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显资不顾手烫捡起刚出炉的面包,怒气冲冲闯进宋瓒作画的房间,拽着宋瓒衣领到他房间。
“我真是脑子久了没用傻了,若是那当铺真是你能联系的同伴你让我直接找人不就好了,”容显资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掏出来一个布袋子和着面包扔给宋瓒,“你找的是你仇家吧?你早说我们先躲起来也成啊!”
随后又风风火火去了自己屋子:“你赶紧收拾东西。”
容显资脑子一团慌乱,来不及多骂宋瓒两句。
她现下确定了季这个姓确实有点本事,季玹舟这次失踪只怕也是凶多吉少。眼下她无比庆幸这三年来没有同季玹舟去过西面的镇子。
至少在季玹舟失踪前,不论敌友,容显资都不想他找到他自己身份。
容显资看着屋子里季玹舟留下的东西。
她实在不知季玹舟的身份,拿不准到底带些什么,到底要不要在这个屋子里留下季玹舟的痕迹。
前一晚季氏当铺肯定已经把周围的镇落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才会来搜山,惊扰了野狗。
容显资额头靠在木箱盖子上,过了一会儿,缓缓抬起头,眼底一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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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瓒被容显资甩过来的布袋糊了一脸,还来不及说什么,始作俑者便走了。
手指摩挲着布袋,宋瓒嘴角微微扬起笑意。
看样子她应该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此时宋瓒一抬头,正好看见院子里焦躁不安的野狗。
原来如此。
季氏当铺应该已经找到这儿了,此女居然能在野狗的狂吠中一下子反应过来。
倒算不愚。
他慢条斯理收拾好了药物,便看见容显资背着一个包裹来了。
看着重量不小,倒也拎得起来。
容显资看了一眼宋瓒:“收拾好了就从后山走,先去那里躲一会儿再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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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的不是明路,一路枯枝野草遍布。
走前面开道的容显资拨开了一条藤蔓:“你是现在杀去季氏当铺,还是等你同伴汇合?”
因为宋瓒不事先告知她家会被抄,容显资火气上来,说话也懒得用敬语了。
宋瓒吃完最后一口面包,倒是来了兴趣:“你为什么这么说?”
容显资道:“你总不能蠢到让自己风餐露宿吧?看样子你的扳指让季氏当铺的人相当震惊,现在当铺应该倾巢出动了。”
她顿了顿:“或者说当扳指送到季氏当铺时,那个当铺明白自己被盯上了,故而只能选择在你下手前找到你。”
“倒是聪慧,”宋瓒没再装作虚弱的样子,越过容显资在前面开道,“不过我惊讶的是你居然这么快能察觉有人上山了,我以为会在院里拼杀一番。”
这是把他自己说弱了,以他的功夫,一里外他就能感知到人来。
“那他们来这么快在你的预料内吗?”
“没想过此事,我并不熟悉这里的季氏当铺是何规格。”
如此嚣张,根本不放在眼里?
容显资挑眉,眼下她确定这个季瓒必不可能是个简单的锦衣卫校尉了。
她拿了根树枝,戳了戳宋瓒的背,继续问刚刚宋瓒没回答的问题:“所以现在?”
“杀去季氏当铺,”扳指代表着谁来了此处,季氏当铺的人发现屋子里没人必然不敢回去,“那里应该会留些人做做样子,但不必担心。”
宋瓒没察觉到自己居然愿分心去宽慰容显资。
容显资了然,她要是当铺的人也不敢回去,文州都离所有中心都很远,更别提这个小镇了。
在这个地方的伙计办好了事情落不着好,但办差了肯定遭殃。
现在那群人上山后,发现屋子没人只会松了一口气。因为宋瓒一定不会长留此处,他们只需要暂且安静下来装作认真找过就行,等宋瓒走了再继续回去做生意就好。
只是肯定会留几个人在那做做样子。
果然在什么时候,都是这些心照不宣的流程。
容显资摇了摇头,道:“但还是声音小一点,别惊动了群……居民。”
宋瓒哑然,听容显资这话的意思,怕是她已经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随后又听见背后容显资的声音:“我救你倒也是救对了。”
宋瓒不知容显资要做何,只当她以为自己是个好树头可攀,嗤笑了两下。
突然又想到他作画那间屋子:“你屋子怕是会有损毁,待会儿去季氏当铺拿钱补上就行。只是那些生活痕迹,你会不会舍不得?”
闻言容显资是明白他发觉了那屋子原先有人住的事情,心下慌乱。
不知他是否和季玹舟有关系,是否发现了住过的人叫季玹舟?
欲盖弥彰道:“能有什么舍不得的,左不过是吃吃喝喝的痕迹,有甚可惜?”
果然是个见利忘义的。
宋瓒暗想。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想着,因未走明路,下山时已然天黑。
容显资带着宋瓒七拐八拐来到季氏当铺后门,本想听听铺内有几个人,可想着宋瓒不知敌友,全装作不会打架的样子。
嗯,对,不会打架。
在这个有内力的地方,她还是谨慎些好。
容显资抿嘴,朝铺子努了努,明示宋瓒快上。
我被使唤了?
宋瓒挑眉。
只见宋瓒捏住那锁,稍微一用力,巴掌大的锁便断开了。
容显资心下一惊。
二人进门,院内几个不明情况的伙计一愣。为首的那个立马反应过来,拿起棍子便打了过去。
宋瓒提起绣春刀便砸了过去,竟用刀鞘硬生生将那为首的伙计钉在了柱子上。
饶是容显资这种算是见过很多暴力行为的人,也一下子愣住了。可转瞬她立马反应过来,眼疾手快跑到剩下的人身边,捂住了他们的嘴。
“闭嘴,别叫唤。”
容显资感觉到自己的手有点抖,颤颤巍巍地拽着剩下几个人的衣领子,将众人拖在一处。
那几个伙计看见刀鞘杀人时早已吓傻,根本没反应过来便被捂嘴了,从始至终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有明显的尿骚气在弥漫。
容显资咬了咬打颤的舌尖,抬起头看着宋瓒:“这些被留下来的人必然是替死鬼,什么也不知道,捆好了堵嘴,我会看着他们。”
说罢用力踢了踢几个被吓傻的伙计。
这几个伙计才反应过来,小鸡啄米般点头。
“大爷求求你放过我……”
“家里老母还等着我……”
“我保证安安静静的……”
“我徒弟才十岁啊……”
夜里萧瑟,几个人怕惹怒了宋瓒,连求饶都用气发的声,头却磕得地上灰尘抖了抖。
宋瓒转头看向容显资,眼睛里掠过戏谑:“我刚刚明明挡住了,你自己非得看,吓着了?”
容显资咽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心跳没那么快了,方才又开口道:“我捂嘴很快,他们没出声,权当积福,左右你在这儿也呆不了几天。”
宋瓒摇头笑了笑,走到被钉住的人旁边,拔下绣春刀鞘,用死者衣物擦了擦。
“你倒是善良。”
容显资暗道阁下对善良的标准要求可真低。
“罢了,你去看看那桌子上的茶壶还有没有水,我渴了。”宋瓒低头,专注擦着绣春刀。
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容显资拍拍被吓傻的伙计,嘱咐道:“千万别叫唤,别以卵击石。”
起身时,容显资感觉自己两股颤颤,走到会客厅桌边倒了一杯茶,却听见背后传来刀刃划过血肉的声音,有大片水液泼洒在青石地面上。
一阵夜风刮过,带来一阵血腥味,却连一丝哀嚎都没有。
收了刀,宋瓒去前厅查探是否有漏网之鱼,路过愣在原地的容显资,含着笑意留下几个字。
“妇人之仁。”
容显资端着茶杯的手发颤,最后茶杯遭受不住,裂开在她掌内,冰冷的茶水滴哒着。
她缓缓转过头,月光只照亮了紧绷的嘴角。
看着月下的惨状,容显资久不做声,最后缓缓踱步,半蹲下来合上了伙计还未瞑目的双眼。
手起刀落很快,伙计没什么痛苦。
这么厉害的功夫,哪怕暂时让几个人脱臼也行。
不过是嫌麻烦罢了。
“抱歉。”
再起身时容显资收敛了情绪,快步跟上宋瓒。
想来已是落锁了,人都聚集在后院准备歇息。前堂空荡,容显资进来的时候,宋瓒正翻着当铺。
“没留下什么东西了,就一点碎银子,不过买你那小院子肯定够了。”
说完宋瓒抬头看了看容显资,出乎意料的是女子并没有什么哭泣抑或恐慌。
她本就不是容易慌乱的人,何况眼前的男子不是什么善茬,要是她有拖后腿的迹象,难保下一个死的不是她。
容显资走过来看了看剩下的财物:“够是够了,就是那些尸体你打算怎么处理?”
说罢直勾勾看着宋瓒,眼里没有一丝同情,更没有埋怨:“这个天气,明天晚上就会有尸臭了。”
看着容显资没有情绪的眼睛,宋瓒俯身平视:“不用处理。”
容显资拧眉不解。
“最晚明日午间就会有人来找我们了,”宋瓒看着容显资,在烛光的照耀下笑吟吟,随后便直起身子“我先歇息了,你也快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