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现代言情 > 嫡妻谋略 > 藏话
    杨妡一把合上帘子,听到窗外车夫恭谨的声音,“太太、姑娘可安好?刚才有个孩子突然从马前跑过去,躲闪不及仓促停车,太太恕罪。”


    接着护院厉声呼喝,“找死啊,跪下!要是车里太太姑娘伤着了,你一百条命不够赔。”


    少年“咚咚”磕着头,“太太饶命,我娘病重等着我抓药回来,一时没注意马车,太太饶我这次,我不是故意的,”


    张氏本是心善之人,听到此言便吩咐杨妡两人戴上帷帽,撩了车帘,“再着急也不该这么莽撞,要是马车收不住撞了你可怎么办?”


    “是,是,”少年恭声应着,又不住地磕头。


    张氏见他衣衫褴褛,而自己不过受了点惊吓,并不曾有何伤处,便道:“行了,你走吧,以后当心些。”


    “谢太太,”少年如释重负,抬起头来。


    杨妡蓦地就是一怔。


    这少年,她认识,叫做元宝,就住在杏花楼后面的养马巷里。


    他娘得的是痨病,什么重活干不了,在家里瘫了好多年。虽然他家里所有物品都卖掉看病,可他娘仍是故去了。


    想到此,杨妡扬声唤住他:“你且慢走。”


    元宝一惊,神情有几分惶恐,却仍弯了身子等待下文。


    杨妡轻声吩咐青藕,“看着是个孝顺的,许他些银子给他娘治病。”


    青藕诧异地扫了眼外头破衣烂衫的少年,自荷包掏出几块碎银下了马车,对元宝道:“我家姑娘心善,拿去给你娘看病吧。”


    少年大喜过望,对着马车又磕两下头,“姑娘大恩大德,我一定会报答姑娘。”大着胆子飞快地往车里看了眼,只看到帷帽之下影影绰绰一张面容,并不真切。


    耽搁这会儿工夫,后面已拥堵了七八辆马车,有好几个管事模样的人过来询问情况。


    张氏自然不便挨个回答,幸得有先来一步的魏璟帮忙应对。


    车夫很快又驾了车。


    杨妡摘下帷帽放在膝头。


    张氏便道:“妡儿虽是一片好心,可今日这事做得却是不妥。那孩子走路不谨慎差点撞了车,你却许给他银两,万一被人学了去,往后出门撞车的人就多了。”


    杨姵也跟着道:“没错,本来就是他不对,这样倒显得是咱们理亏似的。你这是乱发好心。”


    杨妡笑笑没回答。


    她不是乱发好心,而是怀有私心。


    前世元宝走投无路,曾到杏花楼自卖其身给他娘治病。


    刚巧那天杏娘发了笔大财,一高兴扔给他个二两的银锭子,“就你瘦得跟竹竿似的,风一吹就倒,这点身子骨能干什么,买了你也是白吃饭,这银子你拿着给你娘瞧病吧。”


    元宝磕了头离开,半年后又到杏花楼,跟杏娘说:“我娘已经去了,我来还债,您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就成,我不要工钱,也不在这吃饭。”


    说完拎起笤帚就扫院子,扫得尘土飞扬。


    杏娘又气又笑,骂道:“你不洒点水就扫,得呛死个人?”言语间是留下他了。


    那时候元宝也就是十岁出头的模样,又黑又瘦,个子也矮,倒是勤快也有眼色,把院子里的活儿包了大半。


    杏花楼的姑娘做得是夜里生意,早上起得晚,懒得动弹,经常使唤他到胡同口买烧饼,买豆汁,他乐颠颠地跑得勤快,不管是酷暑还是严寒,半点怨言都没有。


    姑娘们过意不去,便把恩客们落下的扇子、荷包等物打发给他,有时候也让小丫头给他做双鞋,缝条手帕。


    杨妡就曾让青儿给他买过一身青灰色裋褐,他隔着门帘给她磕头,“谢阿馨姑娘。”


    元宝在杏花楼干了五年,身子结实了,个头也窜出一大截,杏娘不舍得再用他, “都成大人了还在这混,以后别指望娶个正经媳妇了。”


    给他二十两银子撵了出去。


    元宝在杏花楼不远处开了家铺子,卖针头线脑梳篦头油,每每杏花楼的姑娘去,总是打了对折再抹去零头。


    没得两年工夫,换了间大门面,仍是在双榆胡同。


    薛梦梧也认识他,还曾夸赞道:“难得脑子好使还有情有义,以后肯定有出息。”


    杨妡被困在文定伯府轻易不得出门,倘如能有这么个人在外面帮她打听个事情,岂不既方便又隐秘。


    前世,元宝既然能应诺到杏花楼还债,今生想必也会记着这份恩情。


    而且,她特意使唤了青藕而不是红莲,因为青藕在府里时候久脸面熟,她嘴唇右下角有颗黑痣,非常明显,府里人都知道。


    只要元宝存了这份心,肯定能找到。


    即便找不到,她所损失的不过是三两多银子,可魏璟听说事情的缘由之后,看向她的眼神又温柔了两分。


    显然跟张氏一样,把她当成热心行善了。


    随着离护国寺渐近,路上行人愈来愈多,马车走得也越来越慢。


    街道两边已经支撑起许多摊子来,小贩们的叫嚷贩卖声此起彼伏,混杂着路人的讨价还价声,相熟人家的招呼应答声,不绝于耳。


    杨姵兴致勃勃地说:“你听外面多热闹,这次出来了,下一次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出门,一起玩玩多好?”


    张氏惦记着跟秦夫人说体己话,也劝杨妡,“四处逛逛也好,看到新奇喜欢的物品就买回去。”


    听着外面的喧闹,杨妡颇为心动,犹豫片刻应道:“好吧。”


    杨姵喜形于色,笑道:“咱们先吃再逛还是先逛再吃?”


    张氏笑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指窗外。


    因为人多,行人们已被挤到路中间,就擦着车边走,几乎伸手便能触到车帘。


    护院们都下了马,神情戒备地护在马车两旁。


    在车里高声说话,很容易被外面的人听见,这对高门大户的女子来说,是极失礼的事情。


    杨姵低笑声,不再开口。


    好容易挤过口袋胡同,众人在护国寺胡同口下了车。


    杨远山等人要谈诗论道,魏氏带着张氏等女眷则去讲经堂听经,而小一辈的姑娘少爷压根没有进寺庙的打算,只想奔着庙会去。


    魏璟早做好了打算,笑道:“咱们十几人再加上小厮丫头肯定玩不到一处去,而且也容易丢,把工夫都耗在找人上了,倒不如各自结成伴去逛,只别忘了未正时分在护国寺门前大槐树底下碰面,午饭可在庙会上吃,要是想用斋饭,午时的时候到寺里去用,我跟知客僧交代过了。”


    众人都点头说好。


    当下,杨峼带着杨娥一道,大少爷杨峻带着杨姵与杨妡,杨娇与杨婧则跟着二少爷杨峭。


    魏家只两个姑娘,魏珺和魏琳都跟在魏璟身旁。


    既已分派妥当,魏璟再叮嘱一遍集结的时间地点,就让大家散了。


    杨妡把帷帽递给青藕。


    青藕要留在马车上看东西,只红莲随身伺候。


    庙会上人多,带着帷帽行动不便,而且也惹人眼目,还不如不戴。


    以前杨妡赶庙会,曾被人趁乱把头上一根金钗拔了,这次她便没戴贵重的翡翠玉石,只插了两朵精巧的绢花。


    杨姵穿戴得也比往常素淡,看起来跟普通人家的姑娘并无二致。


    两人直奔吃食摊子。


    杨峻早料到如此,已让两个小厮在前面开路,而他紧紧地跟在后头,唯恐不小心落下一个。


    杨峻是钱氏所出的嫡长子,今年十九,已经定下太常寺寺卿的孙女儿,明年三月就成亲。


    时辰尚早,吃食摊前人并不多。


    杨姵挨个摊子转了转,将想吃的各样食物吩咐给小厮,她与杨妡坐在桌旁等。


    东西上来的很快,有碗豆粥、大馅馄饨、炸豆腐、扒糕、豆汁和江米面艾窝窝,摆了满满一桌子。


    杨妡先前不觉得饿,看到饭食,馋虫一下子被勾了起来。


    两人对着满桌子点心小食吃得不亦乐乎,忽见杨峻猛地起身,躬身行礼,“三表舅。”


    杨妡抬眸,是魏剑啸。


    他竟然也过来了。


    杨妡正要请安,魏剑啸挥手拦住她们,“尽管吃,无需多礼”,笑着在桌旁坐下,状似随意地问,“哪样点心最好吃?”


    杨姵指着扒糕,“表舅尝尝这个,很劲道而且酸甜爽口。”


    魏剑啸笑着摇头:“我不爱吃酸的,倒想尝尝馄饨是什么馅儿的?”侧头看向正嘟嘴吹馄饨的杨妡。


    因馄饨是热的,杨妡双唇呈现出娇艳的红色,被她白净柔滑的肌肤衬着,水嫩欲滴。小巧的鼻梁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映着那双秋水翦瞳愈加黑亮。


    整个人就像初春早绽的桃花,等待他去采撷,又像是才出锅的包子,诱惑着他去品尝。


    魏剑啸越看越爱,几乎移不开眼睛。


    杨妡却如坐针毡,完全失了胃口,好容易咽下口中馄饨便放下羹匙,将碗递给红莲,“你吃了吧。”


    杨姵诧异地问:“不好吃吗?我觉得挺好的,馅大皮薄。”


    杨妡勉强笑笑,“尝尝味道就行了,留着肚子再吃点别的。”


    这会儿,小厮已经又要了一碗端到魏剑啸面前,魏剑啸夹起一只慢慢嚼了,笑道:“果真好吃,煮得正当时,馅儿皮儿都很嫩,得细细品才能尝出好来。”


    这话里分明还藏着话。


    杨妡听了,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发麻……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