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漓上一回与楼焱交手还是十五年前决战之时, 如今时隔多年,楼焱修为越发精深,她几招下来, 竟是被逼得步步后退, 不知不觉撞在墙边。
她闷哼一声, 只觉半个后背都火辣辣的疼, 下一刻, 楼焱一剑劈过来, 宁清漓咬牙躲开, 发髻却在这争斗间散落下来。
那前日在鹭洲夜市买的南珠簪子跌落在地, 摔成两半,宁清漓出神地看着,一时之间,只觉得心里骤然间又疼了起来。
楼焱见她出神, 冷声嘲笑道:“没想到堂堂仙尊,还会佩戴这般寒酸的饰物, 实在不堪。”
宁清漓原本受伤的脸上, 却因为这句话起了变化, 她抬眸, 神色古怪地看着眼前人。
那显是楼焱的模样,长身而立, 眉宇间有一点红色的魔纹,满头青丝束起,头上戴着精致的冠, 一身玄色长衫,袖口处,以金线绣出各色图案。
宁清漓看了许久, 才慢慢开口道:“你不是楼焱。”
楼焱的脸色变了变。
“这枚簪子,是楼焱送的。”宁清漓的神色有些微的古怪,“你我早有山盟海誓,肌肤之亲,若当真是你,不会这样对我。”
看起来仿佛楼焱的男子,面色一变,他脸色阴沉不定,许久才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宁清漓,没想到你真的会上当,自始至终,我都只是为了把你骗到这里来罢了。我就是要玩弄你,戏耍你,魔界上下,谁不会这种把戏?”
宁清漓笑了笑:“真的吗?”她虽如此问,却也并没有什么疑惑,只是手中的正阳剑,杀意更
对面的“楼焱”觉察出不对劲,他眯着眼,危险问道:“宁清漓,你要做什么?”
下一刻,强大的水系灵息自宁清漓的体内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她手中剑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将“楼焱”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剑光如雨,混着冰凌齐齐朝“楼焱”攻了过来,而后,宁清漓踩过的地方,一株株小苗钻出地面,凤凰藤蜿蜒的藤蔓不过瞬息便疯狂长大,将整个空间充满。
宁清漓的眼底泛起蓝色的光芒,她的身形狂舞,犹如一只蝴蝶乘风破浪而来。
“楼焱”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他任由正阳剑刺穿他的身体,双眼却只直勾勾盯着宁清漓身后的凤凰藤,声音嘶哑道:“那是你的空间?你有本命空间?”
宁清漓微微一愣,不知这个冒充楼焱的人在稀奇些什么,下一刻,“楼焱”的身体从她眼前慢慢消失,就连身边的黑暗也彻底消失了,宫殿变换了模样。
富丽堂皇的殿宇里,四处闪烁着珍珠的光芒,长明灯一盏盏的亮起,寒露宫的真容彻底展现在宁清漓的眼前。
她怔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高高的穹顶足有百丈,仰头看过去,宁清漓甚至看不清屋顶雕刻的花纹,镶嵌的慢慢的夜明珠犹如繁星,眼花缭乱,不可计数。
灯光摇曳间,宫殿的尽头,一扇大门缓缓打开,露出蜿蜒向下的楼梯,通往无尽的黑暗。
“我终于等到你了。”有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宫殿内回荡。
宁清漓惊道:“你是谁?”
“你下来,便知道了。”那人说道。
宁清漓迟疑片刻,这显然十分危险,也超出了她的计划,或许是看出了对方的迟疑,年轻男子轻笑起来:“来吧,你若不来,我可要去对付你的同门了。”
他说着,宁清漓的面前,突然有一阵白雾,雾中隐约可见宁正峰和浮山剑宗弟子们的脸。
他们似在苦苦挣扎,皆是面色难看,更有人发出惊恐的叫声,而后开始互相残杀。
宁清漓浑身微颤,大喊道:“够了。”
年轻人轻轻笑起来。
“跟我走吧。”他说,“你是躲不过去的。”
宁清漓闭了闭眼,只得咬牙继续往前走。
楼梯一路向下,宁清漓每走一步,她面前的新一盏灯就会亮起来。
楼梯越来越陡峭,一直向下。
宁清漓在心中默默算着方位,轻声道:“你就是那个传说中在寒露宫幽冥地狱里的海怪?”
男人的声音响起:“你很聪明,你知道我?是谁告诉你的,虞瑶?苍术?还是水明姬?”
他听起来兴致勃勃,宁清漓的眉头紧紧蹙着。
“你到底是谁?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你来见我,我自然会告诉你。”男人继续道,他的声音很是兴奋,几乎是按讷不住的催促起来,“快来啊。”
宁清漓却放慢了脚步:“你是如何跟我说话的?”
她问。
对方沉默下来,似没想到宁清漓先问的是这个。
“我能感觉的到,你的灵息萦绕在寒露宫的每一个角落,可这种力量太弱了,你伤不了我,也没办法带我去见你,你只能一步一步将她引过去。”宁清漓蹙眉道。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
“你总有那么多问题。”男子对宁清漓的问题,并没有回答的意思,但他显然很有忍耐力,丝毫不觉得宁清漓聒噪,他的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些欢乐的气息。
“你来见我,无论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宁清漓沉默下来,她轻轻应下,继续沿着楼梯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走到了尽头。
这里竟然当真是幽冥地狱的入口,楼梯的尽头是大片的海水,这里似乎连着某个洞窟,海水不断冲刷着楼梯,宁清漓能感觉的到,水下有无数生灵,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好了,到水里来。”男子兴奋道。
宁清漓沉默以对,如此冒冒失到这里,她已然是在犯险了,就这样踏入未知敌人的地盘,她又如何肯做。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要这个。”男子兴奋地说道,他说着,海水中竟有一只乌龟慢慢游了过来。
宁清漓惊讶地看着,那只海龟慢悠悠爬上岸来,走到她身边,慢慢张开嘴。
一枚避水珠掉了下来。
“把避水珠戴在身上,你便不会怕水,你本就是水系灵息的修者,难道还怕大海不成?”男子急声道,而后又仿佛想起了什么,“或者,你可以从桥上过来。”
说着,一座琉璃桥骤然间从水中升了起来,一路延伸到看不见的黑暗中。
桥面由蓝色的琉璃瓦烧成,美丽极了。
宁清漓微微一怔,她迟疑片刻,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慢慢上了桥,桥面泛着一丝异样的冰冷,她走到第三步,却突然踏空了。
琉璃桥消失,宁清漓整个人栽进冰冷的海水中,耳边是男子狡黠的笑。
“你上当喽!”
下一刻,宁清漓便见,海水深处,一道巨大的亮光由远及近,将她整个人吞没。
是幻境。
被光亮吞没的最后一刻,宁清漓回过神来,这个人的能力是制造幻境。
宁清漓再次睁开眼睛,只见四周一片绿意盎然,她躺在草地上,穿着一身白色的道袍,头发挽成一个松松的髻,阳光映在脸上,带着十足的暖意。
“师妹!师妹!”身后,有人跑过来,宁清漓坐起来,回头轻笑,甜甜地唤了一声师兄。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怕是落入一个古怪的幻境之中,宁清漓一时挣扎不开,便只这样跟着自己的“师兄”去见“师父”。
幻境中的浮山剑宗十分简陋,只有主峰有一座建筑,宁清漓被师兄拉着,一路快跑,没规没矩地,径直冲进正殿,才见正殿里坐着一个白衣束管的男子。
他的脸模糊不清,宁清漓无论怎么用力看,也看不清。
“师父,徒儿带着师妹来了。”师兄兴奋地说道。
“坐下吧,该上课了。”师父放下手中的书卷,随手拿起册子开始讲课。
宁清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此时的浮山剑宗,大约只有这两个弟子。
“顾岭,你来念第一段。”师父说道。
于是,师兄便朗朗上口的念了起来。
“灵息者万物之始,灵脉者,万物之桥……”
这书宁清漓也是知道的,乃是修者的入门书籍,而顾岭这个名字,她更是觉得耳熟。
身体虽然还在认真上课,但宁清漓的心却在思索,许久她才回过神来,想起这个名字的出处。
顾岭乃是浮山剑宗立派祖师柳千阙的嫡传大弟子。
难道这回忆是浮山剑宗初代师徒的回忆。
上过理论,柳千阙又带着两个小徒弟学起了法术,如此一直反复两个时辰,才终于结束了今日的课程。
“好了,今日的课业结束了,你们晚上想吃什么?”
那时候的浮山剑宗还不能叫浮山剑宗,山脉之间,不过只是一处空地,师徒三人相依为命。
教授完了法术,柳千阙卸去那不苟言笑的脸色,转而和蔼问道。
顾岭十六岁,是个半大小子,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大喊道:“我要吃肉!”
而宁清漓所在的这具身体,名唤宋燃灯,乃是一个羞涩的小姑娘,只怯生生道:“师父做的,我都喜欢。”
说着,师徒三人还要一起去厨房,忙活生火做饭。
柳千阙掌勺,顾岭负责生火,而宋燃灯会帮忙切菜。
他往灶台里搓了一个火苗,而后叮嘱顾岭:“鼓风。”
“是!”顾岭响亮的应下,下一刻便大袖一挥,火焰蹭得一下窜上来,把半个厨房都快点着了。
顾岭手足无措,只听宋燃灯一声轻哼,水袖间冒出一股清泉,灭掉了烈火。
柳千阙无奈地摇摇头,“你玩去吧。”
宋燃灯也气道:“师兄大笨蛋,竟帮倒忙。”
顾岭委委屈屈,却也只能先出去了。
他回眸看着厨房里的窗户,恰巧能看到宋燃灯的脸。
她笑意盈盈地瞧着师父,声音乖巧又甜美。
“师父,我把菜切好了。”
“嗯,还是燃灯有心了。”
那一刻,顾岭的心酸成一团。
楼焱手握焚天,一步一步走向寒露宫,宫外鹅卵石铺成的道路上,四处俱是白骨,他看到浮山剑宗的弟子在相互残杀。
“是魔修!快杀了他!”
“我这也有魔修!”
惊恐的呐喊声中,每个人都在疯狂的出剑。
“啊!”有人被同伴砍下手臂,有的人丹田碎裂,更有被刺中胸口,永远地倒在地上。
四处尽是血腥味,惨不忍睹。
楼焱红色的眸子隐约透出一丝烦躁,他仔细辨认宁清漓的位置,却什么也探索不到,只得打晕了站着的每一个人。
洛川和魔修们跟在后面,见着眼前的惨状惊呆了。
“老大……这……这是怎么回事……”他目瞪口呆地问道。
“是幻境,这些人已陷入幻觉。”楼焱冷冷说到,走到寒露宫的殿门前,他见到了宁正峰。
宁正峰剑已出鞘,浑身狼狈不堪,竟还沾了不少血迹在身上,显也经过一场恶斗,而他身旁,有弟子倒在血泊里,还剩最后一口气在。
“你是谁?” 宁正峰守在门前,声音嘶哑道,他不知是被什么吓破了胆,眸子里尽是恐惧,他抬眸看着楼焱靠近,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别动!”宁正峰举剑,嘶声道,“我不想杀你。”
楼焱勾了勾唇角:“你也要能杀得了我。”
他伸出手,一团火焰自他手心窜出,这火焰一挥,宁正峰的眼前终于渐渐清晰起来。
“楼……楼焱?”宁正峰瞪着楼焱,渐渐回过神来。
“嗯,是我。”楼焱道。
“你真的是楼焱?”宁正峰又确认了一遍。
楼焱挑了挑眉,不答他,反问道:“你方才瞧见了什么?”
宁正峰闭了闭眼睛,声音嘶哑道:“尸山血海,四处俱是入了魔的修者,齐齐朝我攻来,我隐约瞧着,这些人中,有的像是浮山剑宗的弟子,便一个也不敢伤。可他们却都来要我的命。”
“后来呢?”楼焱继续问道。
“后来我闭了眼,感受灵息和杀气,我告诉他们不要相信眼前的一切,那都是幻觉。可他们不听,我只好……只好……”宁正峰没说完,可声音里的颤抖却已说明了一切。
楼焱满意地点点头,他由衷地说:“你很厉害,并不是谁都能做到你这样的反应。”
宁正峰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我还是不行。”
他说着,忽而想起了什么。
“快,清漓在里面,一直没有出来。”
楼焱听此,并不意外,只面色阴沉道:“我知道。”
他上前一步打开宫殿大门,而后才回眸叮嘱洛川:“在外面等我,若遇险,便先回去。”
“啊?”洛川愣了愣,“殿下不回去,我怎么好走呢?”
楼焱微微一哂:“行吧,想等在外面就等在外面,只是小心幻境。”
宁正峰道:“无妨我看着他们。”
楼焱点了点头,转身进入宫殿之中。
他一走进去,满室的长明灯再度亮起,楼焱看着穹顶精美的雕刻,夜明珠颗颗闪亮,不禁露出一丝讥笑:“顾岭,这地方可真够俗气的。”
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徒儿自是比不得师父您的。”
楼焱冷声问道:“宁清漓呢?”
“你是说我的燃灯吗?她还在睡下睡着呢。”
楼焱面色难看,焚天剑祭出火焰,顾岭似十分忌惮楼焱,声音渐渐远了。
“哎呀,师父动气了,我方才不过是跟您开了个小小玩笑,若不然怎么让燃灯先进来呢?”
“她不是燃灯。”楼焱垂着眸子,声音冷厉道,“她有名字,叫宁清漓。”
顾岭发出哈哈笑声:“师父最爱骗我了,她不是燃灯又是谁?”
而此时,宁清漓在幻境之中,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
一度她甚至有了一些错觉,仿佛她就是燃灯。
顾岭喜欢宋燃灯,宁清漓很快便发现了这一点。
少年郎丝毫不掩饰他的心思,他给燃灯买山下的点心,帮燃灯做功课,师父责骂了,他也围着燃灯开解。
可年少的燃灯丝毫不喜欢和他走的太近。
“你走开!师父要我练挥剑千次,我便要挥剑千次!”燃灯板着一张脸,咬牙练习。
她今日被师父批评了,师父的眼里都是满满地失望,师父说:“我没有这般偷懒的徒儿,昨日欠下五百次,今日便补一千次吧。”
宋燃灯说到做到,便挥剑一千次。
顾岭在旁边看着,心疼的团团转。
燃灯性子骄纵,又认真,师父骂一次,私下里便要偷偷哭十回,今日定然是伤心伤得很了。
她一边挥剑,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
顾岭站在一旁,双手攥成拳,一回眸却见柳千阙便站在不远处,他跑过去,气道:“师父,是你误会师妹了!她这几日为了你的生辰,整夜整夜的绣荷包,白日才会支撑不住,没有做完功课的。”
柳千阙却只漠然道:“我收你们二人为徒,是要你们来帮我绣荷包的吗?”
宋燃灯听着,动作微微一顿,而后越发狠厉起来。
顾岭怔忪看着柳千阙离开的背影,直到听到身后一声闷响,他回头却见是宋燃灯倒在了地上。
“师妹!”
那日夜,宋燃灯发了烧,红着一张小脸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间,还在呜咽着:“师父,师父,你怎么不懂我?”
顾岭守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心疼地说:“我懂你,他不懂你,我懂你。”
第二天,宋燃灯身子好了些,却又开始忍不住绣起了荷包。
她手笨,一个荷包,拆了绣,绣了拆,整整数日,也没有做好,一双眼睛熬得通红。
“我要绣一个凤凰。”燃灯笑道,“谁让我们的师父,是一只凤凰。”
顾岭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看着她,许久才轻声道:“可是燃灯,方才我刚从师父那回来,他说你若再绣荷包,他便不高兴了。”
自然这并不是柳千阙的原话。
柳千阙的原话是:她若再绣那劳什子荷包,便叫她下山去跟绣娘学针线好了,在我这儿耽误什么功夫。
荷包绣了一半,宋燃灯却不敢再绣了。
她是最最不愿师父不高兴的。
此后又是数年,顾岭和宋燃灯的修为越来越好,二人便时常外出历练。
他们路过一个村庄,从村民的手里救下一只成了精的乌龟,带回浮山剑宗。
柳千阙瞧着,不禁啼笑皆非。
“这是玄武,怎会被你们捡到。”
他敲敲龟壳,笑道:“老友,出来相见啊。”
玄武冒出头,突然间变得巨大无比,差点压断了浮山剑宗半个山峰。
“老鸟,我要死了。”玄武幽幽叹了一口气。
柳千阙毫不奇怪,轻轻点头:“看出来了。”
仙兽有灵,但到底是生灵而已,生老病死也是常态。
“吾儿尚在人间,若有机会,便叫你的徒弟们照拂他一二。”玄武苍老的声音传来,宋燃灯站在柳千阙身后,怯生生地看着玄武。
玄武浑浊的目光瞧着她,带着淡淡笑意。
“这个女娃娃很好,你要不要考虑留个后啊。”
柳千阙却蹙眉道:“不可胡说,这是我徒儿。”
“老鸟,你这脾气,太正经啦,没意思。”玄武笑着,幽幽叹了口气,“我看这丫头与我有缘,便送她一点东西吧。”
说着,玄武自口中吐出一颗灵珠,那珠子摇摇晃晃突然朝宋燃灯飞过来。
宋燃灯摊开手掌去接,珠子却没入她的掌心,消失不见了。
她眉宇间骤然间泛起一阵钻心似的疼,她只觉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开,识海里有一块土地辟出来,很快,灵物在上面疯长。
玄武勾了勾唇角,慢慢闭上眼睛。
“老鸟,你生而不死,不觉得孤独吗?”
柳千阙挑了挑眉,看着玄武渐渐消失在天地间。
“不觉得。”他喃喃说着,抬头看天,世间万物生长,处处都是美景。
天上下起了雪,雪花一粒一粒落在柳千阙的眉眼间,又渐渐化去,宋燃灯仰头瞧着,心中无限甜蜜和感慨。
她似乎更有力量了,是不是也距离师父更近了一步。
后来,柳千阙也偶尔带两个徒儿下山游历,四处闲逛,增涨阅历。
他们行侠仗义,也曾帮扶乡邻,柳千阙活了太多年,他悉心养着两个徒儿,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照顾。
他是凤凰一族的唯一一人,也是最后一人。
凤凰浴火,涅盘而生。
他不死不灭,与这天地同在。
既没办法繁衍子嗣,也无人可相伴长久。
他觉得无聊了,便化为人形,养了这两个孩子。
宋燃灯二十岁那年,她的空间之力渐长,顾岭也开始不是她的对手。
她长成了落落大方的少女,偶尔下山,便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顾岭的危机感也越来越重了,走到哪里,便跟到哪里。
柳千阙不怎么管他们,徒儿们大了,雏鹰展翅,也可翱翔于天际了。
那日,宋燃灯和顾岭一起下山,他们听说某镇上有妖邪作祟,便去捉妖,到了那里,才发现,竟是个鬼新娘。
那姑娘本已许了人家,却被县太爷强行带走,未婚夫上门讲理,反而被打死。
姑娘得知此事,便穿上嫁衣,死在新婚之夜,追随情郎而去。
宋燃灯气急,要去杀县太爷,可去了才发现,县太爷一家早就被鬼新娘杀了。
那姑娘满身的戾气,贪婪地看着宋燃灯,冷声道:“真是一副好皮囊啊,不若送给我吧!”
宋燃灯想破她的咒,却怎么也破不了。
顾岭更是不敌,只得回浮山剑宗求助。
柳千阙赶到时,才发现那鬼新娘身上,竟有白虎的幻境之力。
虽只有一半,却也足够让年轻的宋燃灯应付不来。
柳千阙意识到自己的老友只怕也出事了。
他打退了鬼新娘,宋燃灯扑在他怀里,嚎啕大哭,她抓着他的衣襟,一遍遍道:“师父,我喜欢你啊,我真的喜欢你啊!”
柳千阙愕然听着,许久才蹙眉道:“你心神不稳,容后再说。”
后来,他便让顾岭照看宋燃灯,亲自去寻白虎。
灵兽相识万年,最能知道去何处找对方。
柳千阙找到白虎,却发现他早已奄奄一息。
“老鸟,你来了。”白虎的肚子上插着一把剑,他的呼吸渐渐急促。
“怎么回事?”柳千阙不可思议道。
这世上,能伤到万年妖兽的生灵可是不多。
“我的阿园死了对不对?”白虎虚弱地说道。
阿园是那个鬼新娘的名字。
柳千阙只得轻声道:“是的。”
“是我不该乱用幻境在人身上,那东西损人心境,阿园走不出来,我也离不开这里。”白虎的呼吸渐渐沉重。
“到底怎么回事?”柳千阙蹙眉道。
白虎苦笑,他知道,老友也帮不了他。
他喜欢一个人类姑娘,可那姑娘却不喜欢自己。
白虎一时情急,用幻境编了个故事,说自己和那姑娘是自小便有婚约,可幻境之力过于扭曲,那姑娘伤了神志,不但性命丢了,就连魂魄都永远走不出来了。
“阿园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方才一个少年人来,我便将灵珠给了他,没想到他转身刺了我一剑,老鸟说不好是我闯祸了。”
柳千阙神色大变,急声问道:“那少年叫什么?”
“似是叫顾岭。”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