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来救她

    王爷终于醒了,裴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因着这些天里裴泽珩忙于政务,竟是不小心感染了风寒病倒了,往常越是强壮的人,染上病后也越发凶险。


    又因着裴泽珩年少扛起大旗,辅佐年幼的皇帝,整日忙于政务,身为大越摄政王,裴泽珩从来都是端正严肃的,裴安跟随裴泽珩多年,从未见过王爷松懈一步,如今病倒了,也愈发心疼自家主子。


    但裴泽珩醒来时面容僵硬,一双漆黑的眸子圆睁,形容怪异,兼之嘴中还念叨着什么,伴随着这声呢喃,竟是又晕了过去。


    来不及惊喜,裴安当即便要去唤人,只是他尚来不及跨出房门,便见一穿着袈裟手持佛珠胡子眉毛发白的光头老和尚走来。


    这是何人?裴安竟有些糊涂了,没有人通传,这和尚是从何处进来的,况且摄政王秦王府可不是普通王府。


    就在裴安怔愣之余,那老和尚已走至他面前。


    “阿弥陀佛!老衲为王爷而来。”


    王爷?


    “不知师父寻我家王爷何事?我家王爷还在病中,恐无法招待师父。”


    裴安作了个揖,不论如何,世人总会对和尚客气些许。


    但老和尚朝他一笑,指尖转动着佛珠。


    “非也非也。”


    说罢,老和尚便抬脚迈进房中,裴安转头一看,刚刚还躺在床上的高大男人竟醒了过来,还坐于床榻之上。


    “老衲佛号慧宁,今日前来,是为施主你。”


    那坐在床榻之上的男人目光幽深,听到此言,漆黑的眼珠转了转,并未发一言。


    但老和尚并未在意。


    “老衲知晓施主于未来归,心中怨念之深,但老衲劝一句善恶终有报,施主该当守住本心,向前看。”


    裴泽珩瞳孔一缩,呼吸急促,胸口一起一伏,明显被这番话影响了思绪。


    裴安虽惊讶于老和尚的来历,却是被自家王爷的剧烈反应吓到,他有些糊涂了。


    “善恶终有报?”沙哑中又满含讥诮的声音自床榻上的男人薄唇中吐出,竟带着一股浓烈的恨意,裴安大惊,抬头望去,便被那充血的双目镇住。


    “唉。”


    悠悠叹息在房中飘荡,佛珠转动的声音越发清晰。


    “施主何不看看眼前,眼前即是未来,一切尚未发生,一切尚未开始。”


    “而前尘往事,老衲虽不敢断言,但求施主日后行事皆存一丝善念,莫要让你爱之人存于这人间地狱之中,也莫要让你守护多年的国民陷入人间炼狱之中。阿弥陀佛……”


    我爱的人……舒舒?裴泽珩轻轻呢喃着,那双仿佛要吞噬人的双目终是出现了缺口,“舒舒……我的舒舒……”


    而慧宁已是走出了房门,步履从容离去。


    裴安看看自家王爷魔怔的身影,又看了看慧宁离去的身影,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开口让人停下,他整个人还是处于懵圈的状态,只晓得闻名天下的普济寺有一大师慧宁,时常云游世间,旁人不得寻不得见。


    “裴安?”


    见过了了无声息的裴安躺在污浊不堪的泥地里,再次见到活着的裴安,裴泽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喊出了这个名字。


    裴安听见王爷叫自己,忙上前急切询问:“王爷,您可是有哪儿不舒服?”


    听到充满焦急的关切之语,裴泽珩微微阖上双目,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后还能回来,但他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舒舒还在,裴安他们都还在……


    想到这里竟湿润了眼眶,连带着出口的话语都带着一丝丝哽咽。


    “今年是何年?何月?何日?”


    他虽能猜测自己重生了,却是不知晓如今是何光年,想到慧宁方才说的话,他心中又微微泛起一丝希望。


    他抬起头,看向裴安,眸中带着一股浓烈的希望,灼得裴安一怔。


    “王爷……您忘了吗?今日乃大越七十三年三月二十五……”


    三月二十五……吏部温侍郎温小姐参加长公主宴会时不幸落水,被微服闲逛的皇帝救起,因着救人之恩,二人成就一段美话,不久皇帝便赐下一道封后圣旨。


    裴泽珩还记得皇帝说那话时充满爱恋的眼神,“皇叔,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温柔又漂亮,侄儿好喜欢她!”


    眼前又闪过那苍白的断掌,裴泽珩脸上一白,他闭了闭眼忍住喉间的猩甜,张口之际,已是粗粝不似人言。


    “备马,本王要去公主府!”


    他迟早要让那狼心狗肺的东西付出代价,但他现在好想舒舒,他的舒舒……那个记忆中容易害羞脸红的小姑娘啊……


    今生,她还不是他的侄媳妇,而他,也不再是她的皇叔……


    裴泽珩发动的那场政变,改变了整个大越,存活下来的皇子公主只有三位,广德因母妃出身卑微一直谨言慎行,又因护了裴御一回,逃过一劫,此后圣宠不断。


    而另一位便是庆王,说到庆王,其实在当年也是皇位的热门人选,只因他的母妃不小心触怒了老皇帝,进而被封了个庆王,他再是不甘也只能退出夺嫡去了封地,没想到就此躲过了一劫。


    再就是裴泽珩了,他当时的铁血手段以及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青岩军震慑,一度在民间赢了个活阎王的称号,及至今日,上至朝堂百官下至黎民百姓,仍对他尊敬有加,不敢妄言。


    撇开庆王不谈,如今朝中除了皇位之上的小皇帝,便以这摄政王秦王与广德长公主为尊。


    而广德长公主举办的宴会,能拿到请柬的无人不为之感到骄傲。


    且如今小皇帝年已十七,也到了要娶妻的年纪,精明的人早就能从这场宴会中嗅到一丝别有用心来。


    广德身为小皇帝唯一的亲姑姑,又曾有庇护之恩,所受圣宠自是不必言说,公主府占地极大,府中各处无一不精致,奴仆成群,尽显天家风范,前来参加宴会的小姐们脸上无一不充满着惊叹与羡慕,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过上这般生活。


    但温舒舒却是不太喜欢这场充满着奢靡与攀比之风的宴会,她家乃书香世家之后,而自家父亲虽已入朝为官,但对家中子女仍是严格教导,而她身上也养成了一身文人气息。


    但与她身上娴静温雅的气息相比,她本人却长得极为娇美,身量不高,身材玲珑有致,脸颊丰腴粉润,长而翘的睫毛,大而圆的杏眼明亮有神,琼鼻樱桃唇,整个人宛如甘甜多汁的水蜜桃,让人看见了忍不住想咬一口尝尝。


    而此时这个美人却是对着围在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面前娇笑的小姐们蹙眉。


    “小姐?”


    春玉见着小姐这般神态,自是明白她不大喜欢这种场面,但如今在公主府,她只能低声提醒小姐。


    “是我失态了,春玉,我们方才来的时候,我似是瞧见了东面有一方湖泊,如今公主殿下身边有人伺候,倒是不缺一个我,我们便去那边吧!”


    温舒舒抬眸看向春玉,春玉领意当即便走向站立在四处的宫装婢女,附言几句,待得点头示意后便回头上前扶起小姐,主仆二人低调离去,被围在中心的妇人朝这边看了一眼,又继续与最近的贵女交谈。


    不得不说公主府的环境极美,一草一木,皆是风景,远离了人群的温舒舒自在极了,白嫩粉润的小脸也现出笑意,一个小小的梨涡绽放在嘴边,一切美不胜收。


    主仆二人行至湖边,悠悠水声传入耳中,鼻尖是清爽的水汽,再是烦闷的心情也会消散。


    不知不觉间便入了深处,温舒舒霎时停下了脚步。


    “春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春玉屏神细听,果真听到几声男子的叫好声。


    “小姐,奴婢没听错的话,前方传来的约莫是男子的声音。”


    温舒舒听罢,蹙起了眉头,当即决定道:“走罢,不论如何,也不好出现在外男面前。”


    春玉当即应是,主仆二人当即便要往回走。


    只是从远处传来一道破空声,随即岸边的温舒舒脚踝一痛,当即便歪向湖里去,伴随着一声娇呼,巨大的水声同时响起。


    “小姐……小姐……救命啊……”


    岸边是春玉着急惶恐的呼救声,温舒舒在水里扑腾着,但毕竟她不懂水性,又是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再如何坚持,此刻却也忍不住心灰意冷起来。


    好累,划不动了,要死了吗?祖父……爹爹娘亲……大哥……舒舒不想死……


    许是温舒舒心中的祷告起了作用,她意识迷糊间看见一个黑色的高大人影向她游来,他是谁?是来救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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