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苏芽, 早就过了会相信童话故事，比如圣诞老人，或者阿拉丁神灯的年纪了。
虽然小的时候, 她不止一次悄悄对着花草树木许愿，许愿一觉醒来, 就能看到爸爸妈妈。
——像别人家那样, 一家三口手牵手去逛街。
失望次数多了, 慢慢明白, 童话故事就是给小朋友看的。
她苏芽已经长大啦，很多事情要学会体谅，去换位思考，多替大人想一下。
所以直到这一天要结束的时候，她都没有期盼过, 会有人端着蛋糕来找她, 问她要不要吹蜡烛许愿。
然而门外忽然出现的这一幕, 却令她措手不及。
少年身形修长清俊, 肤色冷白，身高腿长, 左手是蛋糕，右手还拿出来一个小熊玩偶。
“苏芽，生日快乐。”
见少女没反应。
他提着手里的蛋糕, 扬了扬, 眼尾微微上挑，唇也勾了勾：“我应该没弄错？”
苏芽愣在那儿，小鹿似的眼睛，傻傻盯着季菱川手里的蛋糕，迟钝的咽了咽口水。
“我…”她后退一步, 忽然小脸爆红。
说不清从心底涌出一股什么情绪，她浑身都充血般的热，鼻尖也酸酸的，眼睛一瞬之间就有些模糊。
小拳头攥紧了又松开，反复几次，少女胸脯起伏，声音都有几分哽咽。
“你怎么知道的…”
苏芽不是个爱哭的人，可是这会儿却忽然很难忍住。
反正眼泪不要钱似的，从泪腺里跑出来，她觉得这样哭好丢人。
少女站在门口，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只委屈巴巴的小哭包，像受了委屈，终于得到安抚。
于是委屈决堤。
季菱川眸光凝住片刻，闪过一抹复杂神色。
“我能进来么。”他轻声问，像是怕吓到某个小朋友。
苏芽哽咽着，泪汪汪的点头：“可以。”
小朋友让开身子，乌黑眼珠像漂亮宝石，眨也不眨的看着他——手里的蛋糕。
一副小馋虫的模样，脸上还带着泪痕，小鼻尖也红红的，却寸步不离跟着少年往屋里走。甚至连门都忘了关上。
季菱川将少女的这幅模样，看在眼里，黑眸温和了几分。
*
“谢谢你的蛋糕，它看起来很好吃。”
苏芽眨着杏眼，认真道谢。并且在心里默默保证，以后也要对季菱川好。
寒冷的时候，有个人专门给你送来温暖，这种感觉，没经历过的人很难懂。
是恨不得把心肝肺都挖出来，立刻回报的体会。
季菱川揉揉少女脑袋，像揉一只猫儿，却有分寸，两下就收回。
“许愿吧。”
他挨个把蜡烛插好，刚比巴掌大一点的鲜奶小蛋糕上，是五颜六色。
今天有点晚了，他下楼找了好几家店都关门了，只来得及做这么大一个蛋糕。
苏芽却拍拍爪爪，高兴的不得了，很容易满足。
季菱川垂眸看她，眼角微光也跟着变得柔和。
“要戴么？”他从身后蛋糕盒子里拿出一个纸质的寿星王冠。
“要，要。”苏芽小朋友毫不见外，脑袋伸了过来，杏眼眨巴眨巴，很是清亮。
季菱川三两下调整好了王冠的大小，把首尾两端扣住，俯身轻轻戴到少女头上。
修长手指碰到了柔软发丝，他停顿片刻，收回手。
“好了。”
纸质的王冠，并不是什么名贵的珍珠头饰，然而戴在少女脸上，顷刻间就生动起来。
仿佛面前少女，真的是个可爱小公主，瓷白小脸清丽优雅。
“好看吗？我要拍一张照。”苏芽捧着小王冠，噔噔噔跑到卫生间，去照了照镜子。
再跑回来时，脚步却雀跃了几分，哪里还有半点开门时小可怜哭鼻子的样子。
烛光下，苏芽虎牙和梨涡生动，笑得都是满足。
她真好哄。
叫人觉得如果能哄一辈子，应该也不会麻烦和累。
“季菱川，谢谢你给我过生日，我会记住今天的。以后你有需要，想找人陪，或者伤心难过，都可以找我。不不，你不会有伤心难过的时候，会每天开心。我要把这个加到愿望里。”
吹蜡烛前，少女笑靥如花，忽然开口。
她感动到有些语无伦次了。
季菱川凸起的喉结，滚动一下，弯了弯唇：“好。”
*
回到秦城的时候，到车站，苏靖羽果然来接了。
他老远过来，接过苏芽手里的手提箱，忍不住跟个老父亲似的絮叨。
“你看你，去了那里小伯母有事，没来接，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你把你弟弟当摆设吗？别人家姐姐都是使劲弟弟，你怎么不使唤使唤我？”
苏靖羽一边絮叨，一边拉过小堂姐，把人护在人行道靠里的位置走。
能看出来，他和女生相处比较少，对苏芽已经是拿出了浑身眼色去照顾了。
对这个从小沦落在家族外面的小堂姐，苏靖羽本能的充满守护欲。
苏芽笑了笑，有些内疚：“下次不啦。”
她忍不住出神，想到了那天放学，她和季菱川值日，两人擦黑板。
她够不到最顶上的黑板，季菱川帮了她，还让她多使唤自己。
——你可以，使唤我。
美人同桌那时说话的语气，凑近的距离，身上的植物淡香，还有挑眉时似笑非笑的表情，全都扑面而来。
连带着，昨天晚上，季菱川提着蛋糕，出现在自己房门前的那一幕，也突兀的出现。
“小羽，你们男生…让人多使唤自己，是客气话，还是真心话呀。”
苏芽小朋友不懂就问，逮着小堂弟。
苏靖羽想了想：“那要看是谁说，对谁说了。比如我，我这种靠谱的人，又是对着姐你，那我们是亲人，说这个话肯定不是客套啊，比珍珠还真。”
“至于别人，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别信。”
他时刻记得守护自家唯一小白菜的任务，警惕道，“难道有别的兔崽子这么和你说话？”
苏芽摇头：“没有啦，我就是问一问。”
少女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季菱川才不是兔崽子呢。
毕竟他不爱开玩笑，又总是在她每一次需要的时候，恰到好处的出现，救人于水火。
大概他们都不知道，生人勿近不爱说话的季学神，背地里会是这么人美心善的小天使吧。
她真幸运呀，有这样好一个同桌。
*
十月国庆过去，苏芽每天忙着做季菱川布置的题。
这两天刚结束了一次月考，苏芽心底里觉得，自己好像进步了点，正确率变高了。
如果月考成绩出来，她真的进步了，那她得对季菱川有所表示！
想着这个，周末她出去逛街的时候，她想选一个礼物送给同桌，表达谢意。
苏靖羽周末就像个粘人的大狗狗，特别护苏芽，听到她要买东西，骑着自行车载着她跑了好几条街。
两人走出去，苏靖羽像是反过来成了哥哥，各种照顾。
逛精品店的时候，苏靖羽又买了奶茶，塞给小堂姐喝。
对这家族里唯一的女孩儿，他是真慷慨大方，自己攒了多年的压岁钱小金库，挥霍起来无度。
其实姐弟两人长得是有些像的，苏家人皮肤都白。
苏靖羽气质比较阳光，但因为爱打篮球，浑身运动气息鲜明，青春朝气满满，是很有少年感的小奶狗。
苏芽长着一张特别清纯的脸，柳叶眉，樱桃小口，鼻子也小巧秀挺，瞧着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她个头娇小，说话又轻声细语，是特有的南方女孩的温柔软糯。
两人不知不觉就吸引了很多眸光，走一块儿都很养眼。
苏芽一边逛精品店，一边鼓着腮帮子，像只小河豚一样，吨吨吨的喝奶茶。
苏靖羽明明对这些不感兴趣，但还是寸步不离的守在精品店门口，耐心的等着。
就有一直注意着他俩的小女生，偷偷问苏芽。
“门口那个大帅哥，是你什么人呀？”
苏芽咽下了一颗珍珠，纤长浓密的眼睫眨了眨。
“我弟弟呀。”
“你弟弟？！”女生好惊讶。
她捂住嘴：“我以为是你男朋友或者哥哥。他好暖。”
“哇哇哇，这么好的弟弟，请给我来一打！”
苏芽被逗笑了。
买完了礼物，她和苏靖羽说起刚才的事。小堂弟立刻翘起尾巴，像个被表扬了的小狗子，高兴到眉飞色舞。
“是这个理，我不仅做弟弟做的好，让我做哥哥，也做的好。不信姐你试试。”
苏芽噗嗤笑出来，手里蛋卷投喂给他：“那下辈子吧。谁让我比你大呢，乖弟弟。”
她也揉揉小堂弟脑袋，做这动作时，忽的想起来，那天过生日，季菱川也是这样对她…轻柔摸了摸她脑袋。
大概季菱川对她，也是这样一种心情？
好兄弟的妹妹，就是自己的妹妹？
*
月考成绩出来了，各科试卷发到每个人桌上。
美人同桌毫不意外，又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不仅全班第一，还是全校第一。
因为各科分数太高，卷面又整洁，试卷直接被各班老师借走，当成模板给每个班级的学生传阅、瞻仰。
一下子，季学神的声名大盛，下课时间，不少女生凑过来假装来找亲朋好友，各种悄咪咪的看季菱川。
苏芽作为同桌，不可避免的分担了很多视线。
她甚至因为季菱川，收到了很多小纸条和情书——别人拜托她，交给同桌。
苏芽人长得可爱，妥妥一个清纯甜妹，说话也温声细语，柔柔糯糯的，没有距离感。
女孩子都愿意和她打交道，觉得她看起来好说话。
一波波的小纸条和情书，到了苏芽怀里，还有各种分门别类的小礼物，被精巧的包装着。
苏芽一不小心答应了一个，完了就拒绝不了第二个…直到被礼物和纸条淹没。
自习课，少女看看书包里装满的纸条和礼物，偷偷扭头看同桌。
季菱川似乎当惯了学霸，习惯了年级第一的光环，对于别人的关注，并没有什么反应，坦然又淡定。
他和平时一样，照常上课下课，还有…看了眼苏芽的试卷，圈出做错的题。
“进步了。”物理试卷和数学试卷的分数，得到了夸奖。
苏芽咧着唇笑，唇瓣弯弯，梨涡甜甜：“那要谢谢你。”
她知道这一个月，同桌为了提高自己的理科成绩，殚精竭虑付出了多少，完全是不求回报大公无私的那种补习。
“季菱川…”苏芽酝酿了一下，小声道，“有很多人拜托我，给你送信和礼物。”
她悄悄把书包递过去，眨眨晶亮的杏眼，示意对方打开拉链看。
少年转笔的动作没停，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白皙。
他垂眸，沉默片刻，把书包退了回去。
苏芽：“你不看看吗？”
季菱川很认真的看着苏芽的双眼，黑眸幽深沉静。
“我不收陌生人的东西。”
季学神果然还是传说中的性格，对待所有落花，一视同仁的无情和淡漠。
苏芽张了张唇，粉白的小脸像被粉色云彩晕染了一下。
她突然感觉自己做错了事。
“那…那我回头想办法还给她们？”
同桌没反应，垂着眼看试卷。
“对不起，下次我不这样了。”
苏芽小朋友很会反省，觉得自己不该越俎代庖答应替别人转交情书，立刻开始认错道歉。
季菱川沉默，低头做题的时候，侧脸线条精致流畅，鼻梁高挺，眼瞳很黑。
他好像比平时要冷一点点。
苏芽怔怔看着同桌，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对方好像生气了。
她头一次看到季菱川生气。
这样苏芽有些无措。
她眼巴巴想了一会儿，在自习课结束前。
少女低头悄悄写了一张小纸条，小心翼翼的推过去。
——陌生人的东西不收，那朋友的收不收呀？
少年看了纸条半晌，写了两个字推回来：比如？
苏芽咬咬牙，从书桌里小猫咪偷小鱼干似的，拿出一个盒子，往同桌怀里一塞，还不忘记把纸条也递过去。
——谢谢你给我补课，还谢谢你那天陪我。
盒子里是一块手表，上面写了这样一张小卡片：给我善良可爱的同桌。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戳到了少年心绪，围绕在季菱川身侧的低气压，忽的消散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少年上扬的唇角。
小纸条多了一行字，重新回到苏芽手里。
——那么苏芽小朋友。继续补课，看下次考多少分。
他收下了礼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