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第 128 章

    唐凌回到南星海域凌星阁,将龙晶放回凌星阁秘境。出了秘境,唐凌刚要瞬移回苍国凌星阁,她被一个莽莽撞撞的中年女修给拦住了。唐凌定睛一看,是苗卫珩。


    自上次苗卫珩跟着沈杜康围剿凌星阁战败,她便被软禁在凌星阁。说是软禁,但实际上就是她不能出凌星岛,还是可以在凌星阁自由活动。


    一开始,苗卫珩是极度看不惯凌星阁的徒女的,她们女孩子家怎么可以如此喧闹、蛮横、粗鲁,难道她们不知道笑不露齿、行不动裙的道理吗?一点儿女孩子家的样子都没有。


    每当苗卫珩想要摆出长者的样子,规训凌星阁徒女之时,她就会被徒女们反过来教做人。慢慢地,苗卫珩再见到这些嘻嘻哈哈的少年时,她心里会涌起一股酸溜溜的滋味,她的童年、少年和青年从来没有活得如此恣意妄为过,她羡慕她们,也忌度她们。


    在凌星阁呆的前三年,苗卫珩看不惯她们;在凌星阁呆的第五年,苗卫珩觉得她们的话虽然偏激,但是好像也有些道理;在凌星阁呆的第七年,苗卫珩想要加入她们,她是符宗结丹修士,在凌星阁修行这些年,修为升到结丹圆满期,便申请给徒女上课授教。这时的凌星阁是由施浩然代管,她同意给苗卫珩一个机会。


    然后苗卫珩只说了三句话就让凌星阁的徒女嘘声一片,直接将她从课堂上赶了下来。


    这三句话是这么说的:


    “我很高兴你们能给我这次机会让我给你们开堂授课。


    在这么多年的相处中,我发现你们都是了不起的少女,巾帼不让须眉。


    你们既有男人的理性,又有女人的感性,既有男人的刚毅,又有女人的柔软,你们雌雄同体,是苍珏大陆的未来。”


    苗卫珩课还没讲,就被撵了下来。她觉得委屈,她明明是在夸她们啊,她们怎么不领情。她找到施浩然抱怨,施浩然对她也不耐烦,“你在这儿呆了七年,你还没意识到你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在你认识到你的问题所在之前,我不会让你再给徒女授课,免得教坏徒女。”


    苗卫珩悟啊悟,悟了三年,终于悟通了。这次见到行色匆忙的唐凌,便存了巴结上位的心思,拦下她,急匆匆地表忠心。


    苗卫珩在讲完她对她那三句话的错处分析后,冲唐凌羞愧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你当初为何骂我,身而为女,凡事却不以为女为根本。我自诩理性中立客观,却被男人的话术洗脑,潜意识都站在男人那一边,我竟然还毫无觉知。”


    苗卫珩不是大仠大恶之人,她是那种有原则有操守的人,在相信男人的话术之时,她的原则操守便是恪守男人规训女人的那一套,成为男人的帮凶。可偏偏这样的女人还特有主意,不服气不听劝,当有人想要挑战她的固有观点,输入新想法时,她能有一千句话反驳。


    苗卫珩是在和凌星阁的朝夕相处中被潜移默化地影响的,言语的力量是乏力的,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当苗卫珩听到大女人的言行,看到大女人的举止时,她不由自主地受到冲击,不断地蜕变着。


    顿悟的瞬间是,某日清晨,苗卫珩又想到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她反复念叨着,猛地双眼圆睁,天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徒女们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了?


    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就是在默认女人就是要比男人差。她看似在夸徒女们,实际上是在侮辱她们,侮辱女人。


    她开始懂了,徒女们的那股子张扬自信,不是女人不比男人差的自信,而是女人本来就比男人强的自信,不需要任何附加修饰词汇,天生就比男人强的自信。


    同样是自信,立足点却完全不同。她的自信,一直都是前者的自信,所以她潜意识里会认为男人是理性的、刚毅的,把美好品质都挂靠在男人身上,而徒女们能呈现出这些品质就是女人中的佼佼者,是雌雄同体。她却没想过,徒女们都是女人,女人身上能有这些品质,不正说明,它们本来就是女人应有的品质嘛。


    她都说了些什么蠢话,傻得冒泡了。


    苗卫珩醒了,很慢,花了十年时间。在这之后,苍珏大陆的女人陆陆续续地醒来了。


    在唐凌剿灭情花,虞南星她们绞杀情茧的一瞬间,整个苍珏大陆的空气为之一振,所有女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她们并没有立刻意识到她们身上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随后唐凌在仙界斩断红线,苍珏大陆所有女人都感到她们脑中一根紧绷的线断了,浑身上下感到一阵轻松,再也没有往日那种被时光追着跑的紧迫感。


    一股自凌星阁掀起的旋风,开始席卷整个苍珏大陆。


    苍珏大陆,千年万年来,女人都是跪着的,曾经是用锁链牵着,后来变成用红线绑着。但是渐渐地,有些女人不愿意跪着了,她们斩断红线,站了起来,越来越多的女人站了起来。


    情茧被灭,红线被斩,女人不用跪着了,但是有些女人跪惯了,她们站不起来,便死按住意欲站起来的女人;有的是胆小怕事,“你怎么能站起来呢,站起来就是死路一条。还是跪着吧,跪着能活下来”;有的是拉人下水,“我都还跪着呢,你怎么能站起来”;有的是攀附男人的女上女,大家都不跪了,她岂不是无人可欺……


    她们死命地想要阻碍站起来的女人,但是女人没管她们,她们站了起来,迈开步,跑了起来。奔跑的旋风带动整个苍珏大陆的女人。当站立成为主流,当奔跑成为追求,跪着的女人被远远地甩在身后,整个苍珏大陆迎来新生。


    而在这股奔跑的潮流中,还有一些女人逆流而上,成为逆行者,奔向被女人无情抛下的男人们。这些女人本就是半跪着的,单膝着地,膝下有软垫护膝,所以她们没有经历跪着的痛苦,她们的眼里看不见跪着受苦受难的女人重获新生,她们眼里只看见原本高高在上被无情甩翻在地的男人,他们好可怜,他们好痛苦,我们不应该这样追求特权,我们应该提倡平权。


    她们奔向男人们,将关爱给了男人。贺兰亭就是这样一个逆行者。


    自逍遥宗、玄天宗、缥缈宗和独孤世家围剿凌星阁失败之后,贺兰亭带着汀玉道长辗转修仙界,成了一名散修。汀玉带着逍遥宗围剿凌星阁,带走的是逍遥宗大半宗的中坚力量,留在逍遥宗的大都是练气修士和筑基修士,但是有少许结丹修士并未参与围剿一事。贺兰亭只是筑基圆满期,逍遥宗是大宗门派,她若是回了逍遥宗,反而会被想得到逍遥宗的修士视为眼中钉,性命不保。所以她干脆直接死遁,隐姓埋名混迹修仙界。


    汀玉耗费毕生灵力,又受言语刺激,急火攻心,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的,早已不复当年倾倒修仙界的强者风采。带着疯疯癫癫的姑姑,贺兰亭不便远行,一开始是在万灵镇落脚,然后她就见到横行霸道的原万灵门,现凌星阁女修总是在修理男修,只要男修一说脏话骂娘骂女人,她们就会跳出来,揍他们一顿。


    贺兰亭看不过眼,跳出来和凌星阁女修对线:“我也是女人,我都觉得你们太过分了。这些脏话都流传上千年,大家都这么说,已经成了大家的口癖,他们一时改不过来,也是可以理解的。你们怎么能打人呢?”


    凌星阁的女修压根就没和她对线,她们用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瞥了她一眼,然后回道:“你再这么护着他们,下次连你一起打。”


    贺兰亭觉得憋气,这种嫌弃她的眼神她见过太多次了,她心高气傲,觉得备受侮辱,好在被她维护的男修夸她,“现在像你这样的好女人不多了,全都是疯肩女修那样的疯子。”


    贺兰亭自幼受过的良好教育不允许自己堕落成一个疯子,万灵镇俨然成为疯子的地盘,她便带着姑姑,辗转到了西吴地界。她混迹在男人堆里,交了一帮好兄弟,成为兄弟口中人人夸赞的好哥们。


    她在西吴眼睁睁地看着修仙界的女人变得越来越自私自利,她不停地听到某个宗门的掌门夫人谋杀亲夫夺取大权,某个宗门的掌门之女谋杀亲父夺取大权的故事,听到后面,大家都见怪不怪了,有的时候夺权之人没有赶尽杀绝,留了亲夫亲父一命,众人还会感叹她的仁慈。贺兰亭觉得这个世界疯了,道理伦常都被颠覆了,她便整日和好兄弟一起骂修仙界女修。


    在苍珏大陆修仙界掌权的女修越来越多,她们取缔了旗下的炉鼎坊和暗倡街,颁布了买淫入罪的法条。越来越多的女修认识到她们和男修睡觉毫无好处,有弊无利,便拒绝干这吃力不讨好的蠢事。情毒已灭,情教已殁,男修再也不能以爱之名哄骗女修睡觉。


    无人可睡的好兄弟将主意打到了贺兰亭身上。贺兰亭拒绝了,她爱男人不是情爱之爱,而是博爱众生的爱,她并不想和她的好兄弟睡觉。


    谁料她的好兄弟气急败坏,指着她怒骂:“你和我们混在一起,让我们夸着你,捧着你,兄弟长兄弟短的,眼下兄弟有难处,让你帮个忙,你都不愿意,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当兄弟。你也别标榜你是懂男人的好女人,你和疯肩女修没什么两样。”


    贺兰亭再蠢也没有蠢到被这一套话术道德绑架,将自己洗干净打包送到兄弟床上,她和她的好兄弟不欢而散,只觉得她一片好心终是错付了,他怎么可以如此误解她?


    回到租住的小屋,她的姑姑汀玉道长在疯疯癫癫地反复念叨一些不知所谓的话,像是“我当初就不该让他当掌门,我自己当掌门,他就吸不到血了。”


    “我不应该和他双修,他双修就是在吸我的血啊。”


    “不,明明就是我在吸他的血,我怎么可能让男人吸血?我才是吸血的人,我要吸遍全天下男人的血。”


    当贺兰亭去为她梳洗换装的时候,她抓住贺兰亭的臂膀,张大口咬下去,“我要吸血,我要吸你的血。”贺兰亭忍着疼,由着汀玉咬她,因为每次咬完之后,汀玉都会高兴好一阵。“哈哈哈,我才是吸血的人。”


    贺兰亭看着她胳膊上渗着血的齿印,突然想通为什么她的好兄弟会如此恼羞成怒,他想吸她的血,而她拒绝了,他便不认她做兄弟了。


    即便这样,贺兰亭也没有醒。她只是觉得她识人不清,交友不慎,遇人不淑,下次要擦亮眼,结交思想档次高的男人。为了摆脱好兄弟的纠缠,贺兰亭又带着姑姑换地图,这次她去了南星海域,她女扮男装,她自认为她是男孩性格,会很好地融入男性群体,她也确实如一条鱼一般丝滑地融进男性的汪洋大海之中,然后她就彻彻底底地见到海底隐藏的龌蹉、肮脏和淫-乱。


    贺兰亭加入南星散修联盟,靠接榜单上的任务过活。散修联盟的男修们老是聚在一起感叹,这修仙界怕是要变天,女修都要骑到男修头上去了。他们用最肮脏的脏话辱骂女修,他们用最恶毒的思想诅咒女修,贺兰亭再是精神男人,但还是女人,整日听着这些辱女的腌臜话,她也觉着刺耳,便忍不住在他们说得过分处出言劝阻,那些女修虽然霸道,但也罪不至死,不至于被辱及上下三代反复鞭尸凌-辱的骂。


    这可就捅了大篓子,男人对待叛徒可要比女人狠多了,他们看这个小白脸竟然还跟女修站在一块儿,就决定给她一些教训瞧瞧。他们聚了一帮人围殴她,她筑基圆满期修为,以一敌十,打不过被狠狠揍了一顿,这还不够,有人看她长得细皮嫩肉,淫-火顿起,有了轻薄她的心思。


    贺兰亭感知到危险来临,惊得大叫:“咱们都是男人,你又无断袖之癖,你怎么可以如此行事?”


    “都是男人怎么了?”带头男修砸吧嘴,“你长得跟个娘们似的,咱大老爷们都不嫌弃,你瞎嚷嚷啥。”


    贺兰亭平日听闻女修被男修轻-薄-欺-辱的故事,她都会觉得全是因为女修防患意识不强,行为举止有疏漏之处,才让男修有了可乘之机。她和别的女修不一样,她是如此地聪明机警,绝对不会让自己落入危险的境地。


    可偏偏她被当做男人,都能陷入危险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帮男修是在她入秘境做榜单任务的时候,把她困在一个小秘境之中。贺兰亭连忙跪地求饶,叫哥叫弟,希望他们能够念在往日交情的地步放她一马。


    求饶是没用的,只会助长恶人嚣张的气焰。当这帮男人无法再欺压女人后,他们会转而欺压族群中最弱小的男人。


    当这帮男人绑着贺兰亭,打算找一个僻静之处办事之时,他们和一帮女修擦肩而过。贺兰亭认得,这是南星女修联盟的女修,平日就老和南星散修联盟的男修多有龃龉,她便如见到救星一般,拼命大叫:“救命,他们要杀了我,救我。”


    带头男修冲女修道:“这是我们男修内部的事儿,难道你们女修联盟也要插手吗?”


    女修联盟带头的女修冷漠地瞥了贺兰亭一眼,转头向前方走去。贺兰亭的心一沉,她们真的是见死不救啊,但这么多年,她也算是对这些女修的思想有所了解,她便放声高呼:“我不是男修,我是女修。他们要欺-辱我,救我。”


    “放你妈的狗屁。”带头男修甩了贺兰亭一个巴掌,“你他妈是女人,我咋不知道,不要为了活命他妈的乱说。”


    带头女修也动手了,她干脆利落地甩了带头男修一个巴掌,“骂人不骂娘,这么多年,你这口癖还没改过来,看来还是打得不够狠。”


    战事一触即发,女修联盟的女修把这帮男修杀得片甲不留。她们可是和南星海域的妖修、苍国的凌星阁、西吴亲兽宗有着频繁的宗门交流,互帮互助,互通有无,实力远在这帮男修之上。


    带头女修给贺兰亭松了绑,冷眼问她:“你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和一帮男修混在一起?”


    贺兰亭瞎编了一个为父报仇卧底散修联盟的动机。带头女修眉头一皱,带着一帮女修告辞了。贺兰亭出了秘境,带着姑姑,离开蓬莱岛,去到南星海域另一个海岛讨活。这次她没有再女扮男装,也没有刻意地挤进男人堆里,她不再无限共情男修的不幸遭遇,但她也还是觉得女修太过霸道。


    尽管在男人手上栽了大跟头,差点吃大苦头,她觉得这是因为南星散修联盟的男修三教九流,层次太低,名门世家的翩翩公子不会是这样的,不能像疯肩女修那样,一棒子打死一群人。


    尽管女修联盟的女修救了她一命,但她还是觉得她们太过偏激,在她们以为她是男人的时候,她们竟然打算见死不救,真正善良的人是不会如此行事的。


    贺兰亭缺乏一种见微知著的能力,不会透过现象看本质,只会感知舞到她面前的人和事,积累一些零零散散的经验,得出一些似是而非的结论。但是由于受了女修的恩惠,在此后的日子里,尽管她对女修的行为颇有非议,可能永远不会理解她们行为处事的动机和目的,但是她学会了闭嘴,她不再站在男人的立场,和她们唱反调,闭嘴就好。


    贺兰亭不再逆行,她停在原地,看着苍珏大陆的女修们如风奔跑。


    就这样过了快一百年,贺兰亭的姑姑汀玉道长去世了。临走前,她死死地抓住贺兰亭的手,瞪着一双干枯的眼,冲贺兰亭疯狂大喊:“男人就是吸血虫,你千万要小心,不要被他们吸血。”


    贺兰亭握着汀玉的手,含泪道:“姑姑,你放心吧,我不会被男人吸血的。”经过近一百年的洗礼,贺兰亭见得多了,听得多了,零零散散的经验终于点连成线,线连成面,量变达成质变,她才终于有些明白疯肩女修的动机和目的是什么。


    很简单,她们不想再被男人吸血了。


    她发现男修们反反复复骂女修的点无非就是他们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骂女人,随心所欲地管女人,随心所欲地睡女人。这是修仙界的女修反天了吗?她们只是不再爱男人,不再愿意让男人吸血罢了。


    就这么简单,男修就受不了了,天天嚷嚷着修仙界女修要造反,难道修仙界的女修就活该被男修踩在脚底下,永世不得翻身吗?


    贺兰亭醒了,很慢,花了快一百年。


    醒了的贺兰亭去苍国凌星阁参加苍珏大陆的宗门大比,她本是天资卓绝,但因为照顾姑姑,拖累了她的修为进度,眼下是结丹后期,她在剑宗比试拿到结丹期第九的成绩。


    当她查看比试榜单时,她听到旁边有刚入宗门的女童在惊讶大呼:“哇,这次有一个男修进筑基十强呢。”


    贺兰亭放眼望去,只见榜单上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带着(男),显得格外显眼。她在听到旁边有人议论:“当年我还说我希望看到的名单是八个女修,两个男修,看来我还是狭隘了,低估了苍珏女修的潜力。”


    贺兰亭怔怔地看着那人,她是凌星阁的幕后舵手,也是剿灭逍遥宗,让她家破人亡的幕后黑手。此前是有姑姑拖累,她不能报仇,如今没了姑姑,她已不想报仇了。


    她们没有联合妖修灭了修仙界,相反她们联合妖修和巫山神女,将修仙界变得越来越好。她们从很早以前就在做一件了不起的事儿,她不懂的话,闭嘴就好。


    她默默地转身,打算离开。但是唐凌把她叫住了,“贺兰亭,逍遥宗现在还是男修的地盘,你就不想把它夺回来吗?”
新书推荐: 捡了国舅爷以后 林五爷的玻璃城堡 忠犬攻略 挚吻 小叔总想弄死我 黑月光拿稳BE剧本 引你纵情 沙雕替身和大佬协议结婚了 别跟将军作对了 我的老公是古人[古穿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