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深渊之眼

    上午十点多,外面的绵绵细雨已经停了,太阳不知何时又钻了出来,却不能挽救早上的阴霾。


    夏北南在又听完了一节英语课,确切的说是又睡了一节课之后来到了系统定位的‘荫涧’花店。


    花店在月河路尽头不起眼的角落里,是个两层楼的深灰色建筑。


    招牌是木质的,竖在门口不醒目的位置,可能风吹日晒有些日子了,边角有些发黑,最下面还有几道细微的刮痕。


    ‘荫涧’二字不知为何是手写的毛笔字,写得十分工整严肃,配上原木底色让人背脊发凉。


    除了一盏锈迹斑斑的欧式金属壁灯,门口没有任何摆设和装饰,原木色的艺术栏杆扶手上一层薄灰,深灰石砖地上的树叶七零八落,有些甚至已经泡水腐烂。


    花店内传来阵阵尖锐的声响。


    夏北南站在门外,透过格子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全貌。花店面积不大,装修是非常简单的奶白色,仿木质货架上只有两种花,白色的玫瑰花和白色的百合花。


    此时里面一片狼藉,几个玻璃瓶倒在一边,白色花瓣零零散散的撒落在地上,还混杂着从玻璃瓶里流出的清水,显得格外凄凉。


    那些水甚至已经从门底下的缝里慢慢淌出来。


    “你别太过分了,我不干了!”


    一个头发染成淡黄色略带痞气的年轻男子怒气冲冲的用手指着最里面的灰黑色金属镂空园艺桌椅方向咆哮。


    夏北南带着几分好奇顺着手指的引导望去,想一睹陆景泽的白月光的真容,只是一眼便被深深吸引住了。


    在白色花瓣拥簇之中坐着一个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清丽美人,然而那精致面容蒙上了一层薄冰,仿佛与旁边大束的白色百合和玫瑰融为了一幅冷清的油画。


    照片上青涩少年柔和的轮廓变得线条分明,那曾经含着点点星光的双眸也变得晦暗无光。


    透过那空洞的眼神里望不尽的是无边的黑暗,要不是颀长的脖颈上若隐若现的血管和白衬衣下微微起伏的胸腔,夏北南觉得闵绪源不像一个活着的人。


    可能在某个漆黑的夜晚被月亮女神亲吻之后,那美丽的青年便只存在于永恒的梦幻之中。


    “一共是三天,给工钱。”


    黄毛的怒吼拉回了夏北南的思绪。


    黄毛生气的解开身上的墨绿色围裙狠狠扔在地上,又踏了几脚。


    而一旁的闵绪源仿佛没听到似的,眯起眼优雅的拿起了桌上的英式骨瓷茶杯似乎想放到唇边又作罢。


    黄毛恼羞成怒,打开放在不远处醒目位置的绿色皮质匣子,里面有不少红的绿的钞票。他拿出里面仅有的三张红色的百元大钞,顿了顿又把钱放了回去,索性关上盖子干脆把匣子抱在怀里。


    伴着一阵铃铛声,夏北南推开门拦住了他的去路,终止这种跟抢劫无异的行为。


    “让开,这是我应得的。”


    黄毛一手抱着匣子一手伸出想推搡夏北南,结果被一把抓住手臂扭到身后。绿匣子掉在地上,翻了个底朝天,里面的纸钞硬币散落一地。


    “你干什么,”黄毛手臂吃痛但嘴里还在强硬的警告着,“别多管闲事。”


    闵绪源缓缓放下茶杯,夏北南这才注意到,杯子里干干净净并没有茶水,旁边的透明玻璃壶也是空的。


    “试用期没有工资。”闵绪源不紧不慢的说道,声线干净却略带着嘶哑。


    “我面试的时候你并没有说试用期没工资,”黄毛反驳道,“都什么年代了,去快餐店打小时工都有二十元一小时。”


    “那也可以,你工作三天,每天工作不到四小时,就按四小时计算,一天八十块,三天二百四十块,你刚刚损坏我两包五十朵包装玫瑰一包三十朵包装香水百合,按照进货价计算是二百八十块。零头抹掉好了,你还欠我四十块。”


    “你……”黄毛气得脸色发青。


    “趁我心情还好,你现在滚出去,我可以不计较那四十块。”闵绪源的声音愈发冷了,“还是说要我报警说你在我店里行窃。”


    “我走,算你狠。”黄毛忿忿的说道。


    夏北南松了手,黄毛嘴里骂骂咧咧的走出了门,还不忘在门口啐了几口,全吐在了门口的栏杆上。


    “买花自助。”


    丢下这句话闵绪源又化身成一座雕塑,继续和花店融为一体。


    夏北南捡起绿匣子才发现上面有一行不起眼的小字“自助”。而每种花的玻璃瓶上都标注了价钱,玫瑰十块一朵,百合十八块一朵。


    这里只有两种花,白色的玫瑰和百合。


    “我是来应聘的。”


    夏北南一边收拾着花店,一边心里盘算着刚刚的人被开除了,闵绪源应该会需要一个新员工。结果闵绪源就这样沉默着,仿佛自己就没有存在过。


    他捡起地上的围裙穿上,默默的开始收拾起地上的残局。花大部分都被气急败坏的男子踩坏了,有几只是坏了点叶子,去掉残枝破叶还能抢救一下,他整理了一下,按种类和颜色放进花瓶中。


    至于地上的钞票和硬币不少已经沾了水,夏北南找了一圈才在货架上找到半卷卫生纸,耐心的擦拭着水渍,完全湿透的则另外存放等待阴干。


    于是又撸起袖子打了一盆水里里外外擦了一遍,包括积灰的货架、门窗还有外面被吐了口水的栏杆。


    清洁让他身心放松,最后把地面擦干净,夏北南擦擦额头的汗,觉得肚子有点饿了,还坐在角落的闵绪源也不知何时戴上了耳机。


    门口传来‘叮叮叮’的铃铛声和墙壁上的报时挂钟几乎同时响起来,一个身着墨绿缎面连衣裙的三四十岁女子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来。


    夏北南正蹲在货架边清理灰尘,其实花店已经擦得很干净了,但是他手里停下就会觉得被闵绪源‘盯’着而紧张。


    他转头朝少妇抿嘴浅笑了一下,算是打了个招呼,眼光落在女子手中三层食盒上。


    “小源,请了新人?”女子笑得眉目慈祥,“不错嘛,收拾得这么干净,比上一个强多了”。


    “来来来,今天做了你爱吃的。”女子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拿出热气腾腾的两菜一汤,泛着红色油光的红烧肉和白嫩厚实的藕片让夏北南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液。


    “阿姨,其实你不用每天送饭,我叫外卖就行了。”闵绪源面无表情的拿下耳机,似乎并不欢迎来客。


    “那这么可以,外卖营养不均衡,看你又瘦了,哎,怎么没水了?怎么不给老板烧个水泡茶。”女子一副长辈心疼晚辈的架势。


    夏北南连忙扫视了一圈花店,在角落里看到孤零零的电烧水壶。


    “你看你一个人多不方便,干脆搬去和我一起住吧,你姨夫常年不在家,你表弟这学期开始寄宿了,我一个人挺无聊的。”


    “不了,阿姨,我一个人住挺好的。”闵绪源婉拒道。


    女子眼里满是遗憾,抬头看到正拿着烧水壶倒水的夏北南。


    “你,叫什么名字?”


    “小南。”夏北南想了想没说全名,其实他叫什么都无所谓,只不过是个随时都会消失的配角。


    “小南啊,你多照顾照顾小源的生活。”


    “我……”夏北南尴尬的张了张嘴。


    闵绪源并没有同意聘用他,系统没有提示任务成功就是最好的证据,自己的认真劳动似乎也并没有打动闵绪源。


    “我们家小源是外冷内热,”女子又自顾自的说道,”你好好干不会亏待你的,是吧,小源?”


    闵绪源并不回答。


    尴尬在三人中弥漫开来,女子清了清嗓子,又问道:“小南今年多大了?”


    “十九岁。”夏北南声音很轻,他感觉闵绪源失明应该对声音敏感故意放低了声音。


    “学生?”


    夏北南点点头,尽量显得乖巧老实,言多必失让他也不敢说多余的话。


    还好女子很快就对他失去了兴趣,又开始和闵绪源聊起来。


    闵绪源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着那些不痛不痒的关心。夏北南在一边了解到,两人是亲戚关系,女子算是闵绪源母亲表妹,然后也看不出两人关系的亲密程度。


    最后闵绪源的冷淡消磨掉了女子全部的耐心。


    这位年轻阿姨只好嘱咐了夏北南几句便离开了。


    今天气温不高,饭菜转眼就凉了,然而闵绪源还是一口未动。


    “我帮你热热吧。”夏北南在一边忍不住说道,其实他也有点饿了,不过他还不想放弃,或许闵绪源吃了饭心情好了点就松口答应了。


    “你是湫河大学生?”


    “是的。”


    “你想来我店里打工?”闵绪源问道。


    “试用期七天没有工资。”


    “七天之后二十块钱一个小时不包食宿。”


    “如你所见,我看不见,但不代表我心里也是瞎的,。做得不好随时让你滚。”


    “你图什么?”


    闵绪源的话如连珠炮一般,最后那句话更是直击他的灵魂。


    夏北南被难住了,除了系统要求,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么一份低微又苛刻的工作。


    “我……我想试试……”


    夏北南实在想不出要怎么回答。


    闵绪源蹙眉,面上又冷了几分。


    “我特别喜欢花。”


    他终于想出来了一个理由,以前在一个小世界里有一个山谷,里面开满了白色的百合花,微风拂过,微微卷起的纯白花瓣摇曳多姿,散发出一阵阵清幽的香味,让他忍不住多待了半天。


    趁着闵绪源愣住的瞬间,夏北南忐忑不安的拿起旁边的香水百合。


    “我最喜欢的是这种白色百合,又叫卡萨布兰卡,花语是‘永不磨灭的爱’。”


    那一瞬间,闵绪源垂下了双眸,寒冰褪去了几分,哀伤悄悄爬上了白皙的面颊。


    或许这个的人真的不是和外表一样冷冰冰,又或许是什么触及了他的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明天早点过来,每天四小时,有事要提前跟我请假。”


    “还有,除了工作不要想着没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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