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闷疼
法蒂娜讶然道:“阿廷!”
紧接着, 她看向高微辰,质问:“你给阿廷发消息?”
高微辰还没来得及否认,就听秦东临道:“是我。”
法蒂娜猛地瞪向秦东临, 胸口剧烈起伏, 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怒火:“你还嫌这里不够乱?非要把他叫过来添堵吗?”
秦东临迎上她的目光, “这件事徐廷有知情权,正好他来了, 有些话也该当面说清楚。”
徐廷没理会两人的争执,上前一步, 自然地将高微辰护在身后,掌心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目光冷然地扫过两人:“谁喊的他?”
法蒂娜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秦东临也罕见地沉默了, 只是他不停地用眼神示意:
你妈你妈, 你妈喊的。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徐廷冷冽的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
片刻后,他薄唇微勾,笑出了声,声音流畅却字字戳心:“真有意思, 你们觉得没经过我的同意,就私下约见我的男朋友,随意拷问他,审视他?这样的行为会显得自己很负责任吗?”
法蒂娜被噎得胸口发闷,眼眶泛红:“阿廷,我只是怕你被人骗才…”
“我二十八了,不是十八。”徐廷骤然打断她, 语气陡然拔高,眼底翻涌着压抑多年的情绪,“我十七岁时跟街头认识的朋友彻夜不归、混在画室几天几夜不回家,也没见你这么担心!为什么?因为那时候正值你的事业上升期,你根本没心思管我!”
“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跟你们沟通,因为你们好像都听不懂人话!”徐廷眉头隆起,语气逐渐变得烦躁。
高微辰站在他身后,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和声音里的颤抖,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无声地握紧了徐廷的手心。掌心的温度滚烫,带着稳稳的支撑,像一根锚,轻轻拉住了快要失控的徐廷。
秦东临面露难色,略显不赞同地开口:“阿廷,有话好好说,心平气和地沟通,不能对妈妈发脾气,你先坐下…”
“不能发脾气?那你们刚才在干什么?”徐廷反问,他带着高微辰朝前走了几步,盯着秦东临和法蒂娜道:“行,你们想沟通是吧?好,可以,来。”
俨然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
“从什么时候说起?从你们那场不靠谱的婚姻?还是从我作为意外来到这个世上?!”
法蒂娜急声道:“阿廷!你不是意外,你是我心甘情愿生下来的!”
秦东临:“……”
思索片刻,他道:“我们都不太冷静,还是改天再聊吧。”
“就现在!有什么说什么!”徐廷无动于衷,依旧冷漠地站着,周身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高微辰能感觉到掌心的力道还在发紧,他知道徐廷还没平复,便适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疲惫:“徐廷,我有点困了。”
这话像一阵软风,瞬间吹散了些许剑拔弩张。
徐廷身体一顿,侧脸看向高微辰,眼底的冷硬褪去大半,只剩下不易察觉的歉疚,他沉默几秒,没再看秦东临和法蒂娜,握紧高微辰的手转身就走,没好气地数落:“困了?活该!大半夜不睡觉乱跑什么?”
高微辰:“……”
他任由徐廷牵着,小跑两步跟上气势汹汹的徐廷,解释:“抱歉,让你担心了,我没有乱跑,我是来见你妈妈的。”
“…闲着没事是吧?”徐廷脚步没停,语气依旧不好。
“不是,徐廷。”高微辰拽了拽他的手,让他慢了些,认真盯着徐廷紧绷的侧脸,“因为是你妈妈。”
他想好好见见法蒂娜,想让她知道,他是真心想和徐廷在一起的。
不过,好像失败了。
法蒂娜依旧不能理解。
“……”徐廷喉结滚了滚,没回头,声音低了几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闷:“笨蛋。”
高微辰在心里默默反驳,徐廷才是笨蛋,但他比较成熟,不跟徐廷计较。
两人快步走出餐厅,晚风吹散了包厢里的压抑,徐廷攥着高微辰的力道渐渐松了些,却没松开。
高微辰能感觉到他脚步放缓,便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轻声问:“徐老师,你不生气了吧?”
徐廷侧头瞪了他一眼,语气依旧算不上温和,却没了之前的戾气:“气你太老实,被人盘问不会反击,只会傻坐着。”
高微辰可不认同:“他们没怎么着我,我只是插不上话,你爸你妈吵架都挺厉害的,你是不是遗传的他们?”他有意开玩笑逗徐廷开心。
徐廷白了高微辰一眼,“……”
高微辰迎着晚风笑出了声,眉眼弯弯的:“真的!而且你爸都说不反对我们了。”
“真的?”徐廷脚步一顿,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惊讶。
“嗯!”高微辰用力点头,眼神亮闪闪的,“我跟他保证过,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他应该听进去了,可能我看起来还是比较靠谱。”
他语气里掩饰不住的雀跃,这在素来沉稳的弟弟身上是很难看到的。
“……”徐廷看着他一脸愉悦、仿佛邀功般的模样,心脏忽然酸酸涩涩的。
他没忍住,伸手将高微辰紧紧抱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人揉进骨血里。
高微辰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后背都感受到他紧绷的力道,却乖乖地回抱住他的腰,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安抚炸毛的小猫,柔声安慰道:“没关系,徐廷,虽然你爸妈现在有些不理解你,但无法否认的是,他们心里是爱你的。”
笨蛋!
笨蛋!!
笨蛋!!!
徐廷早就过了会因为不被理解而难过的年纪!
他只是…很心疼,心疼高星星。
高微辰就是最笨的大笨蛋!
他根本不懂这场见面的真正含义和背后的示威性,因为没有人能教他了。
徐廷无法忍受父母用那种傲慢的姿态,去要求高微辰对自己好。明明他是这段关系里的年长者,可是高微辰总是承受得比他多,甚至却在他看不见的角落,竭尽全力配合他的家人,承受着莫名的审视与盘问,还欢天喜地地跑来告诉他“有好消息”。
就好像他的小狗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人轻慢了,可小狗自己浑然不觉,甚至叼着捡来的小石子,兴冲冲地跑向他邀赏。
徐廷收紧手臂,下巴抵在高微辰颈窝,嗓子哽得发疼,那点又酸又怒又心疼的情绪翻涌到极致,他忍无可忍地启唇,一口狠狠咬在高微辰颈侧。
力道有些重,带着点失控的宣泄。
高微辰脸色一变,痛呼出声:“嘶——徐廷!疼!”
温热的皮肤传来清晰的刺痛,让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没推开怀里的人,“疼,你干什么?”他不理解地问。
徐廷的齿间残留着细腻皮肤的触感,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他猛地松开嘴,看着颈侧那圈泛着红痕的牙印,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有些喘不过气,但他语气仍旧恶狠狠道:“记住了,高星星,只有我能欺负你。”
高微辰抬手揉了揉颈侧,指尖蹭过牙印时又嘶了一声,却没再纠结疼不疼,反而认真点头,由衷道:“…也确实,徐老师,除了你也没人欺负我。”
这话一出,徐廷喉间的哽咽瞬间卡了壳。
行,还会冲他亮爪子。
“我看看…”徐廷俯身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高微辰泛红的颈侧,没等对方反应,舌尖就轻轻舔过那道带着细小红痕的伤口——
带着点安抚的柔软,又藏着几分不容错辨的亲昵与占有欲。
高微辰浑身一僵,颈侧的触感又麻又痒,电流似的窜遍全身,他下意识绷紧了脊背:“诶呀。”
徐廷低笑出声,顺势得意地将人搂紧,语气带着戏谑:“这才是欺负你,知道错了吗?记住了,晚上不跟哥哥回家,是会有狼外婆将你拐跑的。”
高微辰也搂住徐廷,下巴轻轻蹭了下徐廷的肩膀,“廷哥,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沟通了。”
因为沟通无效,所以渐渐失去了和人沟通的欲望。
“以后你不想说话时,那就我来说。”高微辰抬手,掌心轻轻贴在徐廷的后背上,慢慢顺着脊椎的弧度摩挲,语气认真得不像话,“你觉得对就点头,不对就摇头,要是嫌我烦,就捏捏我的手,我就停下来等你。”
徐廷笑出了声,“那你呢?”惯常带有攻击性的潋滟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高微辰,他心口说不上来的茫然和堵闷,“微辰,你又需要我做些什么?”
“喜欢我。”
高微辰眸色清亮得像淬了星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徐廷,语气没有半分试探,只剩纯粹的认真:“更喜欢我一些吧,廷哥。”
徐廷只觉得心脏像被滚烫的岩浆裹住,猛地炸开,烫得他四肢百骸都发颤。那股热意顺着血管窜到指尖,让他搂在高微辰腰上的手不受控制地收紧,指腹攥得对方衣料起皱,连带着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胸腔里的心跳快得像擂鼓,“咚咚”声震得耳膜发鸣,几乎要冲破胸膛。
等反应过来时,徐廷已经按着高微辰的脖子深吻了好一会儿了。
唇齿相缠的力道带着失控的急切,像是要将胸腔里翻涌的热意尽数渡过去。徐廷指尖扣着对方后颈的皮肤,滚烫的温度透过指腹传来,连带着呼吸都灼热得发烫。
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徐廷才稍稍退开些许,额头抵着高微辰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织着发烫。
徐廷抵着高微辰额头,哑声问:“你在勾引我吗?”
高微辰呼吸散乱,鼻尖还沾着徐廷灼热的气息,睫毛轻轻颤动,眼底蒙着一层水光,却依旧亮得澄澈:“不,我在心疼你。”
“还勾引?”徐廷的声音哑得更甚,尾音裹着点不易察觉的喟叹,指尖却顺着他后颈的皮肤轻轻摩挲,力道褪去了之前的急切,添了几分缱绻的软。
高微的呼吸更乱了些,鼻尖蹭过徐廷的鼻尖,带着点纵容的无奈:“哪有…”
他抬手,掌心贴在徐廷滚烫的胸膛上,能清晰感受到那擂鼓般的心跳,“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会理解你,心疼你,我说过的,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徐廷爱不释手地摩擦着高微辰的耳垂,温声回应:“我知道。”
高微辰愉悦地蹭了下徐廷的掌心,他听到徐廷说:“所以,下次再遇到这种被带走的事情,第一时间就要通知我,知道吗?”
高微辰抬眸解释:“我可以解决。”
“当然了,高星星可是无所不能的。”徐廷笑道,然后他用力揉了下高微辰的后脑勺,认真道:“我是说,我想跟你一起解决,你愿意吗?”
高微辰愣了一瞬,随即弯起嘴角,开玩笑道:“小事而已,你也太正式了吧,哥哥,搞得像求婚一样。
“好啊,那我就答应你的求婚。”徐老师勉为其难地说。
高微辰:“……”
第102章 铜锅
雪片慢悠悠地旋落, 给城市裹上层柔光,品牌活动的宴会厅刚散场,暖黄灯光透过玻璃门, 映着门外漫天飞雪。
徐廷裹紧灰色大衣, 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门把手, 身侧的高微辰已经撑开了一把黑伞,自然地往他这边倾过来, 伞沿恰好罩住两人肩头。
“别急,雪有点密。”
高微辰的声音混着雪风的清冽, 徐廷抬眼时,瞥见他肩头落了些细碎的雪,便伸手替他掸了掸,指尖擦过温热的衣料:“好贴心啊,微辰哥哥。”
高微辰无奈瞥了徐廷一眼, 揽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往里面站。
徐廷侧脸在高微辰的嘴巴上啾了口, “我不会淋到,你也别淋到。”他笑得狡黠,眼底闪着得逞的光。
高微辰习惯般地任由徐廷胡闹,“雪更大了。”他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说:“今年应该挺冷的。”
徐廷往外面看了眼,抬手握住高微辰的手臂, “是很冷,一会儿吃铜锅涮肉吧。”
“好。”高微辰的声音裹着雪风的清冽,却带着化不开的温柔。
恰巧,跟徐廷合作过的两位女演员并肩路过,羽绒服裹得严实,却掩不住明媚璀璨的笑意,远远就扬声招呼:“徐老师!”
“阿廷老师!又提前偷溜!”
“哦呦, 还带着小朋友呢。”其中一位调侃着高微辰。
高微辰闻言,脸上扬起得体的微笑,对着两人颔首示意。
他下意识瞥了眼不远处仍在零星拍摄的媒体镜头,担心过于亲昵的姿态给徐廷造成影响,于是悄悄往旁边挪了挪,与徐廷拉开了半步的距离。
谁知他刚动,徐廷就攥住他的手臂攥得更紧了,同时往高微辰身边又凑了凑,几乎是肩并肩贴着,对着那两位女演员的方向扬声笑问:“你们冷不冷啊?”
“干嘛?阿廷老师这是要心疼我们,请我们吃铜锅涮肉暖身?”另一位女演员立刻接话,语气带着玩笑的热络。
徐廷挑眉,一本正经地摇头:“请你们看我们吃。”
“嘿!徐老师,你够损的啊!”两位女演员被他逗得笑出声,雪地里的笑声清脆悦耳,“合着就你俩吃涮肉,我俩吃狗粮啊?”
“那可不,”徐廷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另一只手自然地揽住高微辰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语气带着点炫耀,“我家小高哥哥怕冷,得赶紧带去补补。”
高微辰被他直白的称呼说得耳尖微热,却没再推开他,只是对着两位女演员无奈地笑了笑,眼底的纵容藏都藏不住,同时礼貌地再次招呼:“姐姐好。”
“你好呀。”
“小高,你身边这个漂亮男人可坏得很,你要小心呦。”
高微辰闻言,嘴角弯起的弧度更软了些,目光掠过身侧一脸得意洋洋的徐廷,语气带着点纵容的无奈:“不会,他比较爱开玩笑,姐姐们别跟他计较。”
徐廷立刻凑过来,脑袋往高微辰肩窝挨了挨,故意对着两位女演员挑眉:“听见没听见没?我家小高哥哥护着我呢~”
等徐廷和高微辰离开,短发女演员压低声音问长发女演员:“他俩这也太真了吧?之前不都说只是戏外营业吗?”
长发女演员望着雪地上两道影子,黏在一起的影子连脚步都透着默契,她轻轻笑了笑:“咱们这个圈子,真真假假,谁知道呢,嗑得开心就行了呗。”
中式餐厅的木格窗棂糊着米白窗纸,暖意从雕花木门缝里漫出来,与窗外飘落的雪花撞个满怀。
落地窗外,碎玉般的雪片簌簌下坠,黏在冰花凝结的玻璃上,晕开一层朦胧的白,将庭外的枯竹、石灯笼衬得像幅淡墨画。
厅内炭火烧得正旺,紫铜火锅稳稳架在八仙桌中央,汤底咕嘟咕嘟翻着细泡,乳白的热气裹着骨汤的鲜醇往上冒,氤氲了食客的眉眼。
高微辰麻利地夹起一筷子鲜切羊肉,在沸腾的汤里涮了七上八下,肉片卷成粉色的卷儿,还带着热气就放进他碗里:“快吃,这家的涮羊肉很好吃,你细品,有奶香味。”
徐廷新奇地打量着周遭布局,“这家餐厅的老板蛮有品味。”
“有品味吧?”高微辰笑了笑,将涮好的羊肉堆在徐廷碗里,“是我朋友…准确来说应该是前辈开的,他就喜欢琢磨老物件儿和吃食。”
徐廷正看向落地窗外,雪花正簌簌落在雕花窗棂上,听到高微辰顺起朋友,他抬眸问:“谁啊?”
“就是文骋老师,你们应该没合作过。”高微辰一边说,一边又往锅里下了把鲜毛肚。
徐廷夹起碗里的羊肉,裹满麻酱送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应了声:“哦~文骋啊,大满贯影帝,算起来是我师兄。”
高微辰抬眼看向他,眼底带着软乎乎的笑意,“但我还是更喜欢你的表演方式,廷哥。”
徐廷被他直白又真诚的模样逗得扑哧笑出声,指尖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行了,我有那么小心眼儿吗?”
高微辰没躲,反而举起右手,食指和拇指比了个小巧的爱心,一本正经道:“只有一点点喏。”
徐廷看着他眼底的碎光和那个软乎乎的小心心,心头一暖,语气带着笑意:“那你晚上可要小心了,我要报复的。”
高微辰弯着眼睛笑,眼底漾着狡黠:“报复不了,我晚上回酒店。”
徐廷脸上的笑意顿了顿,抬眸看他,嘴角的弧度淡了些,“……” 他夹起一筷子白菜往锅里放,动作慢了半拍,装作若无其事地问:“还是不愿意搬回来?”
“过几天就过年了,我想带我妈出来逛一逛,住你那里不方便。”高微辰如实道。
徐廷夹菜的动作顿住了,铜锅的热气往上冒,氤氲了他的眉眼。
他默然片刻,指尖轻轻摩挲着筷子边缘,而后抬眸,眼神认真得不含一丝玩笑,“高星星…如果你愿意回来,我不会再赶你离开了。”
“我知道。”高微辰迎上他的目光,回应得同样认真,“我不是介意这个,”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我妈她…还不知道我们的事情,住在你那里可能会有破绽。”
笨蛋高星星,徐廷漫无目的地想,你妈早就知道了。
他问:“你打算一直瞒着你妈妈吗?”
高微辰摇头:“我过年的时候跟她说。”
徐廷闻言,唇角瞬间扬起,眼底的笑意挡都挡不住,语气笃定:“我觉得唐老师一定会理解我们。”
他清楚唐老师的性子,温和又通透,从上次的态度就能看出,她早把高微辰的幸福放在了第一位。
高微辰被他的笃定感染,笑道:“我也觉得,你这么好。”
到底是谁好啊?
徐廷好笑地摇了下头,指尖屈起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他有时候真会想,高微辰对他的滤镜是不是比这铜锅的炭火还厚重?
转念又自我肯定——也许不是滤镜,是他本人的魅力实在藏不住。
没错,就是这样。
徐廷眼底笑意更浓,夹起一筷子涮得恰到好处的毛肚,在高微辰碗里的麻酱里滚了一圈,才递到他嘴边:“奖励你眼光好。”
高微辰没客气,张口咬住,脆嫩的口感混着酱料的醇香在舌尖炸开,“好吃!”
徐廷笑眯眯地往前凑了凑,语气带着点促狭的撩拨:“有我好吃吗?”
高微辰嚼着毛肚,一边下菜一边道:“你又不能涮。”
“……”不解风情。
铜锅的炭火渐渐弱了下去,桌上的盘子已见了底,麻酱的香气还缠在鼻尖。
木门被礼貌地敲响,“是微辰吗?我是文骋。”门外传来声音。
“请进,骋哥!”高微辰立刻放下筷子起身,眼底漾着真切的笑意,语气熟稔得很。
徐廷侧身看去,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一个年过四十的儒雅男人——身着墨色暗纹唐装,头发梳得整齐,眉眼间带着书卷气。
文骋含笑对高微辰道:“一直说让你来,今天可算来了,是刚结束活动吗?”
“对,正好下着雪,想着吃点热的暖暖身子。”高微辰侧身,示意身边的人,笑着介绍:“骋哥,这是徐廷,我男朋友。”
徐廷骤然看向高微辰,眼底满是猝不及防的意外,甚至忘了收回放在桌沿的手。脑海里像炸过一场又一场的烟花,噼里啪啦地响,暖融融的光把所有思绪都裹住——
徐廷原以为高微辰会像在摄影机前面那样有所顾虑,却没料到他会在熟悉的前辈面前,如此直白地承认。
“我知道。”文骋的目光转向徐廷,笑意温和,主动伸出手,“小徐老师是我师弟,你的戏我看过不少,演技比我好过太多了。”
徐廷心想你还算有自知之明,他起身回握,指尖触到对方微凉的掌心,语气得体:“师哥太抬举我了。”
“不用谦虚。”文骋收回手,目光扫过两人相贴的手臂,眼底笑意更深,“微辰也算是追星成功了。”
高微辰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徐廷故作疑惑:“哦?”
文骋道:“我们拍摄《未来纪元》时,微辰经常抱着平版琢磨你的演技片段,后来知道你是《身临其境》的嘉宾,他熬了两个大夜请假两天,去面试《身临其境》的嘉宾。”
徐廷脸上的笑意顿了顿,满眼意外地看向高微辰,语气里藏不住诧异:“你是面试进来的?我一直以为是节目组统筹安排的。”
高微辰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解释:“因为当时我还没有很火。”没资格被直接邀请。
这话像颗裹了蜜的小石子,砸进徐廷心里。
每当他以为高星星对他的喜欢已经够深够沉时,对方总能抛出新的温柔,让他知道,这份在意早在时光里藏了许久,比他想象中还要浓烈。
第103章 风筝?
文骋送两人离开的路上, 寒暄着问高微辰:“《未来纪元Ⅱ》的制作组已经给我送合同了,你呢?第二部还拍吗?”
“拍啊,最近在过合同。”高微辰一手牵着徐廷, 一边对文骋道:“明年六月份开机。”
文骋笑着说:“我很期待。”说完, 他看向懒洋洋晃荡着的徐廷, 说:“老实说,我没想到《未来纪元》会有第二部, 听路炜导演说,有个角色特别适合徐廷师弟。”
徐廷听到自己的名字扭头, 睫毛懒洋洋地掀了掀,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散漫:“是吗?上次见面路导好像也提了一句。”
文骋微顿,略显诧异道:“不是师弟主动要求加入的吗?“
“我?主动?”徐廷莫名其妙道:“我对科幻题材的剧本不感兴趣。”
文骋愣了愣,脚步下意识放慢半拍,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圈, 脱口而出道:“可这项目…不是师弟你投资的吗?我以为是师弟为了微辰特意…算了, 看来是我搞错了。”
这话一出,连高微辰都顿了顿,侧头看向身侧的人。
徐廷心下了然,眉梢微挑,随即勾唇笑道:“师哥是看到《未来纪元》的投资方里有东临集团了吧?不过现在市场上的影视项目大半都有东临的投资, 纯属广撒网布局,《未来纪元》可不是什么特例。”
文骋闻言,了然地笑了笑,语气带着歉意:“抱歉,是我先入为主了。”
高微辰没听懂两人话里的哑谜,却也懂“不该问的不问”的分寸,眼瞅着已经走到大厅门口, 他适时收紧握着徐廷的手,开口道别:“骋哥,我们先走了,有空再约着聚。”
文骋温和颔首,笑着摆手:“路上小心,常来玩。”
就在这时,三人的脚步不约而同地顿住——大厅中央的梨木座椅上,端坐着一道熟悉的人影。
陶宗源。
他显然也早注意到了这边,目光扫过三人时,先是闪过一瞬诧异,随即精准落在文骋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熟稔:“阿骋。”
而后才转向徐廷和高微辰,颔首示意:“徐老师,小高,又见面了。”
徐廷瞥向陶宗源,心想“小高”也是你喊的?随后目光饶有兴致地留意流转在文骋和陶宗源之间。
文骋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疏离却依旧温和地颔首:“过来了啊。”
只有高微辰察觉不出这微妙的暗流,他公事公办地打招呼:“陶导,晚上好,你也喜欢骋哥这里的菜?味道很不错。”
这话一出,徐廷没忍住,低低轻笑出声,肩膀微微耸动,眼底藏不住的促狭。
文骋:“……”
陶宗源:“……”
高微辰这才后知后觉嗅到尴尬的味道,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徐廷,眼神里满是询问——我这话哪里不对?
徐廷含笑摇了下头,指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随即松弛地搂住高微辰的肩膀,唯恐天下不乱地开口:“陶导,追我都追到这儿了,这不太好吧?你看文老师也在这儿呢,再说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有男朋友。”
话音落,除了徐廷外,另外三个人都惊呆了。
徐老师愉悦地在高微辰耳边打了个响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陶宗源肉眼可见地慌乱一瞬,但他很快稳住心神,下意识看了眼不动如山的文骋,语气淡淡道:“徐老师说笑了,追您…这件事是个误会,其实是法蒂娜请我这么做的。”
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
陶宗源随意弹了下胸前并不存在的灰尘,和盘托出:“法蒂娜跟我有合作,她对你男朋友应该不太满意,这才…请我扮作追求者。”
徐廷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道:“哦?这样啊,我差点都要跟高老师分手了。”
陶宗源:“……”
高微辰无奈地看了眼徐廷,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下徐廷的腰,别闹了。
陶宗源不以为意地挑眉:“是吗?应该不是因为我,你可是从一开始就把话说死,明确拒绝我了。”
徐廷捉住高微辰“捣乱”的右手,指尖慢悠悠摩挲着他的手背,随即低头在他手背上轻轻啄了一口。
高微辰浑身一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背蔓延至半边身子。
“当然不是因为你,”徐廷抬眼,目光一转,精准落在一旁不动如山的文骋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是因为文骋师哥呀。我可太中意师哥身上的书卷气质了,温文尔雅,看着就舒心。”
陶宗源:“……”
文骋咳了一声:“…师弟,别开玩笑了。”
徐廷满脸认真:“我没开玩笑。”
陶宗源和文骋不约而同地看向高微辰,眼神中隐约地透露出:管管你男朋友哇。
高微辰还迷迷糊糊捧着发烫的手背,对上两人求救似的眼神,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该自己开口了。
他欲言又止片刻,认真思索后,一本正经地附和:“骋哥…确实很有书卷气质,业内都这么说。”
陶宗源:“……”怎么你也要追吗?
文骋:“……”微辰现在的画风是这样的吗?明明以前不是的。
徐廷再也忍不住地低笑出声。
看着身旁人好看的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眼底盛着细碎的光,高微辰也不自觉扬了扬唇角,随即反应过来不妥,略显抱歉地看向文骋和陶宗源,语气诚恳:“不好意思,骋哥,陶导,徐老师比较爱开玩笑,你们别往心里去。”
陶宗源和文骋同时松了口气。
车子缓缓驶离时,徐廷还特意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大厅——
那两道身影并肩站着,姿态疏离却又透着说不清的牵扯,他从鼻腔里不轻不重地哼了声,带着点看穿一切的了然。
高微辰发动车子,指尖握着方向盘,脑子里还在回放刚才的画面,忍不住琢磨道:“陶导和骋哥…他们俩的关系,好像确实有点不一样。”
“一对。”徐廷没等他说完,斩钉截铁地给出评价,语气带着点笃定的漫不经心,“至少以前是一对。”
高微辰愣了愣,侧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肯定?”
徐廷哼道:“高星星,洞察人心是我的强项。”谁还不会私下调查了?
关于陶宗源追自己的猫腻,徐廷早就查清楚了,今天是偶然碰到,想到自己之前因为陶宗源的三言两语那么破防,徐廷当即就报复了回去。
只是没想到,陶宗源在圈子里的秘密情人竟然是大满贯影帝文骋。
高微辰半信半疑道:“真的假的?我没听骋哥提起过。”
徐廷啧了声:“你跟他很熟吗?他凭什么告诉你啊?”
文骋那个年纪,叫他叔都不为过,高星星还在还骋哥骋哥骋哥~
“以前在剧组的时候,骋哥很照顾我们这些后辈,应该算熟吧。”高微辰设身处地地说:“…反正我跟你谈恋爱,就想告诉所有人。”
徐老师控制不住地扬起唇角,随后咳了一声,道:“微辰,文骋这个人…不适合深交。”
他心里暗自猜测,文骋今天来见高微辰,多半是冲着自己来的。
文骋以为《未来纪元Ⅱ》是徐廷作为投资方给自己的小男朋友量身定做的资源,没想到徐廷压根就没参与。
这样一来,答案便显而易见——
文骋早就知道了徐廷是东临集团董事长的公子哥。
那位素来以淡泊名利、不攀附资本著称的文骋老师,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
徐廷眼底掠过一丝淡淡的讥诮,他大概能猜到陶宗源与文骋之间的弯弯绕绕。文骋这些年在圈内顺风顺水,背后多半少不了陶宗源的扶持与助力。
至于两人闹掰的缘由,或许是文骋站得越来越高,翅膀硬了便不再需要陶宗源;又或许是陶宗源骨子里的高高在上与虚伪矜持,终究让人难以忍受。
谁知道呢?
娱乐圈从来不缺这样的戏码,不,应该说,世界上就不缺这样的戏码。
法蒂娜和秦东临不也是这样吗?
说不定在陶宗源眼里,徐廷和高微辰也成了当初的他与文骋——
看似亲密,实则各取所需,想要真心,却又吝啬给予,最终难免渐行渐离。
徐廷漫不经心地看向车窗外,城市的霓虹在他眼底飞速掠过。
他觉得秦东临和陶宗源蠢透了:给予资源时,难道不会像放风筝一样,把线牢牢攥在掌心吗?
风筝飞得越高,就越逃不开线的掌控。即便有一天线断了,风筝或许能再飘一会儿,可终究会从高空坠落。
变得一文不值。
这样的风筝,又敢轻易断线吗?
高微辰的嘴巴开开合合,似乎在说着什么,语气还带着点认真。
徐廷心不在焉地听着,思绪早飘到了别处,盘算着该怎么给“风筝”拴上最稳妥的线。
“徐廷?”
高微辰轻轻叫了他一声,徐廷没应。他又侧头喊了好几声,声音渐渐拔高:“徐廷!”
“徐廷廷!”
“听到了听到了。”徐廷猛地回神,歪了下头看向他,眼底还带着点没散的慵懒,“没大没小的…我比你大好几岁呢,高星星,天天对我直呼其名,礼貌呢?”
高微辰一脸奇怪地看他:“你不是就喜欢我喊你名字吗?”
“偶尔也换一下嘛。”徐廷眸光微闪,故作轻松道:“高星星,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一线代言?影视资源?其实我看着不显山漏水的,但是…”
顿了顿,他直接道:“我在东临有股份。”
“干嘛?给我喂资源?”高微辰好笑道:“不怕我翅膀变硬了离开你?”
徐廷眸色暗了暗,语气却依旧温柔缱绻:“怎么会。” 心里却在叫嚣,就是为了用资源牢牢拴住你。
“我不用啊。”高微辰道。
徐廷不死心,试图蛊惑:“真的不考虑?都是圈里挤破头的好机会呦,错过可就没了。”
高微辰目视前方,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你肯定想用资源拴住我,让我离不开你。”
徐廷:“……” 被戳穿心思的窘迫一闪而过,他干脆装起了高冷。
高微辰无奈道:“你有没有听我刚才说什么?”
徐廷高冷道:“没有,困了。”
高微辰耐心道:“我说,人跟人是不一样的,你不能因为人身上的共性而忽略了人的特殊性以及主动性。”
徐廷依旧面无表情:“听不懂。”
“你看,你现在就跟你爸妈一个样。”高微辰话锋一转,“一上头就自说自话,莫名其妙就陷进自己的情绪里,根本不管别人怎么想。”
徐廷眉头一蹙,语气带着点反驳的僵硬:“我没有…”
“先听我说,好吗,哥哥?”
“……” 那声带着抚慰的“哥哥”,让徐廷到了嘴边的辩解顿住,侧脸的线条悄悄柔和了些。
高微辰继续道:“你是他们的孩子,身上带着他们的影子很正常,但你首先是徐廷,是独一无二的徐廷。”
“你有你的特殊性,而我是高微辰,我喜欢这样的徐廷。”
“你在戏里演过太多至死不渝、惊天动地的爱情,可现实里,你没真正拥有过这样纯粹的美好。所以你不相信,你惶恐,你担心,你怀疑…这些我都能理解。”
高微辰的声音很轻,却像带着穿透力,直直撞进徐廷心里最软的地方。他侧头看过去,高微辰的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柔和,眼神坦荡又真诚,没有一丝杂质。
怎么会这样的人?
徐廷蹙起眉头,费解地望着高微辰。
“我想说,试着相信你自己一下吧,廷哥。”
红灯停,高微辰转过头,目光直直对上他的眼,语气笃定。
徐廷猛地愣住了。
不是“相信我”,而是“相信你自己”
这个认知让徐廷心头一震,那些堵在喉咙口的反驳、故作高冷的伪装,瞬间土崩瓦解。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不安源于抓不住对方,却没想过,高微辰看穿的,是他对自己的不自信——
不相信自己值得被纯粹地喜欢,不相信不用筹码也能留住想要的人。
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徐廷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发紧,只能发出细碎的气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等他找回声音,绿灯悄然亮起。
高微辰重新发动车子,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语气轻松却坚定:“反正我相信你。”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却好像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徐廷侧头望着窗外,神色冷冽,心里却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波澜。
他想,或许他不能给高微辰拴线了。
因为需要线的,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风筝。
但是,星星,应该是悬在夜空里的、自由又明亮的存在,根本不需要任何线的束缚。
这一刻,那些盘踞在心底的固执己见、那些源于骨子里的掌控惯性、那些对感情的惶恐怀疑,终于彻底放下。
徐廷缓缓收回目光,落在高微辰轮廓分明的侧脸,眼底的晦暗尽数褪去,漫上一层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滚烫的柔软。
“高星星。”徐老师礼貌且诚恳地邀请:“请问你今晚能跟我狠狠地睡觉吗?”
“……”高微辰先是一怔,随即陷入无语,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往上扬,笑意顺着眼角眉梢漫开,连声音都带了点纵容的无奈:“好啊。”
徐廷眼底瞬间亮了起来,像被星光点亮的夜空,刚才还翻涌的波澜渐渐平复,化作满心的踏实。
他没再说多余的话,就这么侧头望着高微辰的侧脸,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徐老师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行,我得去尝尝爱情的苦到底是什么味[问号]”
霸气星星从口袋里摸出颗[橘糖],拆开糖纸一把怼进他嘴里,“就这个味!”
第104章 摊牌
人一旦染上星星, 那就糟糕了。
徐老师望着近在咫尺的深邃眉眼,忽然笃定了这一点。
他与高微辰的呼吸缠在一处,濡热绵长, 同窗外漫天纷扬的冷雪撞个正着, 极致的反差, 偏衬得这一室缱绻,愈发浓烈难散。
徐廷安心甘情愿溺在这片独属他的星空里。
他只需微一动作, 那些静谧悬着的辰星便忍不住簌簌颤动,泛起的柔光似是波光。
若是带着点恶趣味轻轻撩拨, 漫天星子便会剧烈震颤,细碎的光羽纷飞,像无数颗要挣脱宇宙束缚的星,要沿着滚烫的轨迹坠落,化作一场璀璨到极致的流星雨。
徐廷轻而易举地掌控着星空, 他盯着高微辰眉心若隐若现的痕迹, 吻去他睫毛上沁出来的生理性水光,强忍下心头不管不顾的念头,声音缠绵道:“回来住吧,微辰。”
微微扬起的脖子上喉结性感,上下轻微滚动后, 高微辰哑着嗓子道:“我想在…你家附近买个房子。”
“你还是怪我…”徐廷呜了一声,与委屈声音不同的是,他恶劣地找到制造高音的琴键,缓缓研磨着,等待着高昂嘹亮的乐声响起。
“没有!”高微辰声音陡变,他下意识抓住徐廷的手臂,往后退了退, 想摆脱那难捱的感觉,“不是的…没有怪你,徐廷…”他后背抵上床头,低声哄着徐廷。
徐廷那双瑰丽的眼,将高微辰的一举一动都收得真切。
他任由怀中的星辰暂离片刻,眸底藏着几分狡黠,嘴角却漾着委屈,软声问:“那是为什么?”
高微辰抬手摸着徐廷的侧脸,心知徐老师又在装模作样,可是…
徐老师的演技真的很好。
前一秒眼底还藏着捉弄人的促狭,下一秒便能敛起所有锋芒,那点恰到好处的委屈像羽毛搔在心尖,连带着语调里的软糯都真切得不像话。
高微辰想起最初被他吸引的模样,片场的徐廷从容疏离,眼底无波无澜,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一颦一笑都带着直击人心的张力;
而此刻,这人卸了所有防备,眼底的依赖与困惑如此鲜活,仿佛下一秒就要红了眼眶,让人根本无从抗拒。
第一次就心动的东西,再见之后还会心动无数次。
高微辰最初就是臣服在徐廷的演技之下。
耀眼,夺目,直击人心。
此刻更是无法抗拒。
“我不想让你父母觉得我是不可靠的人。”两人暂时的分离让高微辰稍微松了口气,他前倾上半身,语调沉稳缓慢:“虽然很多父母都不理解他们的小孩儿,但无法否认的是,他们是爱你的,徐廷。”
他拇指轻轻蹭过徐廷的颧骨,声音放柔,目光落在徐廷瑰丽的眼眸上,语气笃定,“我有足够的经济能力,能让你一直活得随心所欲,就和之前一样。”
徐廷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高微辰,弟弟说着最正经靠谱的话,全然忘了自己还却保持着刚才的样子,大抵就是——
门户大开。
高微辰漆黑的眉眼透着全然的认真,牢牢锁着徐廷,嘴里一板一眼地继续说着关于未来的规划,可那些沉稳的字句落到徐廷耳里,却成了模糊的絮语——他一个字儿都没听清。
高微辰显然没意识到,此刻的他在徐廷眼里,是多么让人按捺不住的存在。
小小年纪,总是这样故作老成——
徐廷闭了下眼睛,几不可见地扬了下唇角。
恶趣味陡生。
徐廷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滑过床单,悄然摩挲到高微辰的脚腕,指腹贴着细腻的皮肤,看似随意地圈住。
目光牢牢锁在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上,徐廷忽然屈指,猛然用力往下一拉——
“操!”
高微辰的惊呼猝不及防卡在喉咙里,身体不受控地前倾。下一秒,徐廷便带着滚烫的温度再次闯入这片专属他的星空,动作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急切与霸道。
整片星空瞬间被搅乱,星辰沿着灼热的星轨剧烈震颤、滑动,细碎的光羽漫天纷飞,绚烂得像梵高笔下燃烧的夜空,浓烈到几乎要将两人一同吞噬在这片极致的缱绻里。
继而,流星骤然落下。
滚烫一片。
意识到自己发生了什么之后,高微辰满脸难以置信的情动和震惊。
这才对嘛,徐廷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乱七八糟的小狗,喜怒哀乐只能被他牵动。
徐廷看似掌控着高微辰的一切,其实脊椎骨早就炸起了一串噼里啪啦的烟花,热流顺着骨缝一路窜至下腹,酥麻又灼烫。
但是年长者嘛,都是很有耐心且能忍的。
徐廷偏过头,唇瓣蹭过高微辰的耳廓,懒着嗓子拖出点笑意,带着几分调侃几分蛊惑:“说脏话了,高星星。”
高微辰被抵在床头,巨大的刺激让他久久回不过神,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徐廷!”深邃的眼底难得地蔓延出几分恼意。
怎么能搞突然袭击?
犯规。
“叫我什么?”徐廷凑近吻着高微辰的耳朵问。
高微辰强忍下耳朵的痒意,“徐廷!”他硬邦邦地回应。
徐廷就是徐廷。
徐廷挑眉,往前一挺,“咚!”高微辰的脑袋不轻不重地撞在床头,“重新喊。”徐廷温柔地要求。
高微辰看着徐廷红红的眼睛,心想至于吗?一个称呼而已,徐廷能把自己委屈哭?
他只好改了口:“徐老师。”
徐廷压下心底翻腾不止的破坏欲,深呼吸一口气,用力闭了下眼睛,语调温柔无比:“再换一个。”
“廷哥,哥,哥哥?”高微辰纳闷地喊了一连串。
徐廷都不是很满意,他不满意的表现就是折腾得更狠了。
高微辰忍无可忍地侧身躲开,往旁边爬去,“你想要听什么?”语气还是耐心温和。
徐廷搂着人的腰重新将人拖回来,鼻音浓厚,委屈到不行,“不知道…你继续嘛。”
“……”
“你故意的吧?”
故意折腾人!
高微辰侧脸注视徐廷,忍不住抬手捏住徐廷的下巴,避免自己的后颈被啃得惨不忍睹。
“你故意的。”徐老师倒打一耙,他低头咬在高微辰的虎口,高微辰急忙收手。
徐老师振振有词道:“你故意叫不对称呼,就是不想让我停。”
“……”高微辰笑了出来,其实已经没招了,他自暴自弃中带着几分纵容,“你说得对。”然后猛然翻身,坐起身,看似凶狠地报复着。
徐廷的眼底还浸着未散的情潮,闻言倏然笑开——
那笑意不是之前的狡黠或蛊惑,而是漫着真切的软,从眼尾漾到唇角,连呼吸都带着甜。
徐廷贪婪地凝着高微辰,目光寸寸描摹着对方汗湿的额发、潮意的眼尾,看他脸上浮起这个年纪该有的倔强不服输,混着几分茫然无措的疑惑,鲜活又蓬勃的气息扑面而来,像带着晨初的朝阳,撞得人心尖发烫。
看着他笨拙又执拗地“自力更生”,连指尖都带着点无措的蜷缩,徐廷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只觉得这颗属于自己的星星,此刻亮得最是动人。
冬季的夜晚本就漫长,今夜却格外缱绻。
窗外的雪还在无声飘落,室内的热度却未曾消减,流星一次又一次划破星空,格外耀眼,前前后后落下了七八次,每一次坠落都裹挟着滚烫的温度,将两人的呼吸与心跳,缠得愈发密不可分。
除夕夜的老宅张灯结彩,红灯笼映着青瓦白墙,连廊下的腊梅都浸着年味。
徐廷踩着积雪进门时,鼻尖先撞上满院的烟火气,混着香烛的清冽。
一个道士站在院内,见了他便合掌颔首:“堂哥。”
徐廷愣了一瞬,认出了自己的堂妹秦兰,“老天爷啊…”他啧啧称奇,打量着秦兰,问:“你怎么不剃头发?”
“那是尼姑,我是道士。”秦兰瞥了徐廷一眼。
徐廷捏了下秦兰脸上的嘟嘟肉,打趣:“现在道士的待遇挺好啊,这小膘肥的。”
“哎呀。”秦兰不耐烦地拍开徐廷的手,“秦庭!你怎么那么欠?”
徐廷乐道:“呦,道士脾气都这么火爆嘛?”
“对啊,收!你!来!了!”秦兰穿着道袍,模仿着魔童的语调,幸灾乐祸道:“哎,奶奶把我都叫回来了,你猜今年要审判谁啊?”
“……”徐廷笑不出来了,瞥了正厅一眼。
连三年不归家的堂妹都被请了回来,徐廷自然没理由推脱不回来,关老夫人这阵仗,无非是借着团圆的由头,再提一次劝分的话。
“闹够了吗?”正厅里,关老夫人看着走进来的徐廷和秦兰,平铺直叙地问了句。
秦兰识趣地退到一旁,同情地望着徐廷。
“……”徐廷喉结轻滚,他从小就有回避矛盾的本能,尤其是对自己的亲人。
关老夫人抬眼,眸光冷沉,开口便是陈述句:“玩也玩够了,也该回来了。”
徐廷攥了攥手指,几次想开口说自己和高微辰的事,刚下定决心要表明态度,就听关老夫人突然严厉喝了声:“秦兰!”!!!
徐廷猛地一愣,下意识看向秦兰,两人四目相对,全是茫然。
“啪”的一声,关老夫人抬手拍桌上,声音陡然拔高:“连续三年不回家!你想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当道士,不就是不想被催婚吗?至于那么多年不回家吗?”
秦兰:“……”我么?
徐廷见状,立刻将秦兰拉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完美隐身,还不忘附和:“就是就是,瞎闹呢这不是?三年不回家,太不像话了!”
秦兰不服气道:“怎么说到我了?我爸打电话给我说是徐廷他交了个…”
“闭嘴!”关老夫人打断秦兰,不忍直视地看了眼她身上的道袍,“还不快去把你这身衣服换了。”
秦兰气呼呼地换衣服去了。
关老夫人语气如常道:“行了,收拾收拾,准备吃饭。”
“还有一件事。”徐廷往前迈了一步,迎着所有叔叔婶婶姑姑姑父的眼神,含笑地望着他们。
关老夫人咳声打断徐廷,“有什么吃过饭再说。”
“大家应该都知道了,是个好消息。”徐廷站在正厅中央,背脊挺得笔直,语气平静却清晰:“我有爱人了,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孩子。”
满室瞬间陷入死寂。
徐廷左看右看,预想中的反对、震惊、指责都没出现,众人要么垂着眼,要么偷偷瞥向主位的关老夫人,显然都在等她拿主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关老夫人才缓缓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先吃饭吧。”
“抱歉奶奶。”徐廷没动,“我想先说完,这样如果你生气,我现在就能离开,不惹你心烦。
“……”
徐廷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话到嘴边,他耸了下肩膀,言简意赅道:“我不会跟他分开,谁反对都没用,之所以告诉大家并不是为了让你们接受他,是因为我想让你们知道有这么个人,以后不要再给我推女生的联系方式了,尤其是你,四姑。”
四姑姑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讪讪地点了点头。
徐廷心里反倒纳闷了——他都做好了和四姑辩论“门当户对”的准备,甚至预想了各种难堪,可这场“出柜”竟然异常顺利,顺利得有些不真实。
没等他多想,门外传来脚步声,秦东临一身寒气地从公司赶回来。
关老夫人瞥了他一眼,又是一声冷嗤,语气平淡道:“换身衣服,准备吃饭。”
自从那天在包厢里争吵过后,徐廷和秦东临谁也没主动联系谁,其实他们从前本也算不上亲近。
徐廷摊开长腿坐在廊下,望着秦东临上楼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壳。这时,徐廷的后妈拿着一套衣服走到他跟前。
“林阿姨。”徐廷起身笑了笑,他跟这位后妈的关系一直平平淡淡,不远不近。
林瑜媛温声开口,将衣服递过来:“小廷,帮阿姨把衣服给你爸爸送过去吧。”
见他接过衣服,她顿了顿,补充道:“其实你的事…你爸爸早就跟家里所有人都打过招呼了。”
徐廷已经猜到了,家里人对他出柜这么淡定,肯定是秦东临早就帮他打好了预防针。
真可惜。
他暗自腹诽,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原本徐廷都在心里彩排好了剧本:这是一场孤勇又浪漫的对峙,最好被全家反对、将他扫地出门,他揣着满心委屈露宿街头,然后高星星就会像踩着光一样地从天而降,帅气地露出小虎牙,朝气蓬勃而又无比顺从地说:
“哥哥,我养你啊”。
第105章 奔头
“父子哪有隔夜仇呢, 去吧,孩子。”林瑜媛温柔地拍了下徐廷的肩膀。
“林阿姨,谢谢你。”徐廷蓦地侧脸看向她, 眼底带着几分真切的暖意。
其实比起法蒂娜的明艳张扬, 林瑜媛的样貌算不上出挑, 可她身上这份不疾不徐的温柔,像冬日里晒透阳光的棉被, 让人莫名安心。
林瑜媛微顿,然后笑着摇了下头:“是你爸爸帮了你, 我没做什么。”
“我是说,谢谢你这么多年陪着我爸。”徐廷真心实意道。
林瑜媛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意更深,拍了拍他的胳膊:“一家人,不说这些。”
徐廷攥着衣服上了楼, 敲了敲秦东临的房门, 里面传来一声平淡的“进”。
“林阿姨让我给你送衣服。”
徐廷将常服放在床沿,语气矜持且乖巧。
秦东临正坐在沙发上揉着眉心,闻言掀开眼皮,目光落在他身上。这是他第一次这般认真打量已经高过自己的儿子——
徐廷向来是散漫不着调的模样,他遗传了法蒂娜得天独厚的皮囊, 又具备秦东临与生俱来的气场,眼角眉梢总挂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可在包厢那天,秦东临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的惶恐。那不是演戏时的共情,是发自内心的、怕失去另一个人的惶恐。
老实说,秦东临以为徐廷会游戏人间一辈子,他的儿子聪明得近乎冷心冷情, 他在戏剧里体会着人类的喜怒哀乐,然后在现实世界里对一切嗤之以鼻。
“放着吧。”秦东临收回目光,声音依旧平淡。
徐廷没动,站在原地,喉结轻轻滚动,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开口,他不会说什么煽情的话。
空气里静了几秒,他忽然听见秦东临开口:“那孩子,性子稳。”
徐廷缓慢抬眼,对上秦东临的目光。
“你那天在包厢里,慌得像什么样子。”秦东临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能让你怕成那样,他对你,应该是不一样的。”
徐廷的脸颊微微发烫,那句准备好的“谢谢”卡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句:“嗯,他很好,虽然看起来稳当,但年纪也也小,容易被人欺负。”
秦东临闻言,忽然失笑道:“那天在包厢里敲打他,你不高兴了?”
“我很不高兴。”徐廷眼神里泛起难得的认真,亮得惊人,“我只是不希望你们看待他,就像是…一个为了照顾我、或是单纯适合我的人。”
他顿了顿,像是才后知后觉般,声音轻轻的,却无比清晰:“我好像…很爱他。”
这句话说得没什么波澜,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笃定,像他在舞台上念出最贴合角色的台词,也像他终于看清了自己心底最真切的答案。
秦东临递出一支录音笔,“那么我想,你会需要这个。”
徐廷满脸莫名其妙地接过,指尖捏着冰凉的笔身,下意识拨开了开关。
“其实你很没有安全感吧?你甚至都不敢强留徐廷,怕自己留不住吗?”这是法蒂娜傲慢的声音。
“也许吧。”熟悉的低沉音色伴随着微许电流的杂音。
“其实徐廷和您很像,心思都很细腻…我不擅长表达内心,我想说的是,我只是不想徐廷为满足任何人…哪怕是我的期待而活着。”
“他首先是徐廷…”
录音笔里的对话还在继续,高微辰轻声回应着什么,字句里全是对徐廷的珍视。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得不够多、不够深,可这已经是我能给出的,最完整的喜欢了。”
秦东临望着徐廷眼底翻涌的动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和,由衷道:“我没有立场反对,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你扫清家里的障碍。”
徐廷垂眸,“谢谢…谢谢爸。”
秦东临继续道:“我很抱歉,我和你妈妈没有为你作出一个正确的感情示范,但是恭喜你,你自己找到了。”
徐廷心想,那大概是因为高微辰。
只是因为高微辰。
——————
“你都不知道,我奶奶气得罚我跪祠堂,我爸拿着戒尺直抽我!鸡飞狗跳一片,我年夜饭都没吃上!”徐廷夸大其词…不,是凭空杜撰着自己的英勇事迹。
小堂妹贴心地给徐廷剥好坚果,软糯糯地说:“庭哥哥,你ci~”
徐廷将坚果抛进嘴里,拿着手机,委委屈屈地哼道:“我现在又冷又饿。”
高微辰担忧的声音从手机对面传来:“我现在来见你,我陪你一起,我跟他们说是我主动追你。”
那不就穿帮了?
徐廷立刻道:“不用不用,一个人受罪就行了,但是你之后要补偿我。”
高微辰沉默片刻,然后问:“…你真的在跪祠堂?这不都二十一世纪了?哪里来的祠堂?”
徐廷张口就来:“那你看,大户人家规矩多,特别烦,我腰可疼了,本来昨晚就过度使用…”
“徐廷,你家列祖列宗正看着你。”高微辰无奈道:“…别总胡说。”
徐廷畅快地笑出了声,他抬眸肆无忌惮地扫过对面——
满脸艳羡的秦松,目露鄙夷的秦兰,还有懵懂无知的小堂妹。
“他们应该会祝福我们。”徐廷一本正经地说。
高微辰越来越怀疑徐廷话里的真实性,他问:“你怎么不跟我视频?”
那不就穿帮了?
徐廷语气沧桑道:“总不能当着我家列祖列宗的面跟你谈情说爱吧。”
高微辰:“我听到你嚼嚼嚼的声音了。”
徐廷毫不在意,继续吧唧嘴嚼着坚果,咽下去后故意叹了口气,惆怅道:“没办法,我饿得都啃牌位了,这东西硌牙,还没味道。”
“那你可得当心。”高微辰的声音带着笑意,“你祖宗晚上指定得去梦里找你算账,让你给他们磕一百个响头。”
徐廷笑得直不起腰,对着手机小声嘟囔:“诶,那你先来我梦里,这样我祖宗就不敢来了。”
高微辰好笑道:“我又不是钟馗,哪能震鬼?”
“你还是没听懂。”徐廷双手捂住小堂妹的耳朵,勾起唇角道:“我的意思是,应该没有祖宗乐意去子孙的春梦里。”
小堂妹眨巴着眼睛看徐廷,“哥哥,什么是春梦?”
高微辰一愣,惊讶道:“怎么有小孩儿的声音?”
“哦,是我早逝的小太姑奶奶,从牌位里飘下来跟我玩儿呢。”
徐廷一本正经地胡诌,转头又严肃地对小堂妹说:“就是春天做的梦,小孩子不能做,也不能提,不然会掉门牙的。”
小堂妹吓得立刻捂住嘴巴,用力点头:“我再也不提了。”
“秦庭!”秦兰忍无可忍,把手里的抱枕往他那边一丢,“你能出去秀吗?
徐廷悠然地摊开长腿,放到茶几上:“不能,恋爱不秀给单身狗,那将毫无意义。”
高微辰在电话那头幽幽接梗,颇有“打不过就加入”的架势:“这位又是你哪位从牌位上飘下来的长辈?”
徐廷忍俊不禁,眼底漾着藏不住的笑意:“我喜欢你的幽默,高星星。”
窗外的雪花一闪一闪地飘落,落在红灯笼上,融成细碎的水珠。
客厅里的挂钟滴答作响,时针与分针终于重合,同时指向十二点。
“嘭——”
第一簇烟花轰然升空,在墨色夜空里炸开漫天绚烂,红的、金的、粉的光屑簌簌落下,映亮了老宅的庭院,也映亮了徐廷含笑的眉眼。
“新年快乐,徐廷。”
高微辰的声音裹着烟花的轰鸣传来,温柔又清晰。
徐廷望着窗外漫天烟火,对着手机轻声回应,语气里满是笃定的温柔:“新年快乐,高、微、辰。”
年前年后正是艺人们赶场的高峰期,红毯、晚会、路演挤得密不透风。
以前徐廷从不受这罪,接通告全凭心情,不合心意的邀约直接拒之门外,如今签给了陈文序,这位金牌经纪人恨不得把他撕成两半用——
白天拍摄宣传片,晚上见导演谈项目,间隙还要拉着剧组做剧本围读,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徐廷连轴转了一整天,回到保姆车里往座椅上一瘫,直截了当道:“我不干了。”
陈文序早有预料,把自己的手机怼到他眼前,笑得眉飞色舞:“看看看看,你刚才发的宣传片花絮,多帅啊!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了,哎呦嘿!”
他手指一划,“你看,小高还给你点赞了,他估计也觉得你帅吧…不,他肯定是觉得你帅,不仅帅,还靠谱、稳重、成熟,有担当,他命真好,有你这样的男朋友。”
徐廷眼角的余光瞥到屏幕上的点赞和转发,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嘴上却依旧矜持:“还好啦~”
顿了顿,徐廷坐直身子,特别上心地补充,“对了,一会儿剧本围读你记得多拍几张照片,要那种侧面照,灯光打在轮廓上,不经意认真的那种,别太刻意,但要一眼惊艳,唰!一下子的冲击力!”
陈文序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假笑道:“好好好,都听你的徐老师,保证拍得让小高一眼沦陷!”
“啧,怎么说话呢?主要给粉丝拍的。”
“……”粉丝有你是他们的福气。
高微辰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主演的电视剧登陆春节档,作为势头正劲的当红小生,宣传期行程早就排得满满当当:
上午在这个城市路演,对着满场观众分享拍摄幕后;下午飞那个城市赶时尚晚宴,换上高定西装走红毯、接受媒体群访;深夜收工还要抽空录新春祝福、拍宣传物料,忙得脚不沾地。
哦对了,最重要的是,他还要忙着给自己的偶像点赞转发加评论。
“我可累了——”徐廷拉长声音抱怨,他盯着手机屏幕里正在卸妆的高微辰,气呼呼地说:“陈文序还压榨我元宵节参加节目,哼!”
高微辰模仿着徐廷委屈的音调,故意逗人:“那你也太可怜了叭~”
“……”
徐廷一下子就被萌到了心里要知道,高微辰的长相从来不属于清秀可爱一挂的,他轮廓利落分明,眉眼深邃自带沉稳感,平日里说话也是不紧不慢的调子,这般刻意扮可爱的模样,透着股笨拙的反差感,反倒让人眼前一亮。
“好啦。”高微辰以为徐廷被自己无语到了,笑着哄人:“实在不想干你就推了,我养你啊,徐老师。”
镜头里的高微辰刚卸完妆,整个人看起来很清爽,笑起来时小虎牙若隐若现,徐廷忽然有些怀念舌尖舔上去的尖锐感,喉结轻滚,他哼了声:“养我很花钱的。”
“我很有钱的。”高微辰笑意温和。
“哦呦,高总阔气。”徐廷被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眉眼都染上笑意,又盯着屏幕里的人看了几眼,语气轻快地问:“你这是下班了?”
“嗯。”高微辰点点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愧疚:“我把晚上那个晚会活动推了,打算元宵节去疗养院陪陪我妈。过年时太忙,只陪了她三天。”
徐廷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多了几分认真:“嗯,唐老师肯定也盼着你呢。”
他顿了顿,不是很高兴地说:“我们也很久没见了,起码有半个月了。”
高微辰闻言,眼底的愧疚又深了些,语气软了下来:“是我不好,等过了这阵子,我一定好好陪你。”
徐廷没忍住笑出声,眉眼瞬间舒展开,对着屏幕揶揄道:“高总,你这句话说得特别像安抚小情儿的渣男。”
“住口吧哥哥。”高微辰无奈地笑着叹气,指尖在屏幕上虚点了点他,“你这胡说八道,纯属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要是渣男,那你是什么?被‘渣’的小情儿啊?”
徐廷笑得更欢,撑着下巴凑近屏幕:“那可不,谁让我家微辰长得帅还有钱,就算是渣,我也认了。”
他顿了顿,语气又软下来,“说真的,我等元宵节录完节目就飞过去找你,好不好?”
高微辰几乎是下意识摇了头,语气带着担忧:“别了,录完节目都半夜了,你折腾一路肯定累得慌,好好休息,等我陪完我妈,就去找你。”
“可是微辰。”徐廷的声音低了些,回忆着过往的片段,语气格外认真,“我们之间,好像经常是你抽时间来找我,我也想主动去找你一次。”
他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目光灼灼地望着屏幕里的人:“我想陪你和唐老师过元宵节,想吃你亲手煮的汤圆,更想早点见到你。”
“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徐老师故意用很犯规的语气央求,尾音带着点黏糊糊的撒娇意味。
高微辰当然拒绝不了徐廷,尤其是这样的徐廷。
“谢谢你,廷哥。”他的声音带着真心实意的暖意,清清爽爽的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小虎牙露出来一点,“谢谢你。”
徐廷的目光瞬间黏在那颗尖尖的小虎牙上,喉结轻滚,啧了声:“…别勾引我。”
高微辰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茫然,“……”我吗?
第106章 急救室
急救室的红灯像烧红的烙铁, 死死钉在走廊尽头,映得白墙都泛着刺目的猩红。
唐俐被推进去的瞬间,轮椅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还没消散, “砰”的一声关门声就砸在空气里, 隔绝了里面所有动静。
高微辰攥着门沿的手指青筋暴起, 指腹几乎要嵌进冰冷的金属里,呼吸都带着颤抖, 只能死死盯着那盏红灯,仿佛目光能穿透门板。
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面上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
压抑且沉静。
每一秒都像被无限拉长,红灯亮得刺眼,却迟迟没有熄灭的迹象。
高微辰来回踱步,皮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又很快被急救室里偶尔传来的仪器蜂鸣声盖过。
手机铃声和视频铃声响了好几遍, 高微辰像是大梦初醒般回神, 接通电话:“喂?你好。”
“哈喽,高星星!”电话那头传来徐廷带着笑意的声音,“我下飞机喽,现在正打车赶来疗养院,嗯…还差半个小时到明天, 咱们还能一起过个元宵节,我还给你们带了好吃的。”
徐廷的语气轻快,顿了顿又随口问:“你在忙啊?响了这么久才接电话?”
“徐廷…”高微辰梦呓般地喊了声。
徐廷顿了顿,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他道:“我在,怎么了?”
高微辰环顾四周,惨白的灯光照得他脸色愈发难看, 眼睛快速眨了几下,他冷静道:“我现在不在疗养院,你刚、刚下飞机吗?要不你先回家休息?我、我…之后再去找…哦,得再等等吧…”
话语颠三倒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微辰。”徐廷下意识攥紧手机,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发生什么了?”
“……”高微辰微微呼出一口气,声音低哑得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我在急诊楼,我妈…被送进急救室了。”
徐廷心里“咯噔”一下,像被重物狠狠砸中,立刻道:“位置发给我,我现在过去。”
高微辰看了眼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眉头紧锁:“你别来了,这里乱糟糟的,你刚下飞机也累,先回去歇着。”
“位置发给我。”徐廷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高微辰攥紧手机,略显生硬地说:“真不用你过来,我自己能解决。”
徐廷那边沉默了几秒,语气骤然软下来:“可是我想陪着你…”
即便没有高微辰的同意,徐廷也能找到地方,可是徐廷更想让高微辰亲口答应。
高微辰后背起了一层细密的汗,他有些着急地解释:“不行,你不知道…这里…等起来有些难熬,徐廷,我暂时顾不上你…你来了也只是白白等着,没有用…”
“那就没用好了。”徐廷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裹着不容置喙的温柔。
与此同时,他往助理递来的手机上看了眼,正是高微辰和唐俐现在的医院位置,他眨了下眼睛,示意开车过去。
“好吗?微辰。”听筒里的声音又软了几分。
高微辰对着空旷的走廊沉默了几秒,最终低低应了一声:“…好。”
徐廷几乎是跑着过来的,看到椅子上坐着的孤单身影,他的眼神闪过波澜,“微辰!”
疾步跑过去,徐廷握着高微辰的胳膊:“怎么样了?医生有没有出来说什么?阿姨她…”
高微辰反过来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凉,语气却异常平静,他安慰徐廷:“别急,还在里面,会没事的…以前我妈也有过几次紧急情况,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这次肯定也一样。”
他说这话时,眼神盯着手术室的红灯,后背的冷汗却没散,只是刻意挺直了背脊。
徐廷喉结滚了滚,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反手握紧了他的手,掌心的温度滚烫:“我陪你等。”
时间漫长得让人心慌。
终于,“手术中”的灯熄灭。
医生推门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难掩的疲惫与惋惜,对着两人轻轻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患者是突发急性脑梗,堵塞的是关键血管,抢救过程中出现了并发症,没能救回来。”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两人心头。
没能救回来…
没能救回来。
高微辰站在原地,竟异常平静,甚至抬手抹了下眼角——没有泪,只有一片干涩的凉。
是啊,哭什么呢?
他理智且冷静地等了这句话很多年。
只是耳鸣声骤然炸响在耳畔,像无数只蝉在颅内疯狂嘶鸣。
“微辰…”
徐廷的声音隔着厚重的屏障传来,模糊得像从深海里浮上来的气泡。
“高微辰!”
“微辰。”
高微辰如同溺水一般,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无形的水幕之外。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尖锐的痛感终于让他找回一丝清明。
“没事…没事的。”高微辰掐住徐廷的手腕,力道大得指尖泛白,目光却依旧空茫,只是机械地、一遍遍地重复,“我没事,真的没事。”
徐廷的心口被堵塞得难受,他小心握住高微辰的手,轻声道:“我在呢,微辰,我在这里,我陪着你。”
“不用不用…没事,我不用你来。”高微辰像是担心给徐廷造成什么麻烦一样地抽手。
徐廷沉默了,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安慰到高微辰,总而言之,他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
高微辰的手僵了僵,空茫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微动,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他想再抽回,可徐廷的力道不重却稳稳的,像锚一样拽着他,不让他往那片无边的空茫里坠。
“医生…刚才说什么?”高微辰茫然地歪了下头,像是刚才没听清,又像是大梦初醒一样。
徐廷喉结狠狠滚了一圈,声音压得极低,怕惊碎他这片刻的茫然:“医生说…他们尽力了,微辰,我还在呢,你难受就哭出来好不好?”
高微辰没有哭。
他只是怔怔地望着虚空,眼神里的茫然像化不开的雾,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医生话音落下不过二十分钟,走廊尽头的抢救室大门就再次被推开——
不再是急促的脚步声,而是推车滚轮碾过地面的沉闷声响。
素白的被单从头顶盖到脚踝,将所有鲜活的痕迹彻底遮住,只留下轮廓分明的沉寂,缓缓向他们靠近。
高微辰下意识地往前迈了半步,膝盖却像灌了铅般沉重,硬生生钉在原地。
颅内的蝉鸣突然变得尖锐,刺得高微辰眼眶发酸,可那片干涩的凉依旧顽固地停在眼角,连一丝湿润都不肯施舍。
“妈?”
高微辰盯着被单,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带着几分恍惚的试探,仿佛下一秒,那被单就会被掀开,里面的人会坐起来。
徐廷站在他身侧,原本还算平稳的呼吸骤然紊乱,他抬手抱住高微辰,哑声道:“微辰…微辰,你听我说,阿姨不会醒了…”
“家属节哀,”护士轻声说着,将推车停在两人面前,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后续的手续,我们会有人跟你们对接。”
高微辰缓缓点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谢谢。”
他终于敢伸出手,轻轻搭在被单上,那片冰凉顺着指尖蔓延至心脏,让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随着唐俐的离开,彻底碎了。
他想大声哭喊,可是眼泪始终留不下来,所有的情绪仿佛被强溺在水中。
徐廷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发抖,他将人抱得更紧了些,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重复着那句苍白却真诚的话:“我在呢,微辰,我陪着你。”
夜色沉得像化不开的墨,走廊里的灯光随着时间流逝愈发冷清,等签完最后一份文件,将所有手续交接完毕,墙上的时钟早已指向凌晨三点。
期间,高微辰的经纪人、老板和助理全赶来了。
经纪人拿着文件夹不停对接医院、联系殡仪馆。
老板拍着高微辰的肩膀,一边叹气一边说“有事随时开口,公司都给你扛着”,便转身去协调后续事宜。
助理捧着热咖啡和温水跟在一旁,见他半天没动,只是小声提醒“辰哥,喝点东西暖暖”,却没敢多打扰。
他们忙前忙后地跑着,脚步声、电话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此起彼伏,像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离别搭起一道缓冲的墙。
可高微辰像被抽走了魂魄,始终靠着墙壁站着,有人跟他说话,他便机械地点头,让他签字他就签字,全程配合得不像话,看起来毫无抵触。
最后,徐廷替高微辰收好所有的文件,转头看向立在走廊尽头的高微辰。
高微辰仍旧站着,目送着其他人的离开,甚至还能礼貌地道谢,只是动作有些迟缓与滞涩。
徐廷注视着他,那深入骨髓的茫然和孤独,顺着他紧绷的肩线,一点点往下淌,漫进空气里,连带着周遭的冷清都重了几分。
一切都很猝不及防?。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徐廷心想,眼中不由自主地泛起水光,高微辰大学都没毕业…
可是他没有妈妈了。
怎么办呢?
要怎么办?
看着高微辰那双失去焦点的眼睛,看着他明明难受得快要垮掉,却依旧抿着唇,连一滴泪都掉不出来的样子,徐廷心口的酸涩骤然翻涌上来,鼻腔一酸,眼泪竟先他一步滚落,砸在手背上,烫得惊人。
高微辰似乎察觉到什么,缓缓抬头,与满眼泪水的徐廷四目相对。
泪水顺着徐廷的脸颊簌簌落下,他眼底的惶惑无措,竟比高微辰还要浓烈几分。
高微辰下意识抬手,指尖带着未散的凉意,细心地擦去徐廷脸上的泪水,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一种强撑的平静:“…没事,徐廷。”
他习惯这么安慰人,哪怕自己早已沉在无边的黑夜里,指尖的凉比走廊的灯光更甚,却还是本能地想替身边人拂去难过。
但此时此刻,高微辰注视着徐廷哭红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的惶惑、心疼与无措,比任何语言都更戳人。
徐廷向来是游刃有余的,极少在高微辰面前这般失态,可此刻,对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高微辰的手背上,烫得惊人,也烫穿了他强撑许久的铠甲。
高微辰的指尖顿在徐廷脸颊上,动作忽然变得滞涩。
那些被他死死压在心底的空茫、无措,还有失去至亲的钝痛,在徐廷滚烫的泪水里,一点点松动、崩塌,再也撑不住半分伪装。
“我…”高微辰张了张嘴,声音突然发颤,再也维持不住那份平静,“徐廷,我好像…”
没有妈妈了。
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像被一团湿棉花噎着,酸涩得他眼眶猛地发胀。
徐廷没等他说完,便用力地伸出手臂搂住他,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将高微辰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掌心紧紧贴着他的后背,仿佛要将自己的温度一点点渡给他。
高微辰没有哭出声,他埋首在徐廷颈间,积攒了太久的情绪终于冲破堤坝,却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抽气声,从喉咙里断断续续溢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声都像细针,扎得徐廷心口发紧。
“我知道,我都知道。”徐廷的声音带着哽咽,却依旧清晰地传进高微辰耳里,“没事了,哭出来就好,我陪着你呢,一直陪着你。”
“她今天还多吃了半块饼…我说,明天带她去新房子看看…”
高微辰颤着声音解释:“我说…一会儿你也要来,然后她让我出去摘梅花,说她困了睡会儿…等我回来时,她就…就醒不过来了…”
高微辰的鼻声陡然重了些,攥着徐廷的衣角:“我不该…不该让她一个人待着的…”
他的声音碎得不成样子,带着无尽的自责,“我要是没去摘花,要是一直在旁边陪着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徐廷低头,脸颊蹭着他的鬓发,声音温柔却坚定,“…或许是阿姨不忍道别呢?微辰,生病是很难受的…这对阿姨来说算是解脱…”
高微辰没再说话,只是埋在徐廷颈间,压抑的抽气声渐渐低了下去,却化作更剧烈的颤抖,从肩膀蔓延到全身。
灯光从头顶落下,在地面投下两道依偎的影子,不分彼此地叠着,在这漫漫长夜的孤寂里,成了彼此唯一的暖意与慰藉,一点点走向走廊外的晨光。
第107章 陪伴
葬礼办得安静。
冬天的风裹着冷意, 刮过墓园的松柏,呜呜地低泣。
高微辰穿着一身纯黑的正装,身形比前些日子更单薄了些, 立在新坟前, 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那块刻着唐俐的墓碑上, 指尖攥得发白。
徐廷站在他身侧,一手轻轻扶着他的胳膊, 替他挡了些迎面而来的风,另一只手握着一束白菊, 花瓣上还凝着晨露,像没擦干的泪。
经纪人替高微辰打理好了所有琐事,来吊唁的人不多,大多是他父母生前为数不多的老友,说了些宽慰的话, 便识趣地离开, 没再多打扰。
高微辰全程没怎么说话,只是在该鞠躬时弯腰,该道谢时点头,动作娴熟得让人心疼。
他太熟悉这些流程了,当年他爸去世时, 也是这样站在墓前,听着旁人的安慰,机械地回应,心里空得像被大风刮过的荒原。
只不过当年他还有妈妈,现在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徐廷能感觉到他胳膊的僵硬,扶着他的手又用了些力,掌心的温度稳稳传过去。
直到墓园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徐廷才将那束白菊放在墓碑前,轻声说:“唐老师 ,一路走好,你放心,微辰也会很好的,我会陪着他。”
高微辰望着墓碑上母亲的名字,喉咙里发紧,那些堵在心底的话,到了嘴边却只剩一片干涩。
离开墓园时,夕阳正沉在远处的天际,把天空染成一片淡红,带着种落幕般的悲伤。
徐廷牵着高微辰的手,慢慢往小路上走,脚步放得很慢,怕惊扰了他的思绪。
回到住处时,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了一下。
高微辰掏出来,是一条延迟发送的邮件,发件人备注是“妈妈”,发送时间正是母亲离世的那天下午。
他的手指顿了顿,指尖的凉意瞬间蔓延开来。
徐廷察觉到他的僵硬,凑过来轻轻看了一眼,然后沉默地握紧了他的手,给了他无声的支撑。
“辰辰,妈妈从六年前就开始准备这封信了,每天都是延时发送,活过一天便挪到下一天。”
“所以,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妈妈大概已经不在了。”
开篇的两句话,像两把钝刀,再次扎进高微辰的心里。
“妈妈是个很悲观的人,我从小就多愁善感,见不得一点苦。这世界在我眼里,总裹着一层化不开的灰,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你爸走的那天,我天塌了似的,想过跟他一起走,一了百了,再也不用着这些难。”
唐俐的敏感忧郁曾是她艺术的养分,那些细腻的感知、藏在眼底的愁绪,都化作了镜头里的色彩;可半生的半身不遂,硬生生抹杀了这份天赋——
她再也站不起来,再也无法将心底的情绪诉诸镜头,只剩满心的郁气与无力,在日复一日的沉寂里沉淀。
“但是辰辰,你太努力了。”
“你努力到让我不忍,不忍把你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世上,所以我咬着牙,一天天地撑了下来,你是妈妈活在世上的唯一念想,是妈妈的小太阳。”
“可是生病很难受,浑身的疼日夜颠倒地熬着;情绪也很难受,看着自己没用的样子,连杯水都倒不了;半边身子不能动很难受,想抱抱你都抬不起胳膊;偶尔记忆混乱更难受,有时候看着你,都要反应半天才能想起这是你。”
“看着你独自在娱乐圈打拼,性格逐渐温和,学会了看人脸色,学会了咽下委屈。可是我记得,我的辰辰原本是个意气风发的小霸王,会跟爸爸抢遥控器,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气鼓鼓地叉腰,是爸爸妈妈拖累了你,让你早早收起了锋芒,学着懂事,学着坚强。”
“妈妈真的很心疼。”
高微辰握着手机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指节泛白到几乎透明,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将眼底翻涌的情绪照得一清二楚——震惊、心疼、懊恼,还有被母亲戳中心事的酸涩,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砸在屏幕上,晕开一行行温柔的字迹。
“好在你遇到了你的光。”
“嘻嘻,妈妈早看出了你和小徐的事情啦,我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
“妈妈真心祝福你们。”
这几句带着笑意的文字,像一束暖光猝不及防地撞进满心的寒凉里。
高微辰的哽咽猛地一顿,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倘若你看到这里,你可能会自责,会怪自己没有多陪伴妈妈。”
“不要这样,辰辰,不要怪自己,也不用难过,这不是你的错,这是妈妈的解脱。”
“以后要好好吃饭,好好工作,别太累了。妈妈会在天上看着你,看着我的辰辰,过得平安快乐。”
短信的末尾,没有署名。
这么多的文字,是唐俐行动不便的这些年,用那只还能勉强活动的手,一个字一个字、一点一滴攒下的。
每一笔都带着颤抖,每一句都藏着牵挂,是她用半生的蹉跎与爱,为儿子写下的最后嘱托。
高微辰握着手机的手几乎要脱力,屏幕的光映着他泪流满面的脸,眼底翻涌着心疼、不舍与释然,复杂得让人喘不过气。
徐廷早已红了眼眶,他将高微辰紧紧拥入怀中,掌心贴着他颤抖的后背,一遍遍轻轻摩挲着,力道温柔却坚定,“微辰,我们要好好的才不会辜负唐老师。”
葬礼过后,高微辰像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嗜睡成了常态。
白天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房间里暗沉沉的,他裹着被子缩在床上,要么昏昏沉沉睡一整天,要么醒了也睁着眼睛发呆,翻个身又能坠入睡眠。
三餐全靠徐廷轻声催促才肯吃几口,味同嚼蜡,吃完又缩回床上,不愿多说话,更不愿踏出房门半步。
经纪人打来的工作电话,他一概不接,微信消息也视而不见,曾经把事业当成重要支柱的人,如今对“艺人”这个身份避之不及——聚光灯、镜头、人群,这些从前能让他燃起斗志的东西,现在只让他觉得疲惫又抗拒。
徐廷看着高微辰日渐苍白的脸,只是默默陪着,把点好的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在高微辰偶尔清醒时递上温水,安静地坐在床边看书,不打扰,却也不离开。
这天下午,高微辰蜷缩在被子里又睡着了,眉头还微微蹙着,像是在梦里也卸不下心事。
徐廷轻手轻脚带上门,走到客厅才接起高微辰经纪人的电话,听着那头焦灼的语气,干脆约了对方过来面谈。
王静一进门就皱着眉,语气里满是担忧:“他还是这样?都过去一个月了,原定的行程推了又推,团队都快顶不住了,粉丝那边也得有个说法。”
徐廷给她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时神色淡然,不以为意道:“催也没用,他现在这状态,硬拉出去工作只会适得其反,他需要彻底的休息。”
“我知道他难,但工作总不能一直停着。”王静叹了口气,话没说完就停住了,她也心疼高微辰,但是谁都有身不由己,“他再这样下去,这么多年的打拼就白费了。”
“怎么就白费了?”徐廷眉峰一挑,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啧了一声,“他是批量生产的商品?歇几个月就过期作废?不过是停几个月调整状态,慌什么。”
王静被他堵得一噎,急得声音都拔高了些:“怎么能不慌?公司这半年签了好几个潜力新人,资源就这么多,微辰要是一直支棱不起来,他的位置随时都会被人顶替!”
“你声音小点,他睡着呢,被顶替就被顶替呗。”徐廷靠在沙发上,语气轻描淡写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能被顶替的角色能是什么好角色,大不了,我养他好了。”
她盯着徐廷一脸“多大点事”的闲散模样,差点没气笑。
完了,彻底完了!
靠谱的微辰陷在情绪里爬不出来,身边只剩他这个不靠谱男朋友胡作非为。
她深吸一口气,又气又无奈:“徐老师!你能不能正经点?这不是过家家!微辰当初为了站稳脚跟,吃了多少苦你不知道吗?”
“所以,苦那么多,没必要再回去吃喽。”徐廷往后一靠,语气带着点护犊子的任性,“留在我身边吃甜的不好吗?
王静:“…你是不是有病?”
她被这逻辑噎得眼前发黑,她气得声音都发颤:“我跟你说不通!微辰呢?把他叫起来,我自己跟他说!”
徐廷脸上的闲散瞬间褪去,眸色一冷,眯起眼睛,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了下来,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不行。”
“你!”王静气得浑身发抖,“徐廷你别太过分!我是他的经纪人,有权知道他的状态,也有责任提醒他!微辰?你听到了吗!微辰!”
她拔高声音,朝着里面喊了好几声,声音里满是急切。
徐廷却忽然挑眉,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慢悠悠地摊了摊手:“诶!听不到哦,没想到叭?我家门窗都是定制的,超级隔音,你就算喊破嗓子,他也听不见~”
王静:“……”
她看着徐廷那副欠揍的模样,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最后只能抓起沙发上的包,咬牙切齿地骂了句“不可理喻”,转身摔门而去,客厅里还回荡着门被甩上的巨响。
徐廷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确认没被惊扰,才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徐廷收到了陈文序的来电,“你发什么神经?林天俞电话都轰炸到我这儿了,说你非法囚/禁他们公司艺人。”
徐廷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与护犊子的强硬:“听他胡扯,我照顾我男朋友,陪着他熬过最难的时候,怎么就成囚禁了?”
陈文序那边沉默了几秒,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徐廷,这不是你满足自己奇怪占有欲的时候,高微辰是公众人物,总不能一直这么耗着,你得考虑他的事业和未来。”
徐廷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他的事业和未来吗?我担得起。”
第108章 袒露 “是做梦吗?”
陈文序难以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说什么?”
“我说,别来打扰我们。”徐廷冷漠地通知。
说完,不等陈文序再开口,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随手将手机扔在沙发上, 屏幕朝下磕在软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没过半小时, 门铃就被按得急促又刺耳。
徐廷猛地拉开门,看到陈文序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
“你们没有家吗?”徐廷眉峰紧蹙, 侧身走出大门反手带关,将喧闹隔绝在门外,语气里满是不耐,“一天天的净往别人家里跑,嫌他不够乱?”
“高微辰呢?”站在楼道里, 陈文序没心思跟他废话, 直奔主题地问。
“关你什么事?”徐廷挡在他面前,双手抱胸,周身气压低得吓人。
“关我什么事?”陈文序气笑了,指着他的鼻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这是趁虚而入!趁着他情绪崩溃、最脆弱的时候, 把他困在身边,满足你那点自私的占有欲!”
“我不能吗?”徐廷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瑰丽坦然的光,语气从容不迫,还带着理所当然的悠然,“我是他男朋友,是他现在最亲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懂他的难过, 也没有人比我更适合陪着他,以后他的眼里,也只会有我。”
陈文序瞪着徐廷:“…是高微辰的妈妈没了,你跟着发什么疯?”
“外面那些人,”徐廷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声音沉得像压着巨石,“只会催他复工、逼他营业,会让他再受一次伤。”他像是盘踞珠宝的恶龙,张牙舞爪得厉害极了。
陈文序:“……”
他看着徐廷这副油盐不进、死护到底的模样,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要不,你问问当事人呢?”陈文序迂回着说。
徐廷不容置疑道:“不用问,我现在是他的监护人,我说了算。”
“…呵。”陈文序无言以对,反正他劝也劝了,与其跟徐廷争执这个,不如回去趁这个空档,赶紧捧几个风格和高微辰类似的新人,抢占这部分市场。
门关上的瞬间,徐廷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
他走到卧室,看着高微辰熟睡的模样,也轻手轻脚地躺了过去,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搂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高微辰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动了动,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刚才…是王姐来了?”
徐廷低头,声音放得又轻又柔,满是耐心:“嗯,来了,已经走了。” 他收紧手臂,将人抱得更紧了些,“没事了,不用想太多,睡吧。”
高微辰“唔”了一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眼底的最后一丝清明褪去,重新陷入了安稳的睡眠。
徐廷睁着眼睛,看着怀里人恬静的睡颜,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直到确认他睡得安稳,才缓缓闭上眼。
这是他的珍宝。
从今以后,高微辰就只有他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徐廷睡醒时,床上只剩半边微凉的被褥。
高微辰呢?
饿了起床找东西吃吗?
他揉着眼睛走出卧室,一眼就看见客厅里摊开的行李箱,高微辰正弯腰往里面叠衣服,动作安静又利索。
徐廷的睡意瞬间消散,心头猛地一沉:“你在干什么?
高微辰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抬头:“我收拾收拾东西,打算出去住。”
徐廷快步走过去,一把按住他的手,眼底翻涌着难以置信的诧异,“不是,你去哪儿啊?你又能…去哪儿啊?”
高微辰抽回手,避开他的目光,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我很累…徐廷,我需要一段时间自己待着,我住这里会吵到你…”
“没有!”
徐廷立刻打断他,声音又急又响,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没有吵到我,一点都没有!微辰,你住在这里我才安心…是我让你不高兴了吗?”
“不是,你很好。”高微辰沉默了几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声音轻得像叹息,解释里透着几分无所适从的焦急:“…是我现在很不好,我顾不你…我会影响你…”
徐廷意会了高微辰的意思,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他试探着问:“你担心我不喜欢这个状态的你?你是这么想的?”
高微辰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我不太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他喃喃道。
徐廷胸腔里的情绪剧烈翻涌着,细细想来,除了在演戏上能给高微辰些指导,生活里向来是高微辰照顾他更多——
变着花样做饭,摸清徐廷所有忌口与偏爱,就连徐廷随口提过一句想吃的老味道,隔天就能端上餐桌;
买菜购物更不用徐廷操心,冰箱永远被塞满新鲜蔬果,用完的的洗漱用品,总会在徐廷发现前就补齐;
开车送徐廷上班更是日常,无论前一晚休息得有多晚,第二天清晨高微辰总能准时出现在楼下,甚至比徐廷起得更早。
高微辰是个很会爱人的小孩儿。
徐廷不由得反思,是他没给够对方安全感吗?老实说,他一直觉得高微辰把他当成一件易碎的艺术品,他被给予爱,而这份爱坦坦荡荡,从不要求回报。
“微辰,你看着我。”
徐廷伸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眼底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他问:“如果你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就先听我的好吗?”
高微辰望着徐廷温柔的眼眸,那里面盛满了他从未见过的执拗与坚定,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动了几分。
“先留下。”徐廷极具耐心地说:“你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就安安心心待在这儿,起码在我眼皮子底下…不然我会担心的,我太担心的话就容易睡不着,会很糟糕,会往酒吧跑…你忍心看到我这样吗?”
高微辰下意识摇了下头,喉结滚动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有一句话,虽然你很完美,但我从不需要一个完美的伴侣。”徐廷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微凉的脸颊,声音温柔却坚定。
高微辰微微蹙眉,下意识反驳:“没有…我不完美的…”
徐廷捧着高微辰的脸颊,凑前安抚性地吻在对方嘴唇上,蜻蜓点水一般,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柔软的触感稍纵即逝,却像一束暖光,瞬间驱散了高微辰心头的几分阴霾。
高微辰蓦地抬眸,撞入徐廷波光粼粼的眼底。
“我需要的是你,无论你是什么样,我需要你留在我身边。”
徐廷顿了顿,伸手将高微辰抱进怀里,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暖意:“你什么都不用怕,我知道高星星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对不对?你只是需要时间缓冲,在我这里,你可以缓冲好久好久,还是说…你觉得我很烦,想要离开我?”
高微辰浑身一震,像是被这句话戳中了最恐慌的地方,他猛地收紧手臂,死死抱紧徐廷,像是抱住溺水时唯一的浮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不想…我不想离开你,徐廷。”他嗓音滞涩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反复呢喃着,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哀求:“我不想…不想离开你。”
徐廷是高微辰攒了无数勇气才靠近的光,是珍宝,是美好。
可正因为徐廷是他最后的念想,是他满心珍视的人,他才更不想让徐廷看到自己这般困顿颓废的模样。
徐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唇角不易察觉地扬起,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不是事业有成的成就感,也不是被众星捧月的虚荣,而是这一刻,怀里的人卸下所有铠甲,将直白的不舍与依赖全然交付,这份被需要的笃定,让徐廷觉得心脏被填得满满当当,软得一塌糊涂。
“我在。”
徐廷低头,温热的气息拂过高微辰的颈侧,声音低柔得像深夜的月光。
“高微辰,我会一直在。”
没有跌宕起伏的誓言,只有平铺直叙的笃定。
高微辰紧紧回抱着徐廷,力道大得像是要将自己嵌进对方骨血里,鼻音浓厚得几乎听不清字句,“我想我妈…”他朝徐廷伸出了脆弱的小触手。
徐廷微叹:“只想妈妈吗?那你爸爸会不会不高兴?”
高微辰一怔,紧绷的肩膀蓦地松弛了些,带着浓重鼻音的轻笑闷闷地落在徐廷肩头。
徐廷莞尔一笑,他收紧手臂,将人抱得更稳些,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脊背缓缓摩挲:“我陪你一起想。”
高微辰缓缓退开,“我有点困了。”
“噢,睡会儿,你回卧室再睡会儿,午餐的时候我叫你。”徐廷嘴上回应,心里却想总这么嗜睡也是办法呀。
高微辰刚迈开脚步,脚步一顿,眉头又轻轻蹙起,满是操心的模样:“可你不会做饭,还是我…”
“嗐,多大点事。”徐廷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语气轻松得很,“可以点餐嘛。”
高微辰看着他笃定的样子,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抵不过浓重的睡意,点了点头:“好,你点你爱吃的,我不饿。”
徐廷看着他轻轻带上房门,才敛了脸上的轻松。
他拿出手机翻找餐厅,指尖划过屏幕,净挑些清淡菜式,可转念一想,外面的菜终究不如家里合口,便又拨通了助理的电话,特意叮嘱私人厨师按高微辰的口味做几道营养均衡的菜,做好后尽快送过来。
做完这一切,徐廷轻手轻脚走进卧室,在床的另一侧躺下。
床垫微微下陷,他侧头看了眼高微辰蜷缩的背影,没敢惊动,只是静静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反复琢磨着怎么能让对方打起精神。
忽然,他突发奇想,轻声开口:“微辰,我们出去旅游散心吧。”
高微辰被这声音扰了浅眠,睫毛颤了颤,睡眼惺忪道:“都行,你定吧…” 语气平淡得没什么起伏,听不出半分期待,更像随口应付。
徐老师并不气馁,反而打起精神,眼底亮着跃跃欲试的光,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兴奋,想把这份期待传染给高微辰:“去看海好不好?找个安静的小岛,没有通告,没有人群,每天就吹吹海风、踩踩沙子,晚上还能看星星。”
高微辰当然不忍心让这份滚烫的期待落空,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多了几分真切的认真:“好。”
就这一个字,让徐廷瞬间心头一暖。
他眼睛也不眨地盯着高微辰脸上强撑的清明,看他眼皮还在轻轻打架,却硬着头皮回应自己的模样,心里忍不住软成一团——
这也太乖了叭。
徐廷抑制不住心头的悸动,忍不住俯身,鼻尖几乎要碰到高微辰的额头,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悄声道:“高星星,我好喜欢你呀。”
高微辰掀开眼皮,睫毛翕动,他望着徐廷逆着暖光的模糊轮廓,那身影温柔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他下意识抬起手,指尖轻轻抚上对方的脸颊,触感温热而真切,却仍带着几分茫然:“是做梦吗?”
“是徐廷。”
徐廷握住他微凉的手,贴在自己心口,让他感受那份因他而起的欢快跳动。
第109章 突破
徐廷对着手机屏幕研究了好几天旅游攻略, 从海岛气候查到当地美食,从民宿口碑对比到交通路线规划,越看越觉得头大。
最后他决定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
他让秦松帮他找个旅游规划师, 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要安静、私密, 行程松散不赶趟, 饮食要惊为天人,吃一口能记好久那种, 另外一定要靠近海滩,海浪声是很不错的, 对了,还要能看日出日落。”
吃喝玩乐的事找秦松准没错,秦松一口应下,随后担忧地问:“哥,辰哥怎么样了?”
徐廷拒绝跟人分享高微辰的状态, 于是道:“不好说。”
秦松自言自语道:“应该没事, 辰哥那么坚强的一个人,肯定能很快走出来的。”
徐廷随意应了声,又问:“家里怎么样了?”
秦松压低声音道:“虽然你出柜的事被大伯抗下了,但是奶奶很不高兴,总是阴阳怪气大伯, 不过也没事,反正大伯也不惯着奶奶,他们不对付一辈子了。”
徐廷思索片刻,问:“你说我雇几个人演我家里人,然后让他们接受微辰,微辰会不会高兴一点?”
秦松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疯了?大伯和奶奶的照片网上都能搜到, 这演得也太假了,一眼就穿帮啊!”
徐廷若有所思道:“我就是想让他感受到点家里的温暖…算了,不想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轻巧,“他有我就够了。”
秦松当即反驳道:“倒也不能够吧…人是社会化的生物。”
徐廷嗤道:“你懂个屁。”
秦松不服气地拔高声音:“我哲学系的好吧!还辅修了心理学,专业的!”
“屁也不懂。”徐廷懒得跟他掰扯,直接挂了电话。
电话刚挂没多久,陈文序的消息就追了过来,语气比上次更急,直接发了段语音:“徐廷,你到底回不回剧组?投资方已经在施压了,几个主演的档期也协调不开,再拖下去这项目真要黄!”
“好饭不怕晚,拖着呗,损失我承担,等我忙完这一阵。”
徐廷说,然后他认真询问:“你上次和你对象去的那家海岛酒店怎么样?”
“还行,酒店的餐食很特别,你要攻略的话我给你。”陈文序回答完,语气瞬间拔高,带着点难以置信,“忙完这一阵?你有什么可忙的?在家混吃等死?”
“啧,忙着休息啊。”徐廷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行,把攻略发我。”
陈文序那边顿了几秒,语气忽然变得微妙起来,“你…要带小高出去度假?”
“是这么打算的。”徐廷坦然承认,然后有趣地问:“怎么?你又要说我不爱听的了?”
“没这个打算。”陈文序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商人的精明:“说到底我们公司跟他们公司是对家,高微辰这阵子萎靡不振,正好趁这个空挡,我能捧红好几个新人,稳赚不亏的买卖。”
徐廷眯起眼睛,“啊~说的也是,但我很不喜欢这个说法。”就好像高微辰是什么能被替代的商品一样。
陈文序哼笑一声:“整个世界都是更新迭代的,少爷,真以为所有人跟你一样活在象牙塔里呀?这次的损失我会从你片酬里扣,不够的我会发给你律师,你过目之后记得清算。”
“随便。”徐廷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点懒得纠缠的不耐。
陈文序微微挑眉,他轻笑着感慨:“随便啊?真是个嚣张且轻狂的用语。”
手机随手扔沙发上,徐廷转身回卧室,推开门时,目光瞬间柔了下来。
高微辰正坐在床沿,后背靠着床头软枕,膝盖上摊着平板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他看的是部很老的微电影,是唐俐的开山作,和大部分文艺电影一样,节奏舒缓,镜头里满是潮湿的巷弄与细碎的情绪,没有激烈的冲突,却透着股挥之不去的怅然。
听见动静,高微辰抬眸看来,语气带着点刚从剧情里抽离的费解,“打完了?”目之所及,只有徐廷。
“嗯,看什么呢?”徐廷应了声,顺势坐到高微辰旁边,看向屏幕:“哦,这部片子啊,唐老师的典型代表作。”
高微辰思索片刻,迟缓了应了声:“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不明白我妈在难过什么。”
徐廷安静地听着。
高微辰继续道:“后来想想,她确实应该难过,我爸不懂她的内心世界…我也不懂。”
母亲眼底的怅然,和片子里的女孩一样,都是无人共鸣的孤独。
“我现在也看不懂这部片子。”高微辰对徐廷说,默默道:“可能我真的不适合当演员。”
自我反思。
自我怀疑。
自我否认。
徐廷认真注视着高微辰,掌心顺着他的脊背缓缓摩挲,动作温柔得像安抚易碎的珍宝:“审美这种东西…具有主观性啊。”
高微辰扯了扯唇角,没再说什么,关掉了电影。平板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他眼底最后一点光亮也似乎被吸走了,只剩下一片沉沉的低落。
徐廷的目光愈发凝重:“……”
对,没错,他是希望高微辰有喘息和休息的时间,可高微辰这样子明显是不想喘气儿了。
这根本不是绷了太久的弦松了。
而是断了。
一直以来,高微辰被迫成长,被迫成为别人的依靠,那些沉甸甸的期待是压在他肩上的压力,却也是支撑他咬牙往前走的动力。
当那些推着他、逼着他的力量突然消失,支撑他的动力也跟着轰然崩塌。
于是,被高微辰强行压在时光深处的、属于青春期的无措与茫然,像潮水般缓缓漫上来,一点点将他填满,让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比起依靠别人,高微辰需要的…也许是被人依靠。
徐廷喉结轻滚,他搂住高微辰道:“我回我家拿点东西,你在家收拾东西,等我回来我们就出发。”
高微辰茫然道:“去哪儿?”
“…海岛度假。”
“噢对,你昨天说了。”高微辰迟钝地点了下头,神情依旧有些恍惚。
徐廷愈发担忧:“我前天说的。”
“嗯,是,你昨天不在家,肯定是前天跟我说的。”高微辰后知后觉地辩解,语气里带着点不自知的笃定。
徐廷一时语塞,半晌才一言难尽道:“我昨天一整天都在家。”
高微辰皱了皱眉,末了一脸认真地反驳:“我才一直在家待着,怎么不知道你也在?”
徐廷:“…因为你昨天睡了十几个小时。”
高微辰这才像是终于回过神,猛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随即涌上浓浓的自责:“昨天忘给你做饭了是不是?”
他说着就要起身,“我现在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菜。”
徐廷一把拉住他,将人重新按回床上,语气却带着点试探性的商量:“不急…微辰,要不…我们先去趟医院?”
高微辰紧张地打量着徐廷,惊慌道:“你生病了?是不是照顾我太累了?”
“没——事。”徐廷加重语气安慰高微辰,然后道:“是你,你最近的状态…”
“我也没事。”高微辰不容置疑地打断徐廷:“我只是太累了,休息一段时间就行了。”
一天睡十几个小时,醒了要么发呆要么看一些根本看不懂的老片子,连自己睡了多久、身边人在不在都记不清,这叫“太累了”?
这哪里是累,分明是把自己缩进了一个封闭的壳里,连对外界的感知都变得迟钝了。
高微辰读懂了徐廷眼底的复杂和担忧,仿佛为了证明自己一般,他拉起徐廷往外推,“你现在回家拿东西,我在家收拾东西,等你回来我们就出发去…”
哪儿来着?又忘了!
他很机灵地模糊字眼:“去…去玩。”
徐廷:“……”
看着高微辰强装出来的活力,像个怕被拆穿心事的孩子,徐廷心头的无奈又重了几分。
他没戳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语气放得柔软:“好。”
徐廷多了个心眼儿,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带着点托付重任的意味:“行李就交给你了,我的剧本、还有上次你说好用的防晒,都别忘了帮我装,我记性差,换你照顾我喽。”
高微辰闻言,眼睛亮了亮,像是突然找到了明确的任务,立刻挺直了背脊,郑重地点头:“放心吧,忘不了。”
徐廷看着他转身就往卧室走,脚步都比刚才轻快了些,眼底的凝重稍稍淡了点。
果然是需要被人依靠啊。
两个小时后,徐廷蔫头巴脑地回来了,刚进门就颓废地往沙发上一躺,用胳膊死死挡住眼睛,露出的半截下巴线条精致,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脆弱。
高微辰托着行李箱出来,“我收拾好…你怎么了?”
徐廷翻身背对着高微辰,咕哝道:“…没事,今天出发不了…我那个,卡暂时刷不了。”
高微辰眼底瞬间闪过担忧,快步走到沙发边,小心翼翼地挨着徐廷坐下,声音放得很轻:“没事,刷我的也行啊,酒店机票…重新订也行,我来安排。”
徐廷难过得说不出一句话,他低声郁闷道:“可是这些本来应该是我安排的。”
“什么你啊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到底怎么了?”高微辰忐忑地望着徐廷的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不安道:“是不是…你家里人听说了我家的事,觉得我们不合适…骂了你?”
徐廷没吭声。
“然后你不愿意,他们就停了你的卡?”
“是不是还用断绝关系威胁你?”他越想越觉得合理,对徐廷的内疚也像潮水般往上涌。
本来徐廷的家人就不认同他们,他还浑浑噩噩地萎靡不振,让徐廷一个人扛下所有压力…
混蛋!
他真是个混蛋!
他难过的这段时间,徐廷肯定也不好过。
高微辰攥紧拳头,指甲都快嵌进掌心。他往前挪了挪,伸手搂住徐廷的腰,用力将人往自己怀里带,紧紧抱住:“抱歉,廷哥,真的对不起。”
徐廷藏在胳膊下的眼睛咕噜咕噜转了转,“……”这么容易上当?他还没发挥呢。
高微辰自责得不行,下巴抵在徐廷的发顶,声音带着点心疼,却异常坚定:“你别慌,我们一起面对。以后我来养你…我会把你照顾得很好很好,比以前还好。”
徐廷蜷缩身体,闷声问:“…我是不是很没用?到现在还刷家里的卡,以后还要用你的卡?”
“没——有!”高微辰急声反驳,声音都拔高了几分,生怕他真这么想,伸手用力拍了拍徐廷的后背,语气又急又认真:“你千万不要这么想!你就是平时花销大嘛,这才能刺激消费,促进国家经济增长!”
他搜肠刮肚地找着理由,越说越笃定:“而且你是艺术家,有艺术追求,赚得又不多…世界需要你这样的人。再说了,我赚钱本来就是给你花的,给你花钱我高兴。”
高微辰说着,伸手将徐廷从沙发里拉起来,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语气无比坚定:“你是最好的演员,也是最好的男朋友。”
他怕徐廷不信,立刻掏出手机,点开自己的银行APP,把余额亮给他看:“你看,我有钱。”
徐廷看着他急着证明的模样,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却故意板着脸,装作还有点失落:“可是…我想给你最好的。”
“这就是最好的了。”高微辰立刻道,“这段时间,多亏有你,我原本想着我妈不在了就退圈,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安安静静过完一辈子,但我舍不得你。”
徐廷认真地注视着高微辰:“我也舍不得你…微辰,非常、非常、舍不得。”
老实说,徐廷曾自私地盼着高微辰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可当他亲眼看着这束鲜活的光一点点枯萎、变得黯淡时,那份舍不得,远比占有欲更加强烈。
高微辰前倾拥抱住徐廷,“别害怕,廷哥,我们都不用害怕。”
徐廷抬手搂住他的后背,“嗯,不害怕。”
高微辰蹭了蹭徐廷的头发,安抚道:“我们还可以出去旅行,我现在就订去冰岛的机票。”
“…是海岛。”徐廷忍不住提醒。
高微辰费解地凝眉,一脸茫然:“是吗?”几个小时前,徐廷不是说的冰岛吗?难道是徐廷难过傻了?算了,顺着他吧,去哪都一样,只要是和他一起。
“…冰岛也行。”
“海岛也行。”
两人同时为对方妥协。
第110章 打工人
最后两人哪里也没去成。
因为高微辰收到了公司寄来的违约合同, 看到上面天价违约金,还有旁边郁郁寡欢和需要花钱的徐老师…
“……”小高老师果断选择进组了。
尽管徐廷坚决表示不需要高微辰为了他而勉强自己,但是高微辰的态度也很坚定, “廷哥, 我不可能让你跟着我受委屈, 我没有勉强自己,我热爱演戏。”
徐廷微微挑眉, 眼底闪过一丝促狭——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某人前两天还念叨“可能真的不适合当演员”呢。
高微辰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轻咳一声,找补道:“至少…把现有的通告走完,有始有终,也不麻烦团队和剧组的人。”
日子渐渐重回正轨。
高微辰的回归如同沉寂后重燃的光,瞬间牵动了媒体与粉丝, 粉丝的目光, 路透图动辄霸占热搜,粉丝举着灯牌的呐喊隔着围栏都清晰可闻。
被问及前段时间的隐退与家事,他只是微微颔首,语气轻描淡写:“家里出了点私事,需要静心处理, 让大家担心了。”
没有卖惨,没有过多解释,寥寥数语却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另一边的徐廷,也悄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以往停在剧组外、换着花样的限量跑车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艺人们通用的低调商务车;
徐廷从前量身定制的高端常服,也尽数换成了高微辰代言的品牌款,从基础款卫衣到休闲外套, 件件穿得合身妥帖,甚至还会刻意露出品牌logo。
这模样,倒真应了徐廷当初“经济来源被家里切断,自己挣的不够花”的说法。
而这变化,让徐廷和高微辰的cp粉彻底舞动疯了:
高微辰隐退时,徐廷也跟着销声匿迹,这说明什么?说明两人是在一起共渡难关呀!
对此,有唯粉反驳:“徐廷消失不是常态吗?他本来就不爱营业。”
cp粉们立刻嚣张甩出“实锤”:先是截出徐廷新换的商务车,和高微辰剧组用车是同一系列;
再扒出两人的各种“隐形同款”——高微辰戴过的情侣手链,徐廷手腕上出现过同款素圈;
高微辰采访时提过的睡眠眼罩,徐廷机场被拍到过同款图案;
就连徐廷新换的手机壳,都是高微辰粉丝应援色定制款。
——不是真的能这么巧?巧合堆起来都能绕地球三圈了吧!
——商务车同系列、代言款常服焊在身上、私物小同款全中,这是公开处刑式恋爱吧!
——演都不演了是吧?徐老师穿高微辰的代言款比本人还勤快,哈哈哈哈哈哈哈…
——来,徐老师,微辰,别藏着掖着了,你俩大大方方地出来走两圈,我们绝不打扰!
——反正我没见过阿廷以前穿哪个品牌的常服。
词条#徐廷高微辰同款比糖多# 悄然爬上热搜,cp粉们在评论区疯狂刷屏,各种截图分析帖层层叠叠,把“糖点”扒得底朝天。
但也有人不遗余力地洗地:“别瞎传了!《身临其境》要录下一季,导演组早就接触过他俩,这明显是故意用同款炒热度引流呢,营业懂不懂?”
当天下午,徐廷工作室就甩出了一条重磅官宣。
配文只有简单一句“徐廷先生正式以副导演加监制的身份加盟《秦淮夜歌》剧组,携手主创团队,共赴光影之约”,底下附了一张他在片场拿着剧本的工作照。
而《秦淮夜歌》,正是高微辰目前所在的剧组。
全网嗑疯了“为爱进组”“公费恋爱”,却没人知道,这看似双向奔赴的爱情剧本,实则是夫夫俩联手搞钱的奋斗实录偏。
毕竟徐廷要不是被家里断了经济来源,又被陈文序拿着违约金的事拿捏住,这位向来眼高于顶的大艺术家,才不会屈尊降贵来做剧组的“二把手”;
而高微辰,更没兴趣跟王隗导演合作——那位宴会上板寸配长裙的先锋派导演,风格诡谲多变,最擅长用黑色幽默戳人痛处,挖掘演员最隐秘的负面情绪。
这对现在只想把真实情绪藏得严严实实的高微辰来说,简直是公开处刑。
商务车平稳行驶在夜色里,陈文序侧头凝望着一脸生无可恋瘫在座椅上的徐廷,似笑非笑地问:“你真被家里彻底赶出家门,断了所有经济来源了?”
徐廷靠在椅背上,神色恹恹,语气带着点破罐破摔的调侃:“要不我喊你一声爹,你养我和高微辰?顺便把那笔天价违约金也给兜了?”
陈文序被他噎了一下,失笑摇头:“我就是好奇,你居然能忍王隗的脾气,还能耐着性子做监制,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徐廷挑眉,语气漫不经心,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没什么不能忍的,再者说,我也不能真不要脸地让微辰一个人扛,真靠他养我啊?”
“原来你还知道要脸啊。”陈文序故意夸张地露出惊讶神色。
徐廷哼道:“我脸这么好看,怎么能不要?”
“……”
回到酒店,高微辰正盘腿坐在地毯上,膝盖上摊着剧本,指尖逐字逐句地标注台词,眉头微微蹙着,看得格外专注。
徐廷推开门走进来,还举着手机讲电话,视线一落在他身上,紧绷的神色松了几分。
高微辰察觉到动静,抬头对他弯了弯眼,“回来了。”
徐廷点头示意,脚步放轻往客厅走,可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额角的青筋瞬间跳了跳,音量陡然拔高:“王光伟!你那条破裙子必须换了!”
高微辰被这声喊得愣了愣,抬眼看向他。
徐廷背对着卧室,一手叉腰,语气又急又冲,带着点不管不顾的冒火:“你一个导演给自己加什么戏?天天板寸配长裙,上热搜比演员都勤,片场晃来晃去的,碍眼又分神!”
“我一直觉得审美是很个人的事情!但你是真的丑!”
“明天你要是不把那破裙子换了,我今晚就回家跪求原谅,明天直接赔违约金跑路——这破监制谁爱当谁当!”
说完,他“啪”地挂了电话,转身就对上高微辰憋笑的眼神。
“笑什么?”徐廷气呼呼道:“我都快气死了,你还笑?”
高微辰顺势抓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语气认真起来:“要不你回家吧。”
徐廷挑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哼了一声:“你损我呢还是激我呢?”
“都不是。”高微辰摇摇头,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眉头微微蹙起,“你今天在剧组跟王导吵了七八次,从剧本改写到服装道具,没一样能顺你的意。虽然没耽误拍摄进度,可我担心你这样下去,真给自己气出什么毛病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没必要为了关照我而委屈自己,我也不想看你这样。”
跟高微辰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因为他懂得道理已经够多了。
得跟高微辰示弱。
徐廷瞬间低落下来,“微辰,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添麻烦了?”
高微辰愣了:诶?
徐廷垂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语气带着点委屈和不自信:“我的剧组经验本来就不多,这又是我第一次当副导演兼监制,有时候我也想挑战自己…可结果总是不如人意…”
“没有!你特别好!”高微辰立刻打断他,语气笃定又真诚,“你提的那些镜头调度、台词修改的建议,都特别专业,王导后来都偷偷采纳了好多!”
他伸手捧住徐廷的脸,让他抬头看着自己:“你就是天生的演员,也天生适合做导演。徐廷,人都是在争吵中磨合、在磨合中进步的,你已经做得远超预期了。”
顿了顿,高微辰斟酌道:“就是你…让人家换裙子那个事,那是人家私事,他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对吧?你就当看不见好了。”
徐廷被捧着一张颠倒众生的脸,睫毛耷拉着,委屈巴巴地望着高微辰,语气直白又傲娇:“可是,他丑得我眼睛疼。”
高微辰认真思索片刻,出主意道:“那你别看他。”
徐廷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狡黠,故意拖长语调:“那我看哪儿啊?”
看你嘛?那是很好看啦。
高微辰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坦然:“你不是副导演兼监制吗?看演员和监视器啊,专注工作就没空在意他穿什么了。”
徐廷脸上的委屈瞬间凝固,嘴角抽了抽,没精打采地拉下他的手:“哦,洗洗睡吧。”
高微辰看着他莫名低落的背影,愣了愣,挠了挠头:“你还不高兴啊?”
“嗯,哄不好了。”徐廷走进卫生间,懒洋洋地回应。
卫生间的门敞开着,好像在故意等待着什么。
片刻后,浴室里传来花洒打开的水声,紧接着,一个温热的胸膛试探性地贴上徐廷赤裸的后背,“廷哥,我帮你洗头发,别不高兴了。”
浴室里很快水汽弥漫,氤氲了镜子。
徐廷将湿漉漉的头发全部捋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利落的下颌线,回身面对面地看着高微辰。
热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滑过锁骨和脊背,他垂眸盯着高微辰,语气带着点玩味的勾人:“只是洗头发?”
目光扫过两人紧紧相贴的胸膛,意味深长。
高微辰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脸,没有了碎发遮挡,那张脸的优越轮廓和锋芒毕露顿时显露无疑,真的是——
非常漂亮!
高微辰手搂住他的脖颈,仰脸吻去徐廷眼睫毛上挂着的水痕,声音带着点笃定的温和:“洗哪里都行,洗到你高兴为止。”心跳扑通、扑通地跃动着。
他怎么会不明白徐廷此行而来的目的?徐廷担心他,所以跟来了。
高微辰的唇瓣带着热水的温度,轻轻擦过徐廷的眼睑,细腻又缱绻,带着说不出的珍视。
徐廷伸手扣住高微辰的腰,将人更紧地搂进怀里,花洒的水流淌过两人交叠的身躯,分不清是水的温度还是心跳的热度。
“你也要高兴啊,高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