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没有那么夸张。”陈译禾道, “只是去吓吓他,顺便把云姣的名气给提起来。”


    云姣好歹有一身才艺,外在条件很好,就是脑子不行, 左右名声已经不能更差了, 去做个戏子怎么说也能比之前卖身好一些。


    名气越大, 来看她的人就越多, 李福等纨绔子弟也来了,几个不学无术的大少爷硬给云姣添了些桃粉传闻。


    云姣虽没脑子, 但卖身契都在别人手里,自然是按陈译禾说的去做,与人说话时尽量简短, 碰上听不懂的东西就不吱声,目光冷漠,不管看谁都像看死人,不论是什么诱惑都不为所动。


    有陈译禾给她做后盾,就是那些纨绔也没能做出什么事。


    这么闹了几次,成功把云姣虽落魄但坚贞不屈的清冷人设立了起来。


    下半场戏剧如期开演,姐姐跟随巡抚进京寻仇, 还未至京城就三番五次遭到刺杀,更让巡抚大人相信了姐姐所说的话。


    一路波折,中间又加了一段年轻巡抚为救姐姐受伤的戏码, 以及沿途官员鼎力相助、帮忙搜查杀手的信息的戏, 惊险中带着几丝温情, 终于顺利到了京城。


    在巡抚的帮助下,姐姐满城找人,又血书告御状, 成功将渣男送进了牢狱之中。


    故事的最后坏人得了报应,有情人终成眷属,还特意大大地歌颂了一番圣上勤政爱民、至圣至明,完全就是明晃晃的吹捧,搞得好像谁不说这戏剧编的好,就是不认同皇帝是明君似的。


    不管这戏剧传播速度有多块,陈译禾已经又搜罗了一堆匠人让人去城外建他的温泉山庄。


    这一日他回来的晚了些,太阳才刚落下,雷声忽然沉闷响起,顷刻间狂风大作,大雨来得突然,没一会儿就噼啪落下。


    陈译禾看着衣摆上溅到的泥土直皱眉头,接过小厮手中的油纸伞快步往后院走去,他走得快了些,过月亮门时没注意跟对面的人撞了个正着。


    对方身板小,被他这一撞,身子一歪往一旁的种的观景竹中倒去,手中纸伞也丢了,还好陈译禾反应快将人拉住了。


    “急急忙忙的去干嘛?”陈译禾拽着人胳膊把人拉回了自己伞下,“怎么不叫丫鬟给你撑伞?”


    雨势很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苏犀玉发梢已经被淋湿了。


    她擦了擦脸上落了的雨水道:“我就想去前院看看你回来了没,哪里用丫鬟跟着。”


    “算你有点良心知道关心我。”陈译禾撑着伞把她转了一圈往回带,“刚才我又帮了你一回,不然你肯定得摔一身泥,被人看到那可真是丢大了脸。”


    苏犀玉想回去捡纸伞被他拦住了,“丫鬟会收拾。”被他拽着往里走,道:“明明是你走太急了撞到我的,还先怪我,不讲理。”


    两人同撑一把伞,离得很近,陈译禾瞅着她的发顶觉得她似乎长高了一些,道:“我帮了你,你不感谢我也就算了,还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他说着飞快地把头顶的伞移开了,豆大的雨水啪嗒落在了两人头上,不等苏犀玉抗议,又立马挡了回来,道:“谁的错?好好说。”


    大夏天的雨水打在身上虽然不凉,但很狼狈啊,苏犀玉只好认错:“是我撞了你,都是我的错。”


    “这才对嘛。”陈译禾满意了,把油纸伞递给她道,“给你个机会赔礼道歉。”


    苏犀玉顺从地接过雨伞,俩人又并排往前面连廊走去,“夫君,今日鹰老三带人来找你了,我让人给你送了消息,可收到了?”


    “收到了。”


    这事就是巧合了,当初陈译禾把薛立揍了一顿,找了镖局把人运回了京城,本以来就钱货两讫、再无来往了,谁知道后来在鹰老三家又遇到了那镖局头子。


    原来那镖局头子就是鹰老三的儿子,鹰老三本姓应,因为会养鹰训鹰才被人叫做鹰老三,儿子名叫应厉。


    鹰老三早年走南闯北,应厉也毫不逊色,开了间镖局常年在外行走。


    先前鹰老三急需用钱就是因为应厉在外得罪了人,中了别人的奸计欠下一大笔银子,被人告到衙门关了起来,什么时候赔够钱才能被放出来。


    原身买下海东青,出手大方,给钱干脆,这才让应厉没遭什么罪就出狱了。


    但也因为这个原因,鹰老三父子俩多年的积蓄一朝亏空,所以应厉才会明知薛立在京城是有头有脸的人,还是接了陈译禾生意。


    后来知道这层关系,应厉十分感激陈译禾,又与他反馈了薛立的事情,道在城郊就将人扔下了。


    堂堂薛家大少爷,衣衫褴褛,满身腥臭,如臭虫一般自己偷偷摸摸跑回了家,还差点儿被自家家仆赶出去。


    应厉今日来找陈译禾,是因为他又接了单生意,这一趟要去的地方远了些,来问陈译禾是否有什么需求。


    陈译禾便委托他帮自己寻些名医回来,钱财不是问题。


    “是什么事?”苏犀玉两手高举着雨伞,紧跟着他往里走。


    “你管的真是越来越多了!”


    苏犀玉用他自己的话去反驳他,道:“不是你让我管的吗,那你就得什么跟我说清楚。”


    陈译禾十分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被她不依不饶地摇了胳膊才敷衍道:“我托人家帮忙去外地带些名贵药材给爹娘补身子的,银子还没给呢,你查个什么?”


    苏犀玉“哦”了一声,又说道:“夫君你真好。”


    “哼。”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快到了檐下,苏犀玉举了一会儿伞,胳膊有些发酸,恰好一阵大风吹,油纸伞被吹得差点儿翻飞出去,她下意识抓紧了些,就听陈译禾道:“你是想把我割喉了是不是?”


    苏犀玉稳住油纸伞仰头一看,原来是方才伞偏了一些,她又撑得比较矮,边缘处正好卡在了陈译禾脖子上,雨水顺着伞面流了他一身。


    “不是不是!”被人冷冷地看着,苏犀玉忙把伞重新举高了给他遮住,道,“刚才没拿稳。”


    陈译禾身上几乎全被雨水打湿了,瞪了她一眼道:“得亏没人买通你来害我,不然我早死了几百回了!”


    苏犀玉被他说的心虚,眼神乱飞着不敢看他。


    陈译禾上下扫了她几眼,见她肩上也落了些雨水,裙角湿了一大片,才又夺过她手中的油纸伞,怒声道:“愣着干嘛,快回屋啊!”


    广陵的这场雨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还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烦是烦了点,但好歹扫去了几分夏日的闷热。


    千里之外的京城就不一样了,仍是烈日炎炎、车水马龙。


    熙攘的街道上有辆马车缓缓驶过,车帘半掀开,里面的人看着街道上的人手一张的告示问道:“出了什么事?”


    下人拦了路人,不多时拿了张告示回来了,道:“回少爷,是有人趁夜里在城中贴了寻人启事,说是要找人寻仇。”


    里面的少爷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道:“那又何至于这么吵?”


    下人道:“少爷有所不知,这寻仇的是个姑娘,要找那国子监的学生寻仇。”


    马车里的少爷脸上带了几分兴味,道:“给我看看。”


    告示上写得清楚,此人是来找一个国子监的年轻学生,这人害死了她妹妹,只是不知人名号,只知道他左手手臂上有颗红痣。


    大少爷眉心一跳,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手臂,眼眸倏地沉了下来。


    外面的下人等了片刻没见少爷有什么反应,又道:“听人说这是什么戏中人来京城了,百姓中传得挺热闹的,都说等严大人回京就能把这人绳之以法。”


    被喊做少爷的人眼底一片阴沉,问道:“什么戏中人?这又跟严大人有什么关系?”


    “是京城近日不知道从哪传来的一出戏剧,那戏里的花旦一入京城就开始张贴告示寻找负心人,跟今日这城中告示一模一样,找的也是那手臂上有红痣的年轻公子哥。”


    下人还觉得挺有趣的,接着道:“小的问了几个人了,都说不清这跟严大人有什么关系,只是他们都说严大人一心为民,一定会把这事报给皇上……”


    下人说着说着,忽然发现自家少爷正冷不丁地盯着自己看,眼神冰冷,好像在看什么死物,顿时后背一凉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他停了嘴,少爷却有了吩咐,声音平和,似乎刚才那个冰冷的眼神只是下人的幻觉,他道:“去把事情打听清楚,还有那什么戏本的来处,严大人,通通给我问清楚。”


    这一打听,直到隔日才有了回复,下人把广陵传来的戏本详细与这少爷讲解了一遍,道:“今日出了这告示一事,与戏文里完全一致,所以百姓们都觉得这是戏文里讲的就是真事。只是京城现在没有外出的巡抚,只有一个奉命去巡查的钦差严舒大人,百姓无知,就把这钦差大人当做是巡抚了,传来传去,就传成了严大人回京后就会把这负心人揪出来关进大牢。”


    少爷捻了捻指尖,让下人下去了。


    他一个人沉思了许久,又招了心腹过来道:“去查查张贴告示的是什么人,把人给我暗中捉来。再让人去广陵一趟……”


    手下应了,他接着道:“还有,去拦着严舒,看看他随行中是否有什么异常,若是有……”


    他让手下靠近了,声音压得极低,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手下精神一凛,猛地抬头去看这位大少爷,就见他满脸阴鸷道:“有问题?”


    手下忙低头,略一踌躇,道:“若是被人发现,这罪名恐怕……”


    上座的人没出声,于是手下默默应道:“……是。”退出至门外,身上已出了一片冷汗。


    书房内静了会儿,有人敲了门,丫鬟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少爷,夫人问你午后可是要去寻苏公子?若是去的话,正好与夫人一道,夫人有点事要跟苏夫人商量。”


    屋内的人整了整衣裳,推开门时脸上一片温和,道:“去的,你去跟娘说一声,我换了衣裳就过去。”


    “哎。”丫鬟应了一声,又悄悄抬眼看了这位丰神俊朗的大少爷一眼,低着头往外去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