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第 341 章 龙凤山庄
第341章
林清觉得这本身就很有问题, 毕竟要报仇杀人有钱能做的事情可比没钱要做的多得多。
到底是仇松不取,还是压根取不出来?
她睁开眼看向郑虎他们,那三人像是已经找到了方法,正撕破外衣将布料一层层包裹在脚上。
这天气人都穿的轻薄, 外套一脱, 也就剩里面贴身的里衣, 郑虎见林清没动,不禁催促:“发什么愣呢, 待会你走第一个。”
这是想让她探路呢, 林清心里冷笑,目光染上恰到好处的贪婪, “那待会我走前面,你们可得跟仔细了,若被落下不能怪我。”
这话可是提醒郑虎了,都知道穿过这里就是藏宝处, 他们还有地图在手, 过关就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若真让林清走在前面, 到时她在贪了宝贝……
郑虎眼睛一转,“林大人身娇肉贵, 哪能干这粗活,是我思虑不周了,您还是走后面吧, 弟兄三个护您周全。”
林清扬了扬眉, “一路上都没见你好好说过话,怎么这会到客气上了?”
郑虎那也是能屈能伸的,立马端起一个谄媚的笑脸, “还不是盼大人记得我们三人的好儿,等我们三个无路可去,还望大人在京中谋个差事。”
林清‘勉为其难’的点头,“那成吧。”
郑虎这才舒了口气,给青山一个眼色,自己走到第二位,雷犬第三个,却是没人去管林清跟没跟上。
青山绕开密集的虫群,迈出了第一步,他与雷犬轻功不错,脚上又包了厚厚的棉布,一脚下去没发出一点动静,真静的跟猫一样。
四周的萤火虫群毫无所觉,慢悠悠飞着,看样子是管用了。
三人见状放松了些,而后迈出第二步第三步……
直至十几步都无事发生。
三人慢慢放松下来,青山抬起胳膊擦了下额头的汗水,正要再次迈步,四周的萤火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朝三人围堵而去。
青山体大如牛,却在几息之后成了人干,就跟一开始的麻雀一样,只剩皮肤和骨头。
郑虎和雷犬反应很快,迅速往后跑去,虫群越来越近,眼瞧着就要追上。
郑虎眼里发狠,抬手就要去推雷犬,可雷犬的手却比他还快。
郑虎被推倒在地,眨眼间就被虫群覆盖,这一耽搁,雷犬终是跑出通道,倒在地上,如死狗一样喘着粗气。
林清悠然上前,神奇的打量了一下雷犬,“我还真没想到最后活下来的会是你。”
雷犬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脸色难看,质问道:“这地图有问题?”
林清点了点头。
雷犬这会是彻底明白过来了,却更加觉得不可思议,还真有人敢拿着假地图就闯地宫的,“林大人这一身胆子的确非常人能及。”
林清笑笑,“还得谢谢你们探路,如今我倒是知道这地图哪里有问题了。”
雷犬:“哪有问题?”
“是气味。”林清缓缓说道:“初始无事,证明无声的做法是正确的,但地图上隐瞒了条件,一旦气息过浓同样会被虫群发现。”
她抬手指了指额角,“在虫群围捕之前,青山出汗了。”
雷犬听过,神色多少带了些复杂,“这种时候你竟然还能静下心观察别人!”
林清笑笑,“总不能把我的性命寄托在废物身上。”
雷犬心里生出怒气,“你有办法过去?”
“还真有。”林清说道。
声音可以控制,但人天生就有体味,哪怕用药物暂时隐蔽气味,身上同时也会出现另一股味道,还是会被虫群发现。
于普通人而言自然无解,也怪不得仇松被困在这一步。
但她不一样。
林清左右瞧了瞧,这地方空旷,地面光滑,除了远处那些虫子,就只有右边有个小小的水潭。
虽说少了点,但是够用了。
林清从暗袋里取出三个油纸包小心拆开,将里面的粉末全部倒进去。
这些也是蛊虫,平时小的跟面粒似的,可一旦泡在水中就能立马活过来,浑身剧毒,沾者即死。
别看只有三包,却在入水后越长越大,潭水足有丈余宽度,愣是被这密密麻麻的蛊虫覆盖了一层。
雷犬缓过劲来,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虫子,头皮一阵发麻,“你居然放蛊,还嫌这里的虫子不够多吗!”
林清白了他一眼,又取出一瓶药丸子一一碾碎,掺水混泥,在水潭附近的地面上覆盖了厚厚一层。
眼见差不多了,她将那三张包裹蛊虫的油纸随意团了几下,在水里沾了沾,而后丢进了萤火虫群。
水里的蛊虫仿佛找到了目标,成群的从水里爬出,经过药粉泥铺过的路面,涌向萤火虫群。
蛊虫习性各不相同,少部分可以群居,大部分则是同一批活下来的蛊虫才能放到一起。
若将两批蛊虫放在一起,那便是水火相遇,非得杀到一方灭种不可。
当林清放下的蛊虫撞入萤火虫群,两方顿时纠缠在一起,不断相互撞击撕咬。
虫子之间的争斗声音并不大,甚至比起对付人类,进攻的方法也愈发笨拙,就像浪潮一般,你覆盖我,我再将你压下,循环往复。
雷犬看的目瞪口呆,“这……居然还能这样?!”
林清抚着剑柄,紧紧盯着通道里的动静,“两蛊相遇,总得厮杀出一个蛊王才行。”
雷犬看着通道内的郑虎等人的尸体,埋怨道:“为何你之前不拿出来?”
林清道:“杀不干净。”
那些萤火虫群都不知道在这里繁殖了几代,单靠她手中的蛊虫数量能杀干净就怪了。
不过刚刚看那些虫群吞噬血肉的样子,想必也不会放过这些虫子,当沾有药粉的虫群被吞噬干净,这些萤火虫群要么被毒死,要么暂时丧失感知。
果不其然,蛊虫被源源不断飞来的萤火虫消耗,直至最后一只蛊虫死亡。
此时那里的虫子几乎堆成了山包一般,萤火虫群损失过半,其他地方的虫群稀稀疏疏,尽管还能飞着,却大多也是摇摇晃晃,尾部光芒晦暗,如同醉酒一般。
林清知道时候到了,抬步走进通道,一路畅通无阻,直至通道尽头。
这一关总算破了。
通道尽头是一扇石门,门上雕龙画凤,却开着一道缝隙。
林清触碰石门的手微微一顿,却在下一刻,被跟过来的雷龙推开。
石门之后是一处极为宽阔的石室。
一箱箱的金子,堆到冒头的珠宝,随处可见的古玩名画……
雷犬被晃得一时间没能睁开眼,好不容易适应了,整个人如同失魂一般,低声喃喃:“金子……好多金子,我发达了!”
他喜极而泣,如失心疯一般扑向最近的箱子,左手抓起一把金条,右手抓起一把珍珠玉石。
雷犬从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手感竟然如此滑嫩,他仿佛看见了权力和女人在向他招手。
随即眼里闪过杀意,这些东西必须全是他的才行!
雷犬冷静的放下所有东西,站起身,声音却满是和善,“林大人,不如这里的东西咱们一人一半,如何?”
林清站在石门前方,笑眯眯点头,“好啊。”
雷犬放下金子,抬步走向林清,手握在刀柄上,“我知道一条小路很是隐蔽,咱们悄悄将东西运出去,我跟你回京城,如何?”
林清仍旧同意,“好啊。”
三步之遥,雷犬骤然发难。
但林清的剑更快,只好似一道银光闪过,下一瞬雷犬的脑袋飞到了半空,又快速坠落,正好掉在一箱金子上。
雷犬看着近在咫尺的黄金,嘴巴微张。
林清提着剑,剑尖滴血,直到雷犬的头前,“没有你们探路,我就只能自己冒险了,还不知要被那些虫子弄得多狼狈。”
这是事实,如果没有郑虎他们试路,她就只能自己一点点试探,需要的时间更多,也更加危险。
她勾起唇,精致的眉眼满是和善,“虽是敌人,但好歹也算帮我一把,我这人不喜欢欠人人情,所以你既然喜欢,那就留下吧。”
雷犬死不瞑目。
林清将剑收回剑鞘,没看这满室金银,径自顺着留出的道路穿过。
外面的这些虽然值钱,却也大多都是俗物,真正值钱的东西可不会这么摆着。
果不其然,里面还有一道隐藏的小门,门后是一条不算长的走廊,走到头还连着一间不大的石室。
与外面不同,这里靠南面的墙壁堆着三口大木箱,对面则是放着一张桌案,上面摆着三个锦盒。
林清随意掀开其中一口箱盖,里面全是大小不一的盒子,打开几个,装的皆是江湖上极为稀有的药物,有市无价的那种。
她的视线又随之放在那书案上,打开了中央的盒子。
四方的盒子里面却是空的,只有一封没有封漆的信封。
林清微微蹙眉,将那信封拆开,从里面取出两张纸来,下一瞬整个人犹如雷击,彻底愣住了。
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若一一读过根本读不出到底写的是什么,可若按照天禄司暗部的秘语来看,便能通顺了。
——出门密道在西南侧。前往神霄宫的密道不实,内有致命机关。蛊墓虫体有异,我仔细探查,发现十年前慕氏曾购置大量火药,暂不知埋藏位置。
纸张左下角署名的位置写着‘周福生’三个字。
第342章 第 342 章 龙凤山庄
第342章
实际上暗部的密语并非一成不变, 而是为了避免泄露无规则变换的,有时可能一两个月要换,有时可能一两年才换一次。
但周福生作为炼人雨存活的时间已近十年,密语早已换过多次, 新的密语他自然不知, 所以这封信也是用他那时所知道的方法写下的。
除了林清和当年的那批暗卫, 其他人看不懂。
从方兰芯那里她知道周福生来过南境,甚至寻找过神霄宫, 可他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林清压下心中疑惑, 看向第二张纸,这是一张简易的地图, 简易的线条勾勒出地宫雏形以及地面的情况。
这处地宫其实很大,长长的廊道浪费了很多时间,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宫室,但大多空置。
还真是不看不知道, 整座地宫从山庄东侧山洞进入, 直至山庄南侧废院地下, 又延伸到后方的山腹之中, 几乎掏空了半座山峰。
这么大的工程,若非慕氏与神霄宫联手, 还真不一定能干出来。
林清仔细研究地图,却在蛊墓那又是一顿。
蛊墓临近山峰外侧,紧挨着的便是天华峰, 其中一道弯弯曲曲的线条顺着蛊墓顶部连通, 接着标注洞|穴二字。
地宫要打通风口,若蛊墓某个通风口意外与某处洞穴相连,若那洞穴中存放着大量火药, 那么味道极有可能会顺着通风口流进地宫。
林清呼吸微滞,一个个线索在她的脑子里飞速运转。
慕氏曾藏起一大批火药,根据地宫和地图所见,火药所藏位置极有可能是在天华山中。
如今龙凤山庄被姬蝉和金使掌控,英雄会不能取消,而会场被定在天华峰顶……
林清一颗心猛地悬了起来,一种可能骤然出现在她的脑子里,她扭身就往出去的密道冲去。
她想不通,江湖势力纷杂,哪怕将这些人全部炸死又能如何?
目的呢?
即便姬蝉能将这些人全部弄死,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将三国的江湖势力全部推倒。
如果真是这样,对三国而言,只会将账都算在前朝余孽头上。
这对姬蝉而言完全没有任何利益!
林清按照信件打开机关,后面是一条斜着向上的通道,空气中弥漫着潮气,阳光从上方洒下,却不见多少热意。
地宫里看不见阳光,不知不觉间竟在下面待了一个晚上,如今已是早上。
今天便是英雄会召开的日子……
林清借力跃起,不过片刻就已走出密道,外面是一处茂密的树林,稍稍辨认了一下天华峰的方向,再次借力跃起,不断在林间穿梭,如风如影。
她眉头紧锁,心跳如鼓,恨不能一下飞上天华峰,但大脑却又被理智占据,继续思索着刚刚的问题。
如果她将自己换到姬蝉的位置,将所有人全部弄死,会对复国有何好处呢?
不论那些前朝余孽承不承认,其实前朝的势力已经很微弱了,除非找到前朝宝藏,否则若要复国,唯有三国战乱,彼此削弱实力,方才有机会打着正统旗号趁乱而起。
若要从这所谓的英雄会影响到三国动兵,唯有……栽赃嫁祸。
不是所有人都得死,还有活口,比如她。
有谁能比她这个大渊皇帝的心腹更有分量的,起兵的借口不就正好递到盛国手中了!
虽说只是推测,但好歹也有了方向,可她的脸色更加难看,轻功速度更快。
另一边,太阳升起之时,众人已经陆陆续续前往天华峰。
七星门与明心阁左右相邻,左剑鸣靠近司徒越,瞥了眼他眼底的青色,“一夜没休息?”
司徒越揉了揉眉心,低声道:“找了一夜,连根毛都没找到,想来人已经不在山庄里了。”
左剑鸣安慰道:“没在这边,十有八九就在山上了,我昨日特意留下几个人在那搜索,想来应该快有消息了。”
司徒越却更担心了,“她还没回来。”
她指的自然就是林清。
左剑鸣叹了口气,脸上也多了些担忧,“下面不平静,她手里的东西又是假的,可能得多费些时间。”
司徒越听了这话,微微垂头,心里更加低落,说到底他岁数比人家还要大上几岁,却愣是什么忙都帮不上,简直无用至极!
左剑鸣很是无奈,有心想安慰几句,却愣是没找到开口的地方。
别说司徒越了,就是他跟林清比,都觉得这些年白活了,脑子脑子跟不上,武功武功跟不上。
左剑鸣感觉他好像也有点难受了。
就在这时,一名七星门弟子跑了过来对他耳语几句,而后又快速离开了。
左剑鸣眉间的忧虑总算散去几分,悄悄拍了拍司徒越的肩膀,小声道:“都找到了,被丢在天华峰下的山洞里,看样子是今天早上被丢过去的,已经让人往山下带了。”
既然是用丢的,也就代表已经没用了。
司徒越握在剑柄的手紧了又紧,轻叹一声,“找到就好。”
好在林清交代的任务他们完成了。
两人没再说话,沉默的蹬着台阶,总算在照样高升之时到了地方。
一般江湖势力举办大会也就是两个阶段,先是大家坐在一起说说近况,是否需要讨伐魔教。
下一步便是比武,也是重中之重,待角逐出前几名,发完奖励,让大家伙知道谁家实力更强,一切也就结束了。
虽说是神霄宫举办的英雄会,但大体流程应该是一样的,所以峰顶处最显眼的便是一个超大的比武台,中央铺着一块圆形毯子,上面用红色绣出一个大大的武字,两侧则摆放着兵器架。
台下则摆着十几把椅子,在两侧一字摆开。
大大小小上百个门派,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坐下的,大多数人都得站着参加,直到结束。
甚至能站立的前后位置也有讲究,名头大的在前,没名没分的就只能往后站,散人还得再往后。
虽然时间尚早,但这里已是人山人海,前头坐下的位置有大半已经坐上人了。
忘忧城的宁三,刹盟的姬蝉、无情山庄的冷一沉、神鹰宫的鹰易……
还有狂浪阁、水云斋、百里山庄等等。
便是出事的青雷剑派、烈阳门、天海派也都重新选出一人顶上。
司徒越和左剑鸣默默走到自己的位置,只是还没坐下,对面的鹰易就开口了,“司徒少阁主和左掌门最近似乎很忙碌啊。”
他瞄了眼两人背后数量稀少的弟子,“总不会是主子吝啬,下边就找不出好资质的年轻人吧?”
司徒越本就心情不好,听了这话更是怒意升腾,却被肩膀上的手臂按了下去。
他扭头一看,正对上左剑鸣笑呵呵的目光。
左剑鸣捋了捋胡须,“鹰宫主这话我就不敢苟同了,咱们江湖人可不幸朝廷里的那一套啊,否则他日遭了难,保不准就是第二个慕氏。”
鹰易当即怒火升腾,满是嘲讽的笑容染上阴森寒意,“左掌门说话可得注意,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这人只要行得正坐得直,自有正气护体,魑魅魍魉近不得身。”左剑鸣的声音不慌不忙,温和有力,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顿时让许多人升起好感。
左剑鸣呵呵一笑,“但若是缺德事做多了,保不准哪日要被雷劈的。”
鹰易算是听出来了,这老家伙变个法的骂他缺德事干多了遭雷劈!
他心中大怒,猛地站起身来,却被旁边的宁三给拦住了。
宁三劝道:“神宫使者快到了。”
鹰易终究是不敢得罪那位,冷哼一声坐回椅子上。
半刻钟后,人群分开,一群女子身着薄纱,手持花篮,从远处走来,每两步就要从篮里抓起花瓣扬起。
粉红的花瓣自半空缓缓飘落,浓郁的花香几乎扩散半个会场,后方四名红衣青年抬着一顶满是纱幔的轿子徐徐前行。
轿辇直到比武台前方才停下,众掌门已经起身,恭敬行礼,齐声道:“恭迎圣使!”
纱幔被丫鬟撩开,一女子身着白衣华服,从轿中走下。
她肌肤莹白,脸蛋丰满,明明气质高贵,却偏偏生了一双泪眼。
她是金使,是方兰芯,是背叛者。
可那又如何呢。
她笑着朝众人抬了抬手示意免礼,而后漫步到左侧最前方的椅子上,却发现这里已经坐人了。
孟杰端着茶杯,抬眼瞧了瞧她,“劳驾让让,挡光了。”
方兰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其他掌门已经回到各自的位置前站好,彼此面面相觑,但也说不出什么,毕竟一个是神霄宫的金使,一个是剑尊女婿,都惹不起。
方兰芯本想直接翻脸,可心思一转,脸上流露出愉悦的笑容,在第二把椅子上坐下了,“剑尊与我宫神主曾有些交情,不知一切可好?”
孟杰一想到这人干的事情,心里也是有口恶气,自然没什么好语气,“能吃能睡,再活个百八十年没什么问题。”
他看了看四周,“不是说来了两位使者吗,那位木使呢?”
“他有事,晚些到。”方兰芯漫不经心的回了句,语罢看向坐在另一侧姬蝉,稍稍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姬蝉轻笑,只是笑声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宁三小心翼翼的走过来,低眉顺眼,“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可要开始了?”
“那就开始吧。”方兰芯起身缓步走到台上,姬蝉与宁三作为陪衬跟在后面。
她没有多用力,可声音却准确无误的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本座不喜多言,那便祝各位到下边时能少走弯路吧。”
没有所谓的开场话语,没有关于比武后的奖赏,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远处黑压压的一群脑袋不知所措。
近处的两排椅子也全然懵了,一时不知道什么情况。
一阵轻风刮过,卷起几枚落叶飞向远处,什么都没有发生。
台上的三人却是脸色微变,猛地看向前方,就见人群之后,林清漫步而来,手里拎着一个脑袋,鲜血顺着断口滴落,在铺满花瓣的地面染上一道不怎么均匀的红线。
林清将脑袋甩到台上,“你们等的是他吗。”
第343章 第 343 章 龙凤山庄
第343章
林清在在赶往天华峰时想了很多。
玄天坊坊主吕康曾说他给姬蝉送了一批人, 姬蝉既然要炸山,极有可能利用这批人将火药挪走,埋在天华峰会场之下,然后将引线留在隐蔽而安全的位置, 方便点燃。
好在她手里有周福生留下的地图, 按照所示, 天华峰顶其实高耸狭小,并不能站下几个人, 所以真正举办英雄大会的地方是在峰下的一大块平地上。
因为距离峰顶不过数丈高度, 也算是一览众山小了。
在山峰的背面则有一条极深的裂缝,顺着裂缝往里, 就能抵达空地靠前的位置。
按照以往来看,正是比武台的位置。
如果姬蝉和那位金使要引爆火药,必然得给自己人留一个安全的地方,如此一看, 倒是正好。
当她深入裂缝的时候, 就见一青年穿着木使的衣服, 手里拿着火折子, 那火光极亮,距离引线不足半寸。
幸好赶上了!
林清斩灭火苗, 又一剑砍了假木使的脑袋。
真的她都不怕,更何况一个假的。
假木使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神情定格在茫然上, 再无变动。
林清毁掉引线, 拎着假木使的脑袋绕到了前面,丢到了台上。
在场不少人都认识林清,他们震惊的看着死而复生的林帮主, 又看看台上那颗血淋淋的脑袋。
有些聪明人渐渐清醒,对眼下的事情有了猜测,不敢置信的目光又落在台上的三人脸上。
宁三吓得一个踉跄,连连后退,求助的看向姬蝉和方兰芯。
但此时没人搭理他。
姬蝉脸色难看,看向林清的目光充斥着杀意。
反倒是方兰芯平静的看着那血淋淋的脑袋,只是眼里的阴沉犹如化为实质,“我早就说过留你不得,可偏偏他们都说留你有用,呵,果然是个祸害。”
“承蒙夸赞,这次侥幸保住性命。”林清稍稍垂眸,左手搭在剑柄上,拇指轻轻摩|挲着,“我这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既然我活了,这笔账就该好好算算了。”
方兰芯仿佛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放声大笑,笑声尖锐暴戾,笑的众人心里发颤,看她的目光也有些害怕。
方兰芯却浑不在乎,“算账不急,我倒是好奇你是如何发现的?”
姬蝉咬着牙,恨不能把方兰芯的嘴堵上,“啰嗦什么,我现在就杀了她!”
语罢已然出掌,却被方兰芯抓住了手腕。
方兰芯斜睨着她,“姬蝉,你莫不是忘了,咱们到底谁才是主子。”
这话算是将姬蝉的脸放在地面踩了,姬蝉脸色铁青,额头青筋紧绷,恨不能将方兰芯直接弄死,但她打不过。
姬蝉喘着粗气,终是退回原位,低声咒骂:“果然是个疯子!”
方兰芯毫不在意,继续看着林清。
林清负手而立,藏在背后的手快速的打了几个手势,既然对方想要知道,那就知道好了,“看见这英雄帖时我便觉得奇怪,神霄宫向来低调,为何一改往日态度非要办这英雄会。”
“我决定过来看看情况,但还没出京就被人盯上,路上不断被金木二使纠缠,好不容易入了南境,却被拦于城门之前,只得上了齐云山,又在山下遇见那些掺了弃血花的茶水。”
林清笑了笑,“是不是很巧。”
坐在前方的数位掌门脸上微变,鹰易想来阻止,但瞥了眼台上的几人,还是忍了下来。
他们知道事情经过,也知道仇松下毒的事情,但中间的小门派和后面的散人却不知道。
他们大多数人都喝过那茶水,许多人脸色大变,有人急迫问道:“那茶有问题?”
“单独来看,茶没问题花也没问题,但慕氏后人为了复仇,在弃血花树上做了手脚,若是服用过花茶,再与蚀月草焚烧后的气味相遇,便会在体内形成剧毒,烈阳门与天海派掌门便是这么死的。”
此话一出场上一时间响起数不清的呕吐声,众人惊惧之余,却又无比愤怒。
以前那个爱说大话的蒋现从后面挤过来,怒道:“林帮主,到底是谁害我们?”
林清取出账本,“弃血花若要起作用,离不开蚀月草辅助,此物稀少,但刹盟近些日子可是特意收了不少,有账目为证。”
话说到这,大家伙儿要是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那脑袋纯粹就是被驴踢了。
他们愤怒的瞪向台上的姬蝉,如果眼光能杀人,姬蝉估计死的连渣都不剩了。
姬蝉这人面上一派端庄高贵,但皮囊里藏得是跋扈和毒辣,她并不在意这些人怎么看她,却恨极了拆穿她把戏的林清。
林清浑不在意,“如果一样是巧合自然不算什么,但样样皆是巧合,那就不是巧合了,叫图谋不轨。”
她看向姬蝉,目光带着几分嘲讽,“仇松对你而言就是随便捡起的玩物,即便你相信弃血花瓣与蚀月草的毒性,可还是担心计划会出现意外。
所以根据仇松提供的线索,夺了当年慕氏藏下的那些炸药,又利用玄天坊坊主送来的人进行搬运隐藏。
而后为了灭口将那些人全部杀死,尸体就藏在天华峰山腹间的山洞之中。”
林清缓步向前,将姬蝉与方兰芯的目光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我在蛊墓时不止嗅到了浓烈的硫磺味,还有强烈的腐臭,我本以为是那些被硫磺熏死的虫尸,但后来一想便知不对。
毕竟人体腐败发出的尸臭可比那些已经成干的虫子要浓烈百倍。
如此浓烈的气味足以说明尸体与之前藏火药的地方相隔不远。”
林清的话条条在理,众人震惊之余心里又气愤不已,那么多人命当真说杀就杀,堂堂神霄宫竟是如同魔教一般!
但还有一些人将重点放在了火药上。
众掌门无不脸色大变,有些人惶恐的搜寻,想要寻找火药踪迹。有些人径自往外跑,生怕慢了得被炸死在这。还有些人则比较沉稳,选择站在林清身后。
鹰易反应最是激烈,他不可思议的瞪着台上的姬蝉,“你当真连我的命都要?”
司徒越轻蔑的瞥了眼鹰易后方的神鹰宫弟子,足有几百人,等同于小半个神鹰宫了,讥讽道:“怎么,你这条好狗没收到主子的消息?”
鹰易脸色青一块白一块的,这话像是刀子,直往他心窝戳。
姬蝉恼怒至极,却又在怒气登顶后归于平静,“欲成大事,牺牲是在所难免的,我们会铭记你的奉献。”
鹰易踉跄着跌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的盯着姬蝉。
其他掌门顾不上鹰易和姬蝉的那点恩怨,纷纷让弟子迅速撤离,速度快的已经跑了。
林清看着姬蝉的表演,挺想为她鼓掌的,戏演的真好,“你对我的利用有二,其一是要我为你找到地宫。其二,当这里的人死亡之后需要一个凶手,我就是你准备的凶手。”
事已至此,姬蝉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心里的后悔几乎化为海浪将她吞没。
她真该先杀了林清!
青雷剑派的杭天衍也在,他早已被吓的脸色煞白,声音发颤,“可姬蝉若要炸死这里所有人需要的火药绝非少数,她哪来的那么多火药?”
他们这么多人,若刹盟购置大量火药,他们不可能听不到消息!
“慕氏在江湖上好歹也是有一定势力的,你们那么大的行动,震荡人家耳聋眼瞎不知道吗。”林清讽刺的瞥了杭天衍一眼,说白了还是他们自己造的孽。
她接着说道:“慕氏孤立无援,所以购置大量火药,大概是想和凶手同归于尽吧,可惜棋差一着,那些火药没能用上,便宜了后来者。”
林清到下面裂缝看过,那包裹火药的油纸与她在蛊墓中拾到的那枚油纸碎片一模一样,而且近来火药发展迅速,十年前与现在的材料配比是有差别的。
杭天衍心虚的撇开眼,嘴唇蠕动,说不出话来。
不只是他,当年为了瓜分慕氏,现场不少人参与其中,纷纷垂下脑袋,不敢去看林清。
“可为什么?”狂浪阁的苍大生上前一步,满是疑惑,“姬盟主为何要这么做?”
问得好!
林清冷下脸,脑海里闪过最近这几年姬蝉造的孽,握住剑柄的手紧了又紧,“因为她是齐国皇室,追其根本,不过是要利用你我之死挑起三国祸乱,借此复国罢了。”
此言一出,犹如水入沸油,众人被冲击的两眼发懵,谁能想到一切的源头竟是在这!
前朝皇室是个什么存在几乎没人不知道,若是被三国皇室知道他们与前朝牵扯,非得把全族骨灰都给扬了!
所有人纷纷后退,恨不能与比武台彻底隔绝。
姬蝉没想到林清真敢把她老底都给扬了,双目杀气仿佛利刃,直逼林清。
林清坦然以对,她就是扬了怎么样,有本事把她的底也给扬了啊。
但她知道姬蝉不会。
若真暴露林清身份,后续谋划必会受损,保不准还得给大渊送去不少助力,给这盘散沙送去主心骨,简直得不偿失。
姬蝉不傻,自然不会那么做,所以她更气了。
杀又杀不死,秘密又不能说,除了气到肺疼,她没有任何办法,如今若想拿下林清,也就只能看旁边的疯女人怎么做了。
姬蝉将卡进手心断裂的指甲拔出来随手丢了,稍稍转头看向方兰芯。
方兰芯直勾勾的盯着林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344章 第 344 章 龙凤山庄
第344章
大家之所以还没动手, 原因也是在方兰芯身上。
神霄宫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是什么态度?
指望方兰芯能得到答案,还不如听林帮主怎么来说。
众人的视线再次集中在林清身上。
林清无奈的摇了摇头,“还能怎么回事, 不过是神霄宫出了叛徒, 被叛教者顶着名头行事罢了。”
林清的话再次如平地惊雷一般, 让所有人震住了。
先是埋下火药,再是叛教徒肆无忌惮……
如今能留下的掌门不少, 大家面面相觑, 被这一个又一个消息惊得脑袋发懵心里发毛。
“若是这么说,那这次的英雄会, 那神霄宫……神霄……”水云斋的掌门脸色发白,后面的话却是说不下去了。
司徒越好心的替他说了下去,“也就是说这次的英雄会我们都被台上这三人给耍了,至于目的, 便是要我们的命。”
他的话像是一个巨大的巴掌, 给在场的每个人都来了一下, 让人羞愤欲死。
小门小派也就罢了, 他们这些名门大派兴师动众,精英弟子尽出, 结果就是被叛教徒和前朝余孽给耍了!
眼下这地方仍有好几千人在,发生的一切势必会被传开,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江湖, 到时弟子们在外行走, 得被嘲笑的头都抬不起来。
水云斋掌门恼羞成怒,“司徒越,你明心阁日后就不在江湖行走了!”
司徒越满脸问号, “您是长辈,我只是把你想说的话补充完整,怎么了?”
水云斋的掌门被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噎了一下,好悬一口气没上来。
苍大生斥道:“行了!大敌当前,你们还有心思窝里斗,让对面看笑话不成!”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对面就三个人,他们足有几千人,就是用人堆都能把人堆死。
所有人亮起兵器,杀气腾腾的看向台上,只等有人带头一声令下。
方兰芯却根本不曾将这些人放在眼里,眸光微抬,像是在看一群上不得台面的蝼蚁,“差不多了吧?”
话音未落,一阵轻风刮过,如同有仙术附体一般,人群一个跟着一个无力栽倒,兵器落地发出淅沥啪啦的动静,如黑色的浪潮一般涌向前方。
众位掌门脸色瞬间大变,想要提气飞走已经来不及了,稀稀落落的趴了一地,没一个能爬起来的。
“可恶,我中毒了!”
“贱人,玩阴的!”
“怎么办,我不想死!”
叫声和骂声连成一片,却又逐渐归于安静,他们努力张着嘴,却连声音都快发不出来了。
姬蝉一张脸也很难看,愤恨的瞪着方兰芯,“你拿了我的蚀月草?!”
方兰芯看着林清同样盘膝坐在地上,右手用剑支撑着,心里那口恶气便散了大半,愉悦的微扬起下巴,“与其浪费在你那小打小闹的谋划上,东西在我书中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这不就是变着法说蠢嘛!
姬蝉恨不能一口咬死方兰芯,不停的喘着粗气,又有几个指甲断在了手心里,鲜血随着手掌落下,她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只有恨意滋长。
方兰芯毫不在意,“即便炸药被你处理掉了,但我早在山顶风口处放了五个青铜大鼎,燃烧大量蚀月草,只可惜这地方风势不好,起效也慢,否则又何至于在此和你废话。”
她仰天而笑,笑声刺耳尖锐,“你输了!”
林清坐在地上,面上平静,眼里却透着寒意,“是啊,玩了半辈子鹰,如今反倒被鹰啄了眼,但凡事也要输个明白,方姑娘可否为我解惑?”
方兰芯微眯着眼,声音轻快而明亮,“好啊,我喜欢看你自尊被碾碎的样子。”
林清问道:“圣物究竟是什么?”
“我并未见过。”方兰芯走下高台,缓步走到林清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世人愚昧,偷盗,谩骂,娼乱,恶逆……”
“这个世界如此肮脏,脏的恨不能让人毁灭一切,唯有圣物才能净化愚昧,唯有圣子才能拯救这个世界。”
方兰芯抬头望着天,狂热又畏惧。
林清觉得这个方兰芯是真的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去掉某些无用的词语之后,将剩下话提炼一下,也就是说那个所谓的圣物大概有某种可以大规模迷惑人群的作用,圣子可以利用圣物打造一个近乎病态的势力。
然后呢,范围多大?
“也就是说你根本从未见过那件圣物。”林清给出一个结论,也不管方兰芯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难看,接着问道:“但你们这次的行动寻找圣物只是捎带,还有别的原因才是……”
她脑子快速的运转着,叛教徒的狂妄她算是见识过了,一般人应该不至于被他们放在眼里,即便将江湖重新洗牌对他们的计划而言也没有任何影响。
若说这些人还算畏惧什么,大概也就是神霄宫了。
林清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你们封锁神霄宫时,有人逃出来了。”
方兰芯身体一僵,看林清的视线多了赞叹和一抹浅显的惊讶,“旁人说我还不信,如今倒是见识过了,我还并未说出什么,你竟然便已经知道了结果。”
“这个灵光的脑子还真是让人舍不得啊。”方兰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不若我亲自将你的脑子挖出来,待风干之后装进铺满鲜花的盒子里,这样便能日日相见了。”
“不急。”林清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好歹等我这口气咽下去,生挖的味道不好。”
方兰芯颔首,“好,依你。”
林清问道:“所以那个人很讲侠义,若用这些人命威胁,你们觉得他一定会跳出来救人?”
方兰芯缓缓摇了摇头,“不,他会混在人群里想方设法的杀了我,所以只要我在这,只要这些人全都死了,后顾之忧自然也就没了,还能施舍某些人一点无所谓的恩情,一举多得。”
“原来如此。”林清微微垂眸,她始终有些东西摸不透,如今有方兰芯的解释一切倒是明朗了。
“行了,既已为你解惑,你也可以当个明白鬼了。”方兰芯随手拾了把剑,“乖,姐姐送你上路。”
司徒越等人呲目欲裂,挣扎着想要往林清身边爬,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方兰芯抬起长剑。
林清看着越来越近的剑尖,忽然开口:“你不觉得奇怪吗?”
方兰芯的剑尖猛地停住,心口忽的一跳。
她确实察觉到了一丝不对,按理早该毒发了,这些人应该七窍流血死亡才是。
即便有些人内力强劲能多撑一会,应该也到时间了才对。
方兰芯突然想到了某一种可能,握剑的手猛地抖了一下。
不,不可能!
然后她看见林清站了起来,没有一丝虚弱的迹象!
林清轻轻拍掉身上的灰尘,“装的可能不太像,姑娘海涵。”
方兰芯有那么一瞬特别想骂脏话,海涵你#@#!
但她忍住了,可心口犹如岩浆喷发,喷的她喉头腥甜,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你做了什么?!”
林清笑笑,“我只是让人将你那五口大鼎的药物换掉了,换成了一些强力麻药。”
语罢就见孟杰带着一众天禄卫从各处走出,后面还拖着一些尸体。
都是方兰芯用来焚烧蚀月草的下属,全死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孟杰身上,满是能活下去的激动和尊敬。
林清固然破解了一切,甚至还诈降了对方一拨,但她太年轻了,不足以让大家安心。
但孟杰不一样,他可是剑尊的代言人,有他在,他们才是真正的找到了主心骨。
更何况孟杰替换了致命的蚀月草,是真的救了他们!
神鹰宫的鹰易,青雷剑派的杭天衍,狂浪阁的苍大生,烈阳门的曹祥,还有数不清的掌门和弟子。
他们看着孟杰,眼里都有了光。
他们看着孟杰一步步走到林清面前,低头弯腰举手抱拳,听见他张嘴禀报说:“主子,都料理干净了。”
主子?
主子!!!
如果说之前对付方兰芯等人像是被雷劈了一般,那么这会,就像是那道雷改变方向,从脚后跟一直窜到了头发丝,岂止是浑身发麻啊,简直要被雷傻了!
孟杰扭过头,视线鄙夷的从这些人脸上扫过,然后继续禀报:“那些鼎也已经毁掉了,蚀月草也已被弟兄们送走。”
林清颔首,随后看向方兰芯,“可惜这地方风势不好,起效也慢,否则又何至于在此和你废话呢,你输了。”
方兰芯脸色难看至极,“卑鄙无耻!”
林清道:“承蒙夸奖,但若是只想说这些,你可以闭嘴了。”
如今优势尽在林清手中,方兰芯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她猛地后退,喊道:“姬蝉,动手!”
可后方没有任何动静。
方兰芯猛地转头,只见台上已经空空如也,宁三和姬蝉都不见了。
他们逃了!
“他们该杀!”方兰芯呲目欲裂,双肩快速抖动,怒火涌上头颅,身体却渐渐无力,内力犹如石沉大海,毫无动静。
林清拔出长剑,“他们会死,但你也活不久。”
方兰芯紧蹙双眉,“你什么意思?”
林清轻笑,“那就不是你该担心的了。”
姬蝉逃走之时,她看见有一道剑影跟了上去。
是剑尊郑承。
这尊大佛总算是到了。
第345章 第 345 章 龙凤山庄
第345章
如今这里除了林清和一众天禄卫, 也就方兰芯还能站着。
但天禄司用的药可不是市面上的便宜货,起效时不但不会引起人的不适,反而还会感到愉悦舒服。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也就晚了。
就如现在的方兰芯一样, 她内力深厚, 药效起作用就比其他人要晚上一些, 这个时间刚好可以利用一下。
有了方兰芯的补充,大部分的线索都连接到了一起, 形成一条如枝丫般的长线。
这些凶手目的各有不同, 却恰好有着某种程度的重合,于是便有了这场满是阴谋的武林盛事。
但仅仅如此吗?
林清觉得方兰芯是有所隐瞒的, 最起码那些叛教徒如此兴师动众应该不仅仅是为了逼出某个人。
但眼下能套出的信息大概也就这么多。
林清慢慢拔出长剑,剑刃擦过鞘,发出悦耳的嗡鸣,而后脚下借力而起, 长剑刺破空气, 如流光一闪, 刺入方兰芯的心口, 直至没入过半。
血液顺着剑刃滴落,方兰芯伸出手缓缓握住胸前的剑刃, 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指节陷入刃内,流出的血液混合, 形成一道细细的血线。
她注视着林清, 双眼满是疯狂和暴戾,却只能不甘又窝囊的倒下,死不瞑目。
林清接过孟杰递来的绢帕, 将刃上的血液一点点擦净,“让弟兄们查清此处所有火药埋藏位置,全部回收。”
孟杰试了下方兰芯的脉搏,确认人已经死透了方才松了口气,起身应下,迈开的脚却又顿了顿,扫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人群,犹豫着问:“这些人怎么安排?”
林清也难得的犹豫了一下,“躺着吧。”
几千人,累死也搬不完啊。
她换了块地方坐着,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左剑鸣和鹰易先坐了起来。
没过一会,第二批掌门也勉强支撑着坐起来,接着是司徒越和冷一沉等人。
约莫间隔半个时辰才又陆陆续续有人动弹。
人手多了,一部分往山下运人,一部分跟着孟杰等人找火药,还有一部分不停找林清说话,有巴结的,有套话的。
林清随意应付着,直到中午,见孟杰忙的差不多了,确无遗漏,也就起身往山下走。
这会药效已散,人们已经都能活动了,下山的人同样很多,到处都是黑压压的脑袋,只不过垂头丧气,谁都笑不出。
这英雄大会折腾了好几个月,前奏轰轰烈烈,却是开始即结束,钱没留住,名没赚到,还险些丢掉性命,要多丧气有多丧气。
不少人直接离开,连山庄都不打算回了。
待到夜里,山庄已经空了大半,剩下的也是打算收拾完东西这几日就离开。
林清又住回了西院,别人能走,她还不行,事情只是告一段落,木使被捉,方兰芯死了,可神霄宫内情况未知,那个圣子也不知去向,还有忘忧城和刹盟……
林清揉了揉眉心,忽然一道剑影从远处奔来,眨眼间就顺着窗户飞进屋里,一阵疾风跟着刮进来,将桌面的纸张刮的满桌都是。
林清淡定的将纸整理好,看向已经落座的剑尊郑承。
他和在给自己倒水,好像很渴的样子,旁边放着宁三的人头。
虽说剑尊的手法极好,切口平整,可也避免不了那血水沾了小半桌面。
林清本想过去的脚步停住了,问道:“姬蝉逃了?”
郑承憋了一会,才垂头丧气的承认,“被人救走了。”
林清想到了刹盟,这是碰巧撞见了?“多少人?”
郑承脑袋都快抬不起来了,“一个人……不,应该是八个。”
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立马辩解:“那人带着面具,手上功夫不如我,但花招倒是不少,一钻进林子里就有八个人往四面八方跑。”
说到这郑承发现他更郁闷了,“我是盯着那人跑的,明明没有错啊,可捉到人的时候发现是个假的。
我又掉头去追别人,八个人,虽然费了点时间,但我全抓到了,可都不是,那人和姬蝉就这么不见了。”
说到这最后他快说不下去了,“这事是我办砸了,要不然你扣我工钱吧。”
林清没忽略掉郑承说到扣工钱时那副肉疼挣扎的表情,嘴角微微抽搐几下。
她真不差那几个钱……
林清回到书案前坐下,顺便摇响了一边的铃铛,叫人过来处理掉宁三的脑袋,道:“那面具人既然肯费这么大力气救人,就代表姬蝉在某些方面还有用处。”
她轻叹一声,“罢了,此事我会再想办法,前辈昼夜赶路想必也累了,不如早做休息,待明日我们去忘忧城看看。”
郑承没急着走,话题一转,说道:“我听孟杰那小子说了,那个金使都说他们想杀的人就在人群里,你怎么把人都给放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不仔细找找?”
林清微微一笑,“他若想解救神霄宫必然会来寻我,即便要急,那也不会是我。”
郑承点头,“你心里有数就行,难得来南境一趟,我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若你有命令交代,直接用暗哨叫我。”
语罢顺着窗户又飞了出去,眨眼就看不见人了,桌面的纸张再一次被轻功带起的疾风挂乱。
林清指着门的手指顿了下,又打算收回来,门却被砰的一声推开了,好些人走了进来。
带头的是孟杰,后面跟着百里山庄的庄主,水云斋掌门,七星门的左剑鸣,明心阁的司徒越,后来面还有些门下弟子,悉数停在外面。
这些都是大渊的势力,但平常都是暗里联系,这么明目张胆找过来定是出事了!
林清立即迎了上去。
果不其然,孟杰满脸沉重,“白日里弟兄们搬火药累着了,我便大家换值守着,方才我去换值,却不见自家弟兄,反而见到几位掌门往北边走,如同失魂一般,我察觉不对,便将人尽量拦下。”
司徒越上前一步,将手里的纸交给林清,“我刚刚正在练功,这张纸突然从远处飞过来,我拿起看了一眼,脑子里便出现幻觉,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遇见孟大人了。”
左剑鸣也将手中的纸交给林清,“我刚刚正在打坐,这张纸被塞进信封中,是门下弟子交给我的,我看后也出现了幻觉。”
其他人纷纷点头,每人手中皆拿着同样的纸张,情况也是类似。
孟杰道:“左掌门功力深厚,还是最先醒来的,若无他帮助,我还真弄不醒其他人。”
林清将纸拿过来一一看过,所有的纸上只有一条或长或短的墨线。
一股古怪的墨香顺着字迹飘入鼻间,头脑随之产生些许恍惚。
她在看信时便已屏住呼吸,却仍旧受到影响,也怪不得其他人毫无防备之下中招。
林清立即将纸弹出,几张纸好似被一股看不见的风推着前行,精准的落在角落处的水盆里,纸张逐渐被水阴湿,墨迹消散,仿佛不曾存在过。
看来纸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墨。
而且北边……
她记得孟杰说将山上运下的火药大半已经浇湿,但数量太多,仍有小半没能料理干净,暂存北苑之中。
林清脸色大变,要糟!
她冲出房间向外奔去,其他人不明所以,却跟在她的后面。
夜黑如墨,月弯如钩,外面的世界却如白日一般热闹,数不清的人手中拿着纸张,跌跌撞撞的往北走。
他们没有交谈,神情木讷,唯有脚步落地时发出一点动静,如幽魂夜游,让人背脊发凉。
林清身后的那些门派弟子仿佛明白过来什么,一个个冲了过去,张开双臂不停地嘶吼着,努力的拦下一个个路过的陌生人。
可效果太过微弱,有人固然能在那吼声中清醒过来,但更多人的仍旧仿佛沉浸在梦中一般。
他们不断前行,推着拦路的救命恩人不断向前。
林清看见一个身着七星门弟子服的姑娘已满面泪水,却仍旧倔强的坚持着,瘦弱的身体被三个成年男人推着向前。
她看见一个壮汉肌肉绷紧,一个人拦下了六个人,却因过度用力口鼻流血。
……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林清的脑子快速思索着,“那些墨迹不是字体,可那些人仍旧往北走,那边定是有什么东西作为标记。”
毁了也好,转移也罢,总之先把眼前困境解除再说其他。
林清飞快说道:“左掌门与孟杰随我走,你们分散各院,务必拖延时间!”
“诺!”几人齐声应下。
然而就在这时,北边猛地响起一声巨响,火光好似一个巨大的球体向外扩张,浓重的烟雾不断上升,形成一道粗重的灰色烟柱。
这让林清刚刚的命令像是笑话。
挑衅?报复?
林清紧紧瞪着那冲天火光,怒火由心底而生,眨眼间便如燎原之火,烧的她两眼发红。
她闭上眼,将怒火悉数压下。
愤怒会令人失控,可这么多人都在等她的命令,若任由愤怒横生,便会死去更多的人。
一阵夜风刮过,夹杂着爆炸后的火药味和焦糊味。
林清猛地睁开眼,今夜北风。
对方的目的不是依靠爆炸伤人,而是烧了这片庄子。
他们要将这些人活活烧死!
第346章 第 346 章 龙凤山庄
第346章
火焰蔓延的速度比预想的还要快, 火光将夜空都映出了红色。
但这并不能影响人们的脚步,他们不断向前,甚至木讷的神情渐渐流露出向往和崇拜,宛若朝圣。
林清咬着牙, 能感受到口腔中的血腥, “你们尽快将人送出山庄, 我一个人过去。”
司徒越急道:“不行,前方凶险, 我陪你同去!”
林清拒绝, “如今时间紧迫,决不能浪费一丝一毫, 那边我一人行动即可,若需人手,我会放出信花。”
孟杰抓住司徒越就走,“大人自有对策, 我们只需听命就是!”
有孟杰的话,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 林清虽然年少, 可她却是诸葛绪的徒弟,是如今天禄司的掌控人。
能做到这个位置的, 不管武功还是谋略,但凡差一点都得被满朝文武给吃的渣子都不剩。
他们听命而去,林清则借力跃上房梁轻踏, 再次纵身向前滑行, 眨眼间便超过多数人。
但前方却有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她还看见了徐天骄等人。
徐天骄和蒋现站在火光前,手里拿着棍棒, 但凡推不开叫不醒的,就是一棍子下去,打头也好,腿也行,再由旁人把人拖走。
不是所有人都看了信,也有一些人还能动弹,可陷入幻觉的人太多了。
他们拼尽全力也只能救下少部分人命,更多的人趁乱前行,直至坠入火光,化为灰烬。
他们双目狰狞发红,明明互不相识,可当看着他们一个个投入火海,心脏和理智仿佛也被火焚烧了一样,只恨不得手里再快一点,再快一点,能多救一个也行。
徐天骄又敲晕了一个,习惯性看向不远处的徐家宝,却发现人不见了。
“我家宝呢!我儿子呢!”徐天骄嘶吼着,搜寻着,却在下一瞬呲目欲裂。
只见徐家宝正被一人拖着往前,人已经被吓傻了。
再往前不远就是大火!
“放手!快放手啊!”
徐天骄惊叫着,可他的速度太慢了,绝望的看着徐家宝距离大火越来越近。
林清也看见了。
她从房顶跃下,指尖一枚铜钱弹出,正好打在那人的睡穴上,而后轻巧落地,将徐家宝这孩子扒下来丢给徐天骄,顺手将那人也推了过去。
而后身形闪烁,在人群中不断游走,每过一人,都精准的用内力定住穴位,几息之后骤然停下,身后的人群也随之停下,如静止一般。
徐天骄抱着亲儿子,整个人虚脱一般坐在地上,“多谢林帮主。”
林清问道:“你们在这可曾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徐天骄被问的一愣,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没见到什么不一样的。”
林清紧蹙双眉,若要控制这么多人能准确往北苑走,必然是有明显的标志才行。
或许是可以覆盖整个山庄的气味,又或许是某样能让所有人看见的东西。
若是气味大到能覆盖整个山庄,哪怕再过微弱也绝逃不过她的鼻子。
可即便这里的气息杂乱,她仍旧能准确的分辨出每一样东西。
林清确定空气里绝没有那种味道。
不是空气那就只能是视觉了,能让所有人看见,位置必然会在高处。
是屋顶?
还是天上?
徐家宝抬起脑袋,顺着林清的视线望向天空。
月弯如钩,星乱如麻。
他眼睛转了转,“王爷爷不是说了,今夜星星不对。”
徐天骄一拍脑袋,“对了,老王头住我隔壁,他功夫不行,却最喜命理一说,夜夜观星,大火烧起之前他还在看星星,跟我们嘀咕今夜的星星不大对。”
林清一愣,星星不对?
她再次抬头望向天空,星辰杂乱无章,虽大多数看不懂,但启明北斗一类还是知道的。
可今日星辰之中就在北斗之南,似乎有那么一小片星辰被重复了。
重复?镜像?
空中有镜子!
林清有一瞬间的惊愣,这般高度,镜子是怎么飞上去的,难道这会已经有了类似气球的东西?
可眼下并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她思索镜子是怎么上天的,如果是利用镜子折射,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林清由衷感谢上辈子的知识救命,如果依靠这辈子,大概短时间内是不会明白折射原理了。
她再次确认空中有问题的那一处星辰,而后从记忆的角落里捡出一些公式,估出另一处镜面的大致范围。
是在往南半里处!
她记得那里有处阁楼,楼高三层,顶部飞檐翘角,适合藏匿。
林清足尖借力,一跃而起,人如流光,眨眼就窜出近百米,而后再次借力,飞身向前,半里距离也不过片刻功夫。
她飞上屋顶,果然看见一面一人多高的镜面,镜前还有一样东西,是一颗蔚蓝如海的宝石,被一根绳子吊着,再由这面镜子折射到空中那面飞上夜空的镜面。
如今来看,吊着众人幻象的东西便是那块蓝色石头了。
所以众人望天不是在朝圣,而是在看这块石头的倒影?
林清若有所思,右手却已握在剑柄上,骤然拔出,迅捷如虎,向后横斩。
剑刃寒芒一扫,传出一点布料被割裂的声音,却并无入肉的手感。
脑子里已经自动估算出意料被刺破后退的距离,向前跟进半步,改斩为刺。
战斗的本能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大脑和肌肉自然的反应,接着才是视觉。
这人身着夜行衣,从身高体态上看应是男性,脸上带着一张白色面具,像是还未上色,只有双目的位置有两处窟窿。
男人同样用剑,只是那剑要比林清的剑宽上半寸,他提剑抵挡,面具后传出几声轻笑,声音沙哑难听,如同两块石头相互摩擦,“不愧是昭勇侯,找来的速度比我预料中的还要快。”
林清手下招式愈加凌厉,“你是叛教徒?”
“我更喜欢被人叫做麒麟,也可以称我一声圣子。”他指了指远处的火光,“为你送行的礼物,可还喜欢?”
“杀了你,我更喜欢。”
麒麟疾退数步,惋惜道:“你应该已经猜到这是陷阱,针对你的陷阱。”
林清停下剑势,她确实有所推测,可那又如何,天底下有多少人设计过针对她的陷阱,若是她那么好杀,早就死透了。
林清似笑非笑,斜眼睨着他,“那还真是令你破费了,这两面琉璃镜怕是万两黄金都买不到吧。”
这时候大多数人用的还是铜镜,玻璃又叫琉璃,这么大两面琉璃镜有市无价。
“值得。”麒麟将剑收回剑鞘,“木使被废了,我很伤心,毕竟那么好用的下属不多了,我只能重用金使,但想必你也感受到了,那女人就是个疯子。”
麒麟叹了口气,一副难以忍受又不得不忍着样子,“可她也死了,你一下折了我两员大将,这个仇若是不报,对其他下属便不好交代了。”
林清挽了个剑花,剑尖指向麒麟,“无妨,我现在斩了你的脑袋,若他们想要交代,尽管来寻我。”
“我不杀你。”麒麟并不生气,只是笑笑,指向那边的镜子,接着说道:“破坏镜子就能救下那些人,但杀你的机关同样也在镜中,如何选择就看你了。”
他再次向后,面具后传来几声轻笑,像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你也可以选择随我离去,左右那些人死活与你我何干呢。”
“一群疯子。”林清低骂一句,懒得搭理这人,现在的确不是杀人的时候,更何况对方的功力很强,她无法在短时间内将人留下。
但每多耽搁一刻,就会有更多的人投身火海。
杀一个人还是救更多的人?
对方看似给了选择,却根本选无可选。
林清疾步走到镜前,眼睛一扫,立即发现有一些复杂的线藏于镜面下方,顺着屋顶进入,也不知道延伸到了哪里。
她翻到下方阁楼内部看了眼,却什么都没看见。
若是细找自然可以找到,但必须要足够多的时间和人手一一排查。
可她现在缺的就是时间。
林清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惨叫和哭声,能嗅到空气中的快要满溢的焦糊味。
那便用最简单的方法好了!
林清再次回到屋顶,麒麟已经不在了,这里只剩那块琉璃和那颗随风摇晃的石头。
她借力飞起,转身间远离阁楼,指尖一枚铜钱随之射出,正好击中镜面。
只听哗啦一声,镜子碎裂,空中的镜面映出另一片星空。
阵法破了。
数不清的人在迈入火光前终是停下了脚步,他们茫然看着一切,直到被火光炙烤,被人拽离,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望着大火,身体因为死亡的恐惧提不起多少力气,却努力站起相互搀扶着远离。
他们不知道是谁救下他们,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
火焰依旧在蔓延,再不走还是会被火烧死。
庄中门派依旧不少,众人不得不暂时放下成见分散四周防守。
司徒越和孟杰守守在西侧,身后跟着数量不少的明心阁弟子和被找回来的天禄卫。
尽管时间不久,可大量的体力和内力的消耗让他们脸上露出倦容,却仍旧坚守。
司徒越的嗓子已经哑了,抬剑再次敲晕了一个,丢给一边的弟子拖走。
直到周围前进的人群突然停下,而后四散逃走,他才松了口气,心里激动又庆幸。
他知道林清成功了!
司徒越看向孟杰,见对方也是微微舒气。
一切应该都结束了。
偏在这时,南面的阁楼突然窜出火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光冲天而起,向四周蔓延。
众人愣住,不是已经结束了,为何那边还有火药?!
孟杰脑子顿时懵了,“南边没火药,怎么会炸呢?”
司徒越听到这话也是奇怪,一抬头正巧看见徐天骄抱着徐家宝跑过来。
父子俩看见他们就跟看见救星似的。
徐天骄大声喊道:“刚刚林帮主说星星有问题,就朝南边去了,可那边突然炸了!”
孟杰和司徒越当即脸色大变。
二人提气向南方飞去,恨不能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拿出来,却仍用了小半刻的时间才到地方。
这里有几乎近半区域化为火海,炙热的温度让二人脸上发红,汗水流出,却只留存片刻就被烤干了。
他们四下搜索,直到百米开外,才在地上找到一把长剑,尽管剑刃已经断裂变形,但孟杰一眼认出那是林清的剑。
他用力握住剑柄,脸色发白,却坚定道:“大人武功高强,又有秘法护体,江湖中没几个人能伤她,更何况并未找到尸体,她一定没事!”
司徒越用剑抵着地站起来,擦掉眼角那点溢出的泪痕,迅速冷静下来,“你说的不错,她那人奸诈得很,怎会轻易死掉呢,没有尸体,人就一定活着。”
孟杰垂下头,声音低沉,将心中的担忧压下,尽量把声音放平,“咱们得把这边的事情料理好,在大人回来前别再出什么纰漏。”
眼下大火蔓延,必须先将所有人撤离山庄才行。
第347章 第 347 章 (女装)刹盟【弄错时……
第347章
林清确实没死, 爆炸发生的时候她已经飞出很远,但还是被那强烈的气流冲到了,浑身骨骼都仿佛移位了一样。
她被气流推出高墙,坠下山腹。
她看见衣衫崩裂的碎片, 看见暗袋藏下的东西凌乱散落, 散开的头发将脸糊住, 又被强硬的山风吹开。
山间多树,枝叶撞在她的后背, 又因经不住力道折断下坠。
林清不知被树枝撞了几次, 直至坠入水中,然后不断下沉。
她看见一条肥硕的黑鱼从她旁边有过, 尾巴几乎擦着她的手背。
一张渔网沉入水下,将她和鱼网住一起拉到水面。
那是一艘不大的渔船,船上站着一对衣着朴素的夫妻,他们用力拽着渔网, 像是在看金子一样。
林清浑身都疼, 眼前已是阵阵发黑,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 已经快到极限了。
她能感觉自己被拽到船上,丢在一边, 身下一片软绵。
看来被捞的人不止她一个。
耳边隐约响起那对夫妻的对话。
“我说今日出船准没错吧,虽说鱼没捞到几条,但这人都捞上来三个了, 等会交给宋婆子, 能赚不少钱呢。”
“是是是,多亏夫人有远见,这山上的货就是好, 男的俊女的俏,尤其这最后一个,怎么也值个百八十两银子,接下来几年都能过好日子了。”
……
林清算是明白了,赶上还专门过来捞人赚偏财的,心里怒骂两句脏话,便只觉意识不断下沉,暂时与这个世界隔离开了。
她好似化为幽灵,尽管眼前一片黑暗,却冷漠的通过身体的反应推测着现实的一切。
被人搬动,车辆行驶时的震动,以及到了某个地方后的寂静。
就像是死在了某个囚笼。
林清思索着,直到一点光亮刺入,接着不断扩大,将整个黑暗撕碎。
她醒了。
身上依旧有些疼,但尚在忍受的范围,就是内力很虚,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抑制了,让汪洋大海变成了涓涓细流。
就跟肾虚似的,但问题不大。
身下的床铺软绵舒适,带着被熏染过的花果香气,床旁摆着两个柜子,另一边则是洗漱架子和妆台,中央则放着一张原木桌和三张圆凳。
家具不多,却摆放的挤挤挨挨,足见这房间有多狭小。
不,重点错了。
林清将思绪拉了回来,关键的是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
林清看着眼前粉嫩的床帐,一时间有点心情复杂,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用上粉色,就怪不习惯的。
她没忍住看了眼身上的衣裳,是一套雪白的里衣,衣裳是新的,料子也还可以,就是胸口鼓起了一块,熟悉的束缚感没了。
脑海里回想起昏迷前隐约听见的那些话,所以她这是真被卖了?
她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抬眼四处一扫,果然在床头处看见了摇铃的绳子,伸出手拽了几下。
不多时门就被推开了,一紫衣姑娘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碗药和一碗白粥。
“叫我紫游就行了。”紫衣姑娘将东西放在桌上,而后端起药碗走到床前,“大夫说今天该醒了。”
林清颔首,“劳烦姑娘了。”
紫游将药碗端给她,“以后都是姐妹,又何必客气。”
姐妹?
林清细细咀嚼这俩字,没想到她还有返璞归真的一天,“这是什么地方?”
紫游道:“青楼。”
林清的手微微一抖,一点药汤洒落,滴在衣襟上,“还真是个好地方啊。”
“咱们这自然是好地方。”紫游皱起双眉,“不过你小心点,新人只有两身换洗的衣裳,若都弄脏了就得使银子买了。”
说到这又顿了下,大概是怕林清心里难受,毕竟楼里姑娘初来时都是这么个过程,于是放柔声音,“咱们这是刹盟总舵,往常接待的也是刹盟里的,跟外面那些污糟地方可不一样。”
林清的手又抖了一下,一点药汤洒到了床上。
紫游看着床单上水渍,担忧道:“你这是饿久了没力气?”
“有点激动。”林清随口回了句,南境没有国家律法,死人那是常事,暗卫也不好铺展,以至于刹盟内的情报很难搜集,有关刹盟总舵的情报更是少之又少。
这倒是把她卖到了一个好地方啊。
“你能接受就好,上次有个姑娘不但伤了客人,还偷偷逃跑,最后赵妈妈告到盟里,堂主特意派出两个弟子将人抓住,就地杀了!”紫游以手作刀在脖子上比了两下,满脸严肃。
林清十分配合的打了个哆嗦,然后问道:“我昏睡了多久?”
紫游心里暗暗点头,对林清的表现颇为满意,知道怕就行,知道怕了才会听话,“已经三天了。”
林清讶异的瞪大眼睛,“我竟然躺了三天!”
紫游被逗笑了,“没有,你是前天才被送来的,那宋婆子也不知从哪弄来那么多人,一个个都脏的跟乞丐似的。
就属你最严重,衣裳破破烂烂,脸也是黑的,乍一看连男女都分不清。
也是咱赵妈妈眼光精准,一眼就瞧中你,整整用了一百两银子呢,要不是咱们,你也得跟那些人一样卖到别处去了。”
林清露出感激的微笑,眸光却是微微一闪,她落下的地方在齐云山下边的那条河里,也就是说从那到刹盟总舵不超一日路程。
竟然这么近!
她看过南境地图,脑海里将距离齐云山一日路程的地方都过了一遍。
刹盟与忘忧城之前一直算是半对立的关系,姬蝉自然不会将总舵位置设在忘忧城附近,极有可能是最远的一处地方。
出了齐云山往西走就是一片山谷,地形颇为复杂,倒是有七成几率是在这边。
林清意味深长的看着紫游一眼,“赵妈妈当真是独具慧眼,令人倾配啊,不过这地方还有别的青楼?”
紫游压根没意识到是被套话了,很是实诚,“就咱们一家,可咱这地方大,也偏僻,活多人少,有的是人家缺丫鬟仆役的。”
林清颔首,也就是说那些人暂时没危险,但要捞出来就需要机会了。
紫游试探着问道:“对了,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林清寻思了一圈,本名是铁定不能报的,脑子里忽然就想起穿越那会的名字,便道:“二丫,刘二丫。”
紫游被这名字噎了一下,多少有点一言难尽,“你是乡下来的?”
林清叹了口气,“是啊,爹不疼娘不爱,还想把我卖给地主老爷,我就悄悄跑了,也是运气好遇见个商队愿意收留我,就跟到了这里。”
这话却是让紫游找到了共同点,眼眶微微发红,在看林清的目光里多了心疼,“咱们这也都是苦命的可怜人,你尽管放心住下,赵妈妈待咱们如亲女儿一般,不会亏待你的。”
林清嗯嗯应着,又哄了几句,送紫游出去了。
门刚一关上,候在门边的赵妈妈赶忙拉着紫游走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都问清楚了?”
紫游点头,“问清了,也是个可怜姑娘,没什么心眼,我问什么她就说什么,挺实诚的。”
赵妈妈这才松了口气,双手合十拜了好几下,这才拿出卖身契写上刘二丫的名字,“那相貌可不好找,好好养养,能跟香婷比一比了。”
紫游震惊极了,“香婷可是咱们这的花魁,连那位都偶尔过来坐坐的。”
“嘘!”赵妈妈小声制止,“这事可不能让旁人知道,否则要是有人坏了事,就麻烦了。”
她冷哼一声,脑袋一晃,头上的步摇随之摇晃起来,“那妮子翅膀硬了,傲得很,连我都不被放在眼里,也是该让她看看这楼里头到底谁做主了。”
紫游垂下头没说话,楼里两尊大神斗法,只希望别误伤了她们这些小鱼小虾。
两人越走越远,丝毫不知道她们的话隔着门悉数传进林清耳里。
林清下地将手里的药汤倒进了花盆,喝下白粥,这才回到床上重新躺下。
又休息了两天,第三天的早上,她才被紫游从床上挖起来。
林清穿上紫游递过来的衣裙,勉强弄了个发髻,接着被紫游拉出了屋子。
晨风沁凉,带着浓重的潮气和泥腥味。
林清望向远处连绵不绝的大山,心里将西处山谷的可能性从七成提到九成。
大概是因为只有这一间青楼的原因,占地极大,房子也格外的多,紫游带着她左拐右绕,直到停在一处小院门前。
林清看了眼稍显破旧的院门,视线随之向右移动,落在一棵粗壮的大柳树上,又一路下移,落在树下面两只鸟笼上。
笼子是竹条编的,里面两只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还怪好听的。
“你在这等着,我去敲门。”紫游没注意林清的动静,跑去棒棒棒的敲着门。
不多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那是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身形消瘦高挺,眉目清俊,只是唇角下拉,一副不爱与人多言的样子。
紫游躬身行了一礼,“柳先生,赵妈妈让我给您送个学生。”
柳先生习以为常,开口问道:“何时要?”
紫游道:“七日,最近盟里不清净,赵妈妈不想久等,还得请先生想想办法。”
她顿了顿,低声求道:“这姑娘心眼实诚,说话也直,您和她莫要计较。”
柳先生嗯了一声,“人在哪?”
紫游回头指人,却发现林清已经蹲在笼子前,手里拿着一根刚折下的柳枝,正在……逗鸟。
紫游整个人都快裂开了。
林清面上不以为意,继续戳小鸟的爪子,心里却在捉摸着如何能让这鸟替她传传信。
可惜她身上东西丢干净了,药粉得现配,材料也不好找。
后面有人停下,“好玩吗?”
林清觉得那声音冷的跟快要下冰雹了似的,“还成吧,就是鸟儿有点傻,碰了都不飞,总不会是被某个狠心的主人剪羽了吧?”
“它主子没那么闲。”柳先生嘴角下拉的更厉害了,“滚进来,上课。”
林清应了一声,没剪就成。
她扔掉柳枝走了几步又忽的停下,疑惑的看向紫游,“上什么课?”
紫游理所当然,“当然是琴棋书画,你总得能拿出一样吧?”
林清有点尴尬,这人咋就专往人死穴上戳呢,但凡君子六艺能拿得出手,她至于天天把脑袋拴腰带上过日子么。
考个状元不香么。
她可是拉着皇帝都下五子棋的!——
作者有话说:不喜女装的勿买,我会特殊标注
第348章 第 348 章 女装(刹盟)元旦快乐……
第348章
好不容易进了刹盟的地界, 林清暂时不太想离开,最起码在弄清楚这里的情报之前,她得捏鼻子待着。
上课?
那就上吧。
林清走进院子,这院子不算大, 却收拾的极为整洁, 前面两间屋子, 靠左边的屋门开着,能看见柳先生正站在门前等她。
她微微一笑, 姿态从容大气, 抬步走入房中。
屋子里很是宽敞,左侧摆放着床铺柜子, 右边则是读书写字的地方,靠窗的位置还放了一张琴案,上面摆放着一张七弦瑶琴。
柳先生眼里闪过欣赏,声音也稍稍柔和了一些, “七日太短, 还得从你熟悉的入手才行, 琴棋书画, 你对哪种熟悉?”
林清难得被问懵了一下,其实若真说起来, 她一手书法还算不错,可这却是最不能选的,即便她能写出好几手字迹, 也没必要浪费在这。
至于另外三样, 也不能说完全不通,基本规则还是知道的,但也仅限于此。
但画与书法有那么点异曲同工之处, 棋也不能下,容易暴露智商,唯一能选的……
“那就琴吧。”
柳先生指了指琴案,“那就弹首曲子来听听,我再看从何处下手。”
林清淡然走到琴案前跪坐,双手伏在琴弦上,动作行云流水,礼节丝毫不差,甚至比起女子温婉更多了一种大气磅礴的气势。
柳先生满意的微微颔首,看来确实擅长琴道。
然后他看见林清的指腹拨响了第一根琴弦。
“嗡——”
柳先生呼吸一滞。
“嗡——”
柳先生双目瞪圆,连下拉的嘴角都因为震惊而逐渐扯平。
“嗡——”
林清感觉好像找到一点状态了,心里默念曲谱,她记着下一个调好像是宫。
“嗡——”
不对,调低了,应该是羽,可一下跃那么高中间毫无过度,不是有所缺陷?
应该加个音调和一下。
可又不能被一条路堵死,还得多备一个,以防不时之需。
林清顺手又加了两个动静,接着捉摸下一路的发展。
浑水摸鱼,偷梁换柱,釜底抽薪,擒贼擒王……
一曲完毕,她收手拂袖调整呼吸,这才转头看向柳先生,却发现对方脸色苍白,双眼发直,好似受到了惊吓。
林清好心唤道:“柳先生?”
柳先生终于回过神来,只是再看林清这张漂亮精致的脸蛋,神情格外复杂,说了自打见到林清以来最长的一句话。
“你是怎么做到将七根琴弦弹出一个动静的?”
林清沉默片刻,感慨望天,“大概是我天赋好吧。”
柳先生无话可说,心里突然想起刚刚紫游说的话。
——这姑娘心眼实诚,说话也直。
还真是……实诚过头了。
柳先生脑袋发疼,出言嘲讽:“也算是另外的一种天赋好吧。”
林清颔首,“我也这么觉得。”
柳先生被噎得一时无言,但想到刚刚答应的事情,微叹一声,“先从基本指法练起吧。”
林清很配合的摆好姿势,手指再次放在琴弦上。
一个时辰之后,柳先生茫然而痛苦的坐在林清旁边,双目却是空洞的。
他发现林清的动作是极其标准的,每一根手指都放在本在存在的位置,每个拨动也是分毫不差,甚至在更加微小的动作上也不曾出错。
可那琴发出的动静就如弦下塞满了棉花。
为什么会这样?
柳先生不是第一次教导姑娘了,每当赵妈妈找到有潜力的,都会送到他这来,即便目不识丁,他也能在七日内将人脱胎换骨。
可眼下是第一次,他茫然了。
柳先生终于忍不住问出那句一直想问的话,“你真弹过琴?”
“我看过。”林清回的也很诚实。
以前朝堂每逢重大节日都得有乐人表演,她还得带人一一验查,偶尔还得听听彩排。
就她这记忆力,自然看多了就记住了。
柳先生无法理解弹过和看过有什么必要的联系,整个人处于更加懵逼状态。
林清看了眼桌面上的茶具,见柳先生点了头,便起身走到桌前点燃凉炉,快速的沏好茶汤倒进茶盏,而后端起一杯送到柳先生手中,闲聊一般问道:“柳先生在这住了多久了?”
柳先生犹豫的看了眼琴案,还是接过了茶杯,“三年多了。”
“那也够久了。”林清好奇的打量着柳先生,“听先生口音是盛国人?怎会背井离乡跑到南境呢?”
柳先生抿了口茶水,总算把脑子里那些如同弹棉花一般的音调赶了出去,倒也不介意闲聊几句。
“这在刹盟也不是什么秘密,我本名刘文和,五年前连中三元却被人冒名顶替,后又被一路追杀,幸遇上恩人为我报仇,便跟随恩人来此地定居。”
这事林清知道,暗部曾将整件事传回本部,只能说过程比这位柳先生说的要危险十倍不止。
当时诸葛绪也是有心想要将刘文和挖到大渊来,结果暗卫还没和人接触,这人就失踪了。
没想到竟是被刹盟截胡了,她师父还因为这事遗憾了很久。
林清有点纠结,这个刘文和一看就是极为重情的,也不知她利用这点师生情谊能不能把人给拐回去,也算是解了她师父那点少到可怜的遗憾。
她话题一转,“那看来这刹盟也不是很大啊,要不然凭先生大才,到哪不能找到好差事?”
“刹盟已有数代盟主,一开始或许称得上简陋,但现在绝对称得上一座州城。”
柳先生以为林清起了逃跑的心思,好心劝道:“城内不论白日黑夜皆有刹盟卫士巡逻,就算侥幸从这些人手中逃脱,出了城你会发现的路更加复杂,还有迷瘴挡路,你逃不掉。”
林清仔细听着每一个字,心里快速的思索了一遍,也就是说想从这里逃出去还得费些心思了,要么直接走明路,要么就得想办法知道布防情况,还得弄到出口的地图和毒障解药。
她反应极快,做出惊愕和夸张的赞叹,“我还以为是被卖到了小地方呢,原来这里竟然这么大,那刹盟一定跟忘忧城主府一样雄伟吧?”
柳先生端起茶盏再次喝了一口,“不,真正的刹盟总舵其实是在地下,面上的那些不过是做给人看的。”
林清没想到姬蝉还能这么玩的,有心想再问几句,但初次见面,这柳先生也不像紫游那么傻白甜,问多了势必会被怀疑,也只能点到即止。
又过了一刻钟,她被柳先生丢出门外。
稍显破旧的木门砰的一声关上,接着就是门闩落下的声音。
林清坐在门口,觉得她现在要穿的不是女装,柳先生其实是想踹她屁股来着,她看见他脚都抬起来了。
紫游刚到门口,见状吓了一跳,“你……”
她想说一个姑娘怎么能如此不成体统的坐在门口,但想到林清的出身,应是将话咽了回去,“你学完了?”
林清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嗯,下课了。”
紫游追问:“学的什么,可能学的明白?”
“琴。”林清想了下柳先生的话,“他夸我天赋好。”
紫游提起的心算是落下了,她就怕这人什么都学不明白,白白浪费了这容貌。
可如今来看不仅是学得好,上一个被柳先生夸的就是如今楼里的花魁香婷。
“我先带你去吃饭,然后再认认路。”
林清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跟着紫游慢悠悠往前走着。
这块地方确实很大,有一种大户人家园子的感觉,亭台楼阁,花草池塘,虽说不上什么精美华丽,但也算应有尽有。
不过能住人的院子都是楼里面有身份的人才能住的,最起码也得排名前十,剩下的稍好一点能能住个单间,不好的就只能睡大通铺了。
大概是因为赵妈妈对林清寄托了极高的希望,特意给她拨了个小院,距离饭堂大约半刻钟左右的距离。
林清被要求回去换了身衣裳,这才跟着紫游来到饭堂。
这地方的饭堂可算是相当捡漏了,两张长长的大桌子,上面摆着几大盆咸菜,加上三四个不知是炖是炒的大菜盆,也算是弄满了一桌子。
这会大半都已经坐满,全是女子,左边的衣着光鲜,右边的则是丫鬟仆妇。
林清往这一站,立马有不少人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有打量的,有轻蔑的,还有不怀好意的。
坐在前头的一位绿衣姑娘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撂,阴阳怪气道:“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赵妈妈藏的宝贝嘛,怎么舍得送这来吃饭,人家香婷可是顿顿山珍海外,哪用得着和我们抢饭吃。”
紫游脸色有点难看,“绿芸,都是一个楼里的,你怎能这么说话!”
紫游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绿芸顿时就怒气上涌,掐腰骂道:“我怎么说话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嘛,你们一个两个都清高的很,就我们这些人自甘下贱,连吃个饭都要分三六九等,什么玩意儿啊。”
紫游气的脸上通红,却是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只能把脸转向坐在中间的一位姑娘,“芙蓉姐,她又欺负人!”
芙蓉年纪稍大,眉目柔和,将紫游护在后面,“行了,你对谁有气就找谁去,逮着紫游欺负什么,都是一个楼里,谁能动谁不能动,有点眼力劲。”
绿芸冷哼一声,阴冷的视线略过紫游投向林清,“过来伺候我用饭,若合我心意,今日这事儿就算过了,否则姐姐我作为过来人就得教教你规矩了。”
林清也笑了,这芙蓉和绿芸私底下眉来眼去的,还真当眼瞎看不见啊,戏演的真好,她都不太好意思拆台了。
但这台不拆不行啊。
第349章 第 349 章 (女装)刹盟
第349章
眼下这饭堂内, 大家的视线都悄悄落在林清身上,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她们都在等着林清的回答。
这人什么性子,是否好糊弄,以后该怎么对待, 都在这个答案里。
林清微微垂眸, 还真是好大一个下马威啊, 但确实也是个机会。
从前几日的她偷听到的对话来看,赵妈妈和香婷之间嫌隙不小, 所以赵妈妈急需要一个人顶替香婷花魁的位置。
赵妈妈选中了她, 还将她送到柳先生那里,并给出了七日的时间。
那么七日后这里应该会有一个颇为盛大的活动。
时间紧迫, 若赵妈妈不想培养出第二个香婷,就需要她绝对的忠诚。
对方一直未曾露面,很可能是在等一个能让她献出忠诚的机会。
就好比现在。
如果站在这的不是林清,而换成真正的从民间某处搜集来的姑娘, 很难会看出芙蓉与绿芸的联系, 也未必听出芙蓉话里有话的挑拨。
那么最后的结果大抵就是要么被绿芸拿捏, 要么与绿芸闹翻。
无论是何种结果, 赵妈妈都能从中找到机会发挥,让她产生强烈依赖和感恩。
这两种感情就是忠心的基本盘。
但如今站在这里的是林清, 是天禄司的指挥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昭勇侯。
她见过的手段太多了,甚至经历过更黑更脏的阴谋算计, 与之相比, 这些人简直可以算得上‘纯良无害’了。
她要做的,便是将事情合理的展开到她需要的那条线上,而不是特立独行, 吸引某些人注意。
林清视线左右一扫,立马注意到旁边的扫帚,顺手抄了过来,而后一脚将桌子踹翻。
饭菜洒落一地,汤汁四溅,旁边的人被想躲都来不及,菜汤饭粒撒了一身,众人狼狈的尖叫散开。
芙蓉和绿芸因为距离更近,加上林清悄悄用了巧劲,更是被撒出的饭菜重点照顾,一身菜味,身上的衣裳也是五颜六色,油光闪闪。
芙蓉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一声连着一声,直到被人扯到后面才不停地喘着粗气,一双眸子盯着林清,带着愤怒和探究。
绿芸脸色微白,看着自己的衣裳满是心疼,再看林清时便被怒火烧的理智全无,尖叫着就朝林清扑了过去。
林清瞄了眼脚前的饭碗,里面还有小半的饭菜,也不知是谁吃剩下,裙下足尖微动,细小的内力顺着足尖附着在碗沿上,就像有一股西风推着大碗向前。
只寸许远,大碗就撞在前方一处下扣的菜盆上,菜盆被撞后移,又将后方碎裂半扣的瓷片带偏了方向,凑巧落在了绿芸将要落下的那只脚底。
接着就是砰的一声。
绿芸踩在瓷片上,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倒,脸正好扣在最初的大碗之中,分毫不差。
绿芸嘴里的尖叫被碗里的剩饭堵住,刹然而止。
其他人恶心的纷纷远离,看绿芸跟看个乞丐似的,就连芙蓉也是嫌弃的连连后退。
绿芸也恶心的够呛,抬头的时候满脸饭粒,发着油光,一时间都没回过神来。
好一会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趴到一边大吐特吐。
好歹也是饭堂,满屋乱七八糟的味道,这下另一桌也吃不下去了,看绿芸时目光不善。
这可是青楼,丫鬟仆役和姑娘们都是签了卖身契的,还不是客人给脸的才能摆摆主子的架子。
其他人嘛,谁比谁高贵啊。
“不过是个过气儿的主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就是,也不照照那张脸,皱纹都比我深了,怪不得老主顾都跑到其他姑娘屋里了。”
“早该下来跟我们一起干活去了。”
“你们之前听说没,这个绿芸好像……”
……
几个丫鬟仆妇凑一起,声音极大,骂的更脏,不是老就是丑,专门往绿芸伤口戳。
绿芸好不容易止住呕吐,再听这些话,愣是被气得浑身发抖,眼珠一翻,晕了。
赵妈妈姗姗来迟,看见饭堂的情况,满脸茫然。
按照她的计划,将刘二丫扔到这里,必定会被这些人欺压,她只需适时出场救个人,让人知道她赵妈妈的好,死心塌地的跟着她就行了。
不过这一片狼藉,欺负人的全趴下了,被欺负的人站在一边看热闹又是什么情况?
紫游小声的将一切都交代了一遍,赵妈妈的脸色一会青一会黑,格外精彩,再看林清时,神情也格外复杂。
失算了,竟是个事儿精!
林清将赵妈妈的表现看在眼里,神情与赵妈妈有那么点难得一致的同步。
失算了,本以为能在刹盟里开青楼的,至少是个青铜,没想到压根没入流!
青楼这么好搜集消息的地方,就放这么个玩意儿,姬蝉是怎么选人的?
只看体格不看脑子吗?
不过想归想,想想自己实诚的人设,林清伸出手指着晕在一片乱七八糟东西里的绿芸,理直气壮的告状:“她骂我!”
赵妈妈被林清这气势噎了一下,好悬一口气没上来。
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之前准备好的话术也无法用上,最后只能让人把绿芸抬走,然后摆出公正的嘴脸,“她固然有错,你也不得不罚,便罚你……”
赵妈妈顿了下,“便罚你三日禁闭,不许吃饭!”
说完让两个粗壮的仆妇押着林清离开了。
林清诡异的瞥了她一眼,露出不服气的神情,抿着嘴没说话,好似把心情全写在了脸上。
然后任由仆妇带她离开。
一切都按照她需要的发展,好在没坏事。
赵妈妈见她没再闹事,这才松了口气,恶狠狠的挖了所有人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东西收拾了,都挺精神不是,今儿下午都不用吃饭了!”
所有人低下了脑袋,心里快恨死绿芸了。
紫游悄悄跟上离开的赵妈妈,“刘二丫那边该怎么办?”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赵妈妈冷冷一笑,抬手扶了扶头上的金簪,“先饿她两日,到时我再拿着吃食去看她,也能成。”
紫游这才松了口气,赞道:“妈妈足智多谋,区区几句话就将她们全部拿捏住了。”
这话算是说到赵妈妈心里去了,心里那点污糟气也算去了大半,“就你嘴甜,你悄悄去看看她,让守门的厉害些,得让她知道怕,她现在越怕,等我去的时候就越听话。”
紫游应下,向林清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林清虽说不知道赵妈妈和紫游说了什么,但不过脑子都能猜到下一步会出什么阴损主意。
不过也不在意就是了。
关禁闭的屋子格外偏僻,一排好些间屋子,唯有门上方留了个小窗通风,连脑袋都出不去。
看门的龟公贼眉鼠目,眼睛在林清脸上转一圈也就明白了,直接打开中间的屋子,待林清进去,就在外面把门锁上。
青楼的时间和外面不大一样,夜里忙到后半夜,早上起的都晚,早饭得到巳时才能吃上,闹了那么一场,这会也才巳中前后。
阳光高悬,却只有细细的一条线透过小窗洒落地面,其他地方阴森漆黑。
林清扫视一圈,在角落找了个干净的位置盘膝而坐,闭目冥想。
没多久,外面就传来龟公的喊声。
“小丫头可得仔细些,咱们这地关押的都是不听话的倔种,最后死在里面的也是不少,女人阴气重,冤死之后变成了恶鬼,咱们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这玩意儿,尤其是夜里,闹得可凶咧。”
林清略一挑眉,“那可真是吓死人了,不知道能有多少?”
龟公还是第一次遇见问数量的,“粗略算算,得有一……两百多个了!”
林清确实能嗅到小屋里隐藏的尸臭,不过很淡,还没屋子里的霉气重,评价道:“那还行,不算多。”
小丫头口气倒是不小,外面的龟公轻蔑嗤笑,这种人也不是没有,就是呈口舌之快,等真到了天黑,就没一个不哭不疯的,甚至还有些会求着他……
龟公眼里闪过阴邪,“若小娘子真害怕,哥哥我倒不介意进来陪你一会,如何?”
林清双眸微眯,一点寒光一闪而逝,“白日里人多眼杂,不如等天黑些吧。”
龟公一愣,扭头看向远处的紫游,示意下一步该怎么做。
紫游微一点头,又摇摇头。
可以适当给些教训,但不能太过,更不能留伤。
龟公明白过来,嘿嘿一笑,朝紫游行了一礼,直到将人送走才慢悠悠回到一边的椅子坐下。
中午一过,天便逐渐昏暗,待到彻底黑下来,青楼也是最为热闹的时候,前面灯火亮如白昼,人声鼎沸,后面却是一片静谧。
龟公见时间差不多了,悄悄打开门锁,搓着手进入房间,脸上满是邪笑。
这么好的货色还能碰碰的可不多见,也是他今日运气好。
“小姑娘?”
他唤了一声,可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应。
龟公心里莫名一寒,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吹亮,总算多了一点光亮。
他心情微松,却又在下一瞬提了起来。
这屋子是楼里专门用来关人的,所以建的不算宽敞,可如今里面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龟公眼睛都瞪圆了,“人呢?!”
却在这时,一道疾风在他身后闪过,龟公立即扭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他浑身汗毛乍起,双腿发颤,失声大叫:“有……有鬼!”
他转身要逃,身后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幽暗的火光只能勉强照亮她的鼻子之下,隐藏在黑暗中的双眸好似满是恶意。
“鬼啊!”龟公恐惧的惊叫着,白眼一翻,软倒在地。
林清抬脚踢了踢,这人晕的很彻底,好似一滩烂肉,就是死都不会发出动静。
要不还是杀了吧?
林清犹豫片刻,还是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这地方只关着她一个,若是把人弄死,她也会麻烦。
不过该废的可以废掉了。
她拾起龟公掉落的钥匙,将门重新锁好,向前楼行去。
这是个探听消息的好地方,多看看,或许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若有时间还可以出去看看。
第350章 第 350 章 (女装)刹盟
第350章
夜黑似墨, 前方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所谓的前楼其实是好几座二层小楼连接而成,像是一个有些走形的‘回’字。
丫鬟仆役来回奔走,距离很远就能听见客人的客人和姑娘的调笑声。
林清躲在一处角落细细观察,这地方不小, 若只凭她一人全走一遍怕是天亮都走不完。
不过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来看, 一般重要客人都会在靠口方的高处。
林清视线一扫, 便将其他楼体略过,定格在最后面的一座二层小楼上。
这处楼阁与前面那些相比, 简直安静的如同死了一般, 丫鬟仆役无一靠近,门口甚至有两名护卫看守。
就这了。
林清绕到小楼后方, 足下借力高跃,攀上了二层的房檐,轻轻向前,很快便听阵阵琴音, 以及隐藏在琴音下的谈话声。
距离还有些远, 琴声和歌声太大, 听不太清。
林清继续向前移动, 直至看见一处窗纸被灯光照亮,才轻手轻脚的俯身停在一侧。
如今这天气正是热的时候, 窗户并未关严,而是留了一道缝隙,不断有寒凉湿冷的空气从缝隙里飘出来, 夹杂着某种花香。
看来房内不仅放了冰, 还点了熏香。
林清顺着缝隙往里看去,就见远处一位衣着光鲜的姑娘正在边唱边舞,她穿着一身近乎透明的纱衣, 身姿玲珑,媚态天成,那双眼仿佛长在了坐在她前方不远处的男人身上。
可惜男人只有一个背影,还被绿植遮挡大半,看不太清。
林清视线右移,看见一个大胡子中年人。
他低着头,愣是把粗犷的声音压到低沉,“主子,龙凤山庄已被烧毁,各大派伤亡不轻。”
“是圣教那边动的手?”青年男人微微侧头,露出小半张侧脸,皮肤嫩滑,狭长的狐眸比那女人还要妖媚,只是唇瓣透着苍白,看得出伤得挺重。
林清唇角抽搐两下,可不是重嘛,她亲手捅的。
虽说预想过会撞见穆晚唐,倒是没想过会这么快。
而且圣教又是什么,那些叛教徒搞出的东西吗?
林清脑子里闪过圣子那张惨白的面具,微微蹙眉,再次向缝隙内看去。
中年男人俯首回道:“是圣子亲自出手,按照计划能活下来的人不足一成,但有林侯爷插手,伤亡减轻过半。”
“就知道会是她。”穆晚唐轻笑一声,却因笑声扯动伤口,引起一阵咳嗽,“她现在在做什么?”
中年男人答道:“失踪了,孟杰还在带人寻找,如今已近七日,未曾寻到踪迹。”
穆晚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逐渐收敛,“这么大的事情,为何现在才报?”
中年男人为难道:“本是要报的,但堂主那边并不知道林侯爷身份,加上死了那么多人,也就没当回事。”
穆晚唐声音发寒,“如此草率,如何能成大事,鞭刑三十,让他自行领罚去吧。”
中年男人不敢求情,实在是一与那位侯爷有关,自家主子多少都会有些阴晴不定,只能让那位堂主自求多福了,“这……咱们现在要怎么做?”
“林清很聪明,不会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她不会死的。”穆晚唐呼吸微乱,指腹无意识的摩挲着酒杯,嘴上明明那样说着,可心却乱的不成样子。
他道:“派人出去暗中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中年男人连忙应下。
这时候歌舞接近尾声,琴师拨弄了最后一个音符,女子的身姿也从快速旋转而骤然停下。
然而房顶却传出一丝动静,就像是猫儿路过房顶,正巧爬过坏掉的瓦片。
但世间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穆晚唐眼里闪过森寒杀意,略一点头,中年男人已然拔出兵刃朝窗户冲去。
要上房顶,自然从窗户翻出去更快,巧的是林清就藏在窗户外边!
无妄之灾!
林清心里憋了好几句脏话,恨不能给顶上那位来上两刀,却只能从房顶跃下,转身就跑。
下一瞬中年男人已经冲出窗户,视线正好锁定在她的背影上,下意识就以为这就是偷听那位,于是立即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夜风刮过侧脸,仿若刀割一般,后院无人,四下寂静,除了风声,就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喘息。
若是以前,林清自然仅凭功夫就能把人甩开,奈何她如今内力大半被限,照这样下去不用半刻,她就得被人按下。
她当然也可以直接调动内力冲击药力,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实力。
老鸨给她下的药最多就是个普惠型,药力阀值足以限制大多数人,但对她而言,药力还远远不够,所以才没能将她的内力全部抑制。
就相当于想要将大海堵住,却因石头不够留下一道道缝隙,让水流通过缝隙流下,只要她用力推上一把,就能让阻拦彻底破碎。
但说实话她不想这么做,或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候,这个药力反而会给她带来某种利益。
那要怎么把人甩开呢?
林清左右看了看,这片地方靠近西侧,左手边是错落不齐的小院,大概是因为人都去了前面,这会院子里皆是一片黑暗,右手边则是一处极大的池塘。
水?
林清心思一动,脚下慢了半拍,后背一阵疾风奔来,擦着她的头皮钉在地面,箭尾持续发出嗡鸣。
“小贼,看你往哪跑!”中年汉子声若洪钟,杀意凛凛,脚下疾驰,速度极快,眼瞧着距离林清只有不到两臂远。
林清悄然靠近池边,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左边栽倒,眼瞧着就要栽进池子里。
中年汉子哈哈一笑,看来上天都偏着他,脚下借力猛地向前一冲,手中大刀随之砍下。
对方失手无处借力,这一刀毫无悬念,凭他的力气,足以将人砍成两截!
中年汉子甚至已经想到腰斩之后血喷的情景,甚至连躲避的角度都已经想好了。
可偏在这时,林清动了。
她看似歪倒,左脚却早已留有余力,略一旋转,原本栽倒的身体稍一停滞,腰腹随之配合发力,向后转去,后背正好撞在中年汉子的小腿上。
都是在发力的过程,林清停不下,那中年汉子同样无法停下。
可这么一撞,林清重新回到岸上,就地一滚也就站了起来。
可那中年刀下走空,巨大的力道本就带着他往池里栽,又被林清这么重重一撞,整个人直接失力,脑袋朝下栽进池塘。
水面发出噗通一声响,水花飞溅,人眨眼间就没影了。
看得出池水挺深的,但要凭此淹死一个高手,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清转身就跑,最起码要借这段时间拉开一点距离,找到可以藏身的地方。
一转弯,她脚步微微顿了下,只见周围逐渐荒凉,不远处一间小院正敞着门,能看见里面的屋子亮着灯,一个人影正坐在桌前,手里似乎拿着类似于书本的东西。
这地方她白日里来过一次,正是柳先生那间院子。
林清瞥了眼院门前的地面,眸色微深,脚步一改钻进院里,顺便将门闩挂上。
房间里的柳先生听见动静,窗前的影子站起来,往房门来。
林清却更快一步,在柳先生前一步打开门进去,顺手将门合上,拉着柳先生钻到床上,床帐随之落下,却在合拢前弹出一道气流,将烛火熄灭。
动作行云流水,只是眨眼的功夫,一切已然结束,房间内一片漆黑,唯有俩人坐在狭窄的床上大眼瞪小眼。
柳先生原本下沉的嘴角这下沉的更厉害了,看林清的眼神都在散发着寒气。
但他没有说话。
院外传来中年男人气急败坏的叫声,越来越近,直至从院门前经过,又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一点声音。
“所以你深夜来此便是来躲人的?”
“你会武功?”
“你究竟是谁?”
柳先生难得开口多言,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抛出来,恨不能逼林清说出所有答案。
林清却是笑笑,不慌不忙,“好歹我也是你的学生,有一份师生情谊在,所以在回答那些问题之前,恩师啊,可否给口饭吃?”
柳先生实际上教过不少姑娘,赵妈妈但凡遇见有潜力的姑娘都会送到他这,让他教上一段日子。
他需要生活,缺钱,也没那么多文人所谓的自尊心,自然也愿意干,但那些姑娘大多喊他先生,就是真有什么心思也只会红着脸喊他一声柳公子。
像林清这样张嘴就恩师的,还真是人生头一回碰到。
就有一种被人撞到,他还没怎么样,对方就先倒下说被他撞残疾了,要他养着,还是照一辈子养的程度。
柳先生瞪大眼睛,震惊的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了。
林清笑嘻嘻的等着,态度很是端正,直到柳先生下床,摸黑从柜子里掏出一包糕点交到了林清手里。
林清微微一嗅,眸光闪了闪,走到桌前坐下,打开油纸包捏了块点心吃了起来。
就是普通的糖糕,不过饿久了,吃着格外香甜。
柳先生看她吃的香,莫名觉得腹中也有点饥饿,低咳一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林清咽下口中糕点,轻声说道:“恩师出去许久,茶汤已经凉透,再喝对身体就不好了。”
柳先生身体猛然僵住,瞳孔骤然紧缩。
林清含笑看他,幽声说道:“恩师,你害得我好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