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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这一晚却没发生什么事情, 平平安安地过了。


    但是大家都不敢因此而放松,第二天第三天都没发生什么大事。只是乔岭南和卫宵的关系更加紧张,也说不上是谁挑衅, 反正两人就是气场不和, 随便说什么都能吵起来。


    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对几人的关系多少有些影响,反正一路上车里基本上都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气势。甚至连高小狩和楚腰都不敢多说, 白澈就更是心累。


    再有一天, 就可以到卫岭山了, 大家心情都多多少少放松了一点。


    最后一天晚上,白澈说那两头怪肯定会来,所以大家都没睡, 在车里坐着聊天。


    高小狩开车,听到后面乔岭南和卫宵又不知道因为什么争论了起来,忍不住摇了摇头。好在,就快到了。


    他想问一下楚腰几点了, 却忽然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高小狩大惊,紧接着又发现自己手脚都不能动了。有冰凉的东西从他脚底下往上爬,他转动眼珠看了一下, 什么都没有!


    可那种感觉不会是假的,那凉意都渗透衣服,穿过皮肤,到达心底了。高小狩心里第一个反应——蛇!


    和乔岭南一样, 他对蛇同样有心理阴影。尤其是在这样什么都看不到的情况下,那种感觉更是恐怖,吓得他冷汗都掉下来了。可是他现在动弹不得,也不能说话,最要命的是,车子还一直在往前开,而其他人都没有察觉,乔岭南和卫宵还在争论,楚腰在副驾驶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也没往这边看一眼。


    要怎么办?高小狩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办法来,他转动目光希望楚腰可以看过来,但是很显然楚腰和他并没有什么默契。


    高小狩正感觉绝望,那冰凉的东西却已经爬到了他脖子上,直接和皮肤接触的感觉太明显,也太恐怖,高小狩居然冲破阻碍,从喉咙挤出半声尖叫来:“啊……”


    楚腰听到他的声音,扭头看过来,就见他面色惨白,满脸都是汗,一动不动,完全僵住了一般。


    “高小狩,你怎么了?”楚腰疑惑地问。


    高小狩不能动,又喊不出来了,那东西还在他身上没走,但是楚腰都看不出来,显然法力极其高强。高小狩无奈,眼神往前一看,前面的路却是该转弯了,但他动不了。


    楚腰看高小狩的眼睛里露出无比恐慌的神色,顺着他的眼神一看,前面是弯道,可高小狩一点也没有要转弯的意思。


    楚腰立刻明白过来,高小狩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她来不及多问了,扑过去打方向盘。


    这一下来得突然,后面的人都感觉到了,乔岭南第一个问道:“出什么事了?”


    高小狩没法回答,楚腰来不及回答。


    乔岭南立刻窜起来,往前面走,白澈立刻跟上。


    “停下来!”乔岭南帮着楚腰,两人手忙脚乱地把车子停了下来。


    “怎么了?”后赶到的白澈急忙问道。


    乔岭南正想问高小狩,却见旁边的车门忽然打开,高小狩高大的身躯瞬间被拉了出去。


    乔岭南低骂一声,立刻跟着跳下了车,其他人也都跟了下去。


    那两颗头的怪物站在路中间,他身边有一条金色大蟒蛇,高小狩就被蟒蛇紧紧缠着,动弹不得,面如死灰。


    两颗头的怪物这次没笑,他用一种算得上是温柔的语气在说话:“我、不、想、和、你、们、拼、命,把、招、魂、旗、留、下,放、你、们、走。”


    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两张嘴换着说话,越是温柔的语气听着越是瘆人。


    白澈摇头:“这事没得商量。”


    “找、死。”怪物也不多说,伸手就去拧高小狩的脖子。


    乔岭南立刻扑上去,那条蟒蛇松开高小狩,朝着乔岭南冲了过来。


    白澈知道乔岭南怕蛇,马上拉了他一把,对上了那条蛇。


    乔岭南继续去救高小狩,那怪物又怪笑了两声,他们周围的空地上,忽然出现了大批鬼怪,几人很快就被围了起来。事情至此,已经没有退路,双方招呼都懒得打,直接打了起来。


    乔岭南的腿还没全好,腾挪间有些迟滞。他本来法术就不够厉害,以前全仗着身手好,现在连这个优势都没了。这些怪物又多,能力也不弱,乔岭南很快就有些支撑不住。楚腰一个人要打怪,还要支援乔岭南,也是捉襟见肘。


    而白澈那边还没把大蟒蛇拿下,那两头怪还在虎视眈眈。


    乔岭南避开前面一只女鬼的攻击,腿上却被一只小鬼咬了一口,正好咬在他的伤处。乔岭南哼了一声,身体摇晃了一下。


    有人扶了他一把,乔岭南扭头一看,居然是卫宵。


    卫宵之前一直在观战,这会儿看乔岭南和楚腰实在不是那群怪物的对手,只好出手。


    乔岭南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卫宵拍飞一只企图偷袭的无头鬼,说道:“我也不想救你,可不能让你拖累了大家。”


    卫宵的能力不弱,那无头鬼被他拍飞,居然半天不敢再过来。


    乔岭南一边和面前的女鬼战斗,一边说:“原来卫先生这么厉害?你还好意思说你没有别的企图?”


    卫宵看起来有些心浮气躁,并不和他多争辩,只是认真对敌。


    卫宵加入以后,乔岭南他们的实力增加了不少,怪物很快被打退。


    那两颗头的怪物似乎也有点诧异,他又开始在原地转圈,手里还抓着高小狩。


    乔岭南只能干着急,却没办法上前营救。


    那边白澈终于把大蟒蛇制服。


    两头怪停了下来,白澈刚好接下他的攻击,可是白澈依然不是他的对手。


    乔岭南一咬牙,正要上前,却听到楚腰惊叫一声。他扭头一看,他们来的路上,正赶来一大波长发飘飘面无表情的鬼,还全都穿着一身白,粗略估计一下,得有二三十只。


    几人都犹豫了一下,那些鬼很快把三人围在一起,看他们的动作,这应该是个阵势。这一次,不止楚腰和乔岭南,连卫宵脸色都难看起来。


    白澈被两头怪缠着,只来得及远远喊了一声:“你们小心!抓了其中那只衣服不一样的,就能破阵。”


    乔岭南凝神看过去,一大片全是白色,哪里有什么不一样?


    楚腰和卫宵也在看,卫宵忽然说:“这里面有一只穿着米黄色的衣服。”


    这大晚上的,连月亮都没有,只有几颗星星,怎么辨别纯白色和米黄色?更何况,那么多只,那只米黄色的在最外围。


    那些鬼没有留给他们太多时间,很快就发动了攻击,乔岭南也不知道这阵法叫什么,反正眼前眼花缭乱的,好像每一只鬼都攻向了自己,他感觉在同时和二三十只鬼战斗。他不知道的是,楚腰和卫宵也是同样的感受。


    短短几分钟,乔岭南身上就多了好几处伤,好在他皮糙肉厚,忍痛更是厉害,倒也不至于受到太多的影响。只是继续这样下去,好像不是办法。


    乔岭南飞快地转着脑子,想要找个破解的办法,奈何对这一块实在是无知。


    他忍不住叫了卫宵一声:“你有办法吗?”


    “没有,只有杀了那只指挥的鬼,可我出不去。”卫宵的声音听起来也喘得厉害,估计也是手忙脚乱。


    乔岭南一咬牙:“我就不信了!我冲出去,你告诉是哪一只?”


    他想的是,拼死冲出去,也要把那只领头的给弄死。没有办法破阵,他只能蛮干了。


    卫宵还来不及回答,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笛声。


    刚开始都没人注意,但是那些鬼在听到笛声之后,攻击速度就慢了下来。


    这样一来,乔岭南他们就听到笛声了。


    笛声由远及近,那些鬼开始往后退,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惶恐的神色。


    乔岭南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岳照!


    几十只白衣鬼如潮水般退去,楚腰和卫宵都停下来喘息。


    乔岭南却是一口气都没歇,立刻冲着高小狩扑了过去。


    那两头怪被白澈缠住,高小狩在一旁就没人管。


    他全身都还僵住的,乔岭南也没办法,但是他知道白澈肯定有办法,所以先把人抢回来再说。


    那两头怪看到乔岭南抢走了高小狩,顿时大怒,攻击忽然增加了不少,白澈被逼得连连后退。


    乔岭南把高小狩朝楚腰手里一塞,跑过去支援白澈。


    卫宵看了一眼,也跟着上前,三人一起对付那两头怪。


    乔岭南扑过去就抱住了那怪物的一颗头,被那怪物一口咬住也不放手,他就是要把他的头给掰下来,看看他还能不能活。


    怪物被他野蛮的干法吓到了,正要伸手去解救自己脑袋,卫宵已经赶了上来。


    乔岭南趁着怪物的手不空,飞快摸出贴身的匕首,锋利的匕首瞬间就掉了怪物半边脑袋。


    怪物惨叫一声,拼死发出两掌,白澈和卫宵同时中掌,跌出去老远。乔岭南却趁着这个机会,把他另外一颗脑袋也割了下来。


    怪物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


    乔岭南顾不上他,跑过去扶起白澈:“澈澈,你还好吗?”


    白澈吐出一口血,摇了摇头,说:“一点轻伤,不碍事。”


    第62章


    乔岭南心疼不已, 但是看他脸色还算不错,才稍微松了口气。


    但是卫宵的情况很不好,他倒在地上, 半晌都爬不起来。


    乔岭南确定白澈没事以后, 就过去将他扶了起来,卫宵也喷出一大口鲜血。


    乔岭南低头一看, 他腹部中了那怪物一掌,看起来血肉模糊, 很是吓人。


    乔岭南也不怼他了, 皱着眉头问:“你感觉怎么样?”


    卫宵没力气回答他, 看向刚走过来的白澈,白澈替卫宵看了一下伤势,说:“有点严重, 不过还能治,不会有生命危险,你先把他抱上车。”


    乔岭南只好把卫宵抱起来,听说他没有大碍以后, 又忍不住毒舌了:“谁叫你做人鬼鬼祟祟,一点都不坦诚的?明明有法力,偏要装傻白甜, 现在自作自受了吧?”


    卫宵没力气反驳他,重伤之下又被他奚落,简直要气死了。


    白澈先去看高小狩,他倒是没受伤, 只是中了法术,白澈很快便替他解了。


    高小狩一得到自由,顿时腿一软,差点就要摔倒。那种动弹不得的感觉太难受了,他宁愿跑上前去和那些怪物拼命,哪怕受伤,也比眼睁睁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要好。


    白澈也没空多管他,转身上了车。


    乔岭南这次很好心,把卫宵抱到了那张双人床上。


    白澈看了他一眼,说:“你先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吧,我来帮卫宵治伤。”


    “我都是小伤。”乔岭南不愿意离开,“我在这里陪着你,你也受伤了,有什么脏活累活就交给我来做。”


    卫宵躺着看两人这般亲亲密密,简直想死的心都有,偏偏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


    白澈随身带着很齐备的医药箱,也不多和乔岭南废话,飞快帮卫宵处理了伤口,最后对卫宵道:“你伤在腹部,我也不是外科大夫,可能处理得不是很好。虽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还是不能大意,所以最好不要乱动,好好躺着休息吧。”


    卫宵只能点点头,虚弱地道:“谢谢。”


    白澈安置好卫宵,又拉着乔岭南往外走:“走,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乔岭南和白澈身上都是小伤,两人很快处理好了。


    白澈看了一下箱子里的招魂旗,没有什么问题,才真的放下心来:“我去开车吧。”


    “我来开,你帮我看着路。”乔岭南说,“你今天太累了,需要休息。”


    高小狩和楚腰有些过意不去,同时道:“我来开吧。”


    “算了,你们也好好休息。”乔岭南大手一挥,直接去了驾驶室。


    白澈则上了副驾驶。


    车子重新启动,白澈从座椅下面拉出来一个东西,随手扔到车外。


    乔岭南笑了一下,说:“刚才你确定了吗?卫宵到底是什么人?”


    白澈点头:“确定了,他就是北巫族的人。他练的法术和我练的同出一源,但是又不尽相同,有些细微差别,只能是北巫族的人。而且,他的法术其实很厉害,根本不比我弱,所以还不会只是普通人,应该是族内比较重要的人。”


    “看来我们的感觉没错。”乔岭南说,“楚腰说过,觊觎南觋族的势力,其中有一方就是北巫族。卫宵扮猪吃老虎,装傻白甜到我们身边来,肯定没安好心。他伤得怎么样?暂时没有威胁了吧?”


    白澈说:“伤得挺重的。”


    乔岭南一点都不同情他:“那怪物是他找来对付我的,现在他自己伤在怪物手底下,也算是报应了。”


    白澈点了点头,又说:“我有点奇怪,那怪物明明是他找来的,怎么会对他下那么重的手?”


    “这你就不明白了吧?”乔岭南笑道,“他找了怪物来对付我,想要摸清楚我到底是什么身份。原本他可能也没真想要我的命,所以那怪物特别有恃无恐。却没想到,我们下了杀手,那怪物临死的时候看到他,能不愤怒吗?偏偏他那时候冲过去了,可能也是没想到那怪物会对他下手。下重手还是因为怪物那时候已经受伤了,不然卫宵可能就直接没命了。”


    白澈觉得乔岭南说得挺有道理,也不纠结这事了。


    过了一会儿,乔岭南忽然又道:“刚才吹笛子的,是岳照吗?”


    “对了,我都忘记这事了。”白澈愣了一下,急忙去找自己的玲珑笛。


    玲珑笛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白澈看向乔岭南:“应该是岳照了。”


    “看来她一直跟着我们。”乔岭南说,“既然你说,当初是她把你从卫岭山救出来的,那她应该是自己人吧?可是,威胁她的人到底是谁呢?鲜若那时候已经被她关起来了,肯定没那能力。难道是,卫宵?”


    “完全有可能。”白澈说,“北巫和南觋都是鬼族的克星,卫宵能够威胁岳照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可是,卫宵……”


    乔岭南话没说完,白澈忽然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手里的耳机,又把其中一只塞进乔岭南的耳朵里,另一只塞进自己耳朵里。


    耳机里有个陌生的声音:“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了?”


    卫宵的声音:“失误。”


    “哼,只怕不只是失误吧?”陌生的声音明显很不满,“你那时候如果不冲过去,怎么会受伤?”


    卫宵:“我已经暴露了会法术这一点,不冲过去,他们会怀疑的。”


    陌生声音:“怀疑?那么紧急的情况,没有人会怀疑你。我看你是想救锦时吧?你该不会真对他动心了吧?”


    乔岭南猛地扭头看白澈,被白澈瞪了一眼,又乖乖看着前方开车。


    卫宵似乎也有点恼:“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陌生声音:“好吧,我且信你一次。你把自己都暴露了,事情查清楚了吗?”


    卫宵:“查清楚了,乔岭南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陌生声音:“那就好。”


    耳机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检查卫宵的伤势。


    过了一会儿,那陌生声音又道:“好了,你自己小心一点,再这么蠢,我都救不了你。”


    卫宵哼了一声,里面就没有声音了。


    乔岭南摘了耳机,看向白澈:“这人是谁?”


    “没印象。”白澈往窗外看了一眼,什么都看不到,“不过,他的医术似乎很厉害,应该是南觋族的人。”


    “那个叛徒?”


    “应该是,可是,这个人的声音我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呢?”白澈有点苦恼,“而且,他藏在哪里的?”


    “不着急。”乔岭南说,“明天就到了,那人既然还没暴露,肯定会出来见你吧?到时候我们再听听,说不定就认出来了。”


    天亮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卫岭山脚下。


    乔岭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叹道:“二十年没回来了,这里居然没多大的变化。看着这些景物,还是那么亲切。”


    高小狩也很感慨,接连点头:“是啊,和梦里的样子一样。”


    卫宵在楚腰的搀扶下,已经能站起来了,他还在继续扮演着傻白甜,跟着感叹道:“卫岭山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山灵水秀。”


    乔岭南道:“山灵水秀倒是真的,不然也养不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怪物出来。”


    卫宵不理他,转头问白澈:“现在怎么办?你要把那些怨灵怎么处理?”


    “我得先找到他们是从哪里被弄出来的。”白澈说。


    高小狩在旁边接了一句:“对啊,卫先生你朋友呢?让他们带路吧,为了救你的命,差点把大家的命都搭进去了,这事还是早点了了的好。”


    卫宵无奈,只能说:“那我问问吧。”


    他打了个电话,说:“他们来接我们。”


    看他的样子,倒像是没撒谎,乔岭南和白澈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卫宵的人很快就来了,来了两个人,很强壮,态度不冷不热,只和卫宵打招呼:“卫先生怎么来卫岭山了?有什么事情,你吩咐一声不就行了?”


    卫宵说:“我们想看看你们挖出那些古董的地方。”


    两个人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卫宵。


    卫宵急忙解释:“你们不用多想,我们并没有要抢你们生意的意思。只是,我最近被一些奇怪的东西缠上,找了高人来做一场法事,所以需要看看那地方,没别的意思。”


    两个人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白澈他们一番,最后居然很轻易地答应了:“也不是不可以带你们去看,只不过,只怕你们去了也没什么用。”


    白澈他们到了地方才明白那两人的意思,墓穴的确有,但是已经坍塌了,洞口都被封住了,根本进不去。


    “怎么会塌了呢?”卫宵急急地问。


    白澈都懒得看他,一转头却见乔岭南和高小狩交换了一个眼神,表情都有点奇怪。


    第63章


    那两个人回道:“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前天夜里,这里忽然就塌了,洞口也被封住了。幸好, 当时我们都在外面, 里面没人。这地方有些邪门,我们不敢再挖了。”


    一群盗墓贼, 胆子会这么小?他们挖了那么多东西出来,那些东西里住满了怨灵, 现在却来说这里面邪门?关键是他们那有些惶恐的表情, 演得不太像, 这段话也像是背好的台词,演技根本不过关。


    不过,白澈并未质疑他们的话, 只是说:“塌了也没关系,我只是要找到这个地方,并不是要把这些东西再关回地下去。”


    他说完,朝卫宵看过去。


    卫宵明白过来, 对那两个人道:“谢谢你们带路了,你们放心,说好的报酬我会转到你们的账户上。”


    这就是在赶人走了,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没说什么,但神情明显有些不甘,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乔岭南笑着来了一句:“最好别想再回来, 这些东西连卫先生都惹不起,更何况是你们?”


    那两人一听这话,倒是不再回头了,急速地离开。


    乔岭南瞥了卫宵一眼,装什么装,一句话不就露馅了吗?


    卫宵脸色也不大好看,但是他没和乔岭南争论,只是看向白澈:“阿澈,现在怎么办?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高小狩在一旁毫不客气地打击他:“你这样子,能做什么?还是去车里待着吧,不碍手碍脚就谢天谢地了。”


    卫宵脸色更难看,这一路上被他们欺负得也是够够的了,偏偏他一开始给自己的人设就是善解人意,想爆发一次都不行。


    乔岭南却道:“不,卫先生不能离开。”


    “为什么?”楚腰自从到了这地方面色就有些凝重,这时候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因为不看着澈澈处理了那些东西,卫先生怎么会放心呢?”


    乔岭南看着卫宵又变了脸色,才悠悠补充了一句:“毕竟,卫先生也算是苦主了嘛。”


    白澈这时候也点头:“都不用离开。”


    他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自己的血在地上画了一个圈,白澈把招魂旗放在圈里,招魂旗无风自动,飘荡得厉害。


    白澈掐着指诀,闭眼念了咒语,伸出手指一点,招魂旗忽然不动了,一缕缕颜色各异的轻烟飘了出来,那一小团空气中密密麻麻混合着各种颜色,看得人头皮发麻。天空也忽然暗了下来,这里本来就是一片阴暗的树丛,这时候更是完全看不到一点光。周围的温度也忽然就低了下来,每个人都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白澈在众人好奇又带着点畏惧的眼神中,拿出一个小玉瓶,将那些怨灵全都收了进去。那些轻烟似乎并不愿意,疯狂扭曲,但他们全都不是白澈的对手,挣脱不得,很快就都被收了进去。


    卫宵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你不是要放了他们的吗?”


    白澈收好玉瓶,回头看了卫宵一眼:“你认识这个瓶子?不然怎么知道我在干什么?”


    卫宵一惊,有点懊恼。


    御鬼瓶不是凡物,见过的人屈指可数,白澈第一次用它的时候,乔岭南他们也是一脸茫然。


    可卫宵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可见他对这瓶子是很熟悉的。


    卫宵镇定了一下,解释说:“我不认识,可是,你把他们装进瓶子里,总不会是放了他们吧?”


    白澈也不多质疑,只是说:“你放心,我会放了他们的,只是现在他们还有用,所以暂时把他们收起来。”


    卫宵皱着眉头:“还有用?”


    “对。”白澈看了他一眼,“我们来卫岭山还有别的事情,你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现在这些怨灵虽然还没有被超度,但是已经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不用担心他们再找你,你走吧。”


    卫宵显然没料到白澈会这么直白地赶他走,顿了一下才问:“你们要去干什么?我在这里也不认识什么人,能跟着你们吗?”


    乔岭南冷笑一声:“刚才带路那两个不是你的人?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们?”


    卫宵对他就不客气了:“我就是不放心你,所以才想要跟着,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乔岭南抓起白澈的手,把戒指亮给卫宵看,“看到了吗?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和我们是什么关系?你不觉得,你的不放心很好笑吗?”


    他转身,不再搭理卫宵,看到白澈手上的伤口,把他的手指含到嘴里轻轻添了一下:“还痛不痛?”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白澈多少有些害羞,稍微挣扎了一下,却被乔岭南又轻轻咬了一口,不敢再动了。


    高小狩和楚腰自觉地避开眼,卫宵气得不行,却也无奈,最后只能道:“那我走了,你们要是有事再联系我吧。”


    他又打电话把刚才那两人叫了回来。


    看到他的背影离开,高小狩皱眉道:“那两个人来得这么快,很明显刚才就没走,一直等在外面吧?这个卫宵,居心叵测啊。”


    楚腰眉头皱得更紧:“关键是,他居然知道御鬼瓶?这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白澈只是点了点头,对他们的问题都未回答,他看着乔岭南:“这地方有什么问题吗?你们刚才好像很惊讶。”


    乔岭南拽着他的手:“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


    他说完,拉着白澈,穿过一片小树林,就看到前面有一条清澈的河流。


    乔岭南扭头看白澈:“这里眼熟吗?有没有印象?”


    白澈想了一会儿,脸上出现惊喜的表情:“这里是我们小时候遇到的地方?”


    “没错。”乔岭南非常开心,拉着白澈到了一棵大黄桷树下,说,“当年,我们就是在这里碰到那条大蟒蛇的。那时候,这树还没这么大呢。”


    他回头,对高小狩道:“是吧,包子?是这里吧?”


    “是是是……”高小狩也很兴奋,跑过去站了个位置,“那条蟒蛇就在这里,南哥和我就在那棵树下,阿澈你当时就是从楚腰那边跑过来的……”


    白澈也很高兴,他那个时候还小,对这里其实印象不深。但是因为那些梦反复出现,所以也记起了一些。现在又故地重游,加上他们在一旁解说,白澈也想起了一些细节。


    他自从失忆以来,一直都觉得自己活得没有根,像颗浮萍。现在看到这里,他就有了熟悉感和亲切感,终于有了点找到了根的感觉。


    楚腰默默看他们兴奋了一会儿,才打断他们:“还有一个更让人惊讶的地方。”


    “什么?”乔岭南他们都一起回头。


    “刚才那处所谓的塌方的墓穴……”楚腰皱着眉头说,“其实是一条密道。”


    “密道?”乔岭南一怔,“不会是通往你们南觋族内部的吧?”


    “正是。”楚腰说。


    “卧槽!”高小狩惊讶地差点跳起来,“你们密道里全是古董法器,还养着乱七八糟的怪物?而且,密道被人挖了,你们都不知道?”


    “不是的。”楚腰也很郁闷,“这条密道已经好多年没人用了,我小时候有一次调皮,跑到了密道里。被我爸逮了回去,他当时和我提过一下,说这密道是早年间,有一次南觋族被攻击,上神用法术挖的,用来给老弱病残避难用的,也是我们族里最后一条逃生通道。所以,不到危急时刻,族人是不许进去的。”


    “那古董法器和那些怨灵又是怎么回事?”乔岭南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我爸没提过这个。”楚腰焦急地道,“可是,现在我们族里的最后一条逃生通道也被堵死了。”


    这才是最重要的!


    乔岭南感觉白澈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扭头一看,白澈脸色有点难看。


    看着乔岭南看过来,他微微摇了摇头。


    乔岭南轻轻颔首,然后对楚腰道:“那可真是巧了,我怎么觉得,卫宵这一手,是故意想引我们去探那墓穴呢?”


    楚腰回过神来:“所以,你的意思是,那里面有陷阱?”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乔岭南说,“他故意弄了这么一出,就是想让我们进去走一趟。”


    乔岭南冷笑一声:“我们偏不进去!”


    楚腰吃惊地看他。


    乔岭南说:“你说这是最后一条逃生的通道,那就说明这不是唯一的通道,对吧?澈澈作为下一任族长,回家自然要大大方方的,为什么要从逃生通道钻进去?我们从正门光明正大地走进去。至于那个逃生通道,回去见了你们族长问问是怎么回事再说吧。”


    楚腰觉得这样也有道理,便答应下来。


    第64章


    楚腰在前面带路, 乔岭南看着那些明明看着荆棘遍地的路,经过楚腰一走,很快就变成了坦途, 心里明白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阵法了。


    他存了心去记楚腰的步伐, 却发现看得眼花缭乱,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看明白的。不由暗自感叹, 阵法这东西果然博大精深。


    楚腰走过一个小山头的时候,乔岭南忽然道:“等一下。”


    “怎么了?”楚腰回头看他。


    乔岭南指着山头上一个破败的房子, 说:“那就是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


    这次不等高小狩回答, 白澈先开口, 声音愉悦地道:“我记得这地方,我们上去看看,好不好?”


    乔岭南和高小狩自然是想回去看看的, 白澈也这么说了,楚腰虽然心急回家,却也不好阻拦。


    几个人很快爬上了山,小小的砖瓦房经过这么些年的风吹雨淋, 居然没倒塌,也真是一个奇迹。


    只是这房子摇摇欲坠,看得也很是吓人。


    白澈想进屋都被乔岭南给拦住了:“危险。”


    可他自己其实也想进去看看, 高小狩也在一旁跃跃欲试:“我进去看看吧。”


    “等一下。”


    乔岭南拦住高小狩,站在窗户外往里看了一眼。二十年没人住,这里已经全是厚厚的灰尘了。可是,乔岭南目光动了一下。屋子里的东西很乱, 应该是曾经有人来里面找过东西。他和高小狩离开的时候,屋子里是很整齐的。


    来这里翻找的人,可能是小偷,也可能是找别的东西来的。小偷应该不会跑到这地方来吧?可他们住的屋子里,又能有什么东西呢?值得别人来大肆翻找?


    乔岭南看了一眼,就回头道:“我们去找人,把这房子翻修一下吧,等澈澈的事情处理好了,再来住一段时间。我现在还挺怀念住在这里的日子的。”


    楚腰皱着眉头看他,高小狩和白澈却一致同意:“这个想法不错。”


    楚腰有些心急:“那等以后再来吧?现在先回去?”


    “不。”乔岭南说,“我们这就下山找几个村民,把这事交给他们去办就行了,等过几天忙完事情,我们就能回来住了。反正只要给钱就好,不会耽误太久的,我们又不用守在这里。”


    他转身,指着山下说:“那个村子……”


    乔岭南忽然顿住,他手指的地方,并没有一个村子。


    楚腰看了眼他所指的方向,说:“你记错了吧?那地方没有村子。”


    乔岭南看着她,问道:“那地方一直没有村子吗?”


    “没有啊,我从小就没见过那里有村子。”楚腰说, “我知道哪里有村子,我带你们去。”


    “好。”乔岭南点了一下头。


    还是楚腰在前面带路,乔岭南和高小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惶恐不安。他们虽然很多年没回来了,但是也在这里住了十多年,山底下什么地方有村子,这是不可能记错的。


    而一个村子,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消失。


    楚腰带着他们转了两个弯,果然有一个小小的村落在面前。


    乔岭南仔细看了一番,这些房屋看起来不像是新建的,但是也不会太古老。仔细推测,大概和他们离开的时间差不多。如果他没记错,这里曾经是没有村子的。


    乔岭南回头,又看了高小狩一眼,从对方的眼底,他看到了同样的答案。


    所以,这里消失了一个村子,又重建了一个村子?


    乔岭南一脸镇定地进了村子,这些人都很正常,正是午饭时间,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看到他们几个面生,又长相出众的年轻人,不少人从窗户伸出个脑袋来看他们。


    乔岭南从村头走到了村尾,这些人里,没有一张他觉得熟悉的面孔。所以,绝对不会是当年的村民了。他笑着挑了户看起来比较热情大方的人家,和他们打招呼:“大爷,吃午饭呢?”


    “是啊。”大爷乐呵呵地应道,“小伙子,外地来的吧?看着眼生。”


    “没错,我们从外地来,没算好时间,这到饭点了才发现周围没吃饭的地方。”乔岭南笑眯眯地问,“大爷,能在您家里蹭顿午饭吗?我们给您饭钱。”


    “哪里用钱啊?”大爷特豪爽,“一顿饭,小事,不过农村的饭菜没你们城里的好吃,你们可别嫌弃。”


    “那哪儿能呢?”乔岭南也不和他客气,“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我想找个人帮忙做件事情。大爷您看着对这片挺熟的,我就找您吧。”


    “什么事啊?”大爷一边叫家里人给他们做饭,一边拿了凳子出来给他们坐。


    楚腰没想到乔岭南居然还跑到别人家里来蹭饭,有点哭笑不得,却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不给他面子,只好坐了下来。


    “我们呢,有一间旧房子,想把它修缮一下。”乔岭南继续对大爷道,“可是,我们不能每天都守在这里,也不认识什么人,工价什么的也不熟悉。我们就把钱给您,您帮我们找工人,帮我们看着一下,行不行?您的工钱,咱们另算。”


    “这事啊,简单,简单。”大爷一口答应下来,“保证给你修得妥妥的。”


    “那就谢谢大爷您了。”乔岭南说,“您给报个价,这事儿就交给您了。”


    修缮房子的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定了下来,那边饭菜也很快摆上了桌。乔岭南他们也不客气,上桌吃饭。


    乔岭南边吃边和大爷闲聊:“大爷,你们是一直都住在这里的吗?”


    “是啊。”大爷点头,“住了……快二十年了吧?”


    “二十年?”乔岭南目光微微一闪,“那你们以前住哪里啊?为什么会来这里住?”


    “我们以前住山北。”大爷说,“当时有个挺好的政策,你看到对面那一大片果园了吗?”


    乔岭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的确有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果园,他点头:“看到了,那果园怎么了?”


    “当时有个政策,愿意过来养果树的,给补贴,不过要在这边安家,我们当时就搬过来了。”大爷说。


    “所以,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那时候搬来的吗?”乔岭南问。


    “对啊。”大爷点头,“都是那时候来的。”


    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大娘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那个政策可是害苦我们这一批人了,果子都卖不出去,还不如住在山北呢。”


    “哦?不是说有补贴吗?”乔岭南饶有兴味地问。


    “补贴那几个钱,哪里够用啊?”大娘看起来非常不满。


    大爷打断她的抱怨:“别抱怨了,说到底,还是我们眼光不够,自己要跑过来的,怪得了谁呢?”


    大娘不说话了,很委屈的样子,乔岭南笑着把话题岔开。


    吃完饭,乔岭南又带大爷去看他们的房子。


    他在山脚下指着山顶上的破房子说:“大爷您看,就是那地方,您不用上去,告诉工匠们去做就行了。”


    “这点路算什么,大爷腿脚好着呢。”大爷倒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蹬蹬蹬在前面,一口气爬到了小山顶上。


    看到这房子,大爷说:“你们这里很多年没人住了吧?都朽成这样了,木料全部都得换掉。”


    “该换的都换。”乔岭南说,“钱不是问题,您老看着办就行。”


    大爷有点不理解:“你们想住,在山下买间房子,都比重新翻修便宜,何必这么麻烦呢?这运材料上山也挺费劲的。”


    “主要这是我师父留下来的房子,也就图个念想,别的房子就不是那感觉了。”乔岭南有点黯然。


    “理解,理解了,你这孩子还算有良心。”老人家似乎对这种事情格外容易触动,“你放心,我保证给你修好。这屋子里的东西,也一样不落地给你留着。”


    “谢谢大爷。”乔岭南是真挺感激的,“您不用总上山来,一定要注意安全。”


    “这你就别担心了。”老大爷特别豪爽。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乔岭南给大爷留了他报价的两倍的钱,说好多退少补。


    “现在可以走了吧?”楚腰有点郁闷地问,这一番折腾,又浪费了不少时间。


    “你好像很着急?”乔岭南反问。


    “出去了那么久,到了家门口却不能回去,是你你不着急吗?”楚腰白了他一眼。


    好像是这个道理,乔岭南并不生气,反而赔笑道:“是我的错,我也是因为离家太久,所以回来着急了一点,现在我们走吧。”


    还是楚腰在前面带路,乔岭南拉着白澈手,白澈忽然低声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有一点。”乔岭南也低声道,“那个村子以前是没有的,以前那个村子不见了。但是,这些村民应该并不知情。”


    看到白澈眉头蹙起,他又低声安抚:“别担心,可能有别的原因。”


    第65章


    南觋族的入口的确如楚腰所说, 并不是很隐蔽,但外面设了阵法,普通人只看到几棵树就自动过去了, 根本发现不了这个入口。


    楚腰带他们绕过那些树, 后面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道,小道周围种着许多很常见的树木, 并没有什么特别,反而有种古朴的美感。但是如果仔细看, 就会发现那些青石板的纹路是不一样的。


    走了几步, 白澈忽然停住了脚步:“这里好像不对。”


    楚腰回头看着他, 满脸欣喜:“锦时哥哥,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白澈在乔岭南手心点了一下,却对楚腰摇了摇头:“我看不出来, 但是总感觉这里怪怪的。”


    楚腰似乎有点失望:“我也觉得怪怪的,总认为有人在这里动过手脚,可族长却说没有问题。”


    “算了,走吧。”白澈道, “先见了族长再说。”


    “好。”楚腰又开心起来,“你们小心一点,这里设有很多陷阱, 走错了危险……”


    她话还没说完,后面的高小狩就踩错了一步,吓得他喊了一声就不敢动了。


    所有人都停住了,紧张地看着周围, 周围很安静,没有任何异样。


    大家松了一口气,高小狩正想说话,也不知道从哪棵树上忽然射过来一支利箭,速度极快。乔岭南眼疾手快,抓着高小狩趴下,才勉强避过。


    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旁边楚腰也叫了一声,一扭头就看到楚腰挡在白澈面前,手臂上已经中了一箭。


    “楚腰!”白澈急忙扶住楚腰,“你没事吧?”


    “没事。”楚腰摇摇头,警惕地看着周围,“你没事就好。”


    乔岭南挡在他们面前,过了一会儿,看到没有箭射过来了,才问楚腰:“是不是没事了?”


    “没事了。”楚腰说,“原本也不是为了杀人,只是用来吓唬人的。”


    高小狩这才走过去,特别过意不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楚腰叹了口气,说:“没关系,前面就到了,回去再处理吧。”


    她说完,捂着手臂,继续在前面带路。


    这一次,大家都更加小心,再没有出什么意外。


    小道的尽头,是一条不大的河流,河水清澈见底,非常干净。过了河上的桥,便是一大片开阔的空地,像是一个大广场。广场的后面则是两列房屋,一排比一排地势高,最后一排则是修在中间的,看上去还颇有气势。


    这时候,那广场上站了个五十多岁,头发有些花白,面容却很威武的男人。


    “爸!”楚腰跑过去,被男人一瞪,又改口道,“族长。”


    族长的眼神在楚腰受伤的手臂上停顿了一下,很快看向身后的白澈:“锦时,你终于回来了。”


    白澈顿了顿,有些疏离地叫了一声:“族长。”


    族长眼神微微一黯,说:“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白澈点了点头,又说:“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没有的事,你回来就好了。”族长似乎有点激动,“回来就好了。”


    “族长,我们还是先替楚腰处理伤口吧?”白澈担心着楚腰的箭伤。


    族长答应一声,却又训斥楚腰:“这样就能伤到你,以后怎么保护新族长?”


    楚腰低着头,不敢辩解。


    白澈忙道:“对不起,族长。不是楚腰的错,她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是我连累了她,是我的问题。”


    族长面色稍缓,却还是很严厉:“她本来就是该保护你的,没有做好,是她的能力不够。”


    白澈对族长的严厉也有点发怵,不敢再多说。


    好在,已经到了房间,白澈忙上前想帮楚腰处理伤口。


    族长拦住了他,喊了一声,立刻进来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族长对那姑娘道:“阿美,你帮楚腰处理一下伤口。”


    然后又对白澈他们说:“你们跟我来。”


    几人到了隔壁的一间房里,族长先对乔岭南和高小狩道:“两位就是乔先生和高先生吧?”


    看到他们点头,他对着两人作了一揖:“我都听楚腰说了,两位救过锦时的命,帮过他很大的忙,我谨代表我们南觋一族,对两位表示莫大的感激。”


    乔岭南和高小狩忙避开了他的礼,乔岭南说:“族长不必客气,我们帮澈澈,只是因为……”


    他看到白澈微微摇了摇头,转口道:“只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并不是为了什么南觋族。而且,澈澈也帮过我们很多,我们是过命的交情,族长不用说那些客气话。”


    族长听了乔岭南的话,又扭头看白澈,脸上露出复杂的情绪,最后终究是欣喜占得多了一点:“你一个人长大,除了楚腰也没什么朋友。没想到,这次倒是因祸得福,交到这样两个知心朋友,也算是没有白受这一番苦了。”


    他又对乔岭南道:“不管你们是为了什么,但是在我们族人心里,你们都是大恩人。这里原本是除了族人以外,别人都不能进来的,但是你们可以随便出入此地。以后,你们就是我们的贵宾了。”


    “谢谢族长。”乔岭南急忙道谢。


    “不过。”族长犹豫了一下,说,“既然大家都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现在南觋族遇到了大困难,我也不知道这次的结局会怎么样。两位毕竟不是我们的族人,没必要被我们的事情牵连。所以,我的意思,两位最好及时离开。以后如果我们能打退仇敌,一定请两位来多住些时候。”


    乔岭南和白澈对视一眼,说:“既然我们都说了,和澈澈是过命的交情。那就没有道理在他有难的时候离开,族长要是不嫌弃我们力量微薄,我们愿意留下来助澈澈一臂之力。”


    族长眼神在几人中间来回穿梭,打量了一番,最后道:“好吧,我尊重你们的意见,也感谢你们的好意。”


    他顿了一下,又说:“一路辛苦了,两位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他有话想和白澈单独说,乔岭南看了白澈一眼,白澈轻轻点了点头。乔岭南这才跟着点头:“那就麻烦族长了。”


    族长叫了人进来,将乔岭南和高小狩带去休息。


    屋子里只剩下白澈和族长两个人。


    族长看了白澈一会儿,说:“你和那个乔岭南,关系不止是朋友那么简单吧?”


    白澈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说这件事情,有点措手不及。不过,他也没想瞒着,所以倒是很坦然地点头:“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是恋人关系。”


    族长眉头紧紧皱着,几次张嘴,却欲言又止。


    白澈道:“族长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没有记忆,您不说,我是猜不到的。”


    “楚腰是你未婚妻,你知道吗?”族长问。


    “什么?”白澈真是被吓了一跳。


    楚腰是他未婚妻?怎么可能?


    族长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是我们的错。南觋族的族长,一般都是从小就会订婚的。你们还小的时候,我们看着你们俩挺般配的,就替你们订了婚。你们长大以后,也都没有反对,我们也就默认了,谁知道现在……”


    白澈真的是惊呆了,他对楚腰的感觉,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的记忆里,都只是妹妹而已。怎么就变成未婚妻了呢?而且,楚腰为什么不说?


    “那楚腰见到我的时候,为什么不提?”白澈有些艰难地问。


    他忽然想起来,那天高小狩说的话,估计当时楚腰本来想说是他未婚妻的,结果被高小狩给堵了回去。她知道那时候说了他们肯定不会信,所以才选择说妹妹的吧?可是,她后来又帮着乔岭南向他求婚,甚至还准备婚房,她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可能她看到你和乔先生……”族长摇了摇头,说,“你也不要太有心理负担,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要是不喜欢楚腰,我也不可能逼着你娶他。你和乔先生,你们两个男人……”


    他揉了揉拧成一团的眉心:“他为了你连命不要,我也没法说非要你们俩分开,但是族里的人可能没那么容易接受。”


    “族长。”白澈勉强镇定下来,说,“我这次回来,一来是因为楚腰说我们遇到了大危险,我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一点忙。二来,我也是想回来告诉您,我不想当这个族长。”


    “不想当族长?”族长大惊,“你为了一个男人,连族长都不当了?”


    “也不全是为了乔岭南。”白澈说,“我虽然没有记忆,可我能感觉得到,我以前可能过得不是很开心,在他身边,我觉得很开心。而且,我只有在他身边,我才能心跳,才有温度。离开他,我都不算活着。”


    第66章


    族长显然没有料到白澈一回来就说这样的话, 顿时就急红了眼:“我以前怎么教导你的?族长是你说不做就不做的吗?你知道培养一个族长有多难吗?所有人都为你做了很多牺牲,现在把你养大了,族民们面临着危难了, 你却说你不愿意做这个族长?你为了一个男人, 就想离开生养你的族人?这是开玩笑的事情吗?你还有良心吗?”


    白澈看他气得脸都发紫了,忙安抚道:“您先别着急, 我没说不管族民们啊。”


    “你都不想做族长了,还能怎么管?”族长听到白澈这句话, 倒是稍微好受了一点, 脸色也正常了一点, 但还是很生气。


    白澈忙道:“族长您放心,这一次的危机,我会和大家一起面对。我说要离开, 是在赶走敌人以后,并不是现在立刻就不管了。”


    族长看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现在事情又紧急,终于也缓和了一下态度, 说:“那这些事情后面再说,我们先讨论眼前的局势。”


    “好。”白澈一口答应。


    两人谈了好几个小时,谈完天都黑了, 白澈直接问乔岭南在哪里,然后去找乔岭南了,族长在后面看得摇头不已。


    乔岭南和高小狩正无聊,看到白澈过来, 都开心起来,也松了一口气。


    乔岭南看他面色疲惫,又不免心疼:“族长和你说什么了?你怎么看起来很累?”


    “他说之前北巫联合妖族鬼族,来进攻过一次,族民们不少都受了伤。”白澈说,“而那些人明显还不甘,肯定会再来的,现在情况很不乐观。”


    “鬼族也来了吗?”乔岭南问。


    白澈和他对视一眼,说:“族长说来了,但是并没有怎么出手。”


    所以,岳照真的是被人胁迫了?胁迫她的人是谁?


    卫宵吗?可是从卫宵目前表现出来的能力看,他应该没有胁迫岳照的实力才对啊。


    难道是,卫宵背后的人?卫宵只是一个小兵?后面还有更厉害的?


    几人正疑惑,楚腰来敲门,请他们去吃饭。


    说是吃饭,其实是一场盛宴,宴席摆了十几桌,大厅里已经站满了人,都在等着他们来了再入座。


    白澈一看这阵势就皱了皱眉,但是没办法,已经到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族长亲自来接了他们到首席坐下,又对其余人道:“锦时族长是我们族百年以来,难得一遇的奇才,他的厉害大家都很清楚,我就不多说了。这一次,他顺利处置了叛徒咸若,更是证明了他的实力。现在他回来了,不管什么鬼族妖族还是北巫族,都不再是威胁,大家可以放心了。来,我们欢迎锦时族长回来!”


    底下的人都哄然叫好,白澈没想到老族长会和他来这一套,现在把他这么推出去,将来想走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下午明明说好了先不提这件事情的,现在却又这样逼他。


    白澈心里暗自思量,嘴上却不说,等到大家安静下来以后,才道:“谢谢大家的厚爱,有外敌入侵,我身为南觋族的一员,自当竭尽全力,和大家一起御敌。不过,我现在还不是族长,希望大家不要弄混淆了。一切的调度指挥,还是要全凭族长领导。”


    底下的人继续叫好,白澈和族长交换了一下眼神,族长看到他眼底的坚持,终究没再多说。然后他又介绍了一下乔岭南和高小狩,说他们帮了白澈,是南觋族的恩人,希望大家要永远记住,又赢得了一片叫好声。


    吃完饭,白澈找了个借口,单独和乔岭南出了大厅。


    南觋族内部风景特别好,到处都是好景致,白澈却拉着乔岭南到了那大广场上面。


    这里最开阔,也最不容易被人偷听。


    “怎么样了?”乔岭南问白澈。


    “看起来没什么疑问,可有件事情我觉得很奇怪。”白澈皱着眉头道。


    “什么事情?”


    “你还记得我们刚回来的时候,我说外面的阵法有问题吗?”白澈问。


    乔岭南当然记得:“所以,到底是有什么问题?”


    “门口的阵法,被人动了手脚。”白澈说,“而且,动手脚的人,是我。”


    乔岭南不太明白:“那个阵法有什么厉害?你为什么要动手脚?”


    “我想不起来。”白澈有些苦恼地说,“可我看得出来,我改动阵法的目的,是为了不让里面的人出去。”


    “什么?”乔岭南更疑惑了。


    “那个阵法,原先是用来阻挡普通人误闯的。可族里的人,是能够进出自如的。可是,现在的阵法,只能进不能出,特别是族里的人,哪怕他们会破原来的阵法,也没用。因为那是一种咒术,不是简单的步伐能破的。”


    他说完,带着乔岭南去了出口处,说:“你试着用楚腰教你的步伐走一遍。”


    乔岭南按照白澈说的走了,可他走了几步就回到了原地。果然走不出去!


    “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乔岭南问。


    “不知道。”白澈苦恼的摇头,“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情,可我想不起来。”


    乔岭南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说族长说这里曾经有敌人来袭击过?可是,如果有敌人进来,他们也应该出不去才对啊。现在,那些敌人呢?”


    白澈点点头,又说:“还有,楚腰是怎么出去的?”


    “对啊。”乔岭南看着他,“你确定没有人能破?”


    “确定。”白澈想了一下,又说,“至少,按照楚腰现在表现出来的能力,她绝对破不了。而且,如果她破了,这阵也就不存在了。”


    乔岭南又问:“你没问族长吗?”


    白澈摇头说:“没有,我觉得有一点非常奇怪,族里没有一个人提到这个阵法有问题。像是他们都不知道,或者说,他们都不知道是我动了手脚。”


    乔岭南也皱着眉头,两人正相对无言,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叫白澈:“小族长。”


    两人一起回头,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人正看着他们。


    乔岭南一看这人,莫名觉得有几分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白澈对老人点了点头,说:“对不起,因为我失忆了,所以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我叫咸解。”老人说,“是族中的大长老。”


    “大长老。”白澈对他行了一礼。


    “小族长回来就太好了。”咸解似乎非常激动,“族民们都有救了。”


    乔岭南看着他说话的时候微微晃动脖子,更是觉得这动作很眼熟。


    “您太抬举我了。”白澈客气道,“有族长在,就算没有我,大家也都不会有事的。”


    咸解摇了摇头,神情复杂,似乎有话想说,但又不愿意当着乔岭南的面说。


    白澈看他不说话,就对他点点头,道:“那我们先走了。”


    咸解没有吭声,乔岭南跟着白澈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问了一句:“您是谢叔叔吗?”


    咸解一震,白澈也转过头来。


    咸解看着乔岭南,半晌忽然露出欣喜的表情:“刚才族长介绍你,说你姓乔,你是叫乔岭南吗?”


    乔岭南又走回来,笑着道:“您果然是谢叔叔,刚才我就看您眼熟。二十年不见,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这人正是二十年前,带着白澈的那位叔叔,他当时说他姓谢,想必是取了名字里解的谐音。


    咸解松了一口气,看着乔岭南和白澈,笑道:“你们还真是有缘,二十年后,居然还能再碰到一起。”


    “可不是吗?”乔岭南也道,“这大概就是人生最奇妙的地方吧。”


    咸解高兴起来,说:“原本我并不太信任你,可是有这样的缘分在,锦时又很信任你,我觉得我也该信任你。你们跟我来,我有话和你们说。”


    乔岭南对白澈使了个眼色,两人跟着咸解,到了一处僻静的屋子里。


    “小族长,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咸解先问白澈。


    白澈点点头:“偶尔能想起一些小片段,但都是些日常琐事,没有什么用处。”


    咸解又问:“那你还记得,是谁害你成这样的吗?”


    白澈摇摇头,顿了一下又说:“我不记得,可楚腰说是咸若,咸若的确也想杀我。”


    “咸若只是一个小长老,她没那么大的本事,她还不是主谋。”咸解说。


    “这么说来,您知道是谁?”乔岭南急忙问道。


    咸解说:“我这一年来一直都在暗中调查,已经有了些眉目。”


    “是谁?”乔岭南等不及问道。


    咸解有点为难:“我说了,怕你们不信。”


    白澈和乔岭南对视一眼,都有点尴尬。


    咸解却又说:“不过,现在是特殊时候。我怕那人先下手为强,所以还是必须说了。就算你们不信,心里也要有个准备,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白澈立刻道:“我们明白。您说吧,到底是谁?”


    咸解看了他们一眼,说:“老族长。”


    第67章


    “什么?”白澈和乔岭南对望一眼, 都大吃一惊。


    族长是叛徒?这怎么可能呢?


    乔岭南立刻问道:“族长怎么可能是叛徒呢?整个南觋族不都听他的吗?他要做什么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他是叛徒这事,实在是说不通啊。”


    咸解说:“你不了解南觋族。像我们这种种族,其实远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好。虽然有些常人没有的本事, 却有更多的束缚。你们看, 我们被困在这里,连卫岭山都走不出去, 再厉害又有什么用?人性的贪婪,注定了有人不会甘于现状。族长虽然在族内有很大的权利, 可也并不是说一不二的, 族内有很多规矩牵制着他。再说了, 管理这么几十个人的权利,在喜欢权利的人眼里,又算得了什么权利?”


    “所以, 你的意思,是老族长想要更大的权利?那他直接去外面的世界不就好了?谁又能拦得住?”乔岭南说,“像咸若,出去了不也过得很好?更何况是族长?而且, 他想要权利,为什么要害澈……锦时?”


    “你们知道谷岭上神吗?”咸解问。


    乔岭南和白澈都点头,同时有点惊讶, 他们都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说,可为什么会不断被人提起?”


    “根据族内的文献记载,曾经也有族人动过那样的念头,想要去参与外面的世界。我们的能力虽然不能和上神比较, 但要制服普通凡人,却是很容易。他们计划无比周祥,却被上神轻易察觉,上神大怒,惩罚了当时的族长,甚至还毁了一部分最厉害的法术秘籍。从那以后,巫咸族就衰落了不少,后来又分裂成两部,力量就更弱了。但也正因为如此,大家倒是安分守己了很久。”


    咸解停了一下,又问:“神魔大战你们应该也听说过吧?”


    乔岭南和白澈再次点头。


    咸解叹了口气:“神魔大战中,谷岭上神受伤,不得不闭关修炼。这件事情让族内有些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其中就包括当时刚刚继任族长的老族长。他想要出去称霸天下,自然要扩充自己的实力。所以,他先对一直被我们压制的鬼族出手了。可是,鬼族虽然被我们压制,但是他们势力人多势众,而且还有妖族帮忙,我们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当时的混战几乎导致整个南觋族灭族,还是灵猫出手,才平息了这场混乱。”


    “灵猫又是谁?”乔岭南问。


    “灵猫是一只有神力的猫,曾经是谷岭上神的坐骑。”咸解说,“灵猫的忽然出现,让族人都很惧怕。谷岭上神既是我们的守护神,也是我们最惧怕的势力。世人都道上神能预知未来,谁也不知道上神除了灵猫,还有没有安排别的后手,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乔岭南看看白澈,对咸解道,“我们从楚腰那里听说的,那一次的混战是鬼族联合了别的势力,对南觋族发动了战争?”


    咸解说:“楚腰当时都还未出生,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她还不是听她爸说的。”


    “那灵猫呢?”白澈问。


    “灵猫在那一战就战死了。”咸解满脸悲伤的表情。


    “灵猫不是神吗?那么容易就战死了?”乔岭南明显不信。


    咸解说:“灵猫不是神,它只是有神力,但还不到神的地步。当时场面混乱,情况复杂。鬼族的势力认为灵猫是南觋族的帮手,而南觋族的人想要离开,自然也不希望灵猫活着,所以相当于所有势力都在对灵猫出手,它哪里抵挡得了?”


    乔岭南忽然觉得很生气,这些人的贪念,竟然已到了这地步!那灵猫真死得太冤了。


    白澈看了乔岭南一眼,靠近了一点,偷偷拉着他的手,又问咸解:“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那一战,南觋族虽然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可老族长并没有放下心中的贪念。南觋族据传有一种顶级法术,叫祙天咒。传说如果练成这种法术,连天都无可奈何,所以叫祙天咒。南觋族的法术,并不是任谁都能修炼的。要非常有灵气的人,才能够修炼最顶级的法术。所以,每一任族长一上任首先就要开始在族人的小孩中,挑选适合修炼法术的继承人。老族长自己本身灵气一般,并不能修炼顶级法术,所以想要找一个厉害的人来帮他修炼。”


    他怜爱地看了白澈一眼,继续道:“为了这个目的,老族长满世界寻找有灵气的孩子。原本南觋族的族长,只能在我们自己的族群里寻找,可他不满足,一心想找个人来练祙天咒。所以,他寻找的范围,已经不限于南觋族,甚至不限于人类了。我们第一次看到锦时的时候,他正在和一条眼镜蛇玩耍。凶悍的眼镜蛇在他面前,温顺得不像话。老族长大喜,将锦时抓了回来。”


    他看着乔岭南,问:“你还记得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当时也是锦时帮你们赶走了那条大蟒蛇,那些动物天生就怕他。”


    乔岭南当然记得,他还就这件事情和白澈讨论过好几次。


    “老族长把锦时抓回来以后,想要试探他的能力,就故意把他丢到卫岭山上,看他和其他动物的相处,看他到底资质如何,是不是适合修炼祙天咒。所以,才会有那段和你们相处的时间。”


    乔岭南简直快气炸了,他连名字都忘记了换:“这么说来,澈澈根本不是你们南觋族的人?就为了你们的贪念,你们就把他从父母身边带走,关起来修炼法术?最后还害得他失去记忆,身体受损?那他的父母呢?现在又为什么非要把他找回来?我想我没记错吧?当初就是你一直带着澈澈和我们玩的,你说老族长是坏人,那你该是好人了?那你为什么没把澈澈送回去?反而帮着老族长在试探澈澈的能力?”


    咸解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乔岭南说的澈澈就是锦时,解释道:“我不是好人,我承认,早年的时候,我也想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称霸世界谁不想呢?所以,那时候,我和老族长是一伙的。我也帮着他到处寻人。最开始我也觉得,锦时这么好的资质,要是不修炼法术,实在太可惜了。所以,我也没反对他把人带走。我当时想的是,等到将来锦时很厉害了再回去,他的父母应该也会高兴的吧?”


    乔岭南听到这话就更生气了:“哪个做父母的,愿意把孩子交给别人去受苦?这些狗屁法术有什么用?你以为谁都和你们一样,利欲熏心?”


    咸解由着他骂,等他平静下来才说:“所以,我后来后悔了。”


    “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后悔?”乔岭南冷哼一声,“不会是和老族长因为利益分配不均,所以才狗咬狗吧?”


    咸解闭了闭眼睛,也是满脸后悔的表情:“锦时是我找回来的,也带了他很久。说实话,他小时候那么可爱,谁不喜欢呢?我也很喜欢他,是真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了。可是,后来老族长把人带走去修炼以后,就连我都不让见,我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和他争过几次,他不仅没有让我去见锦时,反而对我多加防范。我一气之下,却找锦时的父母,才发现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老族长让人干的……”


    乔岭南猛地握紧了白澈的手,白澈手有点抖,但神情还算镇定。


    他甚至还问了一句:“后来呢?”


    “后来,我私下里去找你父母的事情被老族长知道了。他不仅开始防着我,还找我各种错处,企图弄死我。我想着这样也不是办法,他在这里的权利太大,我和他硬干只有死路一条,我甚至都不可能再见到你,很多事情都没法告诉你了。于是,我便假意投诚,他总算是不再想杀我。可是,却也没放松对我的防范,我几次想去找你,都无功而返。”


    白澈又问:“那我怎么离开南觋族的,你知道吗?”


    咸解摇头:“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听说你和老族长发生了争执。可能是你发现了什么。但是他放出来的消息,是你被叛徒咸若掳走了。可我知道,那一天,咸若根本不在族内,所以不可能是她掳走你的。”


    白澈忽然问:“那一天,楚腰在族内吗?”


    咸解说:“不在,她和咸若一起出去的。”


    和咸解告别以后,乔岭南一出门就紧紧抱住了白澈。


    白澈倒是情绪正常:“他说的,也未必就是真的。”


    乔岭南奇怪地看他。


    白澈说:“今天下午,族长和我说过差不多的话,只是其中的那个坏人变成了大长老。”


    乔岭南一听,却将白澈抱得更紧了。


    很明显,族长和大长老,有一个是坏人。可是,如果他们说的话不一样,那咸解的话有可能都是假的。可他们说的话一样,就说明白澈的身世是真的。


    乔岭南心疼死了,谁是坏人谁是好人他根本来不及关心。


    白澈很快明白过来乔岭南的想法,他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这个时候,连他自己都更关心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只有乔岭南,他关心的是怀里这个人。


    第68章


    回到房间, 乔岭南才问白澈:“老族长怎么和你说的?”


    白澈道:“和大长老说得差不多,所有的故事,基本上一模一样, 只是, 好人坏人换了个立场。”


    “如果老族长知道大长老是叛徒,他不是该直接将他揭发出来, 然后处罚他么?他是族长啊,怕什么?”乔岭南立刻发现了老族长的漏洞。


    “族长说他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白澈道, “当年的事情, 族长说是大长老把我带回来的, 说我是父母双亡的孤儿,他看着我资质不错,很是喜欢, 所以就把我收留了下来。他后来才知道,我不是父母双亡,而是被大长老抢回来的。可是,那个时候我父母已经不在了, 所以族长也没有办法,又怕我知道真相会伤心,所以才没有多提这件事情, 帮着大长老瞒了下来。但是他自那以后,对大长老就开始防范了。族里出了叛徒,我被掳走,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大长老, 可是他没有证据。不过,他说咸若是大长老的人。”


    “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想法?”乔岭南一下子听到这么多信息,都有点懵了。


    白澈特别镇定:“这两个人肯定至少有一个就是主谋了,甚至可能两个都是。他们一看到我们就爆出这么劲爆的消息,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可能是为了先下手为强,也可能是故意扰乱我们的视线,让我们谁都不敢相信。”


    乔岭南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你今天注意到族里人的声音了吗?有没有听出来,之前在车上和卫宵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没有。”白澈摇头,“我今天很注意听了,可能是那个人没出面,也可能是他没开口说话。但是,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是,那人根本不在族内。”


    “什么意思?”乔岭南满脸疑惑。


    “你还记得门口的阵法吗?”白澈问。


    “哦,我知道了。”乔岭南恍然大悟,“族里的人根本出不去,所以那个人不会是族里的人。”


    他顿了一下,又问:“可是,你说你那阵法是一年前布下的,所以这一年来,这些人都没出去过吗?”


    “很有可能。你之前不是问过楚腰吗?为什么知道了我和咸若的消息,可族里并没有派任何人来支援?”白澈说,“楚腰说是不能离开,可我觉得,应该是他们根本出不来。今天大长老不是说了吗?我离开的那一天,咸若和楚腰都不在族里,他们在外面,所以我认为她们是一直在外面活动,这一年根本没回来过。”


    乔岭南沉思了一会儿,忽然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你当初设下这个阵法,是不是就是为了阻止族人的离开?如果是这样,那你的原因呢?你离开,却把他们困在这里?”


    白澈顺着他的话往下想:“大长老说,那天我和族长发生了争执。如果他没有撒谎,那可能是我发现了族长的阴谋,我打不过他,被岳照给救了。我临走的时候,不想他带着族人出来害人,所以设下了阵法,将他们困在里面?”


    “所以,他才一定要找到你。”乔岭南也接着道,“就是为了让你破解这阵法?”


    白澈皱眉道:“可是,咸若明明是想杀我的,而且咸若和楚腰明显不是一起的。难道,族长和大长老其实都不是好人,他们这是窝里反了?”


    “这是一种可能,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乔岭南说,“你看,之前咸若手里有那么大的势力,她一直在抓楚腰,却没有真正把楚腰抓到。这真的是因为楚腰运气好吗?”


    “你的意思是说,咸若和楚腰也在演戏?”白澈睁大了眼睛,“她们俩演得越敌对,我们就越不会觉得她们是一伙的。我们已经不相信咸若了,自然就会相信楚腰。”


    这正是“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理论,当初乔岭南他们就是因为这个,才去救楚腰,把楚腰带在身边的。


    “这样想来,其实有个一直困惑我们的问题就很清楚了。”乔岭南说,“我们一直觉得不管做什么事情,其他人都能立刻知道。其实,很简单,有个不在我们身边的人却一直非常清楚我们在做什么。”


    “谁?”


    “老族长。”乔岭南说,“楚腰不是一直在和老族长联系吗?我们都知道的,可是因为从来没有怀疑过老族长,所以就自动忽略了。”


    “你的意思是,楚腰可能没问题,但是她把消息泄露给了族长,族长暗中安排了人在背后动手脚?”白澈问。


    “你仔细想想,咸若对楚腰其实一直表现得比较忌惮,却并没有真的下过手。楚腰一个人的力量,是完全不能和咸若的力量抗衡的。可是楚腰对咸若,却恨得真真切切的。而且,楚腰一直在我们身边,我们也暗中试探过,并没有任何破绽。我不相信楚腰的演技好到那么夸张的地步,我们朝夕相处,却都看不出来一点破绽。比如今天,她为你挡箭的时候,绝对不是演戏的。我觉得,楚腰应该并不知道这些。”


    “其实,我心里也是相信楚腰的。”白澈说。


    他在南觋族修炼法术的那些年里,只有楚腰一个玩伴,从他有限的记忆里能感觉得到,楚腰和他关系真不错。这也是他一直不太愿意去怀疑楚腰的原因。


    “我现在的猜想是,楚腰可能的确不知情,所以她接近你时才能做到毫无破绽,因为她真的问心无愧。同时,她对自己的父亲也是绝对信任的,所以泄露消息的时候更不会内疚。”乔岭南说,“可能这也是岳照说小心身边每一个人的原因吧?楚腰、卫宵、族长、大长老……她没有说谁是坏人,只说要小心身边的每一个人,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白澈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便把之前族长说楚腰是他未婚妻的事情给乔岭南说了。


    白澈原本没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乔岭南,毕竟他爱的人是乔岭南,楚腰也很清楚这件事情。以前的婚约,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都不可能娶楚腰的。从楚腰的态度来看,对他显然也只有兄妹情。所以,这件事情并不重要。


    但是,现在要分析族长的做法,他就把这事说出来了。可能他在这方面的态度,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乔岭南一听,顿时就急了,立刻改口道:“我刚才说的,都只是一种可能。其实,最大的可能,还是楚腰本身就是和他们一伙的,她就是演技好而已。”


    白澈本来被这些事情弄得头大,又听到自己的身世,心情也很压抑,现在看到乔岭南这反应,顿时就乐了。心里那些压抑的情绪,也都瞬间烟消云散。


    他好笑地看着乔岭南,故意问:“那怎么办呢?我既然承认了婚约,就不能不负责吧?”


    “负责?”乔岭南一把抱住白澈,把他压在床上,“你再说一遍,你对谁负责?”


    白澈完全有恃无恐:“楚腰啊。”


    “楚腰,楚腰……”乔岭南压上他的唇,狠狠吻了一番,才道,“你和我都洞房了,你忘了吗?你难道不该对我负责?”


    白澈忍不住笑:“可是,如果按先来后到……”


    “还先来后到!”乔岭南本来都放开他了,一听这话,立刻重新又压了上去。


    他一边吻他,一边把手伸进白澈的衣服里,在他臀部揉了一把,手指碰到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凶狠地问:“到底谁先来的?”


    白澈被他吻得身体发软,伸手揽住他的腰,整个人都往他身上贴过去,软绵绵地道:“你,你,你……”


    乔岭南原本也没想做什么,现在他们也算处在龙潭虎穴,处处是危机,该步步小心才是。可是,白澈这样的反应,立刻就让他忍不住心痒痒了。


    他的大手忍不住开始在白澈身上游走,到处点火:“小坏蛋,你是故意在勾引我吧?”


    白澈看他急就莫名开心,不自觉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眉眼弯弯:“你被勾引到了吗?”


    他忽然就想起来,几个月前在大街上他想勾引乔岭南的事。那时候,他什么都不记得,只想拥有乔岭南。现在他知道了好多好多事情,还是只想拥有乔岭南。而那个时候,乔岭南还对他若即若离,但现在,乔岭南已经离不开他。


    白澈嘴角的笑意加深,就算有很多很多不美好的过去,可他还有美好的现在和将来,这就够了。只要这个人在身边,前面有再多的陷阱,再多的危险,他都无所畏惧,充满了信心。


    乔岭南再不管身在何处了,他扯开白澈衣服上的扣子,覆上去道:“这个问题,只有用实际行动才能回答了。”


    乔岭南的实际行动非常有效,白澈最后几乎软成一滩水,快化在他怀里了。


    乔岭南紧紧抱着白澈,还不忘做了个总结:“族长就是最大的叛徒,楚腰是帮凶。”


    第69章


    接下来的几天,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乔岭南和白澈私下里打听了一圈,得知族长和大长老的确是有矛盾, 差不多算分成了两派。而咸若,就很明显属于大长老那一派的。


    对于离开此地, 出去建功立业的想法, 族里一部分人是很支持的。而大部分的人,还是觉得祖宗遗训自然有道理,而且曾经失败过,就不该再尝试。安安静静待在这里, 才是正道。


    而巧合的是, 那些支持离开的人, 都有意无意地把咸若和大长老划成一拨, 不断提醒着白澈。


    就因为这个, 白澈和乔岭南都觉得,族长的嫌疑,比大长老更大了。


    这天早上, 大家正在吃饭, 忽然有守卫进来通报:“北巫族的人正在闯入我们的领地。”


    大家都吃了一惊, 纷纷放下碗筷, 一起看向老族长和白澈。


    北巫族?卫宵?


    白澈和乔岭南对视了一眼, 都不吭声。


    老族长站起来,看了看大家,说:“先到广场集合。”


    所有人行动迅速,很快就在广场集合了。


    通往南觋族内部的那条路上的阵法已经被毁了, 十来个看起来很强悍的人正站在河对岸,和南觋族的战士对峙着,双方气势都很足,剑拔弩张,一不小心就会打起来。而站在对方最前面的人,正是卫宵。


    不过几天时间,他身上的伤似乎已经全好了,站在那里精神抖擞,完全看不出来有一点不便。


    不过,他的表情看起来相当温和,还一个劲地对南觋族的人解释:“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就是来探望朋友的……”


    他的态度,和周围人的态度相差很大。


    看到白澈他们出来,卫宵态度更好了,还冲着白澈招手:“阿澈,我真的没有恶意,你让他们先退开,好不好?我不想和你们打啊……”


    他带着十几个法术高强的人往别人的领地闯,还一副无辜的样子。


    白澈没有表态,老族长看了卫宵一眼,侧头问白澈:“锦时,他是谁?”


    白澈这才道:“他之前找我们帮忙捉过鬼,说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很显然,他之前是骗我们的。”


    老族长冷哼了一声,说:“那就是没安好心了?”


    卫宵在对岸什么都听到了,立刻道:“老族长,我真的没有恶意,咱们能坐下来谈谈吗?”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说:“我不带他们,就把他们留在这边,可不可以?”


    老族长拒绝道:“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卫宵眼珠一转,说:“你们不会那么多人还怕我一个人吧?”


    激将法在这种情况下,大约都是好用的,就算老族长自己不上当,也要考虑族人的心情。最后,他只好答应。


    卫宵带来的十来个人被留在了对岸,他施施然地走过来,一点也不害怕,倒真像是来寻亲访友的。


    既然人都上门了,老族长不是不讲理的人,便也礼貌地把他请进了屋里。


    大部分的族人都守在外面,屋子里只有几位比较重要的长老。


    卫宵坐下来,先开口道:“首先我要道歉,私自闯进来是我的不对。但我真的是不得已,才选用这种方法的。不过我保证,我真的没有恶意。”


    “那你说说你的来意吧。”老族长说。


    “不瞒各位,我是北巫族的族长。”卫宵先自报身份。


    乔岭南很想讽刺他两句,堂堂一个族长,都干了些什么?但是这里是南觋族,他只是客人,不好多说话,只得用眼神表示他的鄙视。


    卫宵看到了,但并不是很在意,和之前在路上,被乔岭南一挑就炸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他很沉稳地继续道:“我来,是想和南觋族谈合作的。”


    “谈什么合作?”老族长怒道,“前些时候你们还来攻击过我们,这时候又说合作?谁信?”


    卫宵不慌不忙地道:“那只是一个误会,我们也是被逼无奈。说实话,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并没有耗费很大的力气,就破了你们的阵法。要是我们当时真的存了恶意,你们的阵法早就被破掉了,等不到今天。”


    这话一出,南觋族的人,个个脸上都很难看了。闯入别人的地盘,还对主人说,你家的安保措施不好,这不是找茬是干什么?


    卫宵显然也知道,所以立刻又解释说:“你们别误会,我绝对没有看不起你们的意思。因为,我们北巫族的防线,比你们的还不堪一击。”


    他这样一说,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在座族人的脸色,多少好看了一些。


    老族长道:“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我们对你们的防线没兴趣。”


    卫宵也不生气,还是很稳重地道:“我们原本就是一家人,闹到如今老死不相往来甚至大打出手的地步,其实仔细回头看,完全没有必要。我们闹翻了,削弱的是我们自己的实力,高兴的是我们的敌人,你们说对吗?”


    要真说起来,卫宵这话倒也没错。不管南觋族还是北巫族,现在的势力,肯定都比不上当初合二为一的巫咸族。可是,认真想起来,他们为什么会分裂,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们的祖先,两口子吵架了。这么一想,还真是有几分不值得。


    不过,卫宵这话的意思,是想要将两家再合起来吗?他这么提议,到底是真的为了两方势力好,还是单纯是因为他想做更大的族长?


    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卫宵的话一出来,大家自然都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们当然不相信卫宵单纯是好心,他们都觉得,卫宵肯定是为了族长的位置来的。说好听点,是合二为一,说难听一点,不就是想吞并南觋族吗?有人撑不住,脸上便露出了鄙视的神色,这算盘打得不错,可惜只怕没那么容易如愿。


    卫宵将大家的神色尽收在眼底,说:“首先申明,我绝对没有要吞并南觋族的意思。说实话,我们也没有那个实力,吞并不了。可如果我们两族相斗,一定是两败俱伤吧?”


    这话倒是真话,南觋族和北巫族,原本就是同根而生,大家学习的法术差不多,能力也差不多。要真拼起来,就算最后一方获胜,那也只能是惨胜。


    “这几年,北巫族的势力不比从前,渐渐有落寞的趋势。以前很怕我们的鬼族、妖族,现在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可是,我们现在的实力不够,也不敢和他们爆发大规模的战斗。”卫宵顿了一下,看向老族长和白澈,“如果我没猜错,南觋族的情况,大概也好不了多少吧?”


    老族长终于道:“你说来说去,其实就是为了想让两族合二为一对吧?”


    卫宵点头,说:“对,我希望我们自己人可以联合起来,一起抵抗敌人,不要被敌人各个击破。”


    老族长说:“好,你刚才说,你没有要吞并南觋族的意思。那么我问你,如果两族合二为一,这个族长谁来做?”


    卫宵一愣,说:“还是两个族长不就好了?以前,巫咸族不也是两个族长吗?”


    老族长说:“以前,巫咸族是两个族长,还是夫妻俩。可是,即便是夫妻俩,也还有吵架分家,最后连累族人的时候。现在,如果我们合二为一,两个完全没什么联系的人一起做了族长。你觉得,能相安无事吗?你觉得,大家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闹起来?万一双方意见不一致呢?听谁的?你觉得,这能找到绝对的公平的治理方式?还是说,你相信所有族人能和平共处?没有一点嫌隙?”


    老族长说得其实也没错,毕竟两方曾经做了那么多年仇敌,如果真的这么草率的再合起来,只怕没有人会真心服对方,矛盾会更大。


    只是,听了他这番话,白澈和乔岭南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卫宵到底是什么意思先不说,老族长的野心,可在这番话里表现得很清楚了。老族长想要吞并北巫族!他想做两个族的族长!


    现在,就是不知道卫宵到底是在和老族长演戏,还是他是真心为了族人在考虑了。


    卫宵一听老族长这话,也微微变了脸色,问道:“那么,依咸族长的意思,是合并以后,只留一位族长?”


    “对。”老族长道,“如果真的要两族合并,为了以后的发展,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卫宵勾了勾嘴角,眼神锐利了几分:“所以,在老族长的心里,这合并以后的族长,只能是您做了?”


    老族长一愣,似乎有点恼,他哼了一声,说:“首先,这件事情,并不是我提出来的,正如你所说,我也并没有要吞并北巫族的意思,这是你找上门来的。其次,你大概误会了,我们南觋族今年刚好要换新族长,很快,连我都不会是南觋族的族长,就算合并,也和我没有关系了。”


    第70章


    这话听着, 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什么叫没有关系了?


    “那么, 新族长是白澈吗?”卫宵立刻问道,眼神落在白澈身上。


    老族长皱了皱眉, 纠正道:“他叫锦时。”


    “好吧。”卫宵说, “按照老族长您刚才的话,意思就是说,以后南觋族的事情,都由锦时族长说了算?那么, 我是不是可以直接和锦时族长谈?如果我们谈拢了, 是不是您就不会反对?”


    老族长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又愣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 满脸慈爱信任地看着白澈:“当然可以。”


    白澈一愣,听到底下有些很小声的议论。很显然,对于他回来接任族长这件事情, 还是有人有意见的, 并不像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欢迎。


    不过, 这不重要。


    白澈看向卫宵, 说:“南觋族现在由谁来管理的事情, 就不劳卫先生操心了。不过,我现在倒是有件事情,想问问卫先生。”


    卫宵对白澈的态度非常好:“你问吧。”


    “既然卫先生说,你是有心和我们交好。那能不能麻烦你把你之前的行为解释一遍呢?”白澈说, “装普通人骗我去帮你驱鬼,又一直跟在我们身边,扮演弱者,到底是有何居心?你的行为,和你那些光明磊落的言辞好像很不符吧?”


    卫宵倒是毫不心虚,他说:“我说出来可能有点过分了,但是我说的的确是实话。我去找你,并不是存心想骗你什么,也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我得对我的族人负责,我要和你们合作,甚至是合族。那就首先要弄清楚,你们是什么样的人。说白了,如果南觋族的族长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们也不敢来谈合作。所以,我承认,我的做法不够光明磊落,但是我的心情,希望你们可以理解。”


    言下之意,他混在白澈身边是为了考察白澈的人品,甚至能力。白澈也不是不能接受卫宵的理由,但是对于不坦诚的人,他向来没有好感。


    白澈扭头对老族长道:“族长,关于继任族长的事情,我想我已经跟您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想多说。现在您是族长,南觋族所有的事情,理当由您来做决定。对于这位卫先生的话,我觉得他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我也要向您说明一件事情。我在禾城的时候,这位卫先生曾经找过我帮他驱鬼。他家里的一些器物里面,养了许多怨灵。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位卫先生的真实情况,因为不忍心看到那么多怨灵被困,就答应了他。


    “后来,我以自己的血为引,将那些怨灵从卫先生家里带走。卫先生非要跟着我们到卫岭山来,我为着他的身体考虑,也没有反对。但是,卫先生这一路上都不曾透露过他真实的身份信息,甚至还装作是什么法术都不会的普通人。在被我们揭穿以后,他又说他只是体质特殊,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厉害。这些,就是我对这位卫先生所有的了解,都告诉族长您了,给您做个参考,剩下的事情,请您定夺吧。”


    卫宵显然没料到白澈会来这样一手,顿时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他还是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现在卫宵的表现,和之前的表现,简直就不像是一个人。


    老族长听了白澈这番话,虽然没有直接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但是从他微微翘起的嘴角还是能看出来,他心里是很愉悦的。


    老族长考虑了一下,说:“既然锦时也觉得,卫先生的提议可取,那我们再商量一下吧,这么大的事情,不能就这么轻易做决定,大家的意见呢?”


    白澈这番话的重点,分明是在说卫宵的不坦诚,可老族长偏偏只取了前面的一点信息。


    下面的人都纷纷点头说好,白澈既然说了由他做主,自然也不会再发表意见,老族长又对卫宵道:“我们愿意相信卫族长的诚意,不知道卫族长愿不愿意在这里等一等,等我们商量出一个结果来?”


    卫宵自然不会不答应,于是,事情暂时就这么定下来。


    卫宵以客人的身份,在南觋族住了下来。


    他带来的那些人也被迎进来,安排了住的地方。


    老族长让楚腰去陪卫宵,又将白澈他们找来,商量和北巫族并族的事情。


    “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老族长先道。


    他话音刚落,一个看起来很威猛的汉子就道:“我觉得,这事是好事,不管北巫还是南觋,原本就是一家人。合则壮大势力,分则被各个击破,这没有理由不合的。”


    他身边的人接着道:“合是可以,关键还是在谁做这个族长上面。如果由他北巫人做了族长,只怕我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另外一人接着道:“可是,如果由我们的人来做族长,只怕他们也不会愿意。”


    说来说去,问题还是卡在谁做族长上面。说白了,都想要占便宜,都不想吃亏。


    有人道:“不如,来斗法?谁的人厉害,就由谁做族长。反正,咱们族长那么厉害,北巫的人肯定不是对手。”


    这话一出,立刻有很多人赞同。


    但是,很快也有人出来反对:“斗法也不好,本来合族是好事,这一旦动起手来,只怕会伤了彼此的和气。而且,这以后,万一要是有了法术更厉害的人怎么办?难道族长要让贤吗?长此以往,我们和那些市井无赖选大哥有什么区别?”


    这也是个问题,马上又有人开始说不能斗法了。


    提出斗法的人不服气,说:“那你说说,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反对的人也提不出更好的意见。


    老族长看着白澈,温和地问:“锦时,你有什么想法?”


    白澈看了大家一眼,说:“难道,我们不是该先摸清楚北巫的实力吗?你们就这么相信这位卫先生?他可是骗了我很久的。现在,甚至连他是不是北巫的族长,都没有人能确定吧?当然,如果他们是真的有诚意,那自然是好事。我们现在不是面临大危机吗?有北巫族助我们一臂之力,相信我们的胜算会更大。”


    老族长的态度很奇怪,卫宵来说要合族,这是好事没错。但是,如果没有人背后捣鬼,那么南觋族和北巫族,这些年不是该一直没有往来吗?前不久双方是交战过,但是,那时候卫宵应该在禾城吧?难道,他们的首要任务,不是该去核实卫宵的身份吗?为什么,他们就一点都不怀疑这是北巫族的阴谋,难道他们都知道卫宵是族长?那他们怎么知道的?


    而且,按照之前老族长所说,现在整个南觋族面临着大危机。现在有北巫族上赶着来帮忙,大家不是该高兴才是吗?不是该感激吗?为什么会在这里想方设法地算计新族长的位置?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当然,如果北巫族真的有诚意。那么,这个主意是他们提出来的,想必他们会提供好几种方案供我们选择吧?我们其实可以先听听看他们的意见。”


    白澈这么一说,下面有人点头,也有人面露不满。坐在前面的咸解说:“没错,我觉得小族长说得很有道理。我们现在最主要的,是摸清楚北巫的实力,看他们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而不是坐在这里讨论谁做族长。万一人家只是一个幌子,背后有什么阴谋,我们却不察,那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他说话比白澈不客气多了,而且,很明显有针对老族长的意思。其他人更是面色各异,白澈暗中留心,不少人是对大长老不满的。看来,大长老还真是没什么威望,也没多少实力。


    老族长被大长老这么一说,神色变得冷漠了许多,但是他也并没有表现出不满。反而顺势道:“大长老说得没错,我也觉得锦时说得有道理。所以,现在不如这样吧,大长老你带人去摸清楚北巫的情况,怎么样?反正现在北巫的族长都在我们手里,跟在他身边的那些人,想必也是北巫族的精锐了。所以,大长老可以放心前去,定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我们在家里等着你的好消息,只要你确定北巫没有耍阴谋诡计,我们就和卫宵讨论合族的事情。这是有利于整个南觋族的大事,想必大长老不会推辞吧?”


    老族长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大长老自然是没有办法推辞,只能答应下来。


    老族长很好说话的样子:“你尽管挑人去。”


    现在既然要等大长老的消息,这会也没必要开下去了。大家都纷纷散了,白澈落后一步,问老族长:“族长,您不是说,大长老是叛徒吗?怎么还能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去做呢?您就不怕,他和北巫族背地里串通,出卖我们吗?”


    老族长一愣,随即又拍拍脑袋:“对啊,瞧我这脑子。这样,我派个人跟着他。”


    白澈看着他叫了个人过来,把这人记了下来,暗中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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