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若这一睡就睡了很久,一直到第二天下午六点多才模模糊糊的醒过来,她撑起身子,甩甩依然一阵阵发晕的脑袋,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到了床上。


    她刚醒,睡在旁边的苏妗黛立刻就醒了。


    苏妗黛爬起来一把把她抱进怀里,那几道几乎是想要把左若揉进骨血里一般,她嗓音嘶哑的哽咽道:“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左若大脑一晕,因为药物的副作用而反应有些迟钝,迟了一拍才伸手回搂住苏妗黛的腰身,声音沙哑干涩道:“别怕,我没事。”


    “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苏妗黛眼眶通红,昨晚她一夜都没睡,一直守到中午才微微眯了眯眼,她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


    吃了药睡着后的左若浑身僵硬麻木,在梦中大哭大叫,一直喊着救命,但不管她怎么叫都叫不醒对方,甚至她还打了左若两巴掌,但却依然叫不醒左若。


    对方就好像跟她隔开了一个世界一样,跟她没有任何的交集。


    她甚至叫来了医生,可医生检查过后却告诉她,左若只是吃了抗抑郁的药,那药里面安眠和镇定的成份太大,压制了她活跃的神经,防止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免得自残。


    所以只需要等她睡够了,药效过了,她就会醒了。


    虽然有医生的保证,苏妗黛还是非常的不放心,一直守在左若身边不肯离开半步。


    那种叫不醒左若的感觉太可怕了,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她都不敢想象这些年左若是怎么过来的,要是自己没有再遇到对方,左若如今又在哪里?吃了药后,是不是又一个人在梦里哭?在梦里叫着救命,却没有人伸出援手?


    一想到这些,苏妗黛都陷入深深的自责和悔恨当中。


    她甚至想不顾一切的告诉左若真相,让她不要再继续痛苦,要是她说出一切,能够让左若重新开心起来,那让她说多少遍都可以。


    左若朦胧中感觉苏妗黛情绪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害怕中多了一些后悔?


    她想不明白,只能尽力用自己无力的双手安抚着苏妗黛的情绪。


    “别怕,别怕。”


    她嗓音软乎乎中还带着一丝睡久了的小鼻音,让人安心中又带着心虚。


    “我怎么也叫不醒你,我好害怕,左若,我好害怕,不论我怎么呼唤我都得不到你的回应,我什么也帮不了你。”


    苏妗黛眼泪打湿了左若单薄的衣服,直接滑入左若的后背,左若却迟钝的没有发觉,药物的副作用对她来说很大,她的感觉已经比刚发病时迟钝了很多。


    她产生了药物依赖性。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这么久啊……”


    左若嗓音有些低沉,她这次睡的太久了,已经超过了之前的记录,这次换的药药效比之前有用了不少。


    她看着自己还在微微发抖的手,眼睛眨了眨,黑暗转瞬而来,过了三四秒才从模糊变成清晰。


    “对,你睡的太久了。”


    苏妗黛嗓音颤抖中含着害怕,抱着左若的手都在发抖,仿佛不敢确定左若是否真的已经清醒。


    忽然,左若问道:“你睡了多久?”


    苏妗黛一时语结:“我……”


    左若皱起眉头:“你一天一夜都没睡?”


    “睡了……”


    “多久?”


    “……一小时吧?”


    左若:“……”


    她轻叹一声,揉了揉苏妗黛凌乱的长发,松开她,看着苏妗黛眼底的青黑,苍白还带着死皮的嘴唇和憔悴的神情,温柔道:“也没吃饭?”


    苏妗黛抓着她的另一只手,感受着手心里的手微微发抖,她抿抿嘴:“我吃不下。”


    “你也没吃,我不能一个人吃。”


    更多的是她害怕,她不敢合眼,也不敢离开,这一天一夜她甚至连口水都没有喝。


    左若心下感动,遇到这种珍惜自己的人。她还有什么所求呢?


    她心疼的抚过苏妗黛的嘴角,轻声道:“那我饿了,你陪我吃一点好不好?”


    “好,我去点餐。”


    苏妗黛起身去拿房间里的座机,下床的时候还因为睡眠不足而差点摔下床,左若想去拉她,却差点两个人摔下床,好在苏妗黛当演员久了,身体平衡性还行,愣是靠着惊人的腰力站在了地上,而左若也随之扑在了床上,手里还拉着苏妗黛的衣角。


    苏妗黛:“……”


    正面扑在被子上的左若:“……”


    她尴尬的直起身子,挥挥手:“意外意外,你去吧。”


    苏妗黛怀着怀疑的心去订了餐,前后没有超过三分钟,她又回到了左若身边,目光深沉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左若:“?”


    “这么快啊,那我们去洗漱……”


    苏妗黛:“当年其实……”


    两人同时开口后,又同时停下。


    左若看着苏妗黛,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提到当年,当年什么?


    左若觉得自己可能将会听到什么不能让她接受的事情,她顿了顿,在苏妗黛欲言又止的目光中,逃避似的道:“那个,还是先洗漱吧,等会儿方便吃饭。”


    她软着身子爬起来,明明已经习惯了服药后身体带来的沉重感,但这一次她却觉得身体格外的沉重,重到她几乎都要迈不动腿。


    左若自嘲一笑,不过是被宠了几天,怎么就连这点事情都承受不住了呢?几年的习惯,说改就改了吗?


    也许是真的祸不单行,胃部也忽然不适的开始翻涌,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加重药效后,每次吃完药醒过来后她基本都会吐。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来的这么快,她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被自己绊倒在地。


    苏妗黛看着左若艰难的前进,甚至还踉跄了一下,下意识走过去想要扶住她,却被左若一下拍开。


    “不用。”


    左若脸色虽然很难看,但却很坚持:“我自己可以。”


    突然被打开手,苏妗黛有些愣神,似乎有些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这么果断的拒绝。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左若那里破碎了,再也粘贴不起来的那种。


    左若挣扎着去了洗漱间,整个人趴在马桶上吐了,胃部再次翻江倒海,厕所隔音并不好,左若在里面的动静苏妗黛听的一清二楚。


    她握紧了拳头,咬牙告诉自己,等会儿左若出来,她说什么都要解释清楚。


    左若吐了十分钟,吐到吐黄水了才勉强好了许多,她擦擦嘴,开始洗漱和洗澡。


    等一切都弄清楚后,她裹着浴袍走了出来。


    苏妗黛刚走过去想开口,却被左若抬手按住了嘴唇,左若刚吐过,加上一天没吃东西如今人没有力气不说,整个人都虚的很。


    苍白的脸上带着病态的红晕,她按住苏妗黛想解释的嘴,声音微哑:“先去收拾好自己。”


    苏妗黛没法拒绝:“……好。”


    等苏妗黛整理好自己出来,左若已经吃上了。


    她的刀叉虽然用的不熟练,但也勉强能够自己动手,加上热水的冲洗,她的手已经没有之前那种抖动的感觉,变的稳重了不少,刀叉拿的很稳。


    看到苏妗黛出来,她对着桌面那份牛排抬抬下巴,简短道:“坐。”


    此时两人的性格好像调换了,苏妗黛反倒是变的拘谨害怕了起来,她如同小媳妇一样的坐在对面,看着左若平静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又试图想要开口。


    左若又打断了她的话语:“我饿了,先吃饭吧,有什么事情吃完再说也是一样的。”


    苏妗黛沉默半响,还是拿起了刀叉。


    她的动作很优雅,尽管吃的很快,却依然不影响美感。


    反倒是左若,因为不熟悉刀叉,吃起来总有些被叉子磕牙。


    好不容易挨到吃完晚饭,苏妗黛看到左若坐在床上,自己挨过去,思索再三,还是开口道:“阿若……”


    “苏妗黛。”


    忽然被点名的苏妗黛立刻紧张道:“我在。”


    左若:“帮我吹个头发吧。”


    苏妗黛知道这只是左若不想听她要说的话而已,但苏妗黛就是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请求,她拿出行李箱带着的吹风机坐在床边给左若吹着头发。


    “用冷风。”


    “好。”


    舒适的冷风吹在头皮上给左若带来了一丝冷静,她享受着苏妗黛的手抚过头皮的感觉,也享受着对方尽心尽力的服侍。


    但是……


    左若闭上眼睛,听着吹风机喧嚣的吹动声,内心一片平静。


    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她也是。


    头发吹干后,左若拉着苏妗黛坐下,换她给苏妗黛吹头发。


    苏妗黛头发又多又滑,摸起来触感也舒服,这不是她第一次触碰对方的头发,却是第一次这么给对方吹头发。


    苏妗黛内心有些不安,这样的左若她太陌生了,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平静的左若,平静到……仿佛下一秒,她们之间就会归于陌路。


    陌路……


    她不要。


    她死也不会放开的。


    “当年你救的人,是我。”


    苏妗黛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左若给苏妗黛吹着头发的手停顿了下来。


    “对不起,我从一开始就骗了你。”


    “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你不能离开我。”


    苏妗黛忽然转身抓住了左若拿着吹风机的手,神情严肃:“我可以接受你所有的指责和怨恨,但我接受不了你离开我,不爱我。”


    “我知道因为当年的事情,你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并且因此留下了心理创伤,我以后会加倍弥补你的,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苏妗黛近乎哀求的看着表情漠然的左若,左若被抓住的手下意识抽了抽,想要自己冷静一下,或许她需要再吃点药缓解一下。


    她苦笑两声,轻声道:“你先放开我。”


    苏妗黛眼神痛苦,挣扎道:“……我不。”


    左若觉得那个药还真的挺管用,在这种时候竟然还能让她如此冷静,她吸吸酸胀的鼻子,深呼吸一口气,关掉吹风机,冷静道:“有什么事,你先放开我再说吧。”


    苏妗黛红着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哽咽道:“我怕我一放开你,你就会离我而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不想再经历昨晚那种时光了。”


    “左若,你别离开我……”


    苏妗黛说话无与伦比的,但她的心意左若知道,这个人是爱自己的,但是她过去做的事情对自己的伤害实在太大了,她无法再像过去一无所知的那样平静的和这个人相处,对她心动了。


    左若借着姿势缓缓的坐在床上,神情认真道:“我知道,这件事我俩都有错。”


    “我虽然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能够让我舍弃一切去救的,绝对不会那种舍弃我逃命的人。”


    苏妗黛看左若懂自己,神情激动了起来。


    “但是……”


    左若很快就话锋一转:“苏妗黛,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从未在我生活里出现过?”


    “我……”


    我不敢……


    我不敢出现在你面前,因为我太弱小了,哪怕我站在娱乐圈成了顶流,我依然无法跟我的父亲抗衡,我不想给你带去危险……


    苏妗黛有很多的话想跟左若解释,明明她可以用千言万语的去解释,但看到左若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仿若被灰尘蒙上一般,她的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了,这些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要是她可以早点去找左若说清楚,强硬的跟对方在一起,左若又何必受苦这么多年?


    苏妗黛垂下头:“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她似乎也不明白该说什么了。


    好像说什么都没有用,因为对方根本就不需要。


    左若猛吸鼻子,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质问道:“所以,你从一开始就认出了我,但却就这么看着什么也不懂的我,一点一点的掉进你铺设好的温柔的陷阱,让我习惯你,爱上你,非你不可?”


    苏妗黛拉着左若的手,重复着的还是那三个字:“对不起……”


    除了这个,她好像真的什么也说不出口,因为左若说的都是真的。


    是她无耻,是她卑鄙,是她利用了左若的感情,让她爱上自己,嫁给自己。


    左若看着眼前这个初认识时高傲的女人,此刻在自己面前变的如此卑微,她内心却升不起任何的开心。


    她强忍着眼泪,别开脑袋:“除了这个三个字,你还会说什么?”


    苏妗黛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能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仿佛只有这三个字才能表明自己现在的心情。


    左若看着她,忽然累了。


    再纠结过多,已经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谁也改变不了。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说实话,我还得感谢你。”


    左若语气平静,表情麻木:“要不是你家给的那些钱,孤儿院根本就就没有能力养得起那么多孩子,让那些失聪的孩子能够做上手术,也让米橘能够交的起学费,不用为了学费而去拼命打工。”


    她扯扯嘴角,自嘲道:“这么一想,没有要了我这不值钱的命,就得到了这么多的好处,还是我赚了。”


    苏妗黛眼尾发红,用力的抓着左若的手腕,怒声道:“不准你这么说,我不准。”


    “你是最重要的,永远都是。”


    左若却看着自己被禁锢的手,笑了:“我不是,我只是一个没有人要,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的孤儿,我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值得。”


    “这个世界根本就不需要我……”


    “需要!”


    苏妗黛急切的道:“我需要,我需要你。”


    “信我,阿若,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求求你,你再信我一次,就一次。”


    左若的眼底再没了曾经的神韵,只剩下空洞的死寂,如同一具没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她就用这双充斥着死意的双眸看着哀求着她的苏妗黛,声音轻之又轻,仿佛风一吹就会吹散:“我曾经很相信你……”


    苏妗黛松开一只手发誓:“对不起,但你再信我一次,就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辜负你,也绝对不会再欺骗你。”


    “我要是再骗你,就让我出门被车撞,在家遇地震,出门遇海啸,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好不好?”


    她用温柔又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左若,试图用自己温柔温暖左若冰凉的内心,但左若却是忽然笑笑,一把压倒了她,嗓音平静道:“吻我。”


    苏妗黛浑身一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左若表情很平静:“吻我。”


    苏妗黛大脑一懵,随后露出狂喜,这代表原谅自己了吗?她原谅自己了吗?


    “不愿意吗?”


    “不,我愿意。”


    她虔诚的捧着左若的脸吻上去,两人吻的很认真,左若难得的没有被苏妗黛的节奏带着跑,反而是努力的跟她旗鼓相当,这让苏妗黛有些想要放松一些,让左若占据上风。


    但左若一察觉到她在后退,便不再进攻,这让苏妗黛明白,左若不想让自己让,她要的是公平对垒。


    她不再退后,选择了自己最擅长的进攻。


    左若节节败退,最后被苏妗黛成功攻城略地。


    两人颠倒龙凤半夜后,累的抱在一起闭上了眼睛,但等苏妗黛睡熟了后,左若却悄然起身了,她把枕头塞进苏妗黛怀里,自己静静的起身穿好衣服,收拾好东西,把房卡留在了房间里,然后沉默的提着东西离开了。


    她没有留下任何消息,也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在出门后就删去了苏妗黛的所有联系方式,并且连夜订了机票回国。


    临上飞机前,她拨通了米橘的电话。


    对方似乎还在睡梦中,并没有接听,左若沉思了一下,挂断了,只给对方发了一条短信,随后开了飞行模式上了飞机。


    等苏妗黛醒过来的时候,左若已经踏上了祖国的平地,她下了飞机第一件事就是用另一张苏妗黛不知道的卡重新办理了两份卡,把所有绑定了原先两张卡的东西都换了。


    随后把原先的两张卡都给丢了,从此,她跟苏妗黛就真的陌路了。


    之前的东西在苏妗黛家里,她也不要了,之前的出租屋已经退掉了,米橘家也不能去,她就米橘一个朋友,苏妗黛只要只要稍微一问就会知道。


    孤儿院也不能回,她已经这么大了,回去也没有房间了。


    她思来想去,国内这么大,竟然没有一个可以收留她的地方。


    不过,左若想想这些年来自己存下的钱财,想着反正她还有稿费,租的起房,也住得起旅馆,以前也是这么过的,心里的不安又稳定了下来。


    她是舍不得去怨恨苏妗黛的,但她也不能选择让她留下如此后遗症的人,所以她只能选择离开,也许会被米橘骂她这是逃避,是弱者的行为,但如今她的脑袋真的装不下任何东西。


    说她是弱者也好,说她没用也好。


    她真的……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也许等她想明白了,能够面对了,她也就释然了。


    站在十月中旬的太阳下,左若却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凉,特别是胃,又恶心又想吐,大脑也有些缺氧,感觉有些窒息.


    苏妗黛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梦里的画面都是左若拿着东西离开了她,无论她怎么呼喊对方都没有回头。


    她从梦中惊醒时,太阳已经高高挂起,而整个房间,除了她以外,没有人的气息。


    她忽然慌了,梦里的事情成真了吗?


    左若呢?跑了吗?


    她声音颤抖的唤道:“阿若?”


    冷冰冰的房间没有人回应。


    她不信邪的继续叫道:“左若?”


    她等了一分钟,还有没有任何回应,平日里她一开口就一定会回应她的人,不在了。


    她跳下床把整个房间都翻找了一遍,却发现左若走的非常干净,干净到整个房间竟然没有留下她的任何东西。


    苏妗黛只觉得自己的内心空荡荡的,宛如心被挖走了一般的阵阵作痛。


    忽然,她想起,还有手机,左若就离开了,也一定会打开手机。


    她满怀希望的拨了过去。


    电话‘嘟嘟’响了几声后,没有人接通,电话里只有语音助手传来的可以让她转接留言功能的提示音。


    她不信邪继续拨打电话,一连打了几十个,但每次都显示的是请留言,对方没有接她任何电话。


    她发微信,发现自己被删除了。


    发了几十上百条短信,也没有人回,所有的消息都好像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她抓着手机的手无力滑落,整个人仿佛一瞬间天塌了,眼前也是一阵黑暗划过。


    “她不要我了……”


    认识到这个事实,苏妗黛就觉得自己的世界坍塌了,她无力的摔倒在地,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焉巴了。


    忽然,她的眼睛扫到了柜子角边有一颗白色的东西,她走过去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颗药,一颗她在左若箱子里看到过的药。


    应该是左若吃药的时候不小心掉的,但对方并没有注意到,所以这才被留了下来。


    忽然她想到,既然之前左若是在同一个医生那儿开的药,那之后肯定也会去复查,这种病不可能随意的换医生,所以她只需要知道那个医生是谁,然后去堵人就行了。


    苏妗黛握紧了药丸,眼底都是坚定:“我不会放手的。”


    这一刻的她格外的冷静,拿出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张哥,帮我找个人。”


    好不容易休假的张奇莫名其妙:“谁?”


    “左若。”


    张奇听着这熟悉的名字,翻遍了记忆后,终于想起自己在哪见过这个名字:“……你说谁?”


    左若?那不是苏妗黛她老婆吗?


    两人不是蜜月旅行去了?这会儿应该在国外吧,怎么突然就要他在国内帮忙找老婆了?


    苏妗黛重复道:“左若。”


    张奇捏捏眉心:“那不是你老婆吗?你俩不是度蜜月去了?这才几天啊,老婆就跑了?就算跑了,也不一定回国了吧?”


    苏妗黛想到左若离开前的异常,心就一阵抽痛:“……你不用管那么多,赶紧帮我找人,她身份证户口本和签证都被带走了,应该是回国了。”


    张奇:“行吧行吧。”


    想了想,左若或许会为了避开自己换掉房子和电话号码,而左若这时候唯一会联系的人只有一个。


    她抿抿嘴:“顺便帮我找一个人的电话号码,她叫米橘,女的,如今人在巴黎长期出差,是左若的朋友,她俩从同一所孤儿院出来的。”


    “行。”


    “拜托了。”


    张奇听着苏妗黛低沉沙哑的声音,用自己过来人的经验劝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带了你这么多年了,有什么事情作为夫妻,你都应该说清楚,不然她走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


    “不会有第二次。”


    苏妗黛敏锐的神经受到触碰,声音尖锐的道:“不会再有第二次,绝对不会。”


    她执着了这么多年,并且谋划了这么多年的人,她绝对不会让她再逃离身边,这一次已经是意外,她不会允许第三次意外发生。


    张奇听着苏妗黛声音,察觉人精神可能已经在暴走的边缘,也不敢再劝。


    进入娱乐圈这么多年,苏妗黛演技虽然炉火纯青,但对于感情和性格,却越来越偏执,要是左若真的能够控制住她还好,要是控制不住,他也不确定苏妗黛会做出些什么来。


    一个冷漠偏执,一个一言不合就出走,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他也只能先安抚下苏妗黛,答应道:“好好好,不会不会,我去查。”


    苏妗黛挂断电话,把自己甩在沙发里,手机从她手里滑落,掉在地上,她没有任何心情去捡,神情麻木的看着升起越来越高的太阳,心里却没有任何温度。


    有些事情即使解释清楚了,抹在心底的痕迹也消失不去,她再怎么对左若好,留在左若心底的那个黑洞,这几年的苦难,也是挥之不去。


    她到底怎么做才能挽回左若的心?


    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连一个弥补的机会都不给她?


    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头皮越痛,苏妗黛大脑越清醒,但越清醒,就代表着她越能明白左若这些年来到底忍受着什么痛苦。


    如果换做是自己,自己肯定也不能原谅让自己留下心理阴影的人,重新装作若无其事的出现在自己身边,还继续编造谎言欺骗自己的感情。


    正是因为这份清醒和换位思考,苏妗黛才越不能容忍自己离开左若。


    她从早晨的朝阳一直呆躺到中午太阳升到最顶上,期间不吃不喝,如同被抽走灵魂一般的躺着,在没有接到消息之前,她没有任何的食欲和动力。


    要不是她偶尔眼眸会转动一下,都会让人以为她已经死了。


    忽然,她掉落在地上的手机响起嗡嗡声,她大脑迟缓了一下,伸手捞起了电话接起,对面传来了张奇的声音:“找到了米橘的,她在巴黎的号码是19322……”


    苏妗黛不想听这个,她只想知道一件事:“左若的消息呢?”


    张奇翻着自己找到的资料,道:“我只查到了她今天凌晨的飞机从巴黎回来,之后去了哪里不太清楚,她的电话之前的都打不通,现在的不知道。”


    “我这里还找到了她之前的病例,里面有她的主治医师的电话,你要吗?”


    苏妗黛嗓音沙哑:“都发给我。”


    张奇:“你也别太担心,她既然回来了,就一定可以遇到的,她做车都会需要身份证,到时候再查就行。”


    “不过,她的病例里有不少问题,你……”


    他翻看着资料,叹了口气:“对她好点吧。”


    看着厚厚的治疗记录,连在娱乐圈呆了几十年的张奇都有些于心不忍,这孩子太可怜了。


    苏妗黛:“我知道。”


    对方经历的一切苦难都是由她带来的,她怎么可能不清楚要对对方好点?


    可对对方好点的前提,是自己可以见到对方。


    资料被张奇用手机打包传送了过来,苏妗黛看着上面的详细资料,心脏抽痛到麻木。


    【姓名:左若


    年龄:25岁


    身高:162cm


    体重:46kg


    职业:网络小说作者


    主治医师:黎骄


    病症:重度抑郁、幻想症、社交恐惧症,五年前有过自杀行为,病情正在往人格分裂方向前进,现幻想症逐步被隐藏,建议留院观察。】


    下面的几乎都是详细的治疗过程,其中第一次治疗时,病人极度不配合,甚至一度陷入幻想和现实分不清的情况。


    一直到近两年才开始好转,最严重的是2083年,那一次左若竟然入住精神病院过整整一年。


    那一年里,米橘休学一整年都在外疯狂打工赚钱,提供给左若治疗费用。


    越往下看,苏妗黛心越惊越凉。


    左若入院三个月却多次自杀未遂,后被强制使用安眠药药物进入沉眠状态进行保守治疗。


    看着看着,苏妗黛的手颤抖的几乎拿不住手机,那小小的一份资料,仿佛用尽了她余生所有的勇气才能看完。


    她多想直接关闭资料,不再去看这些,这样她就可以依然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的继续保持沉默下去。


    可当看完这些资料,特别是治疗过程后,她的眼泪一滴又一滴的溅在手机屏幕上,打湿了屏幕。


    这些都是左若真实的经历过的事情,这些都是她给左若带去的苦难,都是她犯下的罪孽。


    若是当年她没有去跟踪左若,跟她交朋友,左若就不会为了救被狂热粉丝追踪必杀的她,而被迫下水。


    只要她不下水,她就不用经历这些。


    心里的痛苦仿佛溢出来一般,她抱着手机嚎啕大哭了起来,好像要替左若把受过的委屈都哭出来一般:“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在我没看到的地方竟然经历了这么多。”


    这个世界,原来真的有人光活着,就用尽了所有力气。


    哭到声音嘶哑几乎不出声音后,她才看到后面属于米橘的资料,最上面就是属于她的电话号码。


    看过左若的上半生后,她竟然对这个电话感到了恐惧,她有些无法面对米橘,特别是在知道了左若最痛苦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只有米橘的时候,她的心更是疼痛难耐。


    左若受的每一次痛苦,都是往她心脏上插的刀刃。


    左若身上千穿百孔,就像她被千刀万剐的心。


    她盯着那串号码看了许久,久到整个身体都僵硬到动一下就发出咔咔声后,她才咬牙拨通了那串号码。


    对面响了不过三声就被接通。


    米橘声音带着急迫,她不确定的问道:“阿若?”


    没错,自从她睡醒后看到左若留给自己的消息后,就一直在拨打左若的电话,但得到的消息却总是无人接听。


    电话打不通,她只能等着左若主动打给她。


    却没想到这一守就是一上午,好不容易接个电话,对方却一声不吭,米橘更加不确定了,再次唤道:“是阿若吗?”


    苏妗黛沉默了片刻,声音嘶哑道:“不是,我是苏妗黛。”


    米橘猛然听到苏妗黛开口,一时没能认出来,但苏妗黛的名字一出来,她就瞬间警惕起来了。


    她沉默了一下,冷漠道:“你打错了。”


    她之前放心的把左若交给对方,是因为左若的声音听起来很幸福,但从看到左若给自己的留言开始,她就不停的后悔。


    为什么一定要拉着左若出去体验人生,若是一切可以重来,她绝对不会再让左若出门,这样现在的一切也不会发生。


    在米橘愤怒的要挂断电话之前,苏妗黛连忙出声问道:“我是有关左若的事情要问你!”


    空气沉默许久,米橘才声音冰冷道:“你跟她在一起也快两个月了,难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苏妗黛呼吸一顿:“我……”


    米橘继续发问:“你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又哪来的自信,让她属于你?苏妗黛,就凭你是三金影后吗?”


    苏妗黛:“……我不是这个意思。”


    米橘:“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你要向我问她什么,要是是非常隐私的东西,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苏妗黛:“我只想知道,她离开以后,有没有告诉过你她去了哪?”


    米橘冷笑:“连你这个睡在她身边的人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我把她交给你,是因为她喜欢你,而不是让你把人丢了!”


    “我之前就告诉你,让你看好她,她精神不好,容易发病,每次发病都特别痛苦,你跟她住了那么久,难道就没发现她一直在吃药吗?”


    说着说着米橘的声音就暴躁了起来,她说的很用力,一字一句都戳在苏妗黛的心上,但苏妗黛无法反驳,只是沉默的承受着。


    说到最后,米橘也疲惫了,她也有错,她应该立刻赶过去,而不是放心的让苏妗黛看着左若,是她自以为是了。


    “我不知道她去哪了,她没有告诉我,她之前的手机号都丢了,估计不会再用,等她联系我了再说吧,先挂了。”


    她现在不是很想听到苏妗黛的声音,她怕自己到时候会把所有的脾气都发泄在对方身上,给自己找一个推卸责任的理由。


    电话被挂断,苏妗黛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只能发短信给米橘,让她在左若联系她的时候,务必探出左若的住处,要是可以的话,请告诉自己一声。


    发完消息,苏妗黛卷缩在沙发上,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迷茫中.


    另一边换了一个城市,并且已经找到了一个出租屋的左若提着自己行李住了进去,她也不要什么特殊的要求,只需要能够立刻拧包入住的房子就行。


    所以这个要求非常简单,随意找了一个中介就可以办到。


    这是一处比较安静的公寓,周围设施都还行,她租的八楼,打开窗户还可以看到楼下坐在树底下拼杀象棋的老年人,还有带着孩子在池塘边跑步的夫妻。


    这里一切都好,就是只有她一个人,难免有点寂寞。


    不过接下来的生活都只有她一个人,这么一想,现在就适应下来,反而更好。


    想起自己还没给米橘报平安,连忙拿起手机,却发现对方正在通话中,她疑惑了一下,便决定晚上再打。


    另一边接到左若除了之前跟自己去复查了那一次外,就再也没有去复查的左若主治医师的来电,米橘皱紧了眉头:“我暂时在国外还没回去,不明白是什么情况,您等我回去后,我再拉着她去复查,您看可以吗?”


    “需要尽快,从她上一次的复查情况来看,她的病有再次复发的可能性。”


    黎骄推推眼镜,看着手上的资料,认真道:“她当年入住过精神病院,这证明她有严重的病史,这些年治疗下来,她已经对很多精神类的药物产生了抗药性,如今的保守治疗只能保证她的正常生活,还是需要家人多点的陪伴,尽量开导她的内心。”


    “她内心封闭的很严重,这样下去,可能会彻底陷入自我封闭的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越写越心痛左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