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顺:“你怎么说的?”
归南:“还能怎么说,实话实话呗。”
三顺大惊:“你真说了啊,那你跟应连长的婚事怎么办?”
归南皱眉:“什么怎么办,你是不是误会了。”
三顺:“没误会啊,你不是跟蓝队长承认你跟刘卫国的关系了吗?”
归南:“我跟刘卫国是什么关系?”
三顺:“恋……”刚说了一个字发现归南的脸色不对,爱字没吐出来就吞了回去,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试着道:“同志关系?”
归南没好气的道:“他是下乡劳动的知青,我是桑园村生产队的社员,谁跟他是同志?”
三顺更好奇了:“那你跟蓝队长怎么说的?”
归南:“当然说不是。”
三顺:“蓝队长信了?”
归南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
三顺嘿嘿一笑:“我,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觉着这种事儿好说不好听,最好别让应连长知道。”
归南:“知道就知道,清者自清,计划书给王书记看了,王书记说了什么?”
三顺点头:“王书记一眼就看出是你出的主意,说明儿去县里开会递上去,至于批不批还要看县里的决定。”
陆晓燕从里面出来道:“王书记既然这么说,这养鸡场的项目十有八九是成了。”
三顺:“你怎么知道?”
陆晓燕:“举凡在政府部门工作的,十成的事儿至多说个七八成,绝不会把话说满,更不会大包大揽,既肯送到县里,就说明会极力促成,只要王书记肯出力,一个乡下的养鸡场又不算什么难事,不过,你们想要的资金技术扶植,就不是王书记能左右的了。”
三顺:“县里要是批了咱们桑园村的试点养鸡场,必然得给资金技术扶植啊,要是没有这些,还拐弯抹角的费这些力气干啥。”
归南:“晓燕的意思不是说不给资金技术扶植,是说扶植的力度要看县里的具体运作,运作的好力度就大,运作不好,就象征性的应付一下了事。”
三顺:“应付了事可不行,咱不是还想要台拖拉机呢吗?”
陆晓燕笑的不行:“你想的倒美,一台拖拉机多少钱,整个青山公社也没几台啊,要是能扶植一台拖拉机下来,这力度可太大了,怎么着也得去县里跑跑关系才可能。”
三顺:“跑关系我倒不怵,问题是我去了,估摸连县政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陆晓燕:“就算进去了,县政府那么多部门,你知道找谁吗?”
三顺摇头:“不知道。”
陆晓燕:“所以说,你们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归南挑眉看了看陆晓燕,心道,那天她说怎么不自己搞养鸡场的时候,自己还觉着她天真不通世故,原来是自己看走眼了,这姑娘不是不通事故,是太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了,因为知道资金技术扶植需要县里的关系,所以才那么说,她年纪不大,省卫校毕业后,也没进过大医院,怎会这么清楚政府的办事流程,莫非是她的家庭……
好像只有这一种解释,能勉强说得通,陆晓燕是省城的人,生活条件,至少原先的生活条件应该十分优越,不然也不会骑一辆凤凰牌弯梁26自行车。
陆晓燕刚来那天,三顺就小声跟自己科普过凤凰牌自行车的价格,一辆凤凰牌28自行车需要188元,陆晓燕这种26弯梁的女士自行车稍微便宜点儿,也得要165元,不光要钱还要自行车购买券,这购买劵可不好弄,也不知道陆晓燕的自行车从哪儿来的,凭卫生院的工资可买不起。
这还用他说,卫生院普通大夫的工资一个月三十五,陆晓燕这种分过来日子短资历浅的,一个月二十六,这还因为她是省卫校毕业的,不然二十六都没有。
桑园村的卫生所属于公社特设的试点,归南这个赤脚大夫的编制归到了公社,所以她的工资反而比陆晓燕多,但也只多了两块,她的月工资是二十八元。
虽不多,归南倒松了口气,至少自己一个月的工资就能还上外债了,她还是不习惯欠债,欠着债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想远了,拉回来说现在的难题,这跑关系真是件麻烦事儿,自己就不用说了,刚穿过来没几天儿,桑园村的人都认不全呢,就更别提县里了,而且还是县政府,就像三顺说了,连县政府的大门只怕都进不去。
正发愁呢,忽然一阵电话铃响,队部这会儿没人,三顺刚要过去接,不想一个人影儿从他身边嗖的窜了进去,是郭芳。
三顺愣神儿的功夫,郭芳已经两眼冒光的接起了电话:“喂,你好,这里是青山公社桑园村生产队。”声音嗲的,归南不禁想起以前看战争片的时候,国民党的女接话员。
电话那边儿大概报了名字,郭芳满脸堆笑:“原来是冯科长啊,您找我们队长吧,哦,不找队长,找南大夫……”说到南大夫脸上的笑都凝住了:“哦,那冯科长您稍等。”不情不愿的把话筒放到了一边儿,出来瞪着归南:“你的电话。”
归南懒得搭理她,进去接电话,郭芳嘟囔了一句:“这队里的电话都快成她私人的了,天天都是找她的。”
陆晓燕最瞧不上这个郭芳:“你这是什么话,没有归南就没有卫生所,没我们卫生所桑园村连电都接不上,又哪来的电话。”
郭芳:“你别以为我也是乡下人什么都不懂,电话跟电又不是一码事儿,一个是电力局,一个是邮电局。”
三顺:“乡下人怎么了,你看不起乡下人?”
郭芳一愣,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我,我还有账没做呢,不跟你们说了。”忙着走了。
陆晓燕:“队长怎么把这样的人调来当会计了?”
三顺:“她有哮喘,干不了地里的活儿,赶上大队的老会计干不了了,我爹就把她调过来了。”
陆晓燕:“队长倒是好心,就怕人家根本不领情。”
三顺:“我爹就是看她可怜,大老远的来我们这儿下乡,要是因为干活丢了小命不值当。”
说着见归南回来,三顺忙问:“冯科长找你干啥?”
归南:“冯科长找我看病?”
三顺:“冯科长的儿子不都好了吗,还看什么病?”
归南:“不是他儿子,是别人。”说着跟陆晓燕道:“看来咱们卫生所明儿能开张了。”
三顺:“冯科长不会带着人来咱们桑园村看病吧。”
归南:“我是卫生所的大夫,既然找我看病当然得来卫生所。”
陆晓燕:“等等,这个冯科长不会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县农机厂供销科的科长吧。”
归南:“就是他。”
冯科长带来的人是个四十多的中年男人,穿着跟冯科长差不多的中山装,胳膊底下还夹着个黑色公文包,一看就是坐办公室的干部,而且地位不低,不然也不敢劳动蓝大队长开车送过来。
冯科长笑眯眯的跟旁边的中年男人介绍:“这就是我说的那位南大夫,别看年纪小,医术可高着呢。”
“哦,是吗?”中年男人脸上还是笑呵呵的,但归南却没错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
归南理解,毕竟自己这年纪,着实在跟医术高明四个字不沾边儿,尤其还是中医,看来让这人信任自己的医术,得先露一手才行,想到此,略打量了一下这个中年男人,心里大致有数了,开口道:“右眼视力障碍多久了?”
归南一开口,中年男人一愣:“你还没给我号脉呢,怎么就断定我是来看眼病的而且还是右眼?”
归南:“我是中医,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您从进来揉了两回右边的太阳穴,应是右眼酸胀牵扯右侧偏头疼所致。”说着把枕包放到桌上,男人下意识把手腕放了上去让归南诊脉。
旁边的冯科长暗松了口气,说实话,他昨儿打电话过来是想让归南去县里给陈主任看病的,谁想这丫头却让自己带着人来桑园村,不等自己再说就撂了电话,一点儿不给面子,家去跟慧娟提起这事儿,慧娟说有真本事的医生架子都大,要不怎么说求医呢,想看病就得上门找大夫才有诚意。
话是这么说,可陈主任是什么人,会跟自己去桑园村吗,本来自己一片好意想给他们桑园村搭个关系,顺道自己也能得个人情,谁知那丫头架子这么大,得,明儿自己跟陈主任问问,若是去就去,不去就算。
谁知一问,陈主任竟然答应了,正赶上慧剑到青山公社办事儿,就搭着他的车来了。
从一拐到通往桑园村的土道,陈主任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了,冯科长心里直打鼓,别最后自己这人情没得上,反倒吃了瓜落吧。
幸亏这丫头是有真本事的,一句话就把陈主任给镇住了,不过真神了,这丫头怎么知道陈主任是右眼有病的,就连自己也只知道陈主任眼睛有些问题,去省医院治过,后来又在县医院看了好几个月的中医,但一直没治好。
就因为没治好,自己才想让归南试试的吗,看来,慧娟说的对,这丫头真是个有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