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您如今身子都这么重了, 何必大老远地跑去慈安宫呢?”流云一脸不解, 拧着眉苦心劝道。
连向来爱看八卦的清云, 这回也认同了流云的话, 直点头道:“是啊,娘娘, 这天儿这么热,您出门一趟多辛苦啊......而且慈安宫那头才刚生了孩子,若是冲撞着您了可如何是好?”
但赵仙仙这兴致起来了,谁都拦不住, 流云与清云两人,无奈地对视一眼后,只好替她去打点准备。
于是顶着烈日炎炎, 屈坐在闷热的轿辇里, 不徐不疾地前往坐落在皇宫东北角的慈安宫。
这慈安宫倒是比上回过来时,像样了许多,破旧的地方都修补过了,殿里四周也多了不少摆件, 最要紧的是, 不是只剩一个小太监伺候了。
赵仙仙肚子已经极大了,被流云清云两人一起搀扶着下了轿辇后, 每一步都走的慢慢悠悠的。
待进了慈安宫的内殿, 就见钱太后身着素色暗花纹绸衣坐在架子床上, 因着刚生产过, 面色略显憔悴,但目光慈爱,怀里抱着个襁褓。
“钱太后好。”赵仙仙先点了点头,轻声给她打了声招呼,再款款走上前去,想仔细瞧瞧她抱在怀里的婴孩。
方才宫人已经通报过赵贵妃要过来了,但钱太后见着她还是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听了宫里面的传言后,知道这赵贵妃才是自己亡夫怀帝的外甥女,暗暗吸了一口气,眼神带着几丝虚浮:“贵妃你来啦,快坐。”
一旁候着的宫人急忙搬了张花梨木圆凳过来,放在架子床边,流云搀扶着赵仙仙坐了下来。
“这才刚出生呢,长得倒是白嫩可爱。”赵仙仙伸出手指轻点了一下襁褓中婴孩的脸蛋,眉目间多了几丝温柔。
钱太后没想到她是这般态度,呼吸一滞,迟了好几拍,才讷讷地应了她几句:“是,产婆也说了,刚出生就这般的孩子少见。”
赵仙仙眸子里噙着一丝笑,用低柔的语气询问:“太后娘娘,这孩子可起名了没有?”
“这孩子,叫兰儿。”钱太后见她是真的毫不在意,也舒了口气,和颜悦色地回答她。
“岚儿?”赵仙仙心里猛地一沉,满脸诧色,翘首直直地望着她,默了须臾又问:“敢问是哪一个‘岚’字?”
“是君子兰的兰,哀家从前年轻时,只是个侍弄花草的,这花里头最喜欢君子兰。”钱太后说着说着,见孩子已经熟睡了,便动作轻柔地把孩子放了下来。
就在这时,孙荣霆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猪蹄花生汤进来,因着钱太后决定要自己亲自喂奶,所以吃食都是下奶催乳的。
“给贵妃娘娘请安。”孙荣霆刚刚在御膳房里守着汤,不知道赵仙仙过来了,惊得直接跪了下来,手里还举着托盘。
赵仙仙也没在意这么个小太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了声免礼,就继续把视线放在小兰儿身上了。
她用手指轻轻地戳点着放在床上的小兰儿,肉嘟嘟的脸蛋,还有小手小脚,小兰儿也不哭不闹,颇为香甜地呼呼睡着。
孙荣霆敛目低眉,伺候着坐在一旁的钱太后喝汤,心跳得极快,一时间五味杂陈的。
几个月前,自己托人将那画像送去给姑母孙氏,之后宫里内外都流传着,赵贵妃才是镇国大将军与晋阳长公主的血脉,也是自己姑祖母淑懿皇后的嫡亲外孙女。
后来自己让人那郑公公去沈家取信时,姑母也在信中将前因后果一一告诉了自己。
他知道了赵贵妃算得上是自己表妹后,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但是实在忧心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从前他还日日惦记着要怎么样才能离开皇宫,如今有了钱太后与孩子,又想方设法着要捂住假太监的身份,长久地留在皇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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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门街东第四街的胜业坊,街道上繁华热闹,商铺林立,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一个四进四出的方形大宅院门前。
沈焕动作迅速地率先下了马车,再先后搀扶着母亲孙氏与抱着闺女的妻子杨氏下来。
他看着门前牌匾上写着大大的“沈府”二字,心里一阵豁然开朗,面上的笑容怎么都掩不住。
几个月前,皇帝念着他在揭开了赵仙仙身世之事上有大功劳,询问他想要什么赏赐。
他当初就直截了当地求皇帝赐他一座宽敞些的院子,毫不忌讳道,如今的家中太挤迫,转个身都麻烦。
皇帝一听这话倒是笑了,大手一挥,直接让底下人寻座前朝收缴上来的、原先那些罪臣贪吏的空宅子,翻修一遍后赐给了他,也就是眼前这一座宽敞明亮的四进大宅院。
这四进院落按着中轴线,由南至北依次是倒座、第一进院、垂花门、第二进院、过厅、第三进院、正房、第四进院、后罩房。便是三四代人住在一起,也绝对住的开。
一家人进了大门后,见识到了宅院里的真面目,更是瞠目结舌、惊喜不已。
“焕郎,这院子可真大!”杨氏喜上眉梢,转过头来,双目含情地望着沈焕,手上抱着的十个多月大的沈岑,也转着圆溜溜的眼珠子四处望着。
杨氏娘家是从商的,家里也算是阔的,但也只在西京城有座三进的宅子,远没有眼前这座大宅院宽敞。
沈焕眉眼带笑,心中一暖,上前去揽住自己的小妻子,声音温润如玉道:“之前是委屈盈儿跟着我受苦了。”
顿了顿,他又故意满眼促狭地打趣道:“往后盈儿再给我生多少孩子,也不用担心没地方住了。”
杨氏听了这话,心底略微一颤,双颊染红,又是恼又是羞的,恼他说的话太直白,心里又暗暗盼着往后能多生几个孩子,热热闹闹的。
“把岑儿给我抱吧,玉盈你抱了许久,也该累了。”孙氏见儿子儿媳两人感情好,也满眼欣慰,伸手将孩子抱在怀里。
孙氏已经在信件中得知,自己的侄儿孙荣霆并不是真的成了太监,虽没办法见上一面,但压在心里的那块巨石,总算是搬开了,如今她一门子心思都放在自己的亲孙女沈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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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华宫的寝殿墙壁上,镶了不少夜明珠,夜已经深了,这里头也宛若白昼一般。
“陛下,咱们去北边儿的岐州离宫好不好,臣妾想在那边生孩子。”赵仙仙拉着皇帝里衣的袖子,娇声娇气地央求道。
她一想到之后要在这么热的天儿里坐月子,就难受得心里发慌,霍地想起前世经常去避暑的离宫。
这岐州离宫在杜水之北的天临山上,东障侗山,西临青龙山,南有石鼓山,北依碧水山。夏无酷暑,气候凉爽宜人。
距离西京城莫约有三百里,快马加鞭的话,一日一夜便到了,可带着她这个产妇,马车慢慢吞吞地走,估计得走上个七八天。
她本是打算抱着皇帝撒娇的,但是这天儿本就热,皇帝又是个热血男儿,浑身上下都冒着热气,她嫌热不想碰他,于是只拉了拉他的衣袖。
“仙仙,待你出了月子就去,嗯?不然一路上颠簸,舟车劳顿的,又热得紧,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他压低了嗓音,语气温柔。
“那也是......”赵仙仙一想到要在马车里坐许多日,也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顿时有些闷闷不乐的,提不起精神来。
皇帝也觉得热得难受,但心爱的小姑娘就在自己身边,总忍不住想亲近亲近她,整个人抓心挠肺的,也怕她热不敢抱她,只捧着起她的一双柔荑,一遍又一遍地细碎亲吻着。
赵仙仙觉得他的唇太烫人了,急忙止住了他的动作,努力使劲儿抽回了自己的双手,扬起秀脸,瞋目瞪了他一眼,呼吸加快,那两团柔软都一颤一颤的。
被瞪了的皇帝,一时间感觉心里的痒意更重了,像被一根羽毛反复撩拨着一样,朕的仙仙怎么会这般甜?连瞪人的眼神都像渗着蜜一样......
他眼中含着笑意,宠溺地哄着:“仙仙你先睡吧,朕给你扇扇子。”说完就拿起了床头的象牙珐琅柄宫扇,动作轻柔地扇着风。
“对了,陛下,臣妾今日去慈安宫了,钱太后生了个女孩儿呢。”赵仙仙突然想起这一茬儿,笑盈盈地想要与他分享。
皇帝自然知道她的一切行踪,只是她方才没提,所以也不问她,见她现在兴致勃勃地提起,心中暗自一喜,他是很乐意仙仙主动把所有事情都告诉自己的。
“臣妾今日瞧着,那小丫头真的是可爱得紧,白白嫩嫩的......臣妾下回也想生个女孩儿。”
赵仙仙一脸憧憬,前世她生完大皇子后就再不能生育了,从来不敢在皇帝面前提孩子的事,怕他会嫌弃自己,怕他会同意了大臣们的纳妃提议......今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下回?”皇帝轻笑一声,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小脑瓜,“说不定这回就能让你如意了,生个小公主出来。”
“就是下回,这胎肯定是个小皇子。”赵仙仙一脸认真,然后抓着皇帝的大掌摸自己的肚子,低头说:“宝宝,快告诉你父皇,你是个男孩子。”
肚子里的孩子正好此时调皮地踢了两下肚皮,两人都一愣,又对视一眼后,都笑出了声来,温情的气氛不停地弥漫开来。
“还真被仙仙你说对了,他说自己是个小皇子呢。”皇帝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着,眼眸里的笑意渐浓。
随后两人又一阵耳鬓厮磨,亲热缠绵后,皇帝拿扇子给她扇着风,让她先睡,赵仙仙也觉得眼皮子重重的,侧躺着闭上双眼,很快就睡着了。
夜明珠的微微泛绿的光,洒落在她的白皙无瑕的小脸上,自有了身孕后,她确实比从前丰盈了不少,却丝毫不减她的明媚动人,反而多添了几分娇憨可爱。
皇帝望着她的睡颜,心里柔软一片,真想时时刻刻都能与仙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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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炎炎夏日、暑气熏蒸,这日子一天天的都过得极慢,仿佛这个酷暑怎么都熬不完一样。
赵仙仙靠在铺了凉席的榻上掰着手指头算日子,陆儿的生辰是六月初六,前世自己是初四夜里突然发动的,这只剩不到十天了,要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正好此时吴医女进来了内殿,要给她看一下胎位怎么样了,如今临近生产了,她每日都会过来一趟。
吴医女的手放在她露出的肚子上,一脸认真,摸着摸着,表情突然变得凝重。
“娘娘,如今胎心似乎在脐部以上.....”她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一般来说,孩子的头朝下,胎心是在脐部下面的,而奴婢方才摸着,有可能是脚朝下。”
赵仙仙一听这话,脸上的血色尽失,心凉了半截,前世也是这样,孕期过的顺顺当当的,一到生产时却胎位不正,怎么都生不下来......
“吴医女,您可有什么办法?”她眼眶通红,噙着泪珠,有些喘不上气来,急切地抓着吴医女的手,仿佛抓着的是一棵救命稻草。
吴医女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娘娘别怕,奴婢曾在医书上见过一个法子,能纠正胎位的,叫胸膝卧位。”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要在硬床上,胸口垫一个枕头,将两手前臂上屈,头部放在床上,转向一侧,臀部与大腿成直的角。”
然后亲自教赵仙仙动作,嘱咐她每日两次,每次一刻钟,若是胎位一直纠正不过来,只能到生产时,自己再用手把胎位推正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