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眠扬眉低呼:“大舅妈, 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大舅妈面色铁青,被她明知故问给憋的。


    她自诩好心劝道:“外甥女,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大家亲戚一场,抬头不见低头见, 日后总有需要相互帮衬的时候。你妈跟你外婆也是这样想, 有些事最好得过且过。”


    姜眠睨向欲言又止的外婆跟母亲。


    她道:“外婆, 大舅大舅妈在您这长住。可有给您掏过房租?扫过地?买过菜?洗过碗?”


    ——没有!且吃喝玩乐全赖老人家掏钱, 就连姜眠寄过来的东西都被他们东搜西刮地拿走。


    她嗪笑:“妈, 您大包小包老往这边送,除了外婆跟三舅他们, 其他人可有道谢或还礼给你?”


    ——也没有!除了姜外婆跟老实巴交的三舅一家, 其他人争抢时还嫌不够贵、嫌太少。


    “大舅妈, 我总觉得你们说的亲戚一场,是把我们姜家女人当肥羊宰的意思。这种帮衬, 你觉得我会需要吗?嗯?”她托腮反问,最后一字抑扬顿挫, 惹人旖旎, 可也惹得大舅妈一个激灵。


    大舅母还想说些什么,姜眠蓦然抓起茶几上的遥控器, 狠狠砸过去。


    “啊!”大舅妈始料不及的痛喊一声。


    外面的人拼命想扒近看,却被莫闫菲带人堵在门口。


    姜母怒斥:“眠眠,你怎么可以对长辈动手?”然后赶紧走去扶起大舅妈, 又是道歉又是解释孩子脾气差不懂事等等。


    可大舅妈不领情,直接推开姜母,怒指姜眠:“你、你……我要告你动手伤人!”


    “那您可得赶紧去医院做验伤报告, 否则这点红肿消退了, 警察来了, 我可是要反告您诬告!”姜眠笑容可掬,“刚好您可以顺便到监狱见见大舅。毕竟他偷挪的公款,至少要判三年以上。”


    尔后,她睨回姜母:“妈,我实在不需要您刚刚这样贬低我来赔礼道歉讨好人。这种委曲求全、是非不分,您千万别又赖在母爱‘爱’我的表现上!如果可以,我多期待刚刚砸向她的不是遥控器,而是刀子!我是真的真的很想剁下她这双只拿不出的贼手!”


    “眠眠你——”


    “外甥女,就当我豁下老脸求你了!”大舅妈也不敢再拿对付姜母那种包子性格的手段,来拿乔姜眠。


    她噗通跪地,抱着姜眠大腿哭嚎:“他可是你亲舅舅呀……我嫁给你舅舅几十年,这辈子没来得及给他生个一儿半女。我俩绝后了,后半生没人养老,只能相互扶持。你舅舅他心里苦,难免行差踏错。我承认我们平时是比较混,没好好孝顺公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高抬贵手放了我,也放了你舅舅,不要再计较这些陈年往事了……”


    “大舅妈,您这话说的跟大舅、卓桃表妹、楠表哥他们出事被捕是一模一样呀。”姜眠弯腰,伸手扶起大舅妈这张声泪俱下的老脸,嫌恶道:“都是得势时不饶人,死到临头就认错,然后哭着求我必须放过你们?”


    “如果不是我前期谨慎留证、多加防范,那说不定现在是我被关进监狱。那时候……我如果也像现在这样哭着跪着求你们还钱放过我,你们就肯吗?”


    大舅妈慌不择地点头:“一定会!一定会!我们都是亲人!亲人就是该守望相助呀!”


    “是吗?”姜眠啧啧摇头。“我可不信。”


    姜母看不下去,叱道:“好啦,眠眠!你大舅妈都跪下来求你还不够吗?”


    “妈,能不能请你——”


    姜眠扭头,依旧是温温柔柔地说:“给、我、安、静!”


    才刚止哭的姜母,又被这逆女给气得两眼通红,扬起手又想打。


    姜外婆亦是不耐道:“眠眠说得对,你这当妈既然拎不清就最好闭嘴!”


    姜母愣住,委屈极了:“妈,怎么连你都骂我?我这不是努力尽到一个妹妹和一个姑姑的责任吗?我哪里做错了?”


    姜外婆恨铁不成钢:“你哪哪都做错!卓桃没亲妈吗?没亲奶奶吗?吃穿用度谁缺着她了?谁要你尽责了?她跟她妈一样,就是个一出娘胎就坏了种的人!你搞清楚谁才是你亲生的,你最该尽的是你当妈的职!”


    “卓桃不是我亲生的,所以我才对她好一点而已。”


    “好个鬼。你不就是盼着有人夸你羡慕你奉承你,只要满足你那点虚荣心,你就恨不得把家当全掏出来给人家吗?都几岁的人了,就不能脑子放聪明点?别被人当傻子耍!”


    同样的话,姜外婆都不知道说过多少回。


    可耐不住姜母作死,仍是将亲生女儿越推越远。


    姜外婆已听出姜眠之意:她是绝不可能放过陆卓桃他们!


    手心手背皆是肉。她想了想,算了,不插手吧。


    姜眠知道外婆心思,握起她这双老来干活更粗糙的手,劝道:“外婆,您总想着为儿女打算。可单方面付出毫无回报,就真得好吗?哪怕是养条狗都知道喂了包子要回几声汪汪,可您委屈自己大半辈子拉扯出来的一些子女,值得吗?如果外公还在,他肯定要恼您辛苦大半辈子怎么还不知歇?就不能好好享享清福,好好亲近那些懂得回报您孝敬您的子孙!人生在世,不是吃苦才算走一遭。”


    姜外婆辛苦惯了,各种道理也知不少,只是姜眠当面剖心剖肺劝她要享福,不像别人劝她忍了大半辈子就再忍忍,她心中百味。


    子孙两代中,姜眠格局算大,但这格局是被委屈撑大的,温柔也是懂事换来的。什么都明白的人最温柔,也最冷漠。


    ——爱哭的孩子有奶吃,可姜眠打小就不喜欢哭。


    ——姜眠以前是羽翼未丰的孩子,爹娘不靠谱,就只能什么都忍。一旦有能力有手段之后,就不想再受一丁点儿委屈了!


    姜外婆长长叹了口气。


    满脑浑浊思绪,直接清罢。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她总操心着那些长歪的,却也难免向姜母那样……把规规矩矩长好的给委屈了。一碗水端不平,她若是寒了姜眠这帮真心孝顺的子孙们,那自己死也不瞑目!


    她拍着姜眠的手,道:“行,外婆听你的。既然这事你自有分寸,也就不劝你了。”


    姜眠伸手抱了抱姜外婆,软声软气道:“嗯,谢谢外婆。”


    姜母看得好心酸,因为姜眠可从未朝自己撒娇过!


    大舅妈见婆婆不插手管,于是哭闹得更凶。


    姜眠不耐道:“大舅妈,你们在外婆这边蹭吃蹭住也够了!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啃老都被骂不知羞,你们都几岁了?赶紧收拾走,把房间腾腾,我回头需要聘个保姆入住呢。”


    说完,就让董雪帅他们把人拖回房间收拾,好好盯着她,别让她又顺手牵羊拿些什么走了。


    待大舅妈被赶回自己那栋小平房后。


    姜眠请人将三舅找来。


    三舅是名小学语文教师,娶了同校女老师,夫妻两人秉性憨厚,教出的龙凤胎在本地中学亦是成绩榜上有名。


    他们夫妻早就看不惯大舅、二舅两家在老人这边频频打秋风,以前吵架生茬,后面索性疏离。


    如今姜眠将这两家主力告进监狱,三舅收到姜眠这边通知就快步赶来。


    教书育人,这位陆家三舅比起旁人自然是显得知书达理。他虽看不惯姜母是非不分、一心只做老好人的行径,但对她女儿姜眠倒是印象良好,聪明、心有丘壑。


    姜眠告诉三舅,她已将大舅妈赶回家,过几日会有保姆过来伺候外婆。只是她家庭工作全在外,不方便常回来,只能让三舅一家平时多多过来探望外婆,有什么需要直接同步她。


    三舅说她这话就见外了,孝顺姜外婆本就是他身为子女这一代的责任。


    姜眠谢过三舅,准备跟姜外婆道别。


    但姜母突然拽着她手不放,因为断绝母女关系那事还没过!


    姜母刚刚还抽空打电话给姜父、儿子姜域诉苦,让这对父子表态一定要谴责姜眠。尤其是姜域,一看到姜眠发的声明就更是火爆三丈高。他打了姜眠十几通电话都没人接,刚巧姜母打来,就让她今晚必须拖也要把姜眠拖回家,关起门清理家事。


    姜母告诉姜眠她大哥要回来时,语气似乎是又怨恨又痛快?


    姜眠笑了下,“妈。不用您动手拖,我今晚一定回娘家!”


    ***


    姜眠带着董雪帅奔赴警局前,不忘对莫闫菲的“散打天团”狠狠点了个赞。今日若不是前有警察开路,后有天团护驾,她不可能轻松solo全场!


    莫闫菲报臂表示:不辱姐妹使命就好。但这天团虽然免费出场,可人情分得还,下回姜眠要到散团馆请顿饭。


    姜眠表示没问题。


    莫闫菲于是开着面包车,临走前又悄咪咪朝姜眠打趣道:“有三个说看上你了!姐妹,你桃花不减当年呀。需要帮你组局约饭就直说,我以性别担保——他们各个男友力爆棚!”


    姜眠:“……”姐妹,不是她不识抬举,而是她消受不起。


    警局里。


    严警官已将涉案人员全部缉拿并分别看管,以防窜供。


    当然,他绝不是因为这七人一碰面就直接动手动脚、嘶吼争吵,以及陆卓桃被打断鼻梁的缘故。


    姜眠跟董雪帅刚到警局前厅登记,就来了一个小女警万分殷勤地要给他们带路。那态度热情堪比五星级酒店,若不是身处警局,姜眠都觉得是否要遭诱拐了?


    直到自来熟的小女警疯狂吐槽她平时接待的家暴举报,大多以鼻青脸肿的受害者否定告终。


    她就明白了什么。


    小女警将他们送到严警官的调查室后,扭捏着留下一句“姜女士你可真是我们女人的榜样”,然后就捧脸尖叫地跑开,把恰巧开门走出来的严警官吓得心脏噗通狂跳。


    作者有话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