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日的黄昏,楚菁荷穿着一身藏蓝色的长裙从公寓出来,沿着周沅风平日里遛狗的路线一路前行。
清晨和傍晚是一个城市在一天中最好的两种时光,她一边走,一边透过橱窗看着路过的每一家店铺。
一年过去,这条街上的商铺有一半都换成了新店,以前的美甲店变成了花店,还有一家烟酒超市也变成了火锅店。
天气太热,楚菁荷把头发梳成马尾,一个春天过去,她的头发又长长了一点点。
路过冰激凌店,里面有两个穿着北城一中校服的女孩正在分享同一杯冰激凌。北城一中的校服已经换了款式,女款夏季校服从之前锋利的衬衫领变成了现在这样可爱的小圆领。
这两个女生专门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吃冰激凌,应该是不想在放学后遇到同学或熟人。
这一幕似曾相识,楚菁荷不敢看多看她们一眼,生怕打扰了两个小女生的快乐放学时光。
再过去一条街,就是周沅风工作的心理咨询机构。
楚菁荷推开门,刚好撞见前台妹妹下班。
“姐,你来找周医生啊。”妹妹拎着包正准备出去,她给楚菁荷让开,让她先进。
楚菁荷点点头,算是谢谢她。
“今天确实有点晚,姐姐你坐在那边稍等一会儿啊。我先走了。”妹妹和她摆摆手,就迫不及待地下班了。她已经加班半小时了,再不走就不合适了,这份工资不值得她继续加班。
按照机构规定,她应该要等周沅风的咨询结束才能下班,但她偏偏不要。看不惯就换人,大不了开了我。
“拜拜。”楚菁荷笑着看着她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门口,她走到等候区,靠着沙发坐下,看着窗外的天色从黄昏过渡到夜晚。
这家心理咨询机构的工作人员全都是女性,房间里有一股很淡的清新的花香,等候区的白沙发和桌子一层不染,大理石地板洁净得可以照出影子。
其她心理咨询师都下班了,只有周沅风在加班。
楚菁荷觉得这地方的香薰绝对有问题,她进来没多久,就感觉自己有些昏昏欲睡,好像那些紧绷的防范的意念全都被击碎,很容易就会把自己的秘密和痛苦倾诉出去。
周沅风的诊室门开了,一个穿着性感的短发女孩背着包从里面走出来,表情冷漠,看不出情绪。
等她离开,焦糖也哒哒哒哒地从诊室里跑出来,目标明确地飞奔到楚菁荷怀里。
“咦?你怎么知道我来了?你在里面闻到我的味道了?”楚菁荷一把抱住不安分的小狗,凑近闻了闻。
小臭狗,该送去洗澡了。
不一会儿,周沅风脱下白大褂,关了电脑关了灯,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诊室。
她在关电脑时才看到楚菁荷发来的消息,猜测她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楚菁荷看着周沅风要死不活地朝自己这边走来,她把胖焦糖丢一边,张开双臂,接住这个可怜的加班狗。
“我好累。”我感觉我有点死了。
“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怎么感觉你又瘦了。”楚菁荷环抱着她,透过衬衣,摸得到她背后清晰的肩胛骨。
“这么工作我能不瘦吗,哪有人每天都在工作的,我简直不是人。”
“你想吃什么?”楚菁荷想了想,这附近几乎没有能让小狗进店的餐馆。她和周沅风大概率要打包回家吃。
“什么都行,我现在能吞下一头牛。”周沅风奄奄一息地说。好饿好饿,好累好累,幸好今天楚菁荷来接她回家了,不然她肯定是要死在这儿了。
“你身上痛不痛啊?”楚菁荷依旧用手掌摸着她的肩胛骨,突发奇想地问道。
“痛啊,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疼。”
“你这不是脑力劳动吗?怎么感觉像是做了体力劳动似的。”
“精神状态和情绪会影响人的生理状态,很累以及心情不好的时候,身体也会跟着疼痛。”
“你看过那个小说没有,就是有一位女士在某天发现自己这里忽然开始疼痛,每天都疼,终于有一天,她发现自己长出来一双翅膀。”楚菁荷给她讲今天自己看的短篇小说,其中就有这个故事。
“如果我长出了翅膀,我的心理咨询费将涨到一千八一小时。合照的话还要另外加价。”周沅风毫不犹豫地说。
我要大卖特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瞧你这点出息。”
“那我们去吃饭吧宝宝,我快饿瘪了。”
“焦糖,过来穿胸背。”楚菁荷招呼在一旁等候多时的比格犬,焦糖现在戴的项圈已经更新了,刻了主人的微信号,如果走失可以很快联系到主人。
她感觉焦糖真是胖了,之前很合身的胸背,现在穿着有点紧。
“我觉得要给焦糖换一种狗粮了,你这样带它去体检,肯定好多指标都不合格。”
“会吗。”
“当然会了,你等下次去洗狗的时候问一问有没有低脂犬粮,要选牌子好一点的。”
楚菁荷牵着狗先一步出门,周沅风关掉所有灯,锁门,然后拉下卷帘门。
她经常最后一个离开,因此卷帘门的钥匙就留在了她这里。楚菁荷经常吐槽她:搞得好像你才是这里的老板一样。
“等我以后发达了,我就要出来单干,开一家自己的心理咨询室。”
“那你不就更没时间休息了吗,到时候抱着被子和狗直接住在办公室算了。”怎么不忙死你呢。
两人一路走到麻辣烫店,还是老规矩,周沅风牵着狗在门口站着等,楚菁荷去里面选菜,打包带走。
楚菁荷选了两人份的菜,还点了方便面,这家店晚上生意火爆,她和周沅风经常下班后一起来这里打包一份麻辣烫,然后带回家,两人坐在餐桌上喝着冷饮慢慢吃。
麻辣烫做好了,楚菁荷拎着餐盒袋子走出来,两人份的量很沉,她经常很担心走着走着袋子会破掉。
“我拎着吧。”
“我拎,你牵着狗,万一摔坏了,咱俩就没有晚饭了。”
周沅风牵着楚菁荷的手,她能摸到手腕处的一道小小的疤痕。冬天的时候,楚菁荷被焦糖拽倒,伤口好了之后就留下了一点小疤,颜色很浅,看不太出来,要仔细摸才能摸出来。
两人就这样伴着夜色往家走去,周沅风觉得自己好像在充电。只要和楚菁荷在一起,她的那些疲倦和烦躁就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安定与宁静。
“你今天这副耳环很好看。”她看看楚菁荷今天戴的小耳环,楚菁荷平时不爱买别的饰品,就喜欢买耳环。
“拼夕夕上五块钱买的,怎么样,是不是物超所值。”
“完全看不出只有五块,被你戴出了五百块的感觉。”
“唉,我打算等九月份过生日的时候,再去商场买一副雪花耳环。你还记得我之前那副耳环吗,后来丢了一只,只剩单只了。”
楚菁荷一边碎碎念,一边心疼道:
“可贵了,当时是在金店买的,没想到后面那个耳堵那么松,居然会掉。”
“你明天还来接我下班吗?”周沅风忽然问道。
“不一定。这种好事哪能天天有。”楚菁荷说。
“哈哈哈,你明天要是还来,说不定会有好事花生。”
“什么好事?”
“你来了就知道了。”
楚菁荷没把这番话当回事,因此第二天也没去心理咨询机构接周沅风回家。
等周沅风牵着焦糖回家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晚餐。天天吃麻辣烫也不太健康,大多数时候还是要自己做饭。楚菁荷和周沅风分工明确,周沅风负责做早餐,楚菁荷负责做晚餐。
周沅风在门口给小狗擦了脚,迫不及待地和楚菁荷抱了抱。
楚菁荷穿着睡衣拖鞋,被她抱得双脚离地。按照惯例,抱抱的同时还要亲亲,周沅风吻出她刚刚喝了芭乐汁。
“你今天怎么没来接我。”一吻结束,周沅风质问她。
“你已经三十岁了,已经长大了,也该学着自己回家了。”楚菁荷今天忙着做饭,懒得在饭前出去散步:
“你记得你小时候说过什么话吗。”
“什么话?”
“你说,楚菁荷,你已经长大了,你不能再告老师了。”
“哎呀,哎呀,你怎么还翻那么那么古早的旧账呢。”周沅风哭笑不得地狠狠亲了她的脑袋一下。
“我记性好着呢,你对我做过的事我都记得。”
“好好好,你都记得。”
“那你摸摸我胸口的口袋,看看里面有什么。”
“哎哟,今天怎么主动求摸摸啊。”楚菁荷把手伸进她胸口的口袋,摸到一个冰冰凉凉的小东西。
她用两根手指夹出来,瞬间老脸一黑:
这不是我丢失的半只雪花耳环吗。
她生气地瞪着周沅风,等着她解释。
“这是我捡到的。”周沅风坦诚又无辜。
“怎么就这么巧,怎么就偏偏被你捡到了。”楚菁荷才不信呢。
“可说呢,我们俩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一个博士生说什么天注定会不会太荒谬了。”
“我本来没打算还给你的。我以为你回东京后肯定不会回来了,所以想私自藏一点属于你的东西在身边。”
“但是你现在留在北城了,我决定大发慈悲地把它还给你。”周沅风说着,仔细把耳环戴在楚菁荷的左耳。
“你真是,你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坏蛋。”楚菁荷对此夸赞道。
“快去洗洗手吃饭吧,我今天做了菠萝烤鸡翅和铁板豆腐,你闻出来没有。”
“闻出来了,有老婆的感觉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