什么都没听见。
她微笑着扭头看向孟杰,就见孟杰张大了嘴巴,正呆愣愣的看着她,她那句工作可否顺利的问话成功被压了下去。
孟杰强迫自己把嘴合上,“头儿,我走这一路,就没见过谁能活着接下郑前辈一招的,头儿是第一个。”
郑承不满的对着孟杰后脑就是一巴掌,“什么前不前辈的,叫爹!”
这回轮到林清瞪大了眼睛,好家伙,她让孟杰去执行任务,结果这是把郑巧儿追到手了?!
孟杰嘿嘿一笑,“等年后就打算成婚了,到时请您这个大媒人过来吃酒。”
林清干过的活儿不少,这当媒人还是头一回,当即笑道:“成啊,到时我可要朱师傅亲手酿的桃花酒。”
孟杰一张脸涨得通红,连忙应下,回头再看郑巧儿,就见郑巧儿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林清。
“少爷,巧儿把人给您绑回来了!”郑巧儿说完就愣住了,看着车上断掉的绳子。
郑承一看闺女这样,莫名打了个哆嗦,麻溜回到车上,将绳子重新往身上裹,还让孟杰帮忙。
两人手忙脚乱的把绳子重新绑好,郑巧儿才算喜笑颜开,把亲爹推给林清,“少爷您看,好好的,你想用来干什么,都听您的。”
第164章 第 164 章 科举疑云
第164章
郑承求助的看向林清, 女儿有点直,只希望林清手下留情,在女儿面前给他这位老父亲留点面子。
林清:“……”
成吧。
她挂起堪称标准的微笑,“我天禄司有一职位名叫乾禄使, 专门为各路奇人异士所设, 平时不受天禄司管辖, 并且可以得到每月纹银五两的月俸,只有三个条件。”
“每年完成三件任务;在不违背您本心的情况下, 配合天禄卫执行任务;若天禄司遇到生死存亡, 必出手相助。”
江湖人也是需要吃饭的,正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五两银子,够一位江湖人带着一家老小平安度过一个月了。
郑承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他虽然已有剑尊的名头,但实际上他很穷, 他闲云野鹤惯了, 受不得管教, 入不了门派势力, 平时也就靠给朝廷抓抓通缉犯赚点外快。
钱虽然不少,可要养一柄剑, 那也是真的费钱。
要养护一柄好剑,需要用最柔软的布料去擦拭,用上好的拭剑粉去盘剑, 用粗细适中的磨石去打磨, 还有用专门调试的剑油反复涂抹润剑。
每一个步骤,那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郑承心动了,可还是有点犹豫。
林清眼睛转了转, 叹气道:“您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了,刚听说孟杰和郑姑娘年后就成婚了,这婚后的柴米油盐可都是要钱的,若再有个小外孙,那吃的用的只怕要再翻一番了。”
这话可谓是直接戳到了郑承的心底,女儿失踪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的苦,不能再让孙辈跟着吃苦了!
他仿佛看到一个奶胖奶胖的小娃娃穿着红肚兜隔空管他叫外公,一颗心都要化了。
“好。”他恍恍惚惚的就应了。
林清很满意,估计郑承都不知道自己在江湖上有多重的地位,能淘到这么位大佬,也算意外之喜。
她带着人迅速赶往营所,将郑承一应手续办妥,把一块代表身份的令牌交给他,顺便拨了套房子给他们父女,又让孟杰带些人手回去将房子收拾一番,添上家具,今夜就能住人。
待安排完郑承后,行刑的其他人也到了,有负责验尸的仵作,有负责监刑宣旨的太监,甚至还有个太医。
这些人年岁最小的也有三十几岁,最大的已是一头白发,一行七八个人,纷纷拱手向林清行礼。
林清一一笑着回礼。
这一行人又隐隐以那宣旨的太监为首,太监姓马,正是里面年岁最大的一个,身着朱紫色宦官服,手持拂尘,上前一步,再次鞠躬,笑容满面,“叨扰伯爷了。”
林清笑道:“马公公客气了,药可准备好了?”
马太监看向太医,太医立即上前,从药箱里取出一包药交给林清。
林清接过药,亲自混入酒壶中摇匀,交给一边的周虎,剩下的事情也就不用她管了。
马太监再次行礼告退,带着众人跟随周虎进入司狱。
林清在司狱门口寻了块能见阳光的地儿默默等着。
不消片刻,里面的人还没出来,不远处却传来脚步声,林清扭头一看,就见李明霄换上常服正往这边来,后边跟的人仍旧吴德海和杨昭。
林清挑了挑眉,“陛下怎没告诉我要过来?”
李明霄走到她身边,抬头望着天上渐渐西落的太阳,“原本不想来,可好歹也是朕的亲皇叔,便送他最后一程吧。”
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一刻钟后,那些人从牢里出来,跟在最后的两名天禄卫抬着担架,面放着康王李元海的尸体,尸体上盖着一张草席。
众人看见皇帝吓了一跳,纷纷跪下行礼。
李明霄挥手免礼,众人方才起身,他看向马太监,“情况如何,说实话。”
马太监顿了顿,“不肯喝,让人灌进去的,不过片刻就毒发了,奴怕有意外又等了会,方才让太医与仵作一同验尸。”
李明霄没有说话,只是将那草席掀开,低头看着那担架上的尸体。
李元海七窍流血,双目紧闭,嘴唇乌黑,的确是中毒死亡的情景。
李明霄静静地看着李元海的尸体,下一刻,他从衣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对着李元海的心口狠狠插了进去。
血液顺着匕首争先恐后的流出来,染红了李元海身上的囚服。
李明霄却不介意,随手接过吴德海递来的帕子,将手一点点擦干净,而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尸体抬走。
众人压根不敢看,只默默将草席盖好,抬着尸体继续往外走,那心口的匕首,无一人敢碰。
林清颇为诧异的看着李明霄,随即又微微一笑,原本她还准备派人盯着李元海的尸体来着,这下不用了。
匕首入心还能活,只能说李元海命大。
她更加惊讶的是李明霄,明明还是那张脸,可总感觉内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我这的饭菜味道一向不错,来都来了,不如过去吃点?”
李明霄笑着应下,“也好,正好换个地方说说话。”
林清将他带到自己屋里,又从朱师傅那要了几个拿手菜,端回屋里,摆了满满一桌。
李明霄让吴德海与杨昭也坐下,四个人凑了一桌。
酒过三巡,吴德海与杨昭也彻底放松下来,吃吃喝喝,好不自在。
李明霄见差不多了,低咳一声,吴德海会意,立即将背在身后的锦盒拿下来交到李明霄手里。
林清的视线也下意识放在那盒子上,就见李明霄从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出来,放在她的面前。
李明霄眉眼含笑,柔声道:“该罚了罚了,你这首功之臣,焉能不赏。”
林清将圣旨展开,圣旨的内容洋洋洒洒几乎写满,有一半是夸她的话,剩下的一半是升她这千户伯成了万户侯,以及给她的种种赏赐。
太多,看不完,但心里已经激动的微微有些颤抖。
她封伯至今才几月,如今却又已被封为侯,这升职的速度从开国至今,翻遍史书也就她一个。
而且,放眼如今朝廷,侯位中食邑最多的也不过两千户,可她被封为昭勇伯时就已经有了三千户食邑,如今成了昭勇侯,食邑直接提到万户,堪比亲王。
这般荣宠,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吴德海笑着起身鞠了一躬,“奴就先恭喜侯爷了。”
林清回神,将人扶起,“吴公公客气了。”
她回头要行礼谢恩,却被李明霄一把扯住胳膊,她疑惑抬头,正对上李明霄的双眸。
林清看见那双眼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自然,来得快,去得也快,好似只是她眼花了一下。
李明霄扶她起来,适时地松开手,稍稍侧过脸看向一边,“你与朕之间何须这些虚礼,你只需记住朕的好,莫要学那些该死之人就是。”
林清本也没打算去推翻朝廷,李明霄当皇帝,对她而言是最好的结果。
四人又待了一会,眼瞧着天快黑透了,李明霄被吴德海催着回宫了。
翌日一早,昭勇伯府的匾额就在一阵阵鞭炮中换成了‘昭勇侯府’,烫金的匾额角落处盖的是皇帝的印信。
锣鼓喧天,赏赐就跟不要钱似的,一箱接着一箱抬进侯府,从金银布匹到珍宝玉器,应有尽有。
街道两边都是看热闹的百姓和各家的下人,他们不断将消息往主子们耳边递,那御赐的匾额,那一箱箱的宝贝,跟流水似的抬进人家里,大家伙羡慕嫉妒的快要疯了。
人群之中,林君柔嫉妒的两眼发红,肩膀快速的抖动着,就是因为林清,她无法参加冬狩,更是因为与许清商有过接触还被刑部捉去问了一日的话。
如今康王府也完了。
林君柔觉得她跟林清简直就是天生犯冲,不行,她一定要想到办法,她一定不能认输!
只是如今大势已去,还需从长计议。
林君柔压下所有恨意,悄悄隐入人群,不见了。
林清压根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今天的昭勇侯府着实有些混乱,尽管已经调了一批天禄卫过来帮忙,但李明霄这次赐下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大大小小的箱笼几乎装满了整个前院。
天禄卫们和侯府的下人忙着搬东西,林文与秋娘负责登记入库,还要备上十几桌酒席,旁人就算不请,这些宣旨的太监和宫人得请,四周的邻居得请。
就连顾春和裴绍光也出来帮忙。
众人忙忙碌碌,反倒是林清这位正主闲暇了下来,她干脆换上平时穿的衣裳,打算从后面溜出去买点酒喝,顺便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从后门往北走,穿过两条巷子,有一条偏街,街道很窄,两边的民居有些老旧,就在这街的街角有间小酒馆。
酒馆不大,摆着三张旧木方桌,老板是位五十来岁的胖妇人,长得慈眉善目的,身上穿着一件粗布棉衣,系着一条旧围裙,看见林清过来,未语先笑,“许久不见客官过来了。”
林清时去年偶然发现的这里,原本是跟隔壁暗位交涉的,结果嗅到了酒馆飘出的酒香,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只不过她很忙,不常来。
“刚忙完,今日家里人多,太烦,来你这躲躲清净。”
第165章 第 165 章 科举疑云
第165章
“想来是你家今日生意好, 这可是好事。”老板娘含笑说着,随后又道:“今日吃什么酒?”
林清坐在临窗的那处桌子前。
老板不知道她的身份,又看她爱穿细棉布做的衣裳,只以为她是哪家铺面的少东家, 有些闲钱。
林清也没辩解过, 偶尔脱去那层身份, 感觉也还不错,“可有什么新酒?”
老板娘道:“也是赶巧, 我最近正在改千日醉的方子, 试着酿了几坛,我尝着味道还不错, 也就是你,换个人我都不卖。”
林清:“成,那就要这新改的千日醉了,先来两壶, 再来一盘卤肉, 一只烧鸡, 再炒个干野菜吧。”
冬日菜少, 除了大户人家有暖房能吃上新鲜的蔬菜,普通百姓吃的, 大多都是菜干和腌菜,地方宽裕的,也会窖藏一些蔬菜。
老板娘手脚利落, 不一会就把酒菜上齐了, 一一摆在桌上。
林清将酒碗倒满,试着抿了一口,辛辣入喉, 好似浑身都暖了不少,她又从那切好的烧鸡里捡了块鸡肉慢悠悠吃着。
街边偶尔有人路过,因为天冷,行色匆匆,但凡事也有例外。
林清刚倒了第二碗酒,就见几人匆匆走进酒馆,坐在她旁边的桌上。
她扭头看了看,是三个年轻人,二十多岁,一个稍胖,另外两个很瘦。
稍胖的那人三角眼,倒钩鼻,一脸凶相,抬手一拍桌面,那桌子都跟着震了两下,“老板娘,先来一坛千日醉,再来几个好菜,快点,别让老子等久了!”
老板娘连忙应承跑去厨房帮忙。
林清扫了一眼那三人,收回视线继续喝酒,不一会,又来了一桌客人,将最后一张桌子也坐满了。
原本寂静的酒馆立即变得热闹起来,大家伙一边喝酒,一边说得唾沫直飞。
半盏茶后,酒馆大门再次进来两虬髯大汉,手持两把厚重的铁刀。
老板娘害怕的上前两步,小心翼翼说道:“两位客人,咱家店小,已经没位了,要不您去别处看看?”
其中一个大汉冷哼一声,“老子今日就想喝你家的千日醉,再说谁说没位置的,那不是有么!”他指了指林清坐的桌子。
林清这实在显眼,靠近窗户,只有她一个,年纪不大,穿着也不显眼,怎么看都带着一股子好欺负的样子。
那大汉走过去,刀往林清跟前一拍,砰的一声,阴笑道:“小子,识相点,就快给爷爷让路。”
林清连个眼神都欠奉,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滚。”
真是喝个酒都不让人消停。
那大汉本以为少年人会被他吓得屁滚尿流,没想到却只给了他一个字,当即气得够呛,虎目一瞪,拳头已然向临清脑袋砸下。
这番变故,大家伙的视线都落在这边,老板娘被吓的抱头尖叫,那三眼角的青年兴致勃勃的看着,好似就在等着林清的脑袋被砸开。
林清放下酒碗,顺手抽起桌上的筷子,往那跟她脸差不多大的拳头上狠狠一抽。
只听咔嚓一声,林清手中的筷子仍旧完好,可那大汉的手已朝诡异的方向扭曲着,手指向下垂落,他抱着好似骨头断成几截的手,倒在地上不断哀嚎着。
“我的手,我的手废了!”
“救命!快救救我!”
……
大家伙的视线落在林清身上,脸色顿时变了又变,老板娘吓得眼泪都出来了,见林清没事,总算松了口气。
另一名大汉与那三角眼青年则狠厉的盯着林清。
那大汉不傻,就林清那一下也看出林清的功夫不错,今日来的不是时候,干脆拖着同伴往酒馆外走。
林清原本不想多管闲事,可这会又忽然想管了,她掂了掂手中的筷子,手腕一翻,筷子好似暗器一般,嗖的一下,擦着那大汉的鼻间插入旁边的墙里。
林清重新端起酒碗,饮下一口,“我说让你们走了?”
那大汉眼皮跳了跳,下意识扭头看了眼三角眼青年。
三角眼青年朝林清拱拱手,“我乃是正街德阳商铺的少掌柜魏亭,恕我眼拙,不知这位公子是哪家的?”
林清知道这个魏亭是在试探她,德阳商会倒是有一个,主家的确是姓魏,哪来的什么德阳商铺,朝堂上也是董太傅那边在罩着。
哦,清楚了,既然是对家的,那就随便欺负了。
林清酒碗放桌上重重一放,抬眸淡淡瞥了那个魏亭一眼,就像是在看一团让人倒胃口的垃圾,“你爷爷。”
魏亭当即脸色一变,怒哼一声,“本公子跟你好好说话,你倒是骂上人了,今日便让这店里的百姓都来评评理,有你这么做事的!”
魏亭一开口,其他人立即站起身纷纷指责林清:
“你这孩子年岁不大,手段倒是一等一得毒辣。”
“对啊,你瞧人家那手断的,这能不能接回去都不一定了。”
“报官!必须要让她坐牢去。”
……
一屋子十来个人不停地指责林清,唯有老板娘想要替林清说话,可刚要开口,就见林清悄悄摇了摇头,只得又把嘴给闭上了。
林清慢悠悠的喝酒吃肉,就听这么他们叫骂,直到声音越来越少,她似笑非笑的扭头看向那些人,“说完了?”
“那行,现在到我说了。”
林清放下酒碗,视线在酒馆里扫了一圈,“这些都是你们德阳商会的人,自然会替你说话。”
这话一出,大家伙脸色齐齐一变,不敢去看林清,魏亭眼里闪过狠辣,“你瞎说什么,我们都是喝酒正好碰见的,大家伙各吃各的,如何能说认识?”
林清瞥了他一眼,“自从走进这里,他们每隔十息左右就要看你一眼,按照你的吩咐行事,最关键的是,你们虽然换了衣裳,但是鞋子没换。”
众人纷纷低头看自己的鞋子,只见黑色的麻布鞋面的角落处印着一个小小的元宝和太阳合并而成的花押,这正是德阳商会的标志。
众人心里猛地跳了跳,看向林清的视线多了些惧怕,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看向他们的主子。
魏亭也没想到林清竟然这么心细,竟这么快就看出了猫腻,心里莫名的也有点慌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小子,劝你别多管闲事!”
林清只是笑了笑,抬步走到魏亭身边,缓缓转了一圈,“你这外衫是阳绫缎所制,大约二两银子一尺,魏家好歹也是德阳商会的主子,他们的少东家不至于穿这么便宜的衣服。”
最关键的是,若魏亭真的是得商会少主,不会不认识她这位朝廷新贵。
她抬眼瞧了瞧魏亭,“怎么,还要我说下去?”
魏亭没想到一个照面就都露馅了,心里更加恐慌害怕,却又多了不服气,他就不信了,他们还什么都没做呢,就真有人将他们全给猜着了,此人必然是在拿气势压他们!
对了,这人年纪不大,怎么可能办事那么老练,必然是看见他们的鞋和衣裳,才猜出一二,但也就那么多了。
他轻蔑的打量了林清一眼,“说啊,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
林清:“外衣虽是阳绫缎,里面的棉衣却只是寻常麻布,穿的也是商会发放的棉鞋,右手指腹处有薄茧。”
她嗤笑道:“这又要冲门面,又要拨算盘,还与酒有关,德阳商会在城南有个酒楼,名叫‘福满香’,因为名声不好,快要做不下去喽,眼下急需翻盘的法子。”
“你们都是哪的人,为的是这千日醉的酒方吧。”林清走到魏亭旁边一人的身边,抬手捏住他的手腕,将他手上一个银戒指褪下来来,稍稍一捻,那戒指前面的有一块突起就被按开了,露出一点白色粉末。
林清捏起一点轻轻嗅了嗅,“这是泻药,来了这么多人,是打算装成喝坏肚子坑配方吧。”
老板娘再好说话,这会也是气红了脸,指着魏亭鼻子骂道:“我说怎么见你有些眼熟,原来你就是上次非要买我家方子的那些人,都说了不卖,你们居然要抢,报官!必须报官!”
魏亭一张脸难堪至极,他本以为对方是故弄玄虚,没想到还真就被对方全都给点出来了,甚至连他的身份和店名都没错一个字。
还有他此行的目的,全特么因为这人砸手里了!
魏亭是真的快要气死了,拿不回酒方,盘不活‘福满香’,少东家只怕真会要了他的命!
怒气上涌,他看向林清的目光染上杀意,抄过那大汉扔在桌上的大刀,朝林清砍下。
林清只是斜了一眼那刀,手已抚上腰间的剑柄。
就在这时,一个盘子忽然从外面飞了进来,正好打在那刀刃上。
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后,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碎瓷落地的声音。
那盘子上所带的力道极大,魏亭拿着刀侧翻倒地,疼的好一会没能爬起来。
林清瞥了瞥地上哎呦直叫的魏亭,又抬眼瞧了瞧门口,只见瑾瑜逆着光,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还有几个完好的盘子,与刚才碎掉的那个一模一样。
林清这回是真愣住了,她掰着手指算了一下,好像瑾瑜被抓进去也没几日吧,这就……出来了?
他恩师那帮子徒弟这么给力的么,这么快就把人给捞出来了?
第166章 第 166 章 科举疑云
第166章
老板娘显然是认识瑾瑜的, 连忙走过去,“瑾瑜先生,您来了,我这出了事, 待会我把酒给您送家里去。”
瑾瑜摇了摇头, 安慰老板娘几句, 而后走到林清面前,“侯爷今日不在府中招待客人, 怎么跑到这来了?”
林清看了看瑾瑜, 又看了看老板娘,她还没说话, 另一边刚爬起来的魏亭却是被这一句话给砸的犹如经历五雷轰顶一般,不敢置信的喊道:“侯……侯爷?!她……她是……”
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侯爷?!”
这怎么可能!
瑾瑜一双美眸在他的脸上经过,不做丝毫停留, 如琴般温润动听的声音多了些许冷意, “陛下亲封昭勇侯, 天禄司副使, 林清。”
“不可能!”魏亭被惊得喊了一声,连退几步, 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双眼呆滞。
德阳商会的其他人全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敢说话。
老板娘也吓坏了, 哆嗦着嘴唇,眼里满是震惊,似乎怎么都没想到林清这样的少年人竟已是侯爷那等大官了。
林清很无语, 打了个呵欠,“他们倒是信你。”
瑾瑜:“我一直住在这条街上,大家街里邻居,自是信得。”
林清指了指魏亭这些人,“他们也是?”
瑾瑜:“德阳商会的少东家很喜欢我的琴,曾受邀去福满香弹过几曲,大人不信,尽管派人去查。”
林清点点头没说话,这么信誓旦旦,的确得派人查查。
瑾瑜:“这些人,侯爷准备怎么做?”
“报给衙门就行了。”她取下自己的腰牌放在柜台上,对老板娘道:“拿这个去吧,省得那些人啰嗦。”
老板娘瑟缩着点头,连忙拿着腰牌去了。
很快,一群衙役就来了,了解完情况将魏亭等人押走了。
这不大的小酒馆总算安静下来。
林清收好腰牌,将打砸东西的钱留下,转身就想走,却又被瑾瑜给叫住了。
瑾瑜道:“侯爷方才闹了这么一出戏,想必用不了多久就有鼻子灵的过来碰运气了,侯爷既然不想回府,不妨去我那坐坐?”
林清盯着瑾瑜看了许久,她突然很好奇,这人究竟要耍什么把戏,“那就叨扰了。”
她跟着瑾瑜走出酒馆,又向前走了一段路,拐进一条小巷子,才算是看见瑾瑜居住的地方。
林清有点不敢置信,实在是这地方真的太小了,一间半的房子,三个人并排都转不开身的院子,就是她以前住的院子都比这大上不少。
瑾瑜待她进来,将门关上,将人引进屋子里,边走边道:“大人不要那副眼神,我以前只是个五品博士,月俸二十两,我恩师一生清贫,只有一女,已出嫁多年,如今师娘一人过活,我自然要奉养她终老。”
这时候的人讲究师徒如父子,就好比林清也得给诸葛绪养老送终一样,所以也能理解瑾瑜的做法。
林清打量了下这间屋子,只有一大间,被一扇半旧的屏风隔成两个区域,屏风上只画着几株苍翠的绿竹。
外间靠窗的位置放着琴案,角落处是书桌,旁边还放着一个不算大的书架,里间则是瑾瑜睡觉的床铺,棉被整齐的叠在一侧,上面还有一套雪白的里衣和亵裤。
林清:“……”
真看不出来,瑾瑜那么正经的一个人,竟然这么……奔放。
瑾瑜顺着林清的目光看见床上的东西,原本还淡定出尘的脸瞬间红了个彻底,慌乱的将床上的衣裤收起,团一团塞进角落的一个小筐里,以手掩唇咳嗽几声,“我本打算换洗,没想到会来客人。”
“是我唐突了。”林清也还怪不好意思的,扭头要出去,忽然停下脚步。
等等……
林清狐疑的看着他,“你刚刚说……以前?”
瑾瑜很淡定,好像就再说一会吃什么似的,“我被免职了,毕竟我的身世敏感,又或多或少的参与那件事里,只免职没定罪,于我而言已是极好了。”
他走出房门,去隔壁的厨房烧水。
林清跟在后面,倚靠在门边上看着他忙活,那双弹琴写字的手,熟练的将柴火放进灶里。
瑾瑜一边忙着,一边说道:“我昨日就从司狱被提到了刑部大牢,今日早上被放出来的,我以为你知道。”
林清当然知道,她不点头,刑部压根就带不走人。
她只是没想到刑部连样子都不做,这么快就把人给放出来了,想来这里面也有李明霄的手笔,算是给万家留下这么一点慰藉?
“你找我来,究竟所为何事?”
“我从清商那些人那边得知一个秘密,想要告知侯爷。”瑾瑜手中动作不停,将烧开的热水倒进碗里,放在林清身前。
他天生俊美,又带着一股文人独特的气质,如玉如竹,明明简单的动作,到他手里,愣是多了一股说不出的高雅。
他道:“清商曾说过,有你在,他报仇的几率并不大,他曾几次想杀你,最后却都收手了,他知道他杀不死你。他说若他失败了,叫我投奔你,并且告诉我一个秘密,用这个秘密来交换,你一定会答应。”
“但我不想那么做,将这个秘密告诉你后,我会离开,日后再不入京城。”
林清听他这么说,倒是来了几分兴趣。
瑾瑜:“大人可听过前朝宝藏之事?”
林清点点头,这个她还真听到过,就在北境,当时穆晚唐去那边也为了那什么地图碎片。
瑾瑜:“刹盟一直在寻找这些碎片以及钥匙,清商先一步在一位富商手里找到了钥匙,藏于行宫密室之中,却被天乙上人偷袭取走,如今那钥匙必定就在他手中。”
林清的目光闪了闪,她想到那个从穆晚唐手里拿走的木星星,如今那东西已经在她手里了,许是知道她所为,直至冬狩结束,穆晚唐都没再回侯府,看样子是打算和她撇清关系了。
她疑惑道:“刹盟为何那么在意前朝宝藏?”
瑾瑜:“前朝的九龙玉玺就藏在那宝藏里,谁得到玉玺,谁就是正统,谁就能号令前国旧部复国。”
林清无语,这三国都建立几百年了,谁安生日子过到头了,非得提着脑袋出来跟人谋反,举个国玺真就当自己是太子了?
不过又随之沉重起来,若三国齐心,那的确够不上什么危机,关键是如今三个国家只是面上平静罢了,暗地里却是波谲云诡,都在酝酿战意,便是在李明霄那,她也见过好些边地增兵的折子。
瑾瑜给自己也倒了一碗热水,“清商知道,天乙手里除了钥匙,至少有两块地图碎片,都被他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
语罢他便小口的喝水,不再多说半字。
林清挑了挑眉,这是在赶客了?
成吧,她起身要走,刚到院门边,就听见门外来回的众多脚步声中,有一个停在了瑾瑜门前,接着就响起了阵阵敲门声,门外响起一个妇人的声音,听年岁已经不小了,“瑾瑜啊,这个月房租,你打算什么时候缴?”
“你的事情姐姐都听说了,你若想接着住下也不是不可以,今夜月色不错,不如你去我那,咱们好好聊聊,什么事儿都好说。”
林清没想到这房子居然还是瑾瑜租的,就落魄得挺不可思议的,她下意识看向瑾瑜,瑾瑜仍旧目光淡淡,手中动作丝毫不乱,好似并没有被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影响,可双唇却紧紧抿着,脸色也略显苍白。
难堪,屈辱。
林清将自己带入了一下,有种想要砍人的冲动。
她不是烂好心,但瑾瑜作为与许清商链接的纽带,其实很有用处,若就这么被人糟践了,她会有点麻烦。
想到这林清将门打开,门外的妇人的确已经不年轻了,脸上已经长出了皱纹,但衣服料子却是不错,看见林清的时候还愣了下,随即展开笑颜,“哟,小公子是瑾瑜的朋友吧,我……”
她说不下去了。
林清把玩着手里的腰牌,“说啊,怎么不说了?要本侯怎么样?”
妇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血色褪尽,抖若筛糠,身下一滩可疑的污渍,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林清嫌弃的后退两步,“滚。”
妇人连滚带爬的跑了,生怕慢一步林清会要她的命。
瑾瑜走过来,出尘的脸上总算多了几分难堪,“她平时见面一直喊我先生,跟其他人一样规矩,不敢这么对我。”
林清点头,她懂,不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嘛。
瑾瑜很疑惑,“天禄司没有我的记录吗?”
林清没说话。
有,详细地址都有,但她没来看过,在这件案子之前,一个教书的五品官,尽管有点背景,但还不值得她上心。
她道:“收拾收拾,跟我走吧,侯府那么大,不缺你一口饭吃。”
瑾瑜愣了一下,呆呆的看着她。
林清顿了顿,“不过工钱得商量一下,你也知道我养那么大一个侯府不容易,二十两的工钱那是铁定没有的,顾春一个月才十两银子月俸,他可是特殊人才。”
瑾瑜想了下,道:“我会教书,君子六艺,皆是精通,尤擅琴道,待你有了孩子,我可以教导他们,从开蒙到科考。”
一个老师教会所有科目,能省一大笔银子。
关键是,林清得能生孩子。
但她好像这辈子不太可能会生,不太划算……
不对啊,明明挺高风亮节的一个人物,折腰折的这么快吗?——
作者有话说:岁数大了,实在写不动六千了,先更新一段时间三千字,缓缓。
第167章 第 167 章 科举疑云
第167章
“我得吃饭, 还有师娘要养。”瑾瑜理所当然的回道。
林清看着他忙里忙外的收拾东西,“若没遇见我,你打算怎么办?”
“大概去街头卖艺吧。”瑾瑜的东西着实不少,没拿满一箱子的书, 大半箱子的衣服, 还有一些乱七八糟东西, 以及他那把藏着剑的琴。
这么一堆东西,单靠他们两个铁定是没法拿的, 林清出去弄了辆车回来, 才算是将东西拉到了昭勇侯府,而后让林文给他安排个住处。
之后的事情也就不用她操心了。
接下来的日子林清倒是清闲下来, 每日晨起去司里点个卯,处理处理公务,然后去皇帝那吃吃喝喝睡午觉,下午去侯府跟顾春几个聊聊天说说话, 偶尔听瑾瑜弹弹琴。
过完腊八, 春节也就近了。
林文和秋娘大肆张罗着年货, 一车又一车的东西被运进侯府, 又被分发到各处。
等到年三十的早上,林清坐在书房里翻看账册, 整个人都是懵的,什么叫花钱如流水她是体会到了,那长长的账本里, 每一页都是钱啊, 整座昭勇侯府的吃穿用度,每日的支出都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过年这会就不用说了, 又翻了两倍。
好在李明霄给了她不少铺子田地,要不然真真是坐吃山空了。
林文有些发福,看上去年轻了不少,满脸堆笑,“您是不知,其他官员开府第一年可是难熬,下人铺子都得捋顺,若无家底,开支也必然不足,哪像我们昭勇侯府,陛下恩宠,赏赐那就跟流水儿似的,不但不缺,还很富余呢。”
林清合上账本丢在书桌上,“陛下的好记心里就行了,让下人把嘴都管住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有点数,若犯了忌讳,别怪我手下无情。”
“您放心,奴都嘱咐过了,咱们侯府的下人的嘴严的很,绝不会多嘴。”林文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今儿个下午指挥使那边赴宴,夜里还有宫宴,宫宴之后侯爷还要与陛下小宴,咱们府里的年宴只能提到中午,顾大夫裴公子和瑾瑜先生那边也已经通知了。”
“侯爷可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林清想了想,有林文和秋娘在,侯府的事情基本不用她操心,也着实没有什么好准备的。
她正想说话,就见林文忽然跑出去,不一会端了个托盘回来,上面放着十来个绣着“吉祥”二字的红色荷包。
她拿了一个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金瓜子儿。
林文道:“府中下人的红包奴和秋娘已经都发下去了,但几位公子的红包,秋娘说得您自己发。”
林清点点头表示知道,将红包按数拿起,想了想,又拿起一个塞进怀里。
这时外面看守的天禄卫过来通传,说是顾春他们到了,过来给她拜年的。
林清换到外面待客的房间,不一会顾春、裴绍光和瑾瑜三人就进来了。
三人鱼贯而入,纷纷行礼,拜完年,发完红包,三人坐在椅子上闲聊,忽然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裴绍光的胸口钻了出来,接着是两只前爪,最后整个身子都拱了出来,落在他怀里,竟是一只巴掌大的小猫。
小猫浑身雪白,一双猫眼圆的跟琉璃珠似的,就那么安静的趴在裴绍光怀里。
林清颇为诧异,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裴绍光跟小动物接触,“这是养猫了?”
裴绍光不断地给小猫顺毛,“原是明月姑娘要养的,可她照顾不好,就给我了。”
瑾瑜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热气,“却是如此,那猫很凶。”
“虽是凶了点,但也的确可爱。”顾春露出自己的手,白皙的手背上多了三条抓痕。
林清看向林文,林文忙道:“这猫是明月姑娘从外面捡来的,不太亲人,眼瞧着快要饿死了,正巧让裴公子看见,给救回来了,毕竟是一条性命,明月姑娘就将猫送给了裴公子。”
林清恍然,原是这么回事,“既然如此,那就养着吧。”
反正她养了这么多人,也不差这一只猫。
几人又说了会话,林清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正要起身,就听见外面传来通报声,说是德阳商会的少东家魏均和刘家现任家主刘青过来给她拜年。
听到魏均的名字,瑾瑜的双眉微蹙,“今日过来,只怕不怀好意。”
林清也想到了,德阳商会后面站的是董家,可她与董太傅不太合得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能安好心就怪了,不过刘青会过来,她倒是有些意外。
毕竟北境之时,她可是称呼刘青一声兄长的,总得给点面子不是。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们也不用回避,且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不一会魏均与刘青就被请了进来。
刘青依旧那般清俊儒雅,只是眼下带着一点青色,快走几步,拱手作揖,“伯文见过侯爷!”
林清的视线在他脸上一扫而过,起身相迎,“伯文客气了,许久未见,今日怎有空过来?”
刘青:“近些日子一直在外走商,昨儿夜里才刚刚回来,本想等年后再来拜访,不过魏兄求到我那,只得今日过来,还请侯爷莫要怪罪。”
林清:“伯文这是哪的话,本侯与你相交许久,哪会不知你的性子,既然来了,正巧本侯这里也要开席了,便留下一起喝上几杯,热闹热闹。”
刘青:“侯爷盛邀,伯文自当遵从。”
他招了下手,跟他来的小厮立即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交到刘青手里,刘青将盒盖打开,里面是一个颜色青翠欲滴的玉制匕首,柄部镶嵌着一颗淡蓝色的宝石。
“一点敬意,还望侯爷笑纳。”
林清笑了笑,亲手将盒子接过来放到林文手里。
刘青松了口气,林清此举已经是给足了他的面子,也等于认下北境时那几份情义。
两人说着,已经走入客堂,看见坐在椅子上的顾春三人,林清一一介绍,大家又客气了几句,林清好似这才看见刘青后面跟着的人,讶异道:“这位是?”
刘青也配合着好像刚想起来似的,介绍道:“这位是德阳商会的少东家魏均。”
魏均大约三十来岁,面目带着几分阴柔,眼里透着丝丝缕缕阴戾之气,脸上却挂着笑容,哪怕被晾了这么久,仍旧不见丝毫怒气,躬身行礼,“草民魏均,拜见侯爷。”
林清:“魏公子过来,可是有事?”
魏均:“听说前些日子德阳商会有些不长眼的奴才得罪了侯爷,草民一直在外办事,也是昨儿个夜里才回来,听到这事,气得当场狠狠抽了那几个奴才一顿。”
林清似笑非笑,“魏公子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那些人意图陷害抢夺人家老板的酒方,得罪的是大渊律法,是公道正义,本侯只是见不惯罢了,何来得罪本侯一说,这话若传出去,旁人只怕要说本侯横行霸道,欺压良民了。”
魏均头压得更低了,“草民嘴笨,不是这个意思,还请侯爷恕罪!”
“小事而已,魏公子不必往心里去。”林清指了指空位,“诸位坐着说吧。”
其他人都坐下了,魏均没坐,而是接过身后小厮的盒子,快步走到林清面前,小声道:“草民听闻还没找到送给陛下的贺礼,正好草民这有一样好东西,或许能称大人心意。”
说着他将盒子打开,林清看了一眼,里面一尊翠玉三足鼎。
此鼎造型古朴,玉质温润细腻,鼎身雕满了繁复的纹路,有九天星辰,有人间百兽,很是大气好看。
便是林清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小的玉鼎的确是个好东西。
魏均是个会看眼色的,也不等林清回话,将盖子合上轻轻放在桌上,退回椅子上坐下。
林清只是笑笑,又与几人说了会话,宴席过后,让林文将人送走。
她与顾春三人则将这小鼎从盒子里拿了出来,细细观察。
裴绍光一边撸猫,一边说道:“我总觉得那个魏均似乎不安好心,这个鼎不能送。”
林清也有这感觉,“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鼎似乎不是一个完整的东西。”
不论百兽还是星辰,似乎都在冲着顶部膜拜似的。
瑾瑜道:“这东西应该还有个盖子,想必问题就出现在那上面,所以,若我们按照魏均所说,将这鼎献给皇帝,只要另一人拿出匹配的盖子,到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陛下若不罚侯爷,定会难以服众。”
裴绍光道:“可留下也不妥,若那人见侯爷不将此玉鼎送给皇帝,很可能会选择告发,到时侯爷还是难逃罪责。”
顾春听得两眼懵逼,“不是,等等,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一个鼎,会有这么多说法?上面也没雕龙啊?”
瑾瑜和裴绍光的话全部被噎了回去,默默看着他。
顾春是真不明白,求助的看向林清。
林清耐心的跟他解释:“能令百兽膜拜的的动物不是没有,但能令星辰与百兽一同膜拜的,还能雕刻在盖子上的,十有八九就是龙纹一类的东西。”
除了皇帝,这玩儿意谁碰谁死,就是献给皇帝的礼物带龙纹,那也得皇帝批准,所以对方才将玉鼎与盖分开,想必就是为了能在宫宴上一下将她锤死。
顾春吓了一跳,“那我们不收就是了。”
裴绍光:“东西已经进府,这么敏感的东西,魏均完全可以倒打一耙,他一个商户,死猪不怕开水烫,最后倒霉的还是侯府。”
第168章 第 168 章 科举疑云
第168章
这事儿说白了看得明白就是阳谋, 看不明白就是诡计。
顾春咬了咬牙,“我把东西藏进药箱带出去丢了!”
林清摇了摇头,“东西已经进了侯府,想必四周已经满是董家的眼线了。”
裴绍光想了想, 蹙眉道:“那找个隐蔽的暗格藏起来?”
林清:“你当魏均没长嘴?”
瑾瑜盯着林清看了一会, 见她不急不躁, “侯爷可是已有办法?”
林清笑了,说道:“正巧没合眼的礼物呢, 有人送来岂不是正好, 不送白不送。”
顾春三人看着林清的笑容,同时陷入了沉默。
瑾瑜艰难的开口解释:“侯爷的想法非你我所能及, 必是已经想到了破局的法子。”
林清想要说话解释,但看着顾春和裴绍光神奇而严肃的点头之后,陷入了沉默。
这种对她的迷之自信,好像忽然就跟周虎孟杰之流画上了等号。
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她将东西重新装好, 连盒子都没换, 直接坐马车去她师父家吃了第二顿年宴, 然后才换上昭勇侯那层层叠叠的朝服, 往皇宫去了。
就在她马车后方不到百米处停着一辆外形普通甚至有些破旧的马车。
车夫连着车里面的两人全都是鬼鬼祟祟探头探脑。
带头的是个粘了一圈假胡子的大汉,他狐疑的拍拍车夫的肩膀, “你当真看清了,那个昭勇侯是拿着东西出来的?”
车夫年岁已经不小了,看起来干瘦干瘦的, 立马点头如捣蒜, “我真看清了,她出来的就是亲自抱着那东西,连盒子都没换, 差不了。”
“她进诸葛家的时候两手空空,想必东西一直都在车上,这是看东西好,生怕被人抢了功劳啊。”那大汉鄙夷道:“看着人模人样的,不还是跟亲师父也耍着手段。”
他挥了挥手,“走了,既然人已经进宫了,到那边自有人跟着,用不着我们,回去找少东家领赏吧。”
车夫闻言一喜,赶着马车换了个方向,走了。
他们前脚刚走,一名暗卫便从不起眼的角落走出来,走进诸葛府中,不一会,又一辆马车驶出,前行不远,就见一条小巷,昭勇侯府的马车正安静的停在巷子里。
车门打开,林清抱着盒子从车上下来,钻进了另一辆马车之中。
两辆马车再次驱动,原本那辆朝着既定的路线向皇宫南门行去,林清乘坐的这辆却是朝皇宫甚少启用的西门行去。
马车内,林清闭着眼,一边的暗卫将几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学给了林清。
林清安静的听完,并没有说话,心里却在不断盘算着。
吴王被贬,康王府已废,太后又在皇陵,其他人不足为惧,如今的朝堂已经完全掌握在皇帝手里,只要让皇帝信重,便是前途无限。
按理,这份殊荣应落在董家才是,毕竟董太傅是皇帝的老师,幼年便在身边教导,如今更是朝堂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于情于理,皇帝都该倚重董家。
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份荣光落偏了地儿,到了她林清头上。
她是昭勇伯时,董家还能忍,可她成了万户侯,董家忍不住了。
即便没有德阳商会,也会有什么猫三狗四的算计试探她。
如今她与董太傅的关系,说是势同水火不死不休,也不为过了。
林清想到这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人生还真是惊喜不断啊,去年还没什么交集的人物,如今却已是死敌,权势这东西,当真有趣。
也罢,便看看谁会笑到最后吧。
皇宫四道大门,东边只有重大事务才会开,宫人日常进出皆在北门,官员爱走南门,反倒是西门甚少有人出入。
按理,今日春节夜宴,林清合该与众大臣一样从北门或者南门进出,此时两边已是人山人海,唯独西边的宫门处极为冷清,只有十来名守卫拿着兵器,站的笔直。
林清的马车刚刚靠近,守门的侍卫就露出防备的姿态,武器隐隐对准了马车,待看清了林清的腰牌,这才收了武器,而后面面相觑,实在想不通这个时候,怎么昭勇侯会选择西门进宫。
不过这也不是他们该管的,确认无误,放行就是了。
马车缓缓驶入宫门,直到临近御书房的宫道前才缓缓停下,林清从马车上下来,一抬眼就看见迎过来的吴有福。
吴有福低眉谄笑,“陛下让奴在这候着,说侯爷定会提前过来。”
林清从暗卫手里接过盒子,跟着吴有福往御书房走,听了这话,不禁笑道:“陛下听到消息了?”
吴有福眼观鼻鼻观心,小声回道:“听到了一点风声,可把陛下气坏了,得亏吴公公劝着,又念着侯爷,这才没急着拿人问罪。”
林清听了这话,心里多少也觉得妥帖,“陛下知道本侯冤屈,本侯便已心满意足了。”
说话的功夫,二人已经走进御书房里。
李明霄正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喝茶,奏折散落一地,笔架已经碎成几截,毛笔也坏了不少,还有一滩散开的墨花和两半的砚台。
宫人们正在悄无声息的收拾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林清微微叹息一声,将盒子顺手放在书桌上,“多大的气性,东西都给砸了。”
李明霄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拍,发出砰的一声,宫人们随着他的动作抖了抖,全部惧怕的跪在地上,动都不敢动一下。
“朕从不曾苛待董家,可他们倒好,知道朕看重你,便要下此毒手,争权弄势的手段层出不穷,有用的政见倒是一个没有,改日朕是不是也要把身下这把龙椅让出来,给他们董家人过过瘾?”
林清瞧他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只得安慰道:“董太傅什么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大过年的,跟他置什么气。”
吴德海亲自搬来椅子,正要放在书案对面,就见李明霄悄悄招招手,连忙换了个位置,将椅子放在皇帝的旁边。
林清假装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坐在椅子上,接着道:“董家的势力盘根错节,董太傅往常也惯会装相,在读书人里口碑很是不错,又是陛下恩师,若直接动手,必定会让陛下名声有损。”
而且还要用董家牵制王家,若贸然动了董家,势必会造成朝局失衡,得不偿失。
李明霄道:“你看英国公怎么样?”
林清想了下,英国公府也是老牌的国公府,典型的保皇党,且朝中也有不少陆家子弟为官,品性上大多也还过得去,如今的英国公名叫陆云举,官拜尚书令,也算是大权在握。
不过比起董家,似乎还差了些。
她道:“今日过年,若英国公府能让龙心大悦,得一奖赏,或许能有点门道。”
李明霄赞赏的看着林清,“英国公的三女儿一直对怀王心有恋慕,朕打算赐婚。”
怀王是李明霄的弟弟辈,刚及冠没两年,林清也听过这位的名头,也算是文武双全,只是之前一直在封地来着,李明霄这话,是打算将人拽过来受官了。
林清对此也没话说,怀王的名声不错,也不像李辰瑄那么多花花心思,可以用,好像原著里,这位对李明霄的感情也是不错,哪怕人都不在了,也弄了块无字牌位年年祭奠。
她道:“要动董家,也得先让他的名声打几个折扣才行,今日这事,不正好是个机会。”
李明霄只觉跟林清说了这么会话,心里的气性好像全都散了,舒坦不少,问道:“你有何计划?”
林清的手在盒子上轻轻敲了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给董家架在火上烤一烤。”
李明霄明白过来,心里更是通畅,看林清的眸光里染上笑意,“行,就按你说的做,朕挑几个暗卫跟着你,给你打打下手。”
他将盒子推到一边,笑看着林清,接着说道:“董家的事先放一放,这新年已至,阿清给朕准备了什么合心的礼物?”
林清取出那个绣着“吉祥”二字的红包,抓过李明霄的手,将东西塞在他手里,大气道:“红包一个,想要什么,回头自己买。”
李明霄拿着红包,整个人愣了好一会,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发红包,怪稀奇的,心里亦是说不出的奇怪,酸酸麻麻的。
他将这红到俗气的红包扯开,看着里面的十来个金瓜子儿,陷入了沉默。
这合起来有二两金子吗?确定他看中的东西能买得下来?
他抬手在林清头上轻轻敲了下,“你这确定不是买不着礼物,糊弄朕呢?”
林清:“……”
事情虽然是那么个事情,这么说就不太好了。
她揉了揉压根不疼的脑袋,“这可是我的心意,每一粒金子都是我亲手装的,我还特意给你多装了几个,你这个最多!”
李明霄举起的手又放下了,一脸正经,“既然是最多的一个,朕便收了,你快些去准备吧。”
林清麻溜跑了,连头都没回。
李明霄失笑,吩咐吴德海拿来锦盒,亲自将荷包重新系好放进盒里,“这大过年的,还得收个红包才应景,有那个胆子给朕发红包的,也只有她一个了。”
吴德海低着头,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那位确实胆子够大,可皇帝也就真纵着,但凡换个人,只怕坟头草都得半人高了。
“收好了,若是丢了,提头来见吧。”李明霄站起身,立即有宫人上前为他更衣,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第169章 第 169 章 科举疑云
第169章
皇宫的除夕夜宴是在春华殿进行, 戌时起,亥时毕。能参加的,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朝中重臣。
这会已是酉时中, 众人基本都在春华殿候着, 当然也有不少待不住的, 在外面园子里闲逛,尤以那年轻的男女最多。
林清路过御花园, 耳尖微动, 附近的细微声音悉数被纳入耳中,北边的假山后面有一对, 东边的凉亭后面还有几个。
忽然两阵细微的风声落在她的附近,那声音太轻,好似羽毛缓缓坠地。
林清稍稍侧头,立即看见身后多了两个小太监。
他们低着头, 脚步杂乱, 好似真的不会功夫一般, 但林清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位正是皇家暗卫中的暗七, 前段时间还给她帮过忙来着,另一个她却是第一次见。
暗七手中抱着一个与林清手中极为相似的盒子, 眨眼就跟林清换了过来。
大臣们的贺礼需要经过检验,都存放在春华殿的一间偏殿里,有专人看守, 也有礼单记录, 不过这些难不倒皇家暗卫。
自家人给自家人的东西上添加手脚,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但凡亮一下腰牌, 那些侍卫太监连半个字都不敢说。
林清也不需要吩咐什么,只是手指悄悄动了三下,而后点了下头,两人便明白过来,迅速分开,朝两个方向去了。
三人的速度很快,快到旁人只以为那两个小太监与林清只是顺了下路。
她来到春华殿前,只见此时殿中已经坐了不少人。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大殿中央铺着红毯,直至最前方的台阶上,再前面些就是皇帝的龙椅和雕着龙纹的长桌。
如今宫中除了皇帝,再无第二位主子,所以上方也只有皇帝一人的位置,下方两侧就是各路皇亲和朝中官员了。后面还有一些小桌,专门坐着各家的世子或嫡子一类的人物,再往后才稀稀疏疏的坐着一些女眷。
林清只扫了一圈就收回视线,一个小太监在前面带路。
当她走入殿中,原本嗡嗡作响的谈论声好似有一瞬的卡顿,随即又恢复如初。
林清并不在意,除夕夜宴她并非第一次参加,只是以往她都坐在诸葛绪的后方,但今日她的座位却被挪到了诸葛绪的右手边。
诸葛绪的位置在连相旁边,接着是林清,然后是三省要员,以此类推。
抛除后面各家的年轻子弟,前面这一排就没一个岁数小的,林清坐在这着实显眼。
董太傅看见林清的位置,冷哼一声,不满之意溢于言表,扭过头去,这态度与以往看见林清时一模一样。
左相连杰对林清则是友好的笑了笑,端起茶盏隔空点了点,算作招呼。
林清笑着回了个礼,又对后面的连问之招了招手。
连问之起身作揖,很是敬重,倒是坐在他旁边的连家大公子脸色很是不好,看林清的目光,活脱脱在看一个混蛋。
林清有点迷惑,这什么情况?她与连家大公子素无往来,什么时候把人给得罪了?
她看了眼自家师父,就见诸葛绪低咳一声,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林清:“……”
罢了,瞧她师父这样,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大将军王尚胡须皆白,捋着胡须,双眼微微眯着,“诸葛大人可是收了一个好徒弟啊。”
诸葛绪客气得回道:“小子顽劣,只是运气好些,当不得王大将军夸奖。”
王尚连连摆手,“我家那小子要是有你徒弟一半能力,早就回京封侯拜相了吧。”
王尚的儿子被封为宣威将军,一直在东境那边随军,之前有瑞王压着,没什么出头的机会,如今瑞王一倒,在那边也算得上能说上话的二把手。
诸葛绪只是笑笑,没说话。
王尚那儿子都是五十好几了,孙子都快比林清大一轮了,着实没啥可比性。
不过人家示好,也没有人冷落人家的道理,诸葛绪与王尚说说笑笑,偶尔与连杰说上几句。
林清岁数毕竟在这摆着,也没啥好说的,干脆抓了把瓜子边吃边听热闹。
这时,偏偏有人插嘴进来,“不知昭勇侯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林清顺着声音看去,就见董太傅身后的一位年轻人走了过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随手放在桌上的盒子。
这人鹰眼勾鼻,身材魁梧,看人的目光如鹰隼一般犀利。
林清一眼便认出此人是谁。
董太傅的庶出第十子,母亲是外族舞姬,生来面相有异,三年前一举中第,借着董家的势,如今已是兵部郎中。被董夫人记养在名下,成了董家嫡子,改名董宏鹰。
林清眸光微闪,悠闲的换了个姿势,“这董家还真是好教养,上来连个安都不问,便是问本侯的东西。”
董宏鹰眼里闪过厉色,随即笑着作揖,“是下官失礼,还望侯爷恕罪。”
林清随意挥挥手,好像真不在意一般,“罢了,本侯不至于给一个庶子计较。”
她轻轻敲了敲盒子,“想知道是什么,董大人不妨自己来看。”
“庶出”二字就是董宏鹰的逆鳞,放眼整个大渊,敢踩着他逆鳞还如此悠闲的人几乎没有,董宏鹰作揖的双手紧紧握住,指甲扣进肉里。
可他脸上仍旧挂着真诚的笑意,“侯爷说笑了,下官若真看了,岂非僭越。”
“知道就好。”林清只是淡淡的斜了他一眼,“本侯的东西,自是……秘密。”
董宏鹰双眼微眯,眼神更加锐利,“秘密?皇宫大内,竟然也能允许不清不楚的东西被带进来,林侯爷这般,不怕让诸葛大人为难么?”
林清微微勾唇,手搭在那盒子上,指尖有节奏的敲击着盒盖,“没想到董大人竟这么关心本侯的师父,可惜他老人家已不收徒,要辜负董大人一番心意了。”
董宏鹰被这脑回路惊得有一瞬间的停顿,“下官只是担心陛下安危,不过是问上一嘴,林侯爷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我逼人?”林清凉凉的瞥了他一眼,“董大人倒是说说,本侯逼什么人了,难不成你说本侯师父,本侯还不能还嘴了?那照你的逻辑,本侯要是骂董太傅一句老东西,你若多句嘴,不也是没有道理?”
董宏鹰被林清这副蛮不讲理的样子惊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忆了一下他说过的话,他说诸葛绪什么了?他好像什么都没说吧,反倒是林清好像骂了他爹一句老东西。
他猛地反应过来,暗道不好,扭头去看董太傅,果然见董太傅一张老脸已经彻底黑了。
林清已经坐下,懒洋洋的说道:“本侯只是打个比喻,董太傅这么大岁数了,该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吧?”
董太傅可以装作看不惯林清这等奸佞魅上的劲,但挪到长幼之礼上,他还真不能说什么,更何况旁边还坐着一个虎视眈眈的诸葛绪。
董太傅很快就收敛起怒色,“昭勇侯哪里的话,宏鹰与你年岁相仿,一直有心相交,如今正巧是个机会,想来是宏鹰说话没个深浅,这才叫昭勇侯误会了。”
林清把玩着手里的杯子,“太傅这般说话,倒是让本侯有些胆战心惊了。”
董太傅:“此话怎讲?”
林清不言,只是笑了笑,回头向连问之招了招手,“问之兄,后面可看不清,我这地方大,不如过来坐,顺便说说话。”
连问之愣了愣,看了眼坐在面前的连杰,就见连杰微不可寻的点了下头。
连问之遂起身,移到林清旁边坐下。
这番变动,却是让后面的一直观察这里的官员脸色皆变。
这是宫宴,更是除夕大宴,能坐在面前的那些人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保不准都是来年官场的风向。
连问之这一坐,便代表连家与天禄司的关系可以再进一步,日后两家人若是有什么事,可以互相帮上一把。
王尚倒是无所谓,左右他与诸葛绪的关系也算过得去,但董家人的脸色就不太好了。
董宏鹰被晾在那,咬牙切齿的瞪着林清和连问之,一双鹰眸里已满是犀利的杀意,但他擅忍,从一个舞姬之子爬上嫡子之位,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几乎是眨眼间他就敛去所有情绪,挂上温和的笑意,拱了拱手,若无其事的回到自己的位置。
林清没搭理他,随手抓了把瓜子慢慢吃着,脑子里却在疯狂的运作着。
刚刚董家的面子已经是被她放在脚底下踩了,待明日……不,用不了明日。
她扫了一眼四周窃窃私语的大臣们,要不了两个时辰,天禄司与董家不合的消息就要传遍整个朝堂了。
不过,还不够。
皇帝要灭董家,天禄司与董家就必须是死仇,这样才能安所有人的心。
林清又看了眼手边的盒子。
董太傅那个老变态老奸巨猾,若对他下手,势必会被他察觉,而且这家伙惯会装相,在读书人口中一向名声极好,若处理不好,势必会遭到那些人的口诛笔伐。
第一个被排除掉。
今日董家来人,除了董太傅,就是他的嫡子董宏承与十子董宏鹰了,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嫡孙女。
林清余光瞥了一眼坐在后面那二位正是待嫁之龄的姑娘,最后落在董宏承身上。
第170章 第 170 章 科举疑云
第170章
董家的势力在朝中已是盘根错节, 若想让英国公府取而代之,就必须将董家党羽剪除干净,绝不给其任何复起的机会。
董宏承是董太傅的第三子,也是董夫人生下的第一个儿子, 名副其实的董家嫡子, 如今也已是四十来岁的年纪, 相貌有五分随了董太傅,蓄着短须, 身着淡紫色官袍。
他微闭着眼, 好似对一切都没什么兴趣,就连他的父亲吃瘪, 也没见他跳出来说过半句。
林清垂下头,盯着手里的瓜子,可她记得,董宏鹰出来前, 董宏承曾与他耳语过几句。
都说咬人的狗不叫, 董家几块难啃的骨头, 这是一个, 也是她今日要对付的人。
她忽然感觉到有人触碰了一下她的手指,扭头一看, 就对上连问之关心的眼神。
连问之小声道:“父亲有过交代,侯爷若需问之帮忙,说一声便是。”
“那便谢过连相好意了, 也要谢一谢问之兄弟。”林清客气一句, 随之问道:“你与邱二姑娘的婚事如何?”
连问之:“连家之危已解,邱二姑娘心有所属,问之不愿强人所难, 再者,前些日子长平郡主与文远侯和离,已带着邱二姑娘与吴王一同离京,唯有邱大公子因职务留在京中。”
他微微叹息,“想来于她们而言,京城也是块伤心地吧。”
林清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京里的姑娘也不少,保不准哪日就遇见合意的,实在不行,改日我也给你当当红娘。”
连问之微微一笑,君子如玉,“那就多谢侯爷了。”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皇上驾到”。
林清随着众人起身叩拜。
成排的脚步声不断靠近,直至那截明黄色的衣角从眼前经过,在她的眼前停顿了一瞬,方才继续前行。
皇帝落座,一声威严又熟悉的“诸卿平身”,众人方才纷纷起身站直身体,听皇帝讲话,直到结束,吴德海高喊一声“落座”,众人方才重新坐下。
宴会开始,宫女们鱼贯而入,将一样样珍馐端上每一处桌案,乐师奏响乐曲,舞女们娉婷起舞。
觥筹交错之间,吴有福已拿过礼单,待一曲结束,殿中逐渐安静下来,开始大声唱读。
众臣送礼,分为明暗两种礼单,若觉得贺礼别致能见人的,就会选择明单,会被太监当着大家的面读出名字展示礼品。
暗单便是悄悄送给皇帝的,礼物虽然送了,但面上不做表示,过后皇帝拆不拆,那就是皇帝自己的事情了。
只听吴有福高声唱道:“黎王赠千年珊瑚树一株!”
林清随意拨弄着桌上的菜品,闻言抬头看了眼,只见那珊瑚树色泽鲜艳,形态奇特,好似龙蟠凤舞,愣是将后面的东西衬托成了地里的垃圾。
连问之赞叹道:“此等宝物当真是千金难求。”
林清没做回应,只是嫌弃的拨弄着眼前的菜品,干脆放下筷子,端起酒杯,慢悠悠的喝着酒,视线偶尔飘过黎王后面从始至终空着的座位,又若无其事的收回来与连问之闲聊。
第一阶段的献礼很快就过去了,最让人瞩目的除了黎王送的那株珊瑚树,便只剩下董太傅送的一本前朝古籍。
在场文臣不少,对此又是一阵夸赞,听得董太傅满脸红光,连连摆手。
董太傅和颜悦色的又打发走几个文臣,视线飘向一边如老僧入定般的诸葛绪,“诸葛大人此次莫不是选了暗单,怎都没听见天禄司的献礼?”
诸葛绪笑着回道:“自从上次伤后,我这身子骨就一直不怎么好,赋闲在家,便将昔年书法重新捡起,如今也算颇有成就,此番岁尾献礼,便亲自写了一幅字献给陛下,聊表心意。”
“听闻诸葛大人的书法乃是一绝,改日定要讨教一番。”董太傅话音一转,“如今世道变了,咱们这些老家伙的献礼可没什么看头,陛下年岁尚幼,还得是年轻人想法多,更得陛下喜爱。”
董太傅这话声音不小,他们的位置本就距离龙椅很近,这一番言论也自然落入李明霄耳中。
李明霄面色微沉,握着手中的酒杯紧了紧,重重往桌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太傅这是在怪朕是非不分,偏宠偏信,不敬老臣?”
董太傅沉稳起身,缓缓跪拜,“老臣妄言,还望陛下恕罪!”
他是帝师,皇帝年幼之时便是他在身边教导,多年师生情分,岂是他人能比的。
他董家更是皇帝站稳脚跟的基石,只要他没犯下抄家灭族的大罪,只要皇帝不想留下一个残暴不仁不敬师长的名声,就得敬着他,捧着他。
董太傅有这个自信,礼仪上分毫不差,可头却是抬起,以视君颜。
李明霄眸色深沉,并未去看跪在地上却毫无诚意的董太傅,心中杀意积聚,却又被他悉数按下。
他微微垂眸,视线落在下方正在看戏的林清身上,瞧她那副看戏样子,心里莫名的轻松了片刻,却在下一刻,将旁边的连问之也纳入眼中,原本轻松的心思就多了一丝不舒服。
“昭勇侯,你看呢?”
林清被皇帝这一手弄得有些猝不及防,随即便反应过来,放下酒杯,起身上前一步,道:“禀陛下,董太傅身为臣子,却妄议陛下,实乃大罪,然,董太傅毕竟年事已高,又是帝师,若真罚下,属实不妥。”
她瞟了眼已经董宏承,见他已睁开眼,蹙着眉紧盯着这边的动静。
两人的视线不禁遇上,一少一老,却已经带上针锋相对的气势。
林清接着说道:“不妨以子代父,以子之身,代父受罚,想来也能留下一段佳话。”
董宏承脸色微变,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没想到,一直未曾出面的他还是被林清给注意到了。
他敛去神色,立即上前,恭敬的跪在董太傅身边,“家父老迈,臣愿代父受罚,还望陛下恩准!”
林清撇撇嘴,所以说咬人的狗不叫,她倒是希望董宏承跳出来与董宏鹰那般跟她友好的交流一下,可惜了。
李明霄将林清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唇角多了一丝笑意,“如此,朕也不好拒绝了,那不妨朕就在这段佳话上再添一笔,便罚董卿家去藏书阁里抄写史书吧,待抄好后,就存在阁里吧。”
这可是莫大的殊荣了,原本还等着看热闹的众臣瞬间嫉妒了,皇帝这么一干,哪里是罚啊,明明就是赏啊!
皇帝果然还是尊重师长啊,都这样了,还给董家这么大的好处!
一时间夸赞皇帝的声音不绝于耳,甚至当场有人做起了文章,赞扬陛下尊师重道。
李明霄只是静静听着,视线偶与林清相对,林清稍稍勾唇,相视一笑,一闪即逝,史书可以抄,但能不能存的住,还不是一把火的事情。
董太傅倒是心情不错,起身坐回位置,看来皇帝还是看重董家的,唯有董宏承脸色有些难看,他想的要更多,也更深远,甚至眼里多了一点忧色,悄悄与董宏鹰又说了几句。
董宏鹰立即起身离去,不一会就回来,对他摇了摇头,表示一切都没问题。
董宏承这才松了口气。
不一会,第二批唱礼的单子开始了,董宏承、董宏鹰和林清都在其中,除他们之外,还有三位在朝中为官的权贵子弟。
献礼被太监们一一捧上,依次排开,六个太监,却只有五人捧着大小不一的盒子,最边上的小太监两手空空,都快要急哭了。
岁尾大宴却出现这么个情况,吴有福当即过去低声怒斥:“你怎么回事!”
小太监急道:“公公恕罪,奴实在是没有找到昭勇侯的礼物!”
吴有福一听也是气极,对着小太监的脑袋重重点了几下,“你弄丢谁的不好,竟丢了侯爷的,你……你是要害死我啊!”
小太监不敢说话。
两人明明离得远,可那声音好似长了耳朵一般,竟飘进董宏鹰的耳里,只见他站起身来,骤然发难,“昭勇侯,你为何不将献礼送到偏殿,难道里面装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落在林清与董宏鹰的身上。
诸葛绪最先反应过来,看看林清,又看看皇帝,眸中精光一闪,按耐下来。
连相与王尚对视一眼,都没说话,低头吃菜。
董太傅眸光幽深与董宏承对了对眼神,而后静观事态发展。
倒是只有连问之担忧的看着林清,想要张嘴说话,却被林清悄悄在桌下的手轻轻敲了敲他的手腕。
连问之会意,闭上嘴巴。
林清不疾不徐的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董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本侯怎么听不懂?”
董宏鹰斥道:“依照惯例,献给陛下的礼物必须先送至偏殿接受禁军检验,而后由内侍登记造册,中间不得假以人手,昭勇侯得陛下信重,更应以身作则,按照规矩办事。”
他指着林清手边的锦盒,“可林侯爷倒是不管不顾,直接将献礼带上春华殿,敢问侯爷安的是什么心思!”
林清悠闲的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董大人这话,本侯可是听不明白了,本侯对陛下向来忠心耿耿,能有什么坏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