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还在停车场等连樱。
连樱上车的时候, 她正举着那打拍摄条款仔仔细细地研究。
眉头紧锁,不断摇头。
“来了?你这男朋友够狠啊,我但凡存一点坏心眼, 事后就会被他剥皮抽筋。”
连樱夺过那叠文件扔在一边, “别看了,不用审了, 我们准备一起注册工作室。他同意了。”
“你做事凭什么要他同意?”
“他就这性格,最后还是会答应我的。”
叶青抿了抿唇。“你让他晚点再叫我小姑妈, 我还要再考察考察。”
她确定蒋其岸来清城就是来找她、秦优和点白的茬,根本没有好好合作的意愿。
就算现在同意了,也只是因为连樱能拿捏他。
小樱花当年分手回纽约的冬天,给了那个男人深深的教训。
可那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和独断专行的性格并没有变,他骨子里依旧缺乏对连樱身边人和事的尊重。
叶青实在无法喜欢他, 尤其是想到,他“祸害”的是家里最单纯的连樱。
“你这种傻白甜, 被这条黑狗吃干抹净都不一定知道。”
连樱勾着叶青的手臂撒娇, “青青~小姑妈~~别生气了, 我下次压他给你道歉~”
叶青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这位冰山美人多年来对连樱满点撒娇技能防守性为零。
她拍掉连樱的爪子,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带他回家见你爸?小樱花,最早只有你六叔隔三差五给我打电话打听,现在连你爸都给我打了, 你知道我这一天天的, 承担了多大的心理压力吗?”
尤其是过年前后,这种打听会加倍发生。
即使美国那一房叶家人已经出国定居几十年,但骨子里的中国传统观念没变,在他们眼里, 已经交往多年的男友就该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带回家给长辈们看看。
连樱扁扁嘴,“他忙,而且……他好像也没什么家里人,你知道吗?蒋其岸从来不过年的。”
“他爸妈呢?”
“他说妈妈没了,也没提过他爸爸。不过他有个弟弟,好像最近要回国,不知道弟弟回国了他会不会好点。”
“你们两在一起快三年,你连他家里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叶青抬高了声音。
连樱想起纽约的大雪里,蒋其岸的恳求。
求她不要知道那些过去。
蒋其岸向来强大,在外无所不能,故而那刻的脆弱更显真实。
“青青,放他一马吧,是个人就有点不想说的过去好不好?”
叶青被戳到了痛处,颓然地倒在车里,眼光飘忽地望向清城漫长的海岸线。
“对不起啊。”连樱不是故意的,她最清楚叶青是怎么回国的。
她把心掉在了伦敦,用牺牲感情的代价拯救了叶氏,换回了事业。
好在,叶氏已经转危为安,连樱相信以叶青的能力迟早能摆脱那个纨绔未婚夫的桎梏。
“青青,等你自由的那天,会不会回伦敦找他?”
曾经,叶青那么快乐过,那段时间是连樱记忆里叶青最轻松无忧的时光。
叶青怔忡了会儿,轻飘飘地说:“算了。”
“怕他不原谅你吗?”
叶青的回答是否定:“他会理解我的,但就因为他会,所以,算了。”
*
每对情侣都有自己的相处方式,每个人也对感情有不同的理解和选择。
连樱不劝叶青,她清醒克制善于选择,不像自己,十足的恋爱脑。
叶青把连樱好好规划事业的决心,形容为恋爱脑的觉醒。
秦优是叶青在清城的发小,和连樱是多年网友终于面基,她对连樱的专业能力赞不绝口。
“青,她就是恋爱脑一万年,在一万零一年的时候觉醒,也能羽化登仙的。”
论专业,秦优的点白并不比蒋其岸的合岸差,只是体量不及。
“我让团队给你做了规划,你会比以前忙很多,希望能适应。”
叶青没时间管,只负责合伙入资,“女明星,大红大紫了记得来我商场shopping。”她就在乎那点营业额。
“我现在拍戏离你近,你等着我一直来骚扰你。”
“啧,我养你都行啊。”
叶青揉了揉连樱的漂亮脸蛋,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在伦敦的时候。
随着她的新戏开机,蒋其岸也回了国。
回国那天的电话里,他很简短地说:“在京州。”
蓦然,连樱想起那年在蛟州,他说起过京州的雨。
京州的雨干脆。
“我还没去过京州呢。”
那是北方重镇,首善之都。
蒋其岸说:“电影节来。”
京州电影节赫赫有名,但连樱前两部电影都没有报名,司炎彬还曾经唠叨过,觉得不应该。
“京州电影节不限制海外展映过的片报名啊,也不知道公司怎么想的。”
但这次《我想》全程都主打国内市场,早早便提报了京州电影节的奖项。
最终获得了十二项提名,除了不存在的男主角外,提名涵盖了最佳导演、最佳剧本以及最佳女主角几乎所有大小项。
所有预测都断言,连樱的最佳女主角。
电影评论期刊说:百年不遇,下一代天后。
连樱收到期刊那天,刚结束短平快的网剧拍摄,乘坐蒋其岸准备的公务机飞往京州。
他不允许连樱坐民航,不管连樱如何觉得铺张浪费,他也不松口。
公务机降落在京州西山区的郊野机场,这座机场专供私人飞机起飞,比国际港口京州国际机场要静谧许多。
连樱下飞机时,弗兰站在停机坪上等他。
“蒋其岸在忙。”
弗兰替她开了车门,华丽奢侈的劳斯莱斯幻影,挂着连樱生日的车牌。
“蒋其岸新买的,迎接你。”
“他怎么又乱花钱。”可嘴上抱怨,心里还是甜津津的。
没有女人不喜欢被人放在心上,而蒋其岸还是她的心上人。
弗兰“哼”了声,她们之间也认识三年了,弗兰又是有趣的灵魂并非无趣的下属,会毫不留情地戳穿连樱。
“心里高兴坏了就说出来,我无所谓你们那点狗粮。”
连樱拿胳膊肘戳了下弗兰,两人笑倒在一起。
“不过我和你说啊。”弗兰勾着她手腕边提醒,“你两的狗粮给我们吃吃就得了,别在他弟面前表现。”
连樱还记得,她有无双的记忆力,同时也有不善作假的性格。
她原封不动地还原了当初在京州听到的话。
弗兰揉揉太阳穴,“蒋其岸这破嘴,活该他当初差点病死。”
她正过身子对连樱说:“你就忘了吧,这话也别去他弟面前说,那位的脾气没比蒋黑狗好到哪去。其实蒋其岸吧,还知道有可为有可不为,该装的时候装的厉害,那位现在连装都不想装,不高兴了就直接掀桌子,真要命。”
“蒋其岸会装吗?”
“你会见识到的。”
弗兰给她指了指车窗外的山峦叠翠,京州有壮丽的夕阳,金色洒落在山脉之中,昭彰着这座古城在北方无上的地位。
从弗兰随口介绍京州的每一句话里,连樱都能知道,她对这座城市的眷恋和熟悉。
“兰姨是京州人吗?”
弗兰说:“祖上是,我不是。”
连樱笑说:“祖上这个词是怎么回事?”
“主要是没见过,说是亲人吧,其实我一天也没亲过。”
连樱又问:“那蒋其岸呢?”
弗兰顿了顿,这明显的停顿让连樱知道,她不想说。
“不能说就算了。”
可弗兰还是说了:“他是。”
连樱没问为什么蒋其岸把公司放在申城。
在过去的三年里,蒋其岸只提起过一次京州。
应该是不想提起——连樱在拍《我想》的时候翻了些专业书籍,断定蒋其岸有极严重的回避型人格。
他有许多事不想提,要不是和连樱约法三章在先,不能不回答她的问题,他或许会更乐意做个沉默的哑巴。
可有些问题即使回答了,他也尽量选择最简单的话语。
这种时候,连樱都会觉得他很遥远。
即使他努力地做了些改变,但依旧是当年的他,像深渊,可以探下去,但探不到底。
弗兰带她到京州西山的一处别墅,两层青砖小楼,门口散落着朝阳的雏菊,别致又精巧。
让人意外的是,没有网络。
这可是二十一世纪。
弗兰在一楼茶厅的画窗前给连樱泡了壶雨前龙井,“这里主人原来的习惯就是不装网线,蒋其岸也不怎么来住,就没麻烦再去申请。”
“原来的主人?”
弗兰叹了口气,“嗯,这里原来是养病的,病人受不了太嘈杂的声音。你要是在这里无聊就在院子里逛逛,蒋其岸忙完会回来,要是缺东西,那里有部固话,拎起来对面就有人,这里不好出去,你不熟悉路别乱走。”
她又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连樱独自绕着别墅逛了逛,倒的确是适合养病的居所,清幽舒适,后门外有一条小道联通至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山林。
小道的入口有铁门把手,上面落了把大锁,锁头上布满了锈迹,大约是经年无人开启的缘故。
逛得再仔细,半个钟点也就全逛完了。
她踱回屋里,一间间屋子打开,想找本书看看。
蒋其岸住的地方总会放点书或者唱片,就算有时是出差在外住酒店,总办的人也会从那座“巴别塔”里拿些带着。
他从不管带什么,但总会有。
蒋其岸有惊人的阅读量,这是只有连樱才知道的事情,他从未在外人面前展露过。
可偏偏这座别墅里不是这样。
连樱把每间屋子都搜了遍,文件夹倒是不少,可书只有一本。
莎士比亚的《李尔王》。
这种经典名著,连樱也就看过十来遍,演过上百遍而已。
她看了几遍就觉没劲,只好回茶厅用那座固话。
拎起来,那头果然立即有回应。
是个很规矩的男声:“您好,需要什么?”
“有书吗?能送些来吗?还有,这里有电视或者投影仪之类吗?”看电影最容易打发时间。
对面恭敬地说:“地下室有个胶片放映机,旁边的盒子里有电影胶卷,片子不是很多,您先看看。”
连樱去地下室瞧了瞧,都是上世纪的老片,16毫米规格的放映带,摆置和存放都很精细,但蒙着一层细细的灰尘,显然是许久没有用过。
她返回了一层,又给自己泡了壶茶,坐在花窗下静等人送书来。
夕阳悠长,照进别墅里的时候,显出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
连樱瞧着,承认这别墅的确是养病的好地方。
可她活泼开朗正当年,在这样安静的地方只会容易发困。
李尔王又是太熟悉的故事,她读了几页便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她被挪到了二楼的卧室,这别墅的床上都铺了老式的床单,手绣的花纹细细密密,在青铜吊灯的光影下自带岁月的痕迹。
蒋其岸坐在床另一头,手里拿着一份足有两指厚的文件。
见她翻身,问:“醒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连樱睡眼惺忪,揉着眼眶打哈欠。
“一小时。”
他合上了文件,扔在床头柜上,嘱咐她去洗漱,自己则下楼给她端点吃的。
连樱取了睡衣去洗漱间,路过他那侧的时候,看见了文件封面上的字——
“华光”
她愣了下,没注意到蒋其岸已经回来。
他见她站着不动,眼神质询怎么了。
连樱是瞒不住事的性子,也就不在他面前装傻。
“那个……华光?”
蒋其岸淡漠的眼神也瞥了眼封面,没什么感情地“嗯”了声。
连樱清了清嗓,犹豫着怎么开口。
没想到蒋其岸说在她前面,“叶青的未婚夫姓程。”
“你知道了?”
“嗯。”
蒋其岸推她去洗漱。
这些年,他把连樱选的黑金雪松随身携带,但这次在这别墅里却没有。
这里放的洗漱用品有股淡淡的中药味,依然很符合弗兰所说的养病气息。
连樱洗过出来,蒋其岸还在翻那份文件,他已经看到最后几页,听见响动头也没抬地说了句:“别担心。”
连樱扁扁嘴,坐在他那头的床沿问:“你觉得我担心什么?”
“我针对她。”
“你会吗?”
蒋其岸抬眸,深沉地看了她眼,淡漠地说:“没必要。”
不是不想,也不是不会,而是没必要。
连樱咬了咬唇,想要再说些什么,但被蒋其岸用行动拦了下来。
夜晚总是旖旎。
十一二点的时候,蒋其岸用唇渡了些热水给她,手插在她的发丝里,敲了敲她的后脑勺。
“连连,今天乖。”
连樱的脸更红了,手则扭了下他胳臂。
这些日子她忙着拍戏营业,跟在蒋其岸身边的时间骤然减少,偶尔聚在一起她也因忙碌而浑身乏力。
她反思过,自己对蒋其岸最近有种老夫老妻的敷衍劲。
可他太会折腾,不喊累,她事后就至少得睡一天才能缓过来。
工作室才刚刚起步,她不想停任何一天。
至于今天嘛……
连樱搂着蒋其岸的脖子不撒手。
只听他叹了口气,再次说:“不会。”
“真的?”连樱自觉还不是什么祸国妖姬,要让蒋其岸玩那套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把戏,“其实青青她……”
蒋其岸“啧”了声,颇有些不耐烦了,“她不在我对手那栏。”
他对她不撒谎,这件事也没必要撒谎。
连樱放下心来。
第二天早餐,蒋其岸陪她吃早餐的时候说:“连连,你重感情。”
连樱从桌子低下踹了他一脚,“不重感情我天天围着你?”
按照弗兰的话说,蒋其岸的狗脾气太气人,一般人根本受不了,合岸总办都是金钱的奴隶,获得了超出常人的财富才甘愿被他折腾。
至于连樱,连工作室的便利都不要,显然对蒋其岸是“义务劳动”。
真心到有点傻气。
他抿了清水,别开眼去。
西山的朝阳打在他俊朗的侧脸上,在眼角的疤痕那里留下浅浅的阴影。
无端端地多了份他往日没有的柔和。
吃完早餐,蒋其岸又要投入一天的忙碌。
他今年的工作量比之往年更夸张,以至于连樱几乎只能和他一起吃早餐。
“你小心身体啊。”冬去春来前蒋其岸又咳嗽过一次,瘦掉的那几斤体重至今还没回来,“要是头疼一定得告诉我,别让我从冯助或者兰姨那儿知道。”
蒋其岸上车前抱了抱她。
“晚上接你。”
“去哪?”
“有个宴会。”
他没再多说,冯助已经在催他接电话。
随后,游秘书亲自过来,给她带了一整套的礼服和首饰。
“晚上是个正式晚宴,老板亲自挑的衣服,您试一试。”
她换上,在镜子里照了照,一切都很合适。
墨绿丝绸的拖地长裙,恰好地露出长臂与背脊的蝴蝶骨,项链反戴,粉钻拼成了一朵樱花垂在后背正中。
“您的脚链?”
蒋其岸送她的樱花金链她不拍戏时一直戴着,主要是这男人恶趣味,到了夜间总会找这链子和她玩。
连樱拽了裙角,从上往下看去,金链子落在黑色高跟鞋上,在裙摆间影影绰绰,别有生趣。
“留着吧,挺好看的。”
又问:“晚上是什么宴会?”
游秘书蹲下,替她理着裙摆,“一家集团的十周年庆典,老板好像在那家公司有股份。”
连樱笑问:“怎么想到带我去?”以前她从不参与蒋其岸的公事。
游秘书站起来,也笑了,“您直接问老板吧。”她、舒乐还有合岸的总办人都私下开玩笑说,只有连小姐有本事让老板有问必答。
她把手腕和戒指递给连樱,不忘嘱咐,“弗总也会去,我来之前她交代,让您到了先去找她。”
有弗兰在,连樱便很放心。
这些年来,她也逐渐理解为什么弗兰只为司炎彬感动,却没有动心。
她要强又真的强,无谓把精力投入和司炎彬的拉扯里。
入夜时分,那辆幻影驶出别墅,开了约一小时进入京州江边的一座豪华酒店。
游秘书只送她到门口,说自己没资格进入。
侍应生引连樱入内。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乐队在乐池里演奏着巴赫,优美的音符夹杂着人们小声的交谈。
连樱穿过时,间或会有人抬眸瞧她,但又很快把注意力放回身边的谈话。
弗兰在一间休息室里看手表。
她招呼连樱先坐,“我去外面接个人,你稍等等,蒋其岸和宴会主人打个招呼就来。”
连樱坐在法式沙发上,注视着外间往来的贵宾。
这是她第一次置身于这样的场景,十分陌生。
更陌生的还在后面,她看到了蒋其岸。
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西装革履的样子,但今日比平时更正式。
蒋其岸甚至问侍应生要了一杯香槟,含笑主动走向一对中年夫妇,他与他们碰杯后抿了一口,太弯时钻石袖口在烟灰西装袖口下若隐若现。
连樱清楚记得,他有多讨厌酒,也清楚记得,他的性格有多孤僻。
可现在在外间应酬的,是一个完全入世的人,往来谈笑风生水起。
蒋其岸与那对中年夫妇似乎很熟悉,他认真侧首听夫妇里的男子说着什么,时不时笑着点点头,还会比划几下,然后又敬了他们两次。
连樱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真真是看呆了。
甚至没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你好,连小姐。”
这人的声音洪亮有磁性。
连樱回头,见到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
他有一双和蒋其岸一样狭长深邃的漆黑眼眸,仔细看也有一丁点上翘,但缺了那条疤痕。
而且,他的表情很生动,有和煦阳光的笑容。
“你是?”其实连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男人轻笑了下,递给连樱一杯香槟,指指外面应酬的蒋其岸。
“你说,他要是有个弟弟会叫什么?先给个提示,其字是天生的。”
连樱想了想,说:“其海?”
“为什么?”
连樱抿了口香槟说:“岸边自然有海。”
他歪着头好奇:“为什么不是江河湖泊呢?”
连樱笑说:“不够宽广没有气质。”
他笑容更盛,“怪不得其岸喜欢你,我也喜欢,叶小姐,我是其海,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连樱变了脸色,她从小和母亲姓连,护照学籍都是如此,本姓叶这件事,除了家人没有外人提过。
包括蒋其岸。
“你放心,我哥肯定知道,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连樱想,自己终于见到了蒋其岸那个传说中的弟弟。
“你好,蒋其海。”
可男人摇了摇头,“不,其海,我是其岸的弟弟,亲弟弟。”
他举杯与连樱碰了碰。
“这种酒是我们的父亲最喜欢的,你慢用,我先不打扰你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