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梦境

    黑云将整座城市压的透不过气,明明还是白昼,天空却暗沉的像黑夜降临般,一阵雷声滚滚,大雨即刻倾盆而下。


    雨幕中,穆星汉拉起行李箱撑着一把透明的伞,走出了家门。


    无数从高空坠落的雨滴打在伞面上哗哗作响,他神色冷淡对身后偌大的房子没有一丝留恋,拖着行李箱朝院门口的那辆黑色轿车走过去。


    “小叔,你不要走!”


    这一声稚嫩的孩童声,让穆星汉停住了脚步。


    小小的穆其里光着脚丫跑出门外,大雨瞬间将他浇了个透,小脚踏进水坑溅起水花把他的裤腿溅得脏兮兮的。他不顾地上的小石子有多硌脚,连忙扑上前抱住穆星汉的大腿。


    穆星汉垂下头看他,却发现穆其里眼睛通红抬着头瞪着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穆其里呜咽着伤心得说不出话,他用力的去蹭了蹭穆星汉的裤腿,闷闷哀求道:“小叔……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去上学。”


    穆星汉见他光着脚,皱着眉半蹲下来将他抱在自己大腿上,伸长了袖子擦了擦他的眼泪后又将他的小脚握在了手里,“怎么鞋都不穿?着凉了怎么办。”


    穆其里流着泪,“小叔,不要走好,我会乖,听你的话,不要走好不好?”


    穆星汉盯着他,脸上稍微柔和了一些,“其里,小叔很快就回来了。”


    穆其里摇头,“你骗人!你骗人!奶奶说你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上学,你是不是都不回来了……”


    穆星汉蹙起眉头,责备的看向了站在房子门口的母亲,他牵起穆其里的小手,“其里,小叔跟你保证一定会回来的。”


    小孩儿哪儿懂得大人的承诺,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在意的人离开自己眼前,一分一秒都不行。


    穆其里跟所有小孩一样,只要大人不满足他们的需求,他们就会撒娇、打滚、无理取闹。


    他伸出双手的紧紧的搂住穆星汉的脖子,将脸贴到他的肩窝处,一直重复着:“小叔,我不准你走,我不准……”


    穆星汉叹了口气,似平常那样安抚他:“其里,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这样粘着小叔了。”


    穆其里充耳不闻,一直沉溺在自己悲伤的情绪当中,双手紧紧抱住穆星汉的脖子,天真道:“你要走,我也跟你一起走,我就是不要跟小叔分开!”


    说完,他又开始抽泣起来。


    雷声接踵而至,雨声变得密集急促起来,这一把伞完全挡不住大雨,穆其里无赖的窝在他怀里,他的背部暴露在伞面之外,大部分都被淋湿了。


    穆星汉无可奈何,只能一手提着伞一手将穆其里抱在怀里,转身走回了别墅里。


    小家伙很机灵,狗皮膏药一样贴着穆星汉,小手一直抓着他的衬衣领口不放,他知道只要他一放开,穆星汉就走了。


    没办法,穆星汉只好轻拍着他的背,如同往日一样尽力安抚着、哄着。


    穆其里就瞪着通红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直到小孩儿哭得力竭,慢慢的他怀里睡着了。


    穆星汉垂眼,看着埋在自己胸口睡着的小孩儿,安静得像一只洋娃娃。


    他看着自己领口的那双小手,就算是睡着了穆其里的手依然紧紧攥着他的领口不放,这种依恋让他心软,但他始终是要走的。


    穆星汉屏息,握着他的手轻轻掰开,熟睡的小孩儿没有任何反应。


    他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随后他轻柔的撩开他额间的发丝,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小乖,对不起。”


    等穆其里睁开眼时,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他从床上缓缓坐起,身旁空无一人。屋内静谧的可怕,窗外屋檐下残留的雨水滴答声也能清晰听见。


    小孩儿翻身而下,打开门缝向问外望去,没有一个人。


    他茫然的走出屋外,在这个偌大的房子里寻觅着那个身影。


    “其里饿不饿?奶奶给你煮东西给你吃,好不好?”


    穆其里回过头望着自己的奶奶,他抿着唇没说话,小手紧紧的抓住自己衣角,眼眶微红已经蓄满了泪水。


    “其里?”穆奶奶担心又喊了他一遍。


    他委屈弥漫上心头,崩然大哭,“小叔呢?小叔呢?我要小叔,我要小叔回来……”


    这段刻骨铭心的童年记忆像是一道疤,无论经过多长时间,总会在某一个节点闪回,在心底再次泛起涟漪。


    清晨的鸟儿聒噪,穆其里侧身抱着被子蜷缩了起来,他睁开双眼,满脸的泪痕。


    这个梦,又出现了。


    那伤心的一幕仿佛还发生在昨天,他用手臂遮着双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随后起身下床。


    穆星汉这个人仿佛已经消失在他的人生里了。


    穆其里的爸妈是在大学里认识的,相爱了两年在读研的时候就去领了结婚证,不到一年就怀上了穆其里,把孩子生下来就扔给了父母,自己回了学校。


    穆老爷子从来不会带孩子只能打下手,穆奶奶带起孩子来也没有什么精力。


    那时候穆星汉还在上学,那时候的他晚上回家后便是他来给小孩儿冲奶粉,换尿布,带着小孩儿睡觉。


    可以说穆星汉这个人充斥在穆其里整个童年,直到穆其里十岁,穆星汉去了国外留学再也没回来。


    起初穆其里还总是望着窗外,每天不厌其烦的问着家里人,小叔什么时候回来。


    等他逐渐长大,他开始不怎么去窗边了,从刚开始的盼望着、期待着那个人回来,过了几年后的平淡,再到最后便出现了怨恨,到现在的释然。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被“抛弃”是什么样感觉。


    穆其里走去浴室洗了个冷水脸,镜中的他眼睛充满了血丝,还没等他彻底清醒过来,裤兜里的手机却接连的震动起来。


    他拿起手机,发现是全是林雨给他发来的消息。


    林雨:“穆哥,你找到工作没?”


    穆其里:“还没。”


    林雨:“那帮我个忙呗,原本定好的coser临时有事不来了,明天就是漫展,你能不能来替一下?”


    林雨:“一天有五百,求求求求求你!”


    穆其里眯着眼,看着一天五百这个字眼,想了想,指尖轻触着屏幕,回复道:“要是今天这个工作我还面试不上,我就去。”


    “谢英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林雨立马回复,“面试完早点通知我哦,亲亲,人家要提前给你做准备哟~”


    穆其里:“就这么肯定我面不上?”


    林雨:“以你前几次面试的经验来看,悬。”


    林雨跟穆其里在大学时候就是室友,也是唯一一个出了学校还保持着联系,还会时不时要出去聚的朋友,他人不错,就是有点中二和爱装可爱。


    他们是一个专业的,其他的同学们都朝着设计师,美工的方向走,林雨是唯一一个反其道而行的,保持初心当了职业coser。


    起初在学校的时候,林雨就经常叫他去逛漫展,有时还想拉着他让他一起出cos,穆其里有时会看看动漫这些,但不混圈,拒绝了林雨很多次。


    林雨常常还说,他们明明一样的年纪,他的身上总是缺了点朝气。


    夏至的蝉鸣喧嚣,室外的热气让人仿佛是置在石板上烘烤,仅仅是站在那儿不动,身上的汗水也止不住的往外冒。


    穆其里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带着有小小的愿望与理想。彻底踏出学校之后那点子理想也开始变得支离破碎。


    面试屡屡碰壁,让人丧气。


    就在前几天他在这个招聘软件上找到了个广告公司,他们正在招聘包装盒设计师岗,看了公司简介,感觉这个公司还是比较靠谱,至少薪资合理。


    他发了求职信息过后,hr对他的简历也挺满意,让他今天来面试。


    这个公司坐落于市中心的一家高级写字楼,外面看着外表威严耸立,内里富丽堂皇,连电梯里面都是香的。


    这次面试前面都很顺利,就当他以为能成功入职的时候,命运再次给了他一个承重的打击。


    他再次被拒绝了,原因是他属狗,这家老板属鸡,他们属相不合。


    穆其里生无可恋,连走路都带着颓废感,晃晃悠悠的走出了写字楼,室内的冷风被自动玻璃门隔绝,外面的烈阳照得刺眼。


    他的心情更加郁闷了。


    他拿起手机给林雨发了个消息,“如你所愿。”


    还好他发现对面有一家kfc,他想,甜食治愈一切。他慢跑过去,看着手机上不足三位数的余额,没有一丝犹豫,买一个新品双旋甜筒。


    但很倒霉的是,因路上天气太热,这甜筒化得太快,吃起来跟喝汤一样,“治愈”变得“致郁”了。


    回到家后,他冲进自己房间,第一时间拿起空调遥控器,“哔”的一声,打开了空调,又将温度调至19度。


    安逸的扑躺在铺着冰丝床笠的床上,将被子一拉盖在肚皮上,呆滞的望着天花板。


    他还没躺多久,门外便响起熟悉的脚步声,然后是几声叩门声,“其里?”


    穆其里一动不动,眼望天花板,“进来吧。”


    周文君先是试探的打开了门,在门缝瞧了瞧之后再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已经四十多岁了,不说年纪单脸,跟三十多岁的没两样,她爱漂亮梳着一个马尾辫搭在肩膀前,穿着一件粉色长衫,看到自家儿子便扬起了嘴角,笑得和煦。


    穆其里初中的时候,周文君第一次给他开家长,那会儿他妈一来,他的同学都会拉着他说,你妈妈长得好看。


    穆其里当时只淡淡的回了一句,“是吗?”


    他不常见到自己的父母,初中以前他在爷爷奶奶家生活,只有节假日才能见几面,初中以后他倒是回了父母家,但他那时候住校,只有周末才会回去。


    穆其里跟其他同学不一样,他们可以叛逆,可以跟父母撒娇,可以跟父母诉说在学校的不易。


    他连最基础跟父母太过亲昵都做不到,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样相处。


    时常他还会因为周文君刻意的亲近而感到别扭。


    所以他一直都保持着一副乖乖样,没有叛逆过,没有让他们操过心,在家里人口中他一直都是懂事的孩子。


    周文君打了个哆嗦,望着空调上亮起的数字,道:“怎么把空调开的这么低。”


    随后她拿着遥控器将温度调高了几度,自然的坐到床边,询问道:“这次面试得怎么样?”


    穆其里从床上坐起来,没张嘴,摇了摇头。


    “这次是什么原因呢?”


    穆其里擡眼,对周文君实话说:“那老板说我跟他属相不合。”


    周文君点头,柔声道:“确实现在有很多企业比较迷信。”


    周文君有些悔不当初,她哀愁的看着穆其里,道:“当初就不应该去学画画的,跟家里学中医多好。”


    这句话,穆其里从毕业以后已经听过无数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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