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牡紧了紧腰带,挽起袖子,活动活动肩膀和手腕,深呼吸。


    也不见他脚下动作,整个人忽然一炮冲天!


    遍体鳞伤的黑蛇已被烟火逼出洞外,牛牡在半空中,眯着眼,寻找七寸所在。


    打蛇打七寸,据说七寸乃是蛇的心脏所在。


    所以……所以这么长的蛇,七寸在哪儿啊?


    牛牡发现自己失算了,他——跳得不够高,没法子一窥全蛇。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牛牡在空中无所凭依,旧力已竭,整个人飞快下落。


    蛇躯在眼中越来越大,牛牡顾不得寻找七寸,攥紧了拳头,窥准蛇身粗壮处,对准脊椎重重砸下!


    一瞬间,竟然已经打出百十来拳,拳拳砸在一个地方!


    沉闷败革声响起,带着轻之又轻的一声“喀嚓”。


    再看拳面所击之处,那又滑又韧的皮上,凹陷出一个水盆大小的坑。


    ——内里肌肉尽断,骨骼尽裂。


    大蛇吃痛,蓦地扬起头尾,成了个船型,又收缩起来,扭成一根麻花。


    牛牡立脚不稳,顺势趴在蛇身上了。


    谁知蛇身立刻翻滚起来,要将伤害自己之人,压成肉饼!


    不,火还没有熄,所以牛牡大抵会直接变成香煎肉饼。


    这倒是在牛牡预料之内,他一沾地就往土里钻,再次冒出头来,重新跳上半空,对准伤处继续施以老拳。


    俗称,逮着一个地儿打。


    只是不大容易。


    那蛇身极长,盘桓起来将伤处压在下面,一颗大头高高仰起,对着空中的牛牡,一道毒液就喷了过去。


    牛牡也早有准备,猛地往下一坠,也顾不上是七寸还是伤口,抡起铁拳,对着蛇躯“砰砰砰砰”一路狠捶,不知断了多少根肋骨。


    黑蛇再一次疼成了麻花。


    牛牡一头扎到地下,避开这一波反击。


    谁知这次刚钻出来,正对着粗壮蛇腹,就见一条长尾扫向自己,蛇腹正急促起伏如波!


    牛牡忙躲,却见蛇尾竟然围着蛇腹一圈圈缠绕!


    他不知何意,但是知道自己留在原地很可能会变肉泥,遂冲向防备较少的蛇颈,继续挥拳猛擂。


    但是黑蛇蓦地一缩脖子,肌肉一阵哆嗦,猛地向他喷出一大块黏糊糊的青色血食!


    随后整条蛇飞速反向游走!


    ——它是恨面前这人,但几次扑咬未果,卷又卷不上,压又压不着,还被打的生疼。蜕皮要紧,性命要紧,黑蛇不由生出怯意,吐出还没消化的血食,虚晃一枪,意图逃走。


    不比毒液,这个暗器块头足有水牛大小,来势又猛又快,牛牡怕上面沾了毒,无奈侧身躲过。


    他和血食擦肩而过。


    ——不,那不是什么动物,是个人!


    虽然黏糊糊又血糊糊的,差点看不出形状,那也是个人!


    尤其是,那人的面孔……


    仓促一瞥间,牛牡全身剧震,脸色大变——


    就好像从千丈斩将台往下跳。


    又好像孤身一人面对百万妖兽。


    还好像一颗心被活生生抓出胸膛,血淋淋地撕成碎片。


    那么疼,那么伤,那么……疯狂。


    牛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把抓住了那人紧紧抱住!


    大手粗粗擦去那人脸上粘液和乱发,看清两条鸦眉的时候,手就开始抖。


    嘴唇也开始哆嗦,旋即体似筛糠,两条腿几乎站也站不住。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看人,看看天。


    看看天,看看人。


    傻了。


    这人怎么出来的?打哪儿冒出来的?


    不是来杀蛇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啊。不应该啊。搞错了吧。太奇怪了。怎么收场……原来如此?


    牛牡心乱如麻,蓦地怀里人轻轻一动弹,他才恍然醒悟,手足无措、火烧火燎地跳起来。


    差点把对方摔了,又手忙脚乱重新抱住。


    一时间,什么默默窥探,什么保持距离,什么放手,什么不再参与——统统见鬼去吧!


    ——蛇呢?蛇呢!蛇呢!!!


    牛牡环顾,才发现黑蛇已然逃走。


    正要抓一把风寻找蛇迹,一条身影悄没声儿出现在他身后。


    王大娘四肢一缩一弹,整个人炮|弹一样冲向牛牡,五指好像钢叉,对着牛牡的天灵盖儿插了下去!


    “拿命来!”她一直躲在旁边伺机进攻,见牛牡呆呆站着,赶紧过来捡便宜。


    牛牡猛地回头,脸上还带着些惊惶慌乱。


    ——这才是常人看见自己的正常表情。


    王大娘心里得意,嘴巴张开,不由淅淅沥沥落下几滴腥臭口涎。


    就在这时,她看见牛牡的神态变了。


    瞳子赤红,面无表情。


    王大娘还没有仔细琢磨这个“赤瞳”是血还是火光倒影,这个“面无表情”是吓的还是怕的,下一刻,她的视线里,便只剩下一个拳头!


    拳未至而拳风先到。


    拳风刚烈、霸道,有着令人胆战心惊、不寒而栗的气势……对,气魄,是气魄!


    就算面前是刀山、是火海、是十万天兵天将,这拳也无怨无悔,一往无前,将阻碍通通粉碎。


    ——就是这样的气魄。


    这绝对不是一个土地公应该有的魄力。


    这也绝对不是一个土地公应该具备的战斗力。


    王大娘忽然战意全无,想抽身,为时已晚。


    “呀——”


    王大娘惨叫一声。


    声音戛然而止。


    那团血肉模糊的人,似乎被叫声所惊,在牛牡视线之外,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透出一道锋芒毕露的光。


    那锋芒扫过周围,蓦地停留在牛牡脸上。


    一时间,锋芒尽敛,冰雪消融,嗜血刀锋上开满了温柔纯洁的小白花。


    那目光不敢置信、又惊又喜,仿佛蕴藏千言万语有待倾吐,又似乎这千言万语用一个眼神便可表达,完全没有解释的必要。


    总而言之,他确定了面前的人以后,便兴高采烈地、放心大胆地昏了过去。


    牛牡对此一无所知,心里只有一条敢伤害他的人的蛇。


    他站在火中,缓缓环顾四周,蓦地出手!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