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芽就跟一块小化石, 站稳了定在那儿，软嫩的腮帮子鼓着。
她目瞪口呆的样子，像极了静止画面, 清亮杏眼滚圆。
堪比刚出炉的水晶虾饺，鲜嫩到叫人想咬一口。
季菱川不想当她男闺蜜。
想当她…她…
嗷！为什么他能一点儿不害羞的坦然把那个词说出口！
苏芽那张软白小脸, 哪怕不停吸气呼气也抵挡不了变红的速度, 螃蟹壳也不过如此了。
季菱川静静看着她, 放任少女出现了几分钟的沉默和震惊。
他双手抄兜, 深邃眉骨下的睫毛又长又直，丹凤眼绝了，黑亮深沉，像天上的星星都掉到了这双漂亮眼睛里，然后海枯石烂都不变的看着你。
“我不是开玩笑。你明白。”
少年喉结上下滚动, 声音满是颗粒感的磁性。
他真不是会拿这种事逗趣的人, 所以一字一顿的, 哪怕面无表情, 没有什么笑容，却反而真切真诚到轻轻撞人心口, 苏芽沦陷了。
“你…”她想说点什么，可是大脑一片空白。
好像脖子上的这颗小脑袋瓜，原地变成了一颗空空的摆设。
“我没想过…”她喃喃着, 慢半拍的眨了一下杏眼, 歪着脑袋看少年，完全吓成了一个小鹌鹑。
季菱川、季菱川他人当然真的很好。
一百分打满分，所有人都承认。
长得帅，成绩好，乐于助人, 外冷内热，低调沉稳又可靠。
她稍微想一下，就能从心里想出一大堆可以放在美人同桌脑袋上的褒义词。
可是这些褒义词里，唯独不包括“男朋友”这一条。
在苏芽观念里，男朋友这种位置，一定要找一个气质无害性格也温柔，不会太过出色，从而吸引太多人来争抢而永无宁日的人。
季菱川就是…太好了太优秀，太明亮了。
像挂在天上最亮的月亮。
我岂能把月亮捉下来捂在指尖？
她从来都有这样的自知之明，便几乎一次都没有往那方面想。
少年黑眸温柔注视着她，唇动了动。
“为什么没想过？”
难道他表现得不够明显。
所有人都知道。
他并不是对所有的女生都这样。
只有一个。苏芽。
面对少年质问。
苏芽世界观都被惊裂了，半晌，憋出来一句。
“你不是无性恋吗？”
无性恋？
季菱川咬了咬后槽牙，侧脸咬肌动了动。
寸头帅哥下颚线凌厉分明，黑眸危险的眯了眯，好看的唇抿紧成直线。
“这么荒谬的话，又是听谁说的？”他压低上身，捏了捏少女脸上的嫩肉。
“…小啊呜。”少女差点张口道出小堂弟，话到嘴边，意识到季菱川这模样有些危险，又把话咽回了肚子，只摇头。
她湿漉漉的双眼明媚干净，仿佛初生幼鹿，有些惶然的看着曾经的美人同桌。
就像闯了祸却不知所措，站在老师面前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放，只能睁着明亮眼睛等着批评的小朋友。
季菱川站直身子，收回手。
他闭了闭眼，感觉太阳穴有些疼，又好笑又好气。
少女比他娇小了足足二十多公分，骨架又纤细，捂着唇站在面前的样子，可爱清丽到过分。
*
四周的夜，暗了下来。
小树林无疑是学校里的约会圣地，季菱川一直都知道这件事。
但当看到自己放在心上，足足宠了三年的小姑娘，穿得漂漂亮亮，又顶着天真无邪柔软的一张小脸，敢跑来对别人做告白这种事。
他还是有一瞬间，差点被妒火冲击失控，有点疯。
“走吧。送你回家。”少年转过身，收起了冷厉气势，不再提刚才的话题。
苏芽单薄肩膀，悄咪咪松懈了几分，长出了一口气。
她这会儿心乱如麻，小胸膛里塞满了各种情绪，见季菱川转过身，她不由自主跟在身后，耷拉着小脑袋乖乖的走着。
两人走出小树林，刚好遇到施一溪从教学楼那边走来。
苏芽打着告白的主意，本来期盼着对方来。
然而现在，当看见少年身影出现，她本能的怂了，下意识躲在季菱川身后。
美人同桌垂眸，黑眸盯着她，勾出一个没什么情感的笑。
“还要和他说什么吗？嗯？”
苏芽脸通红通红，求助似的抓住少年衣角，纤白小手满是依赖，用力摇头。
救命。
就别逗我了。
季菱川的事情还没解决，难道她要当着他的面，再把康乃馨抢回来，送给施一溪表白吗？
她做不出来。
非但做不出来，这会儿对于所谓“爱情和喜欢”，简直有种退避三舍的心情。
没心情风花雪月叛逆一把恋爱了。
少年手中的康乃馨花束，在学校路灯照耀下，颜色温柔。
他接收到了苏芽眼底的求助，眉梢一挑。
“求我？”
曾经的美少年似乎随着高考结束，释放了原本充满冲击力和进攻性的一面。
举手投足有点小坏，唇角一勾，冷□□致的脸，帅气到无可挑剔。
苏芽涨红了脸，松开了小手，抿了抿唇。
“不帮就算了…”
下一瞬，苏芽被季菱川拉到怀里，脸蛋也被康乃馨的花束挡住。
少年清瘦修长的身影，借着墙壁，将苏芽挡在身后，是一个壁咚的姿势，近似拥抱。
两人融在教学楼拐角的阴影下，像那些背着老师出来压操场的小情侣们。
少女娇小身形，完全被扣在季菱川怀抱。
两道影子也交缠，仿佛一个完全属于另一个。
路过的施一溪，根本没注意这两道身影，径自朝着小树林走去。
苏芽余光注意到对方走过去，怅然若失的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她正被季菱川用身体堵在一面墙下。
少女澄澈眼神，落到了季菱川的身上。
他们…好近。
少年胸膛坚实，手臂也有力，呼出的气息恍惚间落到苏芽脸颊。
苏芽绷紧了身体，呼吸窒了半拍，肺腑里是康乃馨的浅浅香，又或者是——美人同桌身上的植物薄荷香。
“…季菱川。”苏芽别开脸，嗫嚅道，“我们该走啦。”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
半晌，他低头，俯身凑近，居高临下看着苏芽的眼睛，低声问。
“真的那么喜欢他？非他不可？”
苏芽怔怔看着面前肤白貌美唇红齿白个高腿长的大帅哥。
对方似乎有些伤心，皱了皱眉，眼神也黯淡，声音也很轻。
她心口一跳，像是被这么东西烫到，结结巴巴。
“也…也不是…”
呜呜呜呜季菱川！
一贯冷淡坚强的美少年，忽然因为自己露出了有些脆弱的一面。
苏芽无法克制的心疼了一下，然后内心涌起了浓浓自责和心虚内疚。
为什么她现在像极了玩弄大帅哥感情的海王渣女！！
明明她不是！
季菱川松开手，站直身子，恢复双手抄兜，将康乃馨还给少女。
苏芽眼巴巴看着他，小碎步跟上去，憋了半晌，轻声解释。
“也不是很喜欢，我就是…我想谈恋爱试一下下。”
她用手指比划了“一下下”的距离：“但他的确是我喜欢的类型，是有好感…”
苏芽越说声音越小，语无伦次的，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怎么越说，越感觉自己渣啊啊啊啊啊。
在她身前走着的少年，忽然停步。
他停下的突然，苏芽差点迎头撞上去，却被季菱川伸手扶住。
“苏芽。”
少年清俊的脸似乎闪过一丝受伤，黑眸也专注的看着她。
“那个人，如果你不喜欢，可以不是我。但我希望…”
“你能珍重自己，珍重你的感情。”而不是为了试试才去恋爱。
少年温润修长的手，摸了摸她脑顶，眼中是温和包容宠溺种种复杂温柔的情绪。
“是不是，苏芽小朋友。”
苏芽看着季菱川深沉漂亮的眼睛，忽然心里涌现了浓烈的后悔。
她好像做错了。
*
今夜无眠。
刚离开学校，苏芽就给施一溪发了短信道歉。
少年性格温和，专程打来电话询问，苏芽红着脸又道歉了一次。
“对不起，我今天不该约你在小树林见。本来是有事情想找你帮忙，现在已经解决了。对不起，耽误你的时间，打扰了你。”
她现在后悔极了。
伤害了季菱川。
至于施一溪这边还有挽回的余地，她想让一切像没发生过一样，大家依然做不那么熟悉的同学。
施一溪在电话里欲言又止：“苏芽其实，其实我对你…之前我们在一个补习班，我就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只是拖到现在才有勇气开口。”
苏芽手指甲掐着掌心，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焦头烂额，感觉到无地自容。
她开口：“不不不施一溪，你对我并不了解。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我没有那么好，也许你接触下来会失望。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结束了电话。
苏芽抱起床上的抱枕，沮丧的蹭了蹭脸蛋，心力交瘁。
少女眼眶红红的，内疚懊恼到极点。
她现在才承认，原来她对感情这个词的认知，那么浅薄和幼稚。
季菱川…
季菱川。
现在只要想到这个名字，每个字都像落在心上，带着战栗的力度。
以后她该怎么对季菱川？
怎么弥补？
*
翌日下午，苏芽和温珂提前汇合，准备去班级聚会的地点。
看到苏芽眼眶有些红，还有黑眼圈，估计她昨晚没怎么睡。
温珂抱住苏芽哄，有些心疼。
“哎呀我的芽宝，别内疚别内疚。施一溪那里，你不是没告白吗。至于季菱川…咳，你一直没感觉出来，对不对？”
苏芽没说话，只点点头，默默缩到温珂怀里，擦了擦眼睛。
她好内疚。
温珂叹气：“那你告诉我，你对季菱川有好感吗？以前是你没有往这方面想，那你现在试着想想呢？”
苏芽抿唇，鼻尖红红的，像雪地里的小雪人，又乖又可怜。
她杏眼里闪过几丝迷惘。
季菱川。
季菱川啊。季菱川。
她满脑袋都是“季菱川”这三个字，一笔一划各种写法。
再回想昨天在小树林里的对话和场景，少女心里依然是强烈的震惊和茫然。
如果之前季菱川给她的所有帮助和守护，都是基于喜欢。
那么她就像个大骗子，骗了人家三年的时间。
这压根就是一笔赔本的买卖。季菱川却从来没开口告诉她。
她没想过和季菱川发生什么…
所以她不解。
怎么会有人这样默默的喜欢着另一个人，任劳任怨又无私的付出着呢？
苏芽不理解这样沉重的情感。
因为还不理解，还没领会，就更加不敢轻易触碰。
害怕。
害怕辜负。
害怕伤害到他。
*
三班的人三三两两挤满了包厢，班主任坐在桌子最中间的位置，脸上笑容头一次这么灿烂。
大概临近离别，不再需要威严管束学生，所以班主任褪去了严肃的面具，变得有血有肉亲切起来，和同学交谈时，没了平时的老师威严，很是平易近人。
她看到苏芽，笑着开玩笑。
“苏芽，以后去了大学，挑男朋友可得看仔细点。”
虽然是班主任，但对班上最漂亮乖巧的女生，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知道苏芽在学校里极受欢迎，简直是个翻版季菱川。
其实说实话，分班以后她接手这个班级，做出决定让季菱川和苏芽做同桌，当初也是有点犹豫的。
都是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两个人都还长得好，放在一块儿当同桌，那不是人为的给两人提供早恋环境嘛。
不过当初季菱川保证，两人同桌会互相帮扶学习，不会让老师担心早恋的问题。
有鉴于少年平时的品行和好成绩，班主任考虑了半天，才又把两人安排成了同桌。
结果就是…
当初的承诺，季菱川都完成了，半点没落下成绩，反而带着苏芽一路进步提升名次。
班主任对苏芽说找男朋友这话时，也是带点调侃的。
要是季菱川真能和苏芽走到一块儿，以后也不失为一桩佳话。
只有他们这些经历了社会毒打和沧桑的成年人才知道，要从两小无猜的高中，一路坚持到大学，再到毕业工作成家，是一条多么漫长又充满随机性的路。
需要很多很多的幸运，和缘分。
苏芽被班主任逗了一下，脸都红了，却没往季菱川身上联想。
她和温珂坐在了偏角落的地方。
这是苏芽一贯的习惯，她不太喜欢在太耀眼的地方的待着。
原生家庭好像的确是在她身上心上，留下了不多不少的印记。
她既喜欢热闹和绚烂，又下意识不想处在中央，被太多人注意。
所以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她从始至终都没想过会喜欢季菱川了。
季菱川…
门口又传来说笑的声音，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形，顺着人群簇拥走了进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
包厢里灯光明亮，然而少年一进来，仿佛身上也带着光芒，能让人下意识的把目光聚焦到他身上。
美少年俊美挺拔，气场清冽，寸头放大了他身上的冷冽气质，黑眸黑发就连瞳孔都漆黑，实在让人过目难忘。
温珂摇头感叹。
“芽芽，我看你要不从了吧？我听我表姐说，越优秀的男生越要下手趁早，错过这村可没这店了。”
“说真的，要比季菱川还优秀的男生，那真的掰着手指也数不出了。”
温珂一边在念叨说话的时候，黑发少年抬眸找到了苏芽的身影，朝着她走了过来。
苏芽忽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端起杯子，假装在专注喝水，躲过了季菱川看过来的视线。
因为太紧张，一杯花茶直接吨吨吨喝到了底。
季菱川看着那道躲避自己眼神的少女身影，黑眸暗了暗。
陆陆续续的，包厢里的人坐齐了。
苏芽身侧的位置坐满了，一边是温珂，另一边是另一个女生。
她全程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别的桌子。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和季菱川相处。
菜还没上齐，水喝多了的后遗症来了。
“我去一下卫生间。”苏芽悄悄起身，从桌子旁绕过，往包厢外走去。
再从卫生间出来时，她洗了把脸。
镜子里，少女脸蛋白里透红，浸过了水珠，像个熟透的水蜜桃。
长睫毛细细密密两排，眨眼时像两把小扇子。
眼底还能隐约看出昨天晚上没睡好的黑眼圈。
苏芽用水珠拍了拍脸，懊恼的叹了口气。
她垂着小脑袋从里面出来，转角路口却看到一道身影，背靠着墙，悠闲的堵在她必经之路上。
少年手里一包香烟开了封，修长指尖抵在尖锐的角上，一下两下轻轻敲着指尖。
他单手抄兜，垂着眼，少年修长侧影逆着光。
看到少女出来，他抬眸看向她。
苏芽感觉身体里的血争相涌向脑袋，身体僵住，指尖轻颤。
“季菱川…”
她喊出这个名字，自己都感觉声音绷得紧紧的。
少年朝她走过来，压低上身，脖颈低下来看她。
“我们…”
他撑着墙，修长的身形下意识环着少女，声音慵懒，眼眸低垂。
微凉的指尖捏住了少女细巧的下巴。
“朋友都不是了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