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云水仙正在啃一只水蜜桃。
他将嘴里的桃肉咽下去，才点头道：“好吃。”
不是说桃子好吃，而是回答牛牡的问话，这是上云水仙常见的说话风格。
“还有吗？”牛牡问。
上云水仙从果核里翻，牛牡忙拦：“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吃光了。”
他在买蜜渍樱桃的时候，钱花光了，一角碎银自动滚上脚面，还跟了他一路。
后来他去铺子取衣裳取铁锅的时候，担子放在外面来着。
担子一头有禁制，另一头没有，日常之物都放在没禁制的一端，如果有谁偷偷往里放了什么……
牛牡微微皱眉：“你身子有没有不舒服？”
上云水仙一怔：“不舒服？没有啊……”
他忽然想起什么，啊呀一声捂了脸，嗔道：“人家是爱吃这些酸酸甜甜，可肚皮不争气，委实生不出呀！”
“……”
牛牡无言，在桌边坐了下来，细细回想。
第二次进季海城的时候，有东西跟上他了。
那东西以为他没发觉，其实微弱的阴气已经暴露了它的所在。
牛牡起初没管，只以为是打算跟着自己混进季海城的弱小阴物。后来那东西一直远远跟着他，他以为对方是黑市或者亢真人派来盯梢的，准备出城后再给对方一个痛快。
谁知那东西主动给他送银子，他才警觉情况不大对。
无功不受禄，牛牡拒绝了银子。
但是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对方竟然把蜜渍樱桃送进担子。他取出来的时候因为心急也没在意，想不到被上云水仙吃光了！
这就相当于，对方的礼他受用过了，下一步要给送礼的人办事了。
可是他现在还不知道送礼的人在哪儿，想让他办什么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在自己回来时，确定身后没有小尾巴，因此这蜜渍樱桃的事，等他去季海城再做定夺罢。
因为旁生枝节，牛牡没心思细细看那些鸡毛蒜皮的祝告，往空中虚虚写了几个词，换个方向，又写了几个词。
换了四个方向，四面的字词隐隐发亮，绕着中心虚无的一根轴，旋转起来。
牛牡捏着那根虚无的轴，将之放在那沓子纸条上。
顿时纸条飞舞，被无形之力旋转着，被无形之手牵引着，分成四小堆，整整齐齐地落在四方。
四方上空的字词显现出来，分别是：
土地作物。
牲畜禽兽。
人物纠纷。
杂项。
其中“杂项”下头的纸条最多，其次“土地作物”，再次“牲畜禽兽”，“人物纠纷”是最少的。
牛牡将“土地作物”的纸条儿拿过来，又在四方写了几个词，照样将纸条儿分成四份：干旱求雨，鸟鼠虫灾，庄稼收成，其他。
外头还下着雨，“干旱求雨”的祈愿全应验了，牛牡吹了口气，纸条无风自燃，转眼化成飞灰。
鸟鼠虫灾项目下，只有两张纸，李家村有两户人家田地挨着，种的青菜，被第三家的兔子给啃了，第三家家里五个兄弟，这两家辩不过也不敢打，暗搓搓求土地神把兔子收了。
牛牡当然不能把兔子收了，他得给第三家托个训|诫梦，然后让受损害的那两家多生些青菜出来。
作物收成……今年的收成可能比往年差着些，他打鹏妖打得太欢，妖血撒的太多，若是不做提炼，对庄稼没好处。倒是泡过心上人的水，沾染了龙气，庄稼断断没有长不好的道理——可是这也不行，万一对头沿着蛛丝马迹查过来怎么办。
所以他还得去处理一下妖血和龙气，尽量保持和往年差不多的收成。
往年多少来着？忘了，待会儿看档案……
接下来是“其他”，求接下来几天风调雨顺的，求晚播的庄稼及时长成的……都不是什么急事，更不是一两天便有结果的事，牛牡遂搁置。
处理完和“地”有关的祝告，牛牡把其余三大堆纸条也依次分出子类，一一处理。
有自己分内的，便记下来。
有不归自己管的，便写个条子积攒起来，若是同一个人多次祝告同一桩事，他就得把这事转给相应的神仙。
比如王家庄里，一个猎户出身的后生，祝告老天，想娶张家村村长的小女儿。
如果祝告了三五次没有下文，就是心不诚，或者临时起意，牛牡根本不必理睬。
但事实上，这后生一连求了三个多月，白天念，晚上也念，愿力的小纸条儿一张张的，在牛牡案头积了一寸多厚。
牛牡就得去请教月老，看两人有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所谓“心诚则灵”，绝对不是一句空话套话。
比起临时抱佛脚来，神明最喜欢的，是长年累月收功德香火。
该记录的记录，该备案的备案，该传达的传达，该转交的转交……隔了一千年重新当回土地爷爷，牛牡起先手还有点儿生，到后面越来越熟，不一时处理完毕，抬头看，桌面干干净净，上云水仙已经吃完收拾完，正单手托腮，定定看着一堆堆纸条出神。
牛牡也不去打扰他，看看外头黑了下来，正好动用神通改造茶摊，还有磨剑，心上人不听话就不给他……他站起来往外走，身后上云水仙幽幽叹了口气。
牛牡没在意，毕竟上云水仙发呆叹气自言自语的次数太多，他早就麻木了。
谁知上云水仙虚无缥缈地说：“牛牡，你变了。”
牛牡迈出去的脚步顿了顿，收回来：“我变了？”
“自从被雷劈过，就傻。表弟来了以后，更傻。”上云水仙评价。
言简意赅，一语中的。
牛牡呆了呆：“我怎么傻了？”
上云水仙道：“你从来没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我从来没天天吃这么多好东西。”
“这不是照顾表弟么。”牛牡辩解
上云水仙摇了摇头：“他不是表弟。”
牛牡心里一紧：“那他是谁？”
上云水仙捧着脸，憧憬地道：“是福星。”
牛牡：“……”
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觉察是对的，结论是错的，这就够了。
就说一直以来疯癫迷糊的上云水仙怎么可能那么犀利。
“是啊是啊，托他的福，你能天天喝蛤蜊汤了。”
谁知上云水仙又摇了摇头，忽然语出惊人：“什么时候成亲？”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