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平儿那事之后, 陈译禾就一直记着苏犀玉的什么表哥,现在人自己撞上来,倒是省了他派人去京城。


    只是苏犀玉这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也更确定苏家有事瞒着自己, 他开口打发丫鬟道:“知道了, 先好好招待着……等等, 让杏儿去招待他, 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他们此时正在园子里,身旁怪石假山错落, 不远处有一棵很大的白玉兰,原本开得好好的,陈译禾嫌花香味道太重, 让人把花都采了下来,现在只剩下零星几朵半枯的还挂在枝头,映着府中的层楼叠榭,有几分秋日的凄凉。


    而苏犀玉只是看向小径前方幽深的连廊,神色惶然,指尖颤抖了几下,用力地握了起来。


    她没能长开, 胳膊手腕都很纤细,只有一张脸稍稍带了些肉,但现在神色彷徨, 双目无神, 一点儿都没有十几岁小姑娘的活泼灵动。


    在陈译禾拉住她胳膊时怵然抬眸, 一双眼睛黑多白少,水汪汪的,如一片清泉, 现在满满都是惊慌不安。


    “不舒服?”陈译禾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恍若什么都没察觉一般,声音仍是十分嫌弃地道,“弱了吧唧的,再病了回头爹娘又要骂我。”


    苏犀玉心绪杂乱,呆呆地看着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你可别跟我说,是我刚才逼着你搬石头把你累坏了。”


    陈译禾满面警惕,见她仍是没什么反应,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道:“算了,你也别去见什么表哥了,万一等会儿你趁机告状,消息传回京城我名声可就坏了。”


    “啊?”苏犀玉这才回了神。


    她心口砰砰直跳,双手交握着,掌心沁出了汗水,心中不断安慰着自己:没事,不要慌,表哥他肯定不敢说的,京城发生的事情没有人敢说的。


    见陈译禾好像没看出自己的异常,她勉强镇定下来,做出无力的模样道:“你哪还有什么名声可坏?”


    “你傻了吧,那都是别人嫉妒我诬陷我的。”陈译禾拉着她往里院走去,边走边道,“你还是回去躺着吧,等会我叫人给你熬点参麦汤,晚上可不许跟爹娘告我的状!”


    苏犀玉“嗯”了一声,她确实不想去见表哥,便顺从地认了自己不舒服,快走两步跟上了他。


    穿过拱门时,一阵风吹来,苏犀玉胳臂上的披帛被吹得翻飞了一下,挂到了一旁的海棠树枝上。


    陈译禾顺势扯了一下,披帛应声撕裂,带落了几片海棠花瓣。


    “怎么今天什么都在跟我作对?”陈译禾很不高兴,扔了手中披帛看向苏犀玉道,“你表哥人怎么样?要是不会说话惹我不高兴,可别怪我对他动手。”


    苏犀玉人冷静下来了,思路也顺畅了,她知道陈译禾并非表面上那么无赖,并不信他此时说的话。


    定了定神,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陈译禾,第一次与他说了自己家的事情,“来的应当是薛立表哥,我父亲和舅舅政见不同,所以两家几乎没有往来。唯有薛立表哥才学出众,又与我兄长交好,才稍许能入我父亲的眼,偶尔会到府中做客。”


    “那你们关系还挺好?”陈译禾道。


    苏犀玉面色有些窘迫,但怕他误会,忙摇头道:“我一直待在后宅,甚少与他碰面,就算是见了,也都是有哥哥在的。”


    她表明了清白,接着道:“舅母娘家在润州,他应当是去润州了,顺道来广陵看一下,停不久的。”


    “不熟那他来看什么?打秋风啊?”


    这完全就是胡说了,人家父亲也是京城高官,不至于这么远过来就为了占一点便宜。


    但这说法确实逗得苏犀玉嘴角弯了一下。


    陈译禾指尖摩挲着腰间的青玉佩,又问:“你一共几个表哥?”


    苏犀玉答道:“共三个表哥,姨母家有一个二表哥,家在潭州,路途遥远,还未曾见过。大表哥就是薛立表哥,三表哥是舅舅家的庶子,我爹重血脉与嫡庶之分,不许哥哥与他来往,所以也是不熟。”


    那就没跑了,让平儿过来的八成就是这个薛立了。


    陈译禾心里琢磨着,口中问道:“你爹不喜欢你舅舅,就不准你们来往?那你娘怎么办?”


    苏犀玉咬着唇,低声道:“我娘性子软……”


    陈译禾冷哼了一声,觉得这苏铭祠可真不是个东西。


    往深处一想,觉得可能他们这一大家子都不是东西,可怜了这个小小的苏犀玉。


    他是对苏家不屑,可苏犀玉听着心里又慌了起来,她摸不准陈译禾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于是悄悄打量着他问道:“怎么了?”


    两人各有心思,一高一低对视了一眼,一个努力保持镇定,一个却愠怒道:“你说呢?”


    他朝自己胳膊上刚才被打到的地方看了一眼,“现在还疼着呢!”


    苏犀玉见他没在苏家的事情上多纠缠,心里松了些,往他胳膊上轻轻抚了一下道:“是我不小心打了你,等会儿我让人拿东西给你敷一下,好不好?”


    陈译禾没说好不好,瞪了她一眼领着她继续往里走了。


    把苏犀玉安顿好,又喊了丫鬟守着她,陈译禾换好了外衣要往外走时,又被苏犀玉喊住:“夫君……”


    陈译禾回头,“什么事?”


    “我……”苏犀玉半躺在床上,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嘴唇一张一合,终是什么的都没能说出来。


    陈译禾走了回去,拖过椅子坐在床边,道:“你可别是想跟我撒娇,我不吃这套的。”


    苏犀玉脸上霎时间绯红一片,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我才没有……”


    陈译禾觉得小姑娘容易胡思乱想,想了一想,打发了丫鬟去熬参汤,道:“你可有要什么和表哥说的?”


    得到了否定回答,不待苏犀玉又忐忑起来,他道:“那你帮我琢磨个事情,我和舫净打了个赌……”


    他把舫净查出来的事情一一告知了苏犀玉,叮嘱道:“好好想,我要是输了,以后可就不能用飞贼的事威胁他了。”


    “哦。”苏犀玉应了,然后问道,“可是夫君,你让他去查云姣做什么?”


    陈译禾见她注意力果然被分散了些,如今神色懵懂,比刚才好看了许多。


    他笑了一下,伸手在苏犀玉下巴上挠了挠,道:“你帮我赢了他,我就告诉你。”


    说罢起了身,在房门口叮嘱丫鬟多看着点苏犀玉,又招了小厮吩咐了几句话,这才举步往前院去了。


    *


    前院里薛立已经等了许久,他本以为陈译禾一听他来了,应该早早迎上来的,再不济,也该是苏犀玉几个丫鬟过来待客的。


    可现在茶水都换了两盏了,除了奉茶的陌生丫鬟,他什么人也没见着。


    他不觉得陈译禾是有意怠慢他,想了想,觉得可能这就是商户人家,不识礼数。


    他是觉得商户轻贱,但也不得不承认,陈家的确是有钱,厅内富丽堂皇,不管是梨花木桌椅,还是一旁的珊瑚摆件等,都是精细且华贵的。


    连墙上挂着的书法画作都是出自名家,只是摆放得毫无章法,画作也尽是些色彩鲜艳的,很明显是在附庸风雅。


    他心底笑了一下,转眼看向一旁的丫鬟,丫鬟虎头虎脑,察觉他的视线,立马上前斟茶。


    “不用了。”薛立连忙阻止,他已经喝了一肚子的茶了,实在是够够的了。


    他说不用了,丫鬟立马就退了回去,低眉顺眼,一声不吭,十分木讷。


    “你家少夫人近来可好?”他看这丫鬟不甚灵光的样子,试图从丫鬟这里探听点消息。


    丫鬟老老实实道:“不太好,前日少爷还跟少夫人吵了架,害得少夫人病了一场。”


    因为苏犀玉病了那一回,陈家夫妇俩没少唠叨,府里上上下下全都知道。


    薛立若有所思,又问:“为什么吵的架?”


    丫鬟道:“不知道,反正少爷很生气,把少夫人赶出了房间。”


    薛立微不可查地一笑,姿态放松了些,道:“表妹她从小娇生惯养,怕是因为初嫁了人不习惯,才会惹怒了妹夫。”


    他问了几句,见丫鬟有问必答,觉得这府上空有华贵,下人却没经过什么调/教,实在不成样子。


    不过这正好行了他的方便,遂又问:“表妹到广陵后可有想家?陪嫁的那几个丫鬟可有尽心伺候?”


    丫鬟想了一想,一脸天真道:“尽心的,我前几日还见了,衣裳洗得特别干净。”


    薛立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洗什么?”


    “衣裳。”


    “谁的衣裳?”


    “春英姐姐的,夏梨姐姐的……”


    薛立蹙眉:“这都是谁?”


    丫鬟十分憨厚,有问必答,并且毫不含糊,满面认真道:“府里的大丫鬟。”


    薛立有点糊涂:“我问的是你家少夫人的陪嫁丫鬟。”


    “是啊。”丫鬟难得地懂了他的未尽之言,道,“她们几个一点儿都不机灵,得罪了少爷,被春英姐姐安排去下人那做扫洒活了。”


    “……”薛立看着这戳一下动一下,对外人毫不遮掩的丫鬟,不知道她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不机灵”。


    其余几个就算了,平儿不可能不机灵,他又道:“表妹身边不能一个陪嫁过来的丫鬟都没有吧,先前姑姑特意给她安排的那个平儿呢?”


    丫鬟歪着头想了一下,道:“没有平儿。”


    薛立心中讶然,道:“什么叫没有平儿?”


    平儿明明是他亲手安排到苏犀玉身边的,也是他亲自看着与苏犀玉一同去往广陵的。


    “就是没有啊。”丫鬟确定道。


    要不是看这丫鬟先前答话都很老实,薛立都要怀疑她的痴傻憨厚是不是装出来的。


    “你家少夫人刚嫁过来时……”


    他还想细问,门外忽地想起脚步声,一个明显是大丫鬟的姑娘带人捧着糕点果茶进来了,笑道:“表少爷久等了,少夫人伤寒未愈,方才又起了热,少爷这才耽搁了会儿,请您再稍坐一会儿。”


    “你家少爷是在照顾我表妹?”他确认道。


    春英笑道:“是啊,少爷一直都对少夫人照顾有加。”


    薛立不信,目光从她精明干练的脸上扫过,余光落到了先前那个憨厚的丫鬟身上。


    按她所说,苏犀玉现在确实的病着的,陈译禾要是能夜里把苏犀玉赶出房门,怎么可能还会耐心照顾她。


    他还是更偏信先前那个憨实丫鬟的。


    再说了,苏犀玉人都没长开,如何讨好男人?被厌弃才是最有可能的。


    只是可惜了那张脸……


    他正遗憾,见春英也朝那憨厚的丫鬟看去,道:“杏儿,你去后院把少爷养的那只乌龟找出来,别又让人踩着摔倒了。”


    “哦。”杏儿一板一眼地去了。


    薛立坐了会儿,又问春英道:“表妹伤寒,可是平儿照顾不周?”


    春英笑,“少夫人只是吹了风,不碍事的。”


    她并不提平儿,让薛立有些坐立难安。


    平儿到底有没有一起进陈府?没有的话,那她去了哪儿?


    后来薛立又试探了几句,春英笑着答了,话说得周到又好听,就是一点儿有用的消息都没透漏出来。


    等了许久,终于又有人来了。


    来人长相俊朗,身穿锦衣,腰间束着深色腰带,显得身姿挺拔,慢悠悠走进来时,俨然一个翩翩贵公子。


    “少爷。”春英等丫鬟纷纷行礼。


    薛立见状也忙站了起来,正要寒暄几句,见对方目不斜视地掠过了他,往上座一坐,漫不经心地看来:“薛立?”


    这一声清冷沉稳,只是神情似笑非笑,带着些倨傲与骄纵。


    薛立脚下一顿,假装没听到他对自己直呼其名,笑道:“妹夫果然一表人才。”


    “来干什么的?”陈译禾没听到他的恭维一样,一点儿都不客气,直接问他目的。


    杏儿是府中最迟钝的丫鬟,脑筋不灵光,但是做事认真,从不多听多问。


    前段时间苏犀玉偶然见了她觉得可爱,就时常喊她去跟前,陈译禾偶尔也会问她几句话,时常被她气个半死。


    今日也是特意让杏儿去奉茶的,薛立这边套完了话,那边立刻就传到了陈译禾耳朵里。


    不怀好意打着自己小媳妇主意的人,这谁能忍?反正陈译禾是连个好脸色都不肯给他的,装的也不行。


    薛立被这么毫不客气地询问,心生不悦,他好歹也是个大少爷,不说背景多大家世多显赫,但至少比这个靠姐姐的纨绔小子有底气。


    只是世家公子的气度不允许他和陈译禾一样无礼,便只能忍着。


    “表妹离京时不慎撞伤了额头,恐怕会留有疤痕,在下就特意请了京城名医配制了这祛疤的药膏,请妹夫把这药转交给表妹。”


    药瓶都递过来了,陈译禾却动也不动,只是轻飘飘扫了一眼过去,还是一旁的春英顺势接了下来。


    陈译禾看向了春英,冷声道:“你干什么?”


    春英讨好地笑道:“既然都送过来了,那就给少夫人试试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收,不怕藏了毒吗。”陈译禾这状似挑刺的一句,听得薛立心头直跳,他目光定在陈译禾面上,试图看出些许异常。


    然而被他看着的人表情淡漠,什么都看不出来。


    陈译禾转向薛立道:“我都没去京城算账,你还敢跑来广陵。多少人想嫁进我们家,苏家倒是好,弄了个小丫头片子过来,还说什么大家闺秀,谁家闺秀脸上能被人弄出疤来的?”


    薛立一听这话,还以为苏犀玉已经告知他那伤疤的来历,便不再遮掩,道:“都是误会,姑丈也没想到她会撞上桌角,妹夫别介意。”


    陈译禾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想过苏犀玉额上的伤是被人推搡下碰到的,但没想到这人会是苏铭祠。


    他这时才明了怎么自己一说要打她,她就立马当了真,竟然是真的被打过。


    陈译禾皱眉,不耐烦地挥手道:“废什么话,到底为什么?”


    薛立脸上有些为难,犹豫了下,才遮遮掩掩说道:“当时姑丈与姑母起了矛盾,长辈的事她一个小丫头非要上前插手,姑丈正在气头上,就打了她一巴掌。”


    陈译禾听罢敛眉,又想起苏犀玉那左耳,他看着茶杯中浮沉的翠绿茶叶,冷声道:“真是有本事,外人面前是沉稳儒雅的朝中重臣,对内是巴掌扇人的好父亲。”


    这话听得薛立人都傻了,且不说苏铭祠是他岳父,就是凭着殿前参政的身份,也没几个人敢这么说的。


    但仔细一想也对,不然怎么说这陈家少爷没脑子呢,也不会在京城呆不了几个月就溜回了广陵?


    他假装没听到,又劝道:“父女哪有隔夜仇,这不,姑丈还特意托我带了封书信给表妹,请妹夫转交。”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次没有自取其辱,直接递给了春英。


    但是春英还没抬手,就被陈译禾接去了。


    后者毫不忌讳薛立的存在,直接拆了信封,抖了几下将书信展开,翻来覆去看了看。


    他看了几遍,只模糊认识一些,并不能全部理解,便又道:“这老头子明知道我不识字,还故意写书信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薛立:“……”


    也不是写给你的啊。


    陈译禾又似笑非笑道:“嫁妆送那么些书又是想做什么?他是不是在嘲讽我不识字?”


    薛立干笑。


    “笑什么?你也嘲笑我?”


    “不敢。”薛立眼见引火烧身,急忙撇清自己。


    他现在可是在广陵,别的不说,广陵的确是陈家的地盘,谁知道这少爷疯起来会做出什么事。


    陈译禾睨了他一眼,恹恹道:“还有什么事?”


    他赶客的姿态太明显,薛立也不乐意继续受气,连平儿的事情也不想管了,左右不过是个丫鬟,去哪里了也没什么影响。


    只是可惜见不到苏犀玉了。


    他往房门口深深看了一眼,道:“没有别的事了,既然妹夫有事,那表哥就不多留了。”


    起身欲走,复又回首道:“姑母已数月未见表妹,托我看望表妹,如今既然不得见,还请妹夫告知,表妹近来可有其余不适?”


    陈译禾双目微眯,不确定他是不是有意这么问的,若是有意,是不是代表着他知道苏犀玉吃的药丸有问题?


    他神情惫懒,敷衍道:“好得很,白白胖胖。”


    薛立翻着眼皮看了他几眼,见他说的随意,更无意挽留,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起身告辞。


    春英与小厮送他出去,直到亲眼见他带着随从驾车往城外走去,才回了厅堂。


    回来后,被陈译禾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不准告诉爹娘。”


    春英干笑一声道:“瞒不住的。”


    陈译禾不满,但毫无办法,拈了桌上那张书信,甩袖朝门外走去,又道:“书信的事不许告诉少夫人,爹娘那边我去说。”


    这下春英点了头,道:“是。”


    门口小厮已备好了马,他一撩衣摆翻身上去,道:“月牙儿要是问起,就说我去明光寺了。”


    说罢,夹着马腹往城外去了,几个小厮都慌了,连忙跑着跟上,但陈府后门空旷无人,两只腿哪里比得上四条腿的,马儿畅行,不一会儿就不见了陈译禾的踪影。


    策马行至城郊,舫净已经在等着了,见了他奇怪道:“你一个护卫都不带?”


    “这不是有你吗。”陈译禾道。


    舫净一下黑了脸,“我可不是你的下人。”


    陈译禾轻笑了一声,“你师父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也不管舫净被气成什么模样,从怀中掏出那封书信递了过去。


    舫净知晓了他不识字,自然又是一番嘲讽,可陈译禾并不在乎,只催促他看信。


    “信是苏大人写的,大概意思就是让你家夫人老老实实别惹事。”舫净从头看到尾,看得眉头紧锁,“最后提了几句,说二小姐要定亲了,定的是周家公子,让你夫人多劝劝你爹娘。”


    信里说得含糊,陈译禾也未能听懂,他连这信中说的周公子是谁都不知道,更加不懂苏铭祠想让苏犀玉劝什么。


    是这周公子曾得罪过自己家?他把信收起,心道回去还得再问下爹娘。


    “什么意思?”舫净也问。


    陈译禾摇头,道:“回头再说,他人往哪去了?”


    舫净指了方向,两人便沿着城郊小路策马而去。


    *


    薛立此行走的是回京的官路,从广陵出发,傍晚时分就到了金陵城。


    他自认不曾没得罪过什么人,这路线也十分熟稔,所以并未多加防备,结果当夜就被人悄无声息地绑走了。


    再次醒来时全身酸痛,他人被绑了个结实,双目也被遮住了,只听得四周寂静无声,十分恐慌,忍不住高声喊了起来。


    才喊了一句,就被踹了一脚,有人不耐烦道:“闭嘴。”


    “我乃京城薛侍郎长子,谁敢动我?”薛立从未经历过此事,以为对方是悍匪,也怕他再动脚,就急忙表明身份。


    那人回道:“绑的就是你。”


    薛立急了,道:“在下观好汉声音陌生,应该并不是相识的人,敢问在下是哪里得罪了好汉?还请明示,他日回京后必将亲自上门赔罪。”


    那人怪笑一声道:“说得好听,要是真的被你知道了,怕是只能等来刀枪棍棒吧。”


    “不敢。”薛立忙道,“不说也罢,好汉绑在下意欲何为?若是为钱财……”


    那人嗤笑道:“肤浅。”


    而后不等他再发问,直言道:“今日我就让你死个明白,他日在阴曹地府也好知道要去找谁报仇。”


    薛立一听人要杀他,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听人道:“我与你确实无甚仇怨,要怪就怪你与那陈译禾有些姻亲关系,我捉不了他,便只有拿你下手了。”


    他刚说完,薛立便感觉有冰凉的刀刃贴到了脖子上,颈上一痛,他浑身战栗,忙高声道:“好汉饶命!冤有头债有主,好汉若是想要捉那陈译禾,在下可相助一二!”


    拿着刀横在他脖子上的舫净停了下来,看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陈译禾,又道:“你不是他那夫人的表兄?怎会助我?”


    这个表哥自己送上了门,陈译禾就没打算乖乖让他离开,去见他之前就已经让人给舫净捎了信。


    俩人追至金陵城,趁夜把薛立绑了出来,是必要把苏犀玉身上的事情弄个清楚。


    “在下早就看不惯那跋扈少爷了……”薛立被人绑着动不了,又怕极了脖子上的刀刃,拼命往后躲着,心中恨死了陈译禾。


    舫净又道:“你们可是有姻亲关系的,他若是被我杀了,你那表妹不就守寡了,我可不信你真的能帮我。”


    薛立出了一声冷汗,浑身黏腻,听他说话时察觉刀刃远了几分,心知还有一丝商量的余地,急忙道:“他那夫人其实并非是我表妹,两家根本就没有姻亲关系!”


    舫净一顿,再次看向陈译禾,见他仍端坐着,神色淡漠,只是双目泛着寒光,直直地钉在蜷缩在地的薛立身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