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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章 狗窝女主人

    生活本就是没观众的话剧,有时悲剧有时喜剧。


    又不同于话剧,话剧里的演员都知道剧情的前因后果,生活可不知道,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之前大悲一场,接着又要大喜,还要大痛。


    如果知道要大喜,我可不会去大悲。


    生活真有戏剧性,如果总这样,人一定会神经病。神经病都是这样诞生的吧!


    呈睡眠状态,我眯缝着眼蹲在厕所里。


    我的左半边脸和左手,几乎贴满了大号创可贴。


    这是我引以自豪的幸福的肿痛。


    我始终没搞明白这些天的事。那么大的撞击我的小骨架竟然没事,只擦破点皮和非常态睡了一阵。


    我这么个极度嚣张的名字,应该会有极度悲惨的下场才对,怎么会没事!骨头又不是合金钢的。


    难道我有替身?一个用来想姑娘,一个却去挨撞。


    真该去看看医生。会不会精神分裂?怎么会有这样地想法!


    头顶传来冲马桶地声音。


    我痛苦地睁开眼。抬头用仇恨地目光去瞪锈迹斑斑地铸铁下水管。


    已经25年了。从三岁开始。只要我和我地影子蹲在这里。楼上总易主地人家总会有人故意似地在上面排泄。


    清晨多静啊!哗哗哗哗地声音。啪嗒啪嗒地声音。轰隆哗地声音。都是些恶心地声音。


    想象力又那么丰富。伴着那些组合声。总会想到有人在头上拉屎。恶心得自己都进行不下去。


    上厕所是一件很难过的事,会像电视剧一样分几集进行。楼上又不知有几口人,每次去蹲,都会有人在上面造出声响。


    放在厕所用来堵耳朵的棉花团又不知跑哪去了,屋里又没别人,怎么会总不见?


    床上的破被子几乎快剩被单了,我总去揪棉花堵耳朵,晚上透过被子的光像星空。


    最近大家都在装修,噪音总会冷不防从四面八方传来,耳道不塞进一到两克棉花根本睡不着。


    有一次,我塞得太实太深,竟掏不出来,一整天都像个聋子,非要主任冲我喊才听得到。


    这也是我和主任关系越来越恶化的原因之一。


    从厕所出来就听到敲门声,这个敲门声的节奏很耳熟。


    打开门,我的眼睁得老大。


    我看到心爱的老丫,像逃难一样,背着大旧书包拎着破编织袋站在面前。


    我假装不解的表情下面暗藏惊喜,我知道我将告别单身。


    我说:旅馆着火了吗?


    老丫说:有人心着火啦!我赶来灭火。快帮忙傻瞅什么呀!


    意外来得太突然,我像做梦一样有点痴呆地拎着两个大编织袋进屋。


    老丫卸下背包,坐在床边看我。


    她说:太奢侈了,打车来的。


    2oo8年的某一天,有个不光进了我心的女孩,还终于住进了我屋子。


    我突然想到,昨天暂别时,老丫对我说:明天我会给你惊喜。


    这就是惊喜。不光送来了一堆行李,还有一个人——大活人——女人——爱人。


    有女人的屋子就不一样,除了干净还有温馨。


    我晚上回来,以为进错了屋子,回头看对门才确认是自己家。


    我并不像玻璃那样脆弱,何况钢化玻璃也很硬。可是钢化玻璃遇到高温熔化,就会像没人管没人疼的我,突然看到自己猪圈一样的家,被心爱的女孩收拾得像个别墅时,硬心也会变软的。


    还有,我看到了老丫穿上了我买的裙子。合身得要命,合身得玲珑突现,像个胶皮娃娃。如果我不极力克制自己,一定会上前捏老丫满面红光的脸蛋的。


    老丫明白我那时的感受,她也很感动,因为这也是她的家。所以她一刻不停午饭都没吃,去仔仔细细地打扫,光灰就扫了五公斤。


    她脸上挂着笑,眼角带着泪,伸手擦去了我脸上的泪,又牵着我的手,笑着说:参观参观吧!咱们的家!


    我被老丫牵着手,向屋里走。


    地板被擦得太干净了,连油漆都给擦没了。


    我不忍心下脚,就脱了臭鞋臭袜子,激动地说地板真干净!


    老丫说当然,光水就用了两吨半。


    我又走到窗前去看净若无物的玻璃,想摸又怕留下指纹,就很近很近却不碰到地“抚摸”,哪怕摸不到也“摸”了半天。


    玻璃干净得让人心碎,我忍住了泪,咬了一下牙,激动地说:妈的!谁要砸我家一块玻璃,我把他家玻璃全砸了!眼镜也砸!


    我又来到床边,去摸干净的床单,激动地说:晚上我睡地板!


    我还来到厨房,厨房干净得像三星级酒店。


    我很想在厨房里做满汉全席,可我知道不只不会做,而且工资还不够。所以只说了句“哇!好干净”就去了厕所。


    厕所干净得让我呆了半晌,最后盯着由黄变白的瓷坑说:在这儿拉屎都是罪过!


    我还对老丫说:把猪圈打扫成别墅,猪怎么会适应!


    就像做梦一样,梦想成真,突然得让我有些适应不了。


    我扬着我的脑袋在房间中央转圈,环视一切的转变。


    最后,我们在房间中央拥抱接吻。


    不会跳舞的两个人相拥着在没有音乐渲染的静房间里慢慢转圈,都闭着眼,像在跳舞。


    虽然隔着两层肉膜,但两个人的心却从没有过的贴得如此之近。


    作为一个有点坎坷的爱情故事,这可以当作完美的结局。


    可这却是生活,**裸的生活,浪漫完了,忙完一天累得要死还要下楼买菜做饭。


    生活只能是这样,没有至少五位数的存款就别无选择。


    我还记得晚上吃的是大米饭炒鸡蛋,这是我最拿手的,吃了半辈子了。


    黑的木耳,黄的鸡蛋,绿的葱花,红的胡萝卜,白的米饭,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尽管由于激动我盐放得有点多,可老丫却就着凉水吃了三碗,像打虎前武松的胃量。


    我们都是内向的人,所以激动得几乎没说话,要不看着屋子含泪,要不瞅着房间傻笑。


    感情也都用表情和动作来表达,让对楼喜欢**的牛老疙瘩,以为我们是对聋哑情侣。


    我们拥抱接吻拉手对视摸脸,还有耳鬓丝摩,像动物园臭水沟里漂着亲热的秃尾巴鸳鸯。


    那对鸳鸯在动物园已经漂了很多年,从来没分开过。


    我也渴望恒久的东西出现,比如爱情。


    睡在地板上,是激动时说的话。


    作为房间的男主人,当然得睡床。作为女朋友,肯定会睡在一起。


    这是我一直盼望着的,否则就不完整。


    可黑暗里并没迸出火花,我忍着忍了二十多年的**与压抑,听老丫讲故事。


    老丫先推开饥狼一样的我。说:别这样!虽然没有结婚证,但我肯定是你的。


    我又扑过来,老丫又推开。说:苹果熟了,不在乎晚两天再摘。


    我说着“晚两天会烂的”还扑过来。


    老丫冷冷地说:来吧来吧!想当爹尽管来!


    我这才停住。


    感觉到我不高兴,老丫在被窝里握住了我的手,在黑暗中叹了口气,然后说:从前有个女孩,命比黄连还苦。很小妈妈就跟人跑了,爸爸就娶了后娘。后娘很坏,后娘的女儿也很坏,她们的祖宗一定当过土匪。那个女孩小时候很漂亮,邻居们都夸她是个洋娃娃。后娘的品种不好,遗传出来的东西就很丑还很坏,邻居们就说她是个小丑鬼。因为这个,那个亲娘跑了的女孩就总被后娘母女虐待,吃不饱穿不暖。而最可悲的是,女孩的亲生父亲竟那么听恶女人的话,对女儿不管不顾,有一次还把女儿丢掉,像多余的垃圾一样丢掉。有一天,女孩的父亲不在家,外面刮大风,很黑,女孩怕得要命。恶女人和她的恶孩子突然变成了两只妖怪。


    说到这里,老丫开始抽泣。


    我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一把搂住老丫,心疼地说:那个女孩就是你对吗?


    老丫在我胸前点了点头。


    那不要再说了。我爹说我和他长得一点也不像,说白了我就是个野种。这件事我也不想说


    那就不要说了。老丫制止了我痛苦的回忆。


    本来如同新婚之夜的夜晚,却没有浪漫,而被两个悲惨凄凉的故事扼杀。故事当然会讲,却不是现在。


    故事里的主人公通天和老丫心情都不好,不可能继续讲。


    如果爱一个人,就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


    所以,虽然我们衣不全遮体,虽然我们肌肤无间隔体贴,虽然我们同卧一塌,虽然我们共钻一个被窝,但本应冲动时极其自然的浪漫与风花雪夜中的**澎湃却没有生。


    那晚,我们除了各自讲了一个半截子故事外,什么也没干,只是睡觉,真正意义上的睡觉。


    我从后面搂着她,像抱着个枕头一样自然。


    我都讶异我的意志坚定,如果出家肯定是得道高僧,当然只是那一晚。


    她的身子在我怀中是温热的,像降了温的热水袋,软绵绵地瘫在我身边。


    我记住了她的体温,温温的,像初冬早上透过玻璃照在脸上的阳光。


    最舒服的事莫过于困倦疲惫后入睡,直到自然醒。


    那是一种类似于伸懒腰懒洋洋的感觉,很是惬意。


    不想起床,只想一动不动躺着,或找一种特别舒适的姿势蜷在被窝里。


    感觉自己的心跳,倾听清晨静中富有生机的鸟叫声和各种人声。


    那是一种静中有动的恬静,那么细微的声音都会进入耳膜,温柔地震荡一下。


    看着墙上的阳光察觉不出地移动,感觉时光在流逝。


    清晨的头脑很清醒,有一种渴望存储的冲动,却又懒得下床找书来翻阅来记忆。


    于是就任清醒的思维胡思乱想,想所有轻松的内容,拒绝沉重的冥想。


    垂挂着的窗帘过滤了刺目的晨光,让其温柔地漫入房间,染得房间净是温和的暖色。


    突地,清醒的感觉仿佛进入梦幻。


    侧过脸就看到了斜铺到眼前有丝般光泽的乌黑丝。


    怎么枕在头上?


    背对着我有一个身体,无数个黑夜寂寞与孤独为我虚构了若干个光洁的身体,任我虚无飘渺地触摸,给我虚无飘渺后的无限惆怅与感伤的身体,竟那么真实地展现在眼前。虚无的久了是不是也会形成惯性让真实也感觉虚无?真得怕真实的惊喜变成虚无后的失落,就让手去触摸真实的身体吧。


    指尖在光洁的真实的肌肤表面滑动,像湿润光滑的冰块不小心落到桌面的滑动一样,那么自然轻柔。那是什么?——柔软的凸起。柔嫩的起伏令我莫名感动。指尖继续滑动,滑过如丝的柔滑,停住,那是什么?——柔嫩的凹陷。多少个黑夜,我的高尚的无耻的正直的荒淫的想象,探索过蹂躏过轻抚过霸占过的地方,是如此地真实,真实得令所有高尚无耻正直荒淫的想象灰飞烟灭荡然无存,真实得令我流出泪来。


    你怎么了?她转过身问我。


    我告诉她我以为在做梦。梦很美好,可总让你做梦不给你真实多可怕啊!


    她抹去我的泪,告诉我,她是真实的。以后不再有梦了,就算有也归她来霸占,她要在所有的地方陪伴我,活着在床上,死了在骨灰盒。化成灰也要去营养同一棵树同一株草,沉同一片海底沙,跟同一股风去流浪。活着完美,死也要完美。


    她让我感动,我们不约而同拥抱,紧紧的,像马上就要永远分离一样,就算来场大火把我们焚成了炭烧成了灰,我们也是一起的,永不分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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