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主任第三次桑园村看诊的时候,右眼视物基本已恢复正常,只是偶尔仍有些模糊,归南又在原方的基础上加了葛根蔓荆子再抓六服。
陈主任第三次看诊走后三天,桑园村生产队的养鸡场项目批了下来,公社王书记亲自打的电话,三天后县农业局的技术人员来桑园村实地勘查,让这边做好接待工作。
家福叔激动的手里的话筒差点儿掉了,挂上电话就找了归南跟三顺商量怎么接待县农业局的技术人员,归南道:“技术人员不是来视察工作,是来为建养鸡场打前站,也是干活的,跟前面的电力工人差不多,不用搞特别,电力工人怎么接待的就怎么接待这些人就好。”
郑家福不同意:“什么干活的,人家可是县里农业局的领导。”
三顺:“爹,领导下乡都是来视察工作的,咱这养鸡场还没开始建呢,领导来视察个啥,啥时候咱的养鸡场成了,领导才会来。”
郑家福一瞪眼:“那你上回带着陈主任瞎溜达什么。”
三顺被他爹一句话噎住,半天说不出话,归南忍了又忍才忍住没笑出来,憋得脸都红了,三顺瞪她。
归南咳嗽了一声:“家福叔,咱生产队的养鸡场项目眼瞅就能落地了,这负责养鸡场的人选是不是也该定了。”
归南一句话提醒了郑家福,这件事郑家福之前真没想过,就算归南跟三顺这么折腾,郑家福都没觉着养鸡场的事儿能成,可是就真成了,那养鸡场的负责人就麻烦了,按理说,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是归南跟三顺搞的,应该三顺管理养鸡场,可养鸡场不是他自家的而是桑园村生产队的,只要是生产队的,就不能自己一个人决定,得全体社员投票选,如果投票的话,社员们能投给不愿意下地,成天到处跑的三顺吗?
想到此,郑家福就忍不住瞪三顺,要是这小子平常表现好点儿,至于自己这么发愁吗。
三顺被他爹瞪的莫名其妙:“爹,咱这正商量养鸡场的项目呢,您老瞪我干啥?”
郑家福哼了一声:“成天就知道瞎跑,也不下地干活。”
三顺嘟囔:“我又不是今天才不下地的,一直都没下过地啊。”
郑家福:“你还有理了。”说着抬手就要呼过去。
归南忙拉住:“家福叔,您别着急,三顺可是咱生产队养鸡场的功臣,没有三顺就没这个项目。”
郑家福:“就算是他想出的项目,也是咱整个生产队的,谁管理养鸡场得全体社员投票。”说着又叹了口气。
归南这才明白,家福叔这是怕社员们不选三顺,才这么着急上火,不禁笑道:“家福叔放心吧,就算投票,三顺也一定是管理养鸡场的不二人选。”
郑家福可没这底气:“你确定?三顺可没怎么下地干过农活,连小队长都不是?”
归南:“家福叔,咱这回选的是养鸡场的管理人又不是种地的先锋,没下过地怕什么,至于小队长,三顺还没到竞选大队长的时候呢,不是小队长也耽误正事,等咱的养鸡场干起来,再选小队长,三顺还能选不上?”
被归南看破自己的心思,郑家福老脸有些挂不住,咳嗽一声:“我说不过你们,反正谁管养鸡场得全体社员说了算,一会儿我用喇叭喊,晚上一家派个代表来队部开会商量养鸡场的事儿。”说着顿了顿又道:“咱丑话可说在前头,要是社员们选的人不是三顺,也没法子。”
归南:“您就放心吧,肯定是三顺。”
郑家福去屋里对着大喇叭喊人了,三顺忍不住道:“你咋知道我一定能选上?你别看咱们村好像我爹说了算,实际上也是各家有各家的小心思,就拿你来说,当初归爷爷在的时候,你不干活不下地,全村人没一个说话的,等归爷爷一没,就连家山叔两口子都没少被人说。”
归南:“说什么?”
三顺:“还能说什么,当然说家山叔两口子傻呗,你爷爷都没了,还对你这么好做什么,那时候都说你是白眼狼,回头不定就跟着刘卫国跑了。”
归南:“我不是有个部队里的未婚夫吗,还能跟刘卫国跑了?”
三顺:“你有未婚夫的事儿,村里知道不多,我爹还特意嘱咐了不许对外说,所以大多都是不知道的,但你跟刘卫国的事就不一样了。”
归南:“怎么不一样?”
三顺:“你有事儿没事儿就往知青点跑,还不光知青点,你们俩还总去东边的桑园,有时候还往河边儿溜达,村里儿又不瞎,都看着呢,谁不知道。”
这个归南倒有记忆,刘卫国是这个身体本主的初恋白月光,有些事记得格外清楚,可这些事绝对不能承认:“看见怎么了,我去知青点就不能是找别人的吗,说不定去找郭芳呢,去桑园河边儿也可能是凑巧碰上的。”
三顺愕然看着归南,怎么都没想到她能这么睁着眼说瞎话,不过这也说明她真的放下刘卫国了,忽然想起什么道:“听说你那个未婚夫下个月来咱们桑园村?”
归南挑眉:“这事儿好像只有晓燕知道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三顺嘿嘿一笑:“这还用说,肯定是小陆大夫告诉我的呗。”
归南:“你不会真对晓燕起了心思吧。”
三顺看向对面的卫生所,隔着窗户能看见陆晓燕正在整理药柜,光这么看着心里都一阵阵发烫,忍不住问归南:“你说我跟陆晓燕有没有可能?”
这就等于承认了,归南想了想:“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三顺:“当然是真话。”
归南:“那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现在的你没可能。”
三顺整个人都蔫了,半天才回过味来:“什么叫现在的我没可能。”
归南:“就是字面的意思,论学历,晓燕是省卫校的毕业生,论家世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看得出来,晓燕绝非出自一般家庭,论长相更不用我说了吧,你家去照照镜子心里就有数了,论工作,人家是正经卫生院拿工资的大夫,你是无业游民。”
三顺郁闷的不行:“照你说我就是臭狗屎,陆晓燕就是鲜花呗。”
归南点头:“难得你有清醒的认知,能找准自己的定位。”
三顺:“你就不能别打击我,稍微鼓励我一下不行吗?”
归南:“你没听出来吗,我这就是鼓励啊。”
三顺:“我都成臭狗屎了,鼓励什么了?”
归南:“臭狗屎养分足够多,鲜花插在上面能开的更艳,这不是鼓励吗。”
三顺:“那也得鲜花愿意插在我这摊狗屎才行啊,我样样都配不上她怎么办。”
归南乐了,她就喜欢三顺这一点,不矫情很现实,这种人才是真干事儿的,也是能干成事儿的:“既然知道样样配不上,就努力配上不就得了。”
三顺:“照你说,我得先去上学才行,可我这年纪咋去上学麻,再说,家里的条件也不允许啊。”
归南:“不能上学就在家自学好了,一边儿搞你的养鸡场一边儿学,只要你想做什么困难不能克服,而且,你要是哪儿不会了还可以找晓燕请教。”
三顺眼睛唰一下就亮了:“你说的对,不能上学就在家自学呗,你都能自学西医,我学个初中课本难道还能比你学西医难吗。”
忽然又想起正事儿:“你真觉得,社员们会选我?”
归南:“要是选别的你不一定能选上,但管理养鸡场整个桑园村生产队除了你还有谁能胜任。”
三顺认真想了想道:“你。”说完自己都笑了。
归南:“县里的技术员一来,咱们这养鸡场就算正式启动了,前面递上去的计划书都是虚的,从现在开始就真看你的本事了,你得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搞好养鸡场,做一个详尽可行的计划,这个计划就不能玩虚的了,必须落地。”
三顺:“这个我早就想过了,其实当初写那个计划书的时候,我就觉着应该落地,只是你不让。”
归南:“项目启动前当然什么好听说什么,这是策略懂不懂?如果计划都批不下来,你想的再落地也没用。”
三顺点头:“这倒是,说起来咱们这养鸡场的项目递上去没几天啊,怎么这么快就批下来了。”
归南:“快还不好,难不成你希望一年半载才批吗。”
三顺:“你不知道,以前就算多要点儿化肥,都得提前一年做计划,今年报上去,明年才能批下来,咱这养鸡场从前到后可是连半个月都没有,你说是不是陈主任帮忙了,不过他是财政局的不是农业局的啊,咱这养鸡场不是归农业局管吗。”
归南:“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批下来就干呗。”
三顺过后跟陆晓燕提起这事儿,陆晓燕道:“你是不是傻,财政局跟农业局都在县政府办公,虽是两个部门但是一个单位,而且哪个部门的项目不用钱的,只要用钱就离不开财政局,别说你们这个养鸡场的小项目,就是县里盖大楼都得财政局先点头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