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价钱哪能和乡下一样。” 摊主呵呵一笑，倒也没有半点瞧不起人的意思。
牛牡放下担子，毫不在意地掏出一小枚铜珠子。
摊主疑惑接了，赶紧揣了起来，痛快地道：“坐！”
他并非分不出银子和黄铜的区别。
不同于鬼魂之间可以用香火功德做交易，跟妖怪做买卖是要花钱的。
妖怪的钱，用凡间的金银称呼，也用凡间的斤两度量，却并不是普通的真金白银，衡量标准在于凝结其上的“气”。
无论金银铜铁，还是宝石美玉，源头都是矿，是各个世界自创生开始，历经千万年沉积、挤压、凝结所得。
再往前，世界创生之际，便是混沌初分之时，那时候能流传下来的东西，可都是带着洪荒之气的好东西。
那些东西在沉积、挤压、凝结过程中，化为固体，有些洪荒之气长时间保存下来，并且更加浓缩，称为洪荒之精，有些便消无声息流掉。
浓缩了洪荒之气并能保留下来的，逐渐变为矿藏，多是玉石和金银之物。
这些矿藏被人们开采使用，其中的洪荒之精也有渐渐流失的，也有凝结不变的，大体而言，流失的多，只在流速不同，而保持不变的十分稀有。
所以通常在妖鬼之间交易说的一两银子，是指“在没有开采前，凝结在一两银矿中的洪荒之精”，具体怎么分辨，洪荒之精又有多少，妖鬼们自有判断之法，却是不明真相的凡人完全不知所以的事情了。
——哦，其实也不。
炼丹的道士，其实就是在提炼洪荒之精。
不过他们只是隐隐约约知道丹药能令人长生，而并不真正明白洪荒之精的原理而已。
这是题外话。
牛牡那个小铜珠子，洪荒之精相当于一两银，只是洪荒之精在铜铁里比金银里逸散得快了些，但所谓“快”，在凡间也得以年计，摊主并不敢怠慢。
面很快端上来。
阳春面，说白了就是清汤面，上面撒把葱花，口味清淡鲜美。
然而这碗阳春面么……汤温的，面条有点糊，清汤寡水没什么味道。
牛牡也不在意，大口吃着面，向摊主打听：“掌柜的，这儿有鬼市没有？”
“有是有，客人您来晚一步，昨天刚刚过完，下一场要四天后。”
市集并非日日都有，而是定期举行，不然为什么叫做“赶集”呢。
“这就可惜咧。”牛牡唉声叹气，把玩着自己鼓鼓囊囊的荷包。
“客人您可是想买什么物件急用？”
面摊摊主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鬼，见客人面有难色，又面生，好像个外地来客，荷包又鼓，便主动凑过去问。
牛牡一看摊主主动凑过来，眼神带着深意，就知道这不是个普通打听八卦的态度。
便点头：“俺想买，俺也想卖。掌柜有什么门路，您老尽管说。”
“黑市，客人知道么？”摊主压低声音道。
牛牡一听来了精神：“卖啥的？”
“什么都卖，只要有钱，没有你买不到的。”摊主道。
“那俺要是有钱，能把天帝的后花园子也买下来？”牛牡天真地问。
摊主一愣，沉下了脸：“您这话说得，可抬杠了啊。觊觎天帝后宫，那是多大的罪过！”
牛牡嘟囔：“不是啥都能买嘛。天帝的后花园子得多好啊，能种多少谷子啊。”
——原来“后花园”，还真只是“后花园”的意思！
摊主认定面前的客人脑子不灵光，便不生气了，怂恿道：“客人别说玩笑话——黑市天天都有，客人有兴趣不妨看看？”
牛牡点头：“好呀，掌柜真是好人！”
“那我们就动身。”摊主说着，不露声色地，向暗处打了个手势。
“等等！”牛牡叫停。
摊主顿时心生警惕，转过来笑问：“客人还有什么事？”
牛牡端碗：“一两银子哩，可金贵，不能浪费！”
他唏哩呼噜连面带汤吃了个一干二净，手背一抹嘴巴，还打了个饱嗝：“走咧！哦，我姓李，行五，掌柜的怎么称呼？”
“你叫我金三哥就好。”
“好嘞！”
摊主姓周，人称金三元，一听就是个赌鬼的名字。
他虽然是面摊摊主，可手艺不佳，一个面摊又怎么养得起他？
——面摊不能，肥羊能。
竟然吃最普通的面——没什么法力。
掏一两银子吃面——有钱。
难吃的面都吃得干净——没见过世面。
摊主说什么信什么——好骗。
经过数重筛选，金三元已经确定面前这位客人实属“人傻钱多”的肥羊，可以宰了。
牛牡重新挑起担子，跟着金三元穿街过巷，渐渐往巷子里头去。
拐了数道弯，忽然牛牡停下了。
“是不是觉得身上一冷？”金三元主动问。
“嗯哪。”
“那是禁制，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找引路人。”金三元说，“黑市的门只有引路人才能开。”
牛牡又答应一声，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等了一会儿，黑暗中传来咣当咣当的沉重脚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出现在牛牡视线中，脸上……戴着一个半黑半白的面具。
“十两。”汉子粗声粗气地道。
“啊？”牛牡不解。
“耍我？！”汉子扭头给金三元一个大嘴巴，“规矩都不懂？”
这个嘴巴当然是假打，金三元捂着腮帮子哎呦哎呦：“郑哥，对不住对不住，他新来乍到一时懵了，我这就跟他说。”
转身急促地道：“十两银子，快点，进门费。”
“咋？现在就要钱？”牛牡吃了一惊。
“我也得给呢。”金三元叹气，“你放心，我不用你破费。”
“不给就别进。”汉子不耐烦道，“能进门的都是有钱人，你这种穷酸不进就算了，省得丢脸。”
牛牡嗷地一嗓子：“我穷酸？我哪里穷酸！你们城里人少瞧不起我，十两就十两，二十就二十，给你就给你！”
说着从荷包掏出一块明晃晃的纹银，直接捅到对方鼻子上。
汉子哼了一声，拿过银子，抛出一个面具：“戴上，跟我来。”
并将另一个面具给了金三元，隐蔽地向金三元打了个眼色。
对陌生环境充满好奇——警惕性低。
银子说掏就掏，一激就掏——容易糊弄。
对大汉第一时间没有动武——法力不佳。
又通过了重重测试，果然此肥羊人傻钱多，可以继续割肉。
而牛牡对此毫不知情。
他看看面具，黑底，白字，写着柒玖号。
金三元在他身后，他跟在汉子身后，向一棵老柳树走去，一直走进了树里。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