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郁听到后怔了下,抬手把鸟从肩头拿了下来,由于担心它栽倒,甚至是用两个手捧下来的。
上下虚虚拢着。
刚挪到了膝上的书上,宋郁的虎口就被“挤”开了。
一个圆滚滚的鸟头正好卡在那里,歪头看过来,对视。
“……”
“不能学这种话,不礼貌。”
宋郁垂眸认真说道,眉毛微蹙,并不太赞成。
但鸟只是低了低头,好似不太在意,它的爪子稳稳地踩在人的掌心,时不时还会稍稍挪动下。
宋郁看着动来动去的小鸟头,其实有些走神,它到底有没有在听?
不过就在这时。
掌心的爪子一个用力。
“……”
白粼粼非常努力地往外拱自己的鸟头,他被卡在人的虎口中间了,缩也缩不回去,出也出不来。
叨了两口人肉。
发现人在走神。
再次使劲。
宋郁愣了下,因为他甚至能感觉到鸟的爪子在他掌心里打滑。
很用力了。
人有些抱歉,把自己的手给挪开了,鸟的“五指山”也终于消失了。
但白粼粼一个没控制好力度,直接啪唧平地栽倒了宋郁的掌心。
“……”
从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着。
鸟伸着鸟腿。
直接闭眼。
就在这时,上方传来一声轻笑。
-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六月,白粼粼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宋郁参加高考的那两天,鸟在家里非常自由,时不时去厨房叼上次网购的零食,偶尔也会在客厅里到处走动。
闲得没事就开电视看。
主要频道是国防军事,因为里面的飞机让鸟觉得有隐隐的亲和感。
都会飞。
考试最后一天下午,白粼粼照旧叼着一包薯片飞到了茶几那里,随后用爪子按住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这个是番茄味道的。
好吃。
鸟低头咬住包装袋,然后往上一扯,稳当当地打开了。
随后开始品鉴。
如此美妙的生活。
鸟很满意,鸟还有一部手机,啪嗒啪嗒在茶几上走两圈,用爪子操作了下。
给下单了一杯元气啵啵奶茶。
白粼粼在门口等了一会,确定东西到了才飞到门把手上,努力用自身的重量往下墩墩。
直到门开了个缝隙。
鸟头鬼鬼祟祟地探了出去,确定没人之后才伸了伸喙,叼着那包装袋子往家里拖。
与此同时——
宋启明正在s州的公寓里接电话,电脑屏幕上正在加载新传输过来的监控画面,不过或许是网络不好,还在加载中。
“喂,到底又怎么了?”
宋启明其实心情不怎么样,原本父亲状态不错的时候,他是真的很高兴,今早医生说了预估的醒来时间后,他又有点担心。
会不会又骂他不成器?
宋启明接到公司那边的电话也没什么好态度,华秉现在就是个烂摊子,财务那里一直在出问题,要么是税务,要么是银行的账。
他就不知道手底下的人怎么干的!
电话那头是个年轻声音,支支吾吾地道:
“公司主楼的电梯坏了,但是后勤那里迟迟不修,财务也说……”
宋启明闻言整个人都要气炸了,他的衬衫都是皱巴的,下巴也有泛出来的青茬。
他在国外守着他老子。
公司就乱成这个样子?
宋启明完全就是震怒,这是开玩笑还是真的,他的私人电话是拿来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厉峰是怎么替他管的!
让个实习生过来打他的私人电话?
但就在这时——
“厉总说是他在忙,财务那边他管不着……您的私人电话是董事会那边……”
宋启明也不想听了,他反正过几天就要回国,到时候再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不过他还是很在意一个点,拧眉道:
“电梯又坏了?”
“我先前吩咐过人去后勤通知全检了。”
但那边似乎是一愣,只是如实说:
“后勤那边说没有检查过……”
宋启明人有些恍惚,他心一下子静了下来,从小他就被父亲说转不过来弯,现下停了一会。
才问:
“谁告诉你我的私人电话的?”
“董事会的林董。”
电话挂了,公寓里安安静静的,宋启明自顾自站了一会,随后拧眉拿起手机改签了机票,没告诉现在身边的助理。
他深呼一口气,觉得真是乱糟糟一片,大半夜的,突然想起来大儿子了。
宋郁割腕过。
他其实一直都不知道具体抑郁原因,但说到底老师那通电话让他有了点愧疚之心,大半夜过来调监控。
宋启明拉开椅子,刚抬眼去看屏幕,神色一愣。
摄像头是安在电视屏幕的下方,很隐蔽,广角的,几乎可以看到整个客厅的全貌。
而此刻……
镜头里只有一个活物在行动,是那只鸟,明晃晃地站在茶几上,用爪子按着遥控器,似乎在换台,一边按来按去的,一边歪头把喙戳进奶茶薄膜里,在啜饮。
可那奶茶,和那鸟一样高。
宋启明整个身子都往后退了下,这很诡异。
是他要猝死了?
男人抬手就把屏幕给关了。
与此同时,白粼粼在用爪子换台的时候,突然发现电视下方有个红点闪了下。
欸?
鸟啪嗒啪嗒地走过去。
这边。
宋启明深呼吸一口气,觉得又不像是猝死前的幻觉,毕竟他感觉还好,没有心悸。
大约缓了一会。
他本来打算准备去休息了,但是又想要确定一下,于是就又打开了监控。
估计是看错了。
宋启明还在这么想着,此刻的电脑页面还在加载中,在夜里发着幽幽的光。
一秒,两秒。
黑屏的屏幕突然闪了一下。
然后出现了个巨大的鸟头。
“啊啊——”
宋启明被吓得脸色惨白,心脏快速地跳动,他硬撑着把电脑给关了。
呼吸都变得急促。
在他的视角下,先前那鸟还在茶几那里,结果这次直接突脸了。
这是什么东西……
怪物,怪物。
-
鸟不知道自己成了什么可怖的存在,只是歪头盯着那个小红点。
非常隐蔽。
白粼粼甚至试图去叨一口,后面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微型摄像头。
啊。
他给忘了这件事了。
白粼粼:“……”
那闪了红灯是什么意思,对面有人开机了么?
宋郁的爹?
“……”
鸟回头看了下茶几上的一堆东西,沉默了一会,随后扑棱翅膀飞了过去。
开始愤愤不平地叼着包装袋扔垃圾桶。
如此循环往复。
越想越气。
可恶的宋启明,知不知道不经他人允许安装监控是违法的?
侵犯人权!
还有鸟权!
白粼粼看电视的好心情都没了,砰砰跳跳地站在了垃圾桶的盖子上,把茶几恢复了原貌。
“……”
应该不会有事吧?
当天晚上宋郁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那时鸟和人正在卧室的书桌前看书。
是与填报志愿相关的。
“我说了我不出国。”
宋郁再度重申道,面色没有什么情绪,他手边还站着一只圆滚滚的鸟,此刻正全神贯注地偷听。
爪子都紧了紧。
白粼粼是有点担心的。
毕竟“人”还很小,万一听了家长的建议,真的不要他了怎么办?
“小郁,爸爸不是说这个的,你想在国内读,可以,都可以。”
“但你要听爸爸说,你养的那个鸟真得不能留了。”
因为是晚上,所以房间格外得安静,听筒里的声音也很清楚。
白粼粼听到了。
鸟低着头,磨了磨喙。
要是有机会见面非得叨他一口!
不,两口!
宋郁蹙了蹙眉,很直截了当地问:“有别的事么?我挂了。”
但那边却很急,甚至直接坦白了客厅那里装了监控的事,很耐着性子道:
“小郁真的,听爸爸的,你把那鸟送人也行,卖了也行,无论如何不要留了。”
“它成了精的。”
本来氛围还是很严肃的,但是在电话里传出来那句压着语气、很谨慎的话之后。
“……”
宋郁愣了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监控那件事引起的厌恶感都被压下去了些。
“你不要不信啊,爸爸今天看监控了,你那鸟,它会开电视!”
“……”
宋郁没有回复,但那边却像是激动了起来,怕他不信,又列举了其他的。
“会用遥控器。”
“……”
“它还喝奶茶。”
“……”
白粼粼整个鸟都要黑化了,它不止要叨两口,它要叨四五六七八口!
乱说什么呢!
但他还是有点担心,仰头去看宋郁,巴巴地往人的手臂那里挪了挪。
人似乎是察觉到了目光,垂眸看了过来,刚想说些什么,但听筒那里还在继续。
“我想了想,你爷爷也和我说过类似的事,说是从军那会儿在山里遇到的……总之这肯定是妖邪!”
宋郁面色变得不愉,只是一字一句道:
“你看错了。”
“它就是个普通的小鸟。”
在挂断电话的最后一秒——
“有病就去治。”
原话还了回去,曾经宋启明也这么同他说过这句话,当着医生的面。
有些时候真奇怪,父亲这个角色总是扮演着背景板的作用,所谓的“关怀”永远是口头上的,实际上的行为是没有的。
宋郁有些时候会被宋启明骗过去,觉得他其实还爱自己,但后来才发现。
这种人的爱犹如街边的宣传单,人手一份,拿着碍事,丢了污染环境。
他不再是个孩子了。
-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鸟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啪嗒啪嗒在人的胳膊上走了几步。
深情对视。
宋郁回了回神,第一句就是;
“你喝奶茶了?”
鸟立即掉头,尾羽长长,一往上翘就是要起飞。
宋郁抬手就在半空中握住了。
白粼粼:“……”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鸟腿无力里挣扎了两下。
最后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