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庄园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


    当几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溜进来时,并没有人发现,只有主院屋顶上与神兽石像混在一起的海东青,蓦然张开了那双犀利且敏锐的眼睛。


    海东青勾在屋檐上的利爪微微一松, 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往前院冲去, 转眼就隐没在了院墙之外。


    不多时, 夜晚的宁静被打破, 尖锐的鸟鸣声与惨叫声齐齐响起,庄园内烛火很快依次亮起。


    陈译禾飞速起身披上了外衣, 见苏犀玉也要起来,一把将人按了回去,道:“听声音离得远, 就在这别动,等下我喊丫鬟来陪你。”


    苏犀玉惊慌失措,只来得及说了声“当心”,他人已经走到了门外。


    醒来的丫鬟们纷纷赶来,被陈译禾推进了屋里,“看好少夫人。”


    小厮和巡守护卫没敢靠近,就在院门口守着, 见他出来了忙道:“少爷,是几个黑衣人,刚摸进来就被海东青抓伤了, 现在逃往后山去了, 咱们的人已经追了过去。”


    陈译禾外衣裹的乱七八糟, 但没心思整理衣衫,随意一拢,道:“跟过去看看。”


    留了大多数人守着主院, 陈译禾带着人往后山去了,然而庄园很大,即便他们熟悉地形,也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后山附近。


    月亮不知何时隐到了乌云后,后山多树与怪石,林中又枝叶错杂,远远看去黑洞洞的,犹如大张着的野兽巨口,看得人心口凉飕飕的。


    夜风吹在身上像是给人披了一层寒霜,再加上只闻其声的海东青撕裂般的尖锐鸣叫声,更让人胆寒。


    陈译禾只思索了几秒钟,吩咐道:“让人都回来。”


    林中阴暗,对方又很可能是京城来的,多半是些下手狠辣之人,护卫一旦在林中走散,很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陈译禾对自己人向来是多有袒护的,肯定不愿意让他们去冒险。


    再说人逃到了山上,想要下山就只有途径庄园的这一条路,只要让人守着庄园,或者天亮再上山搜寻就行,不必夜间冒险。


    只是山中护卫退回来之后,带了个不太让人高兴的消息,护卫道:“少爷,他们往山洞那边去了。”


    陈译禾心口一跳,厉声道:“你看清了?”


    护卫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愣愣点头。


    陈译禾脸色难看,朝影影绰绰的林中看去,过了会儿才道:“海东青呢?”


    听护卫说海东青仍在林中追逐着对方,陈译禾铁青着脸吹了声口哨。


    没等几个呼吸,便听一声尖锐的鹰唳声响起,海东青大张着双翅从林中呼啸而来,顷刻间就从几人头顶掠过,稳稳地停在了一旁粗壮的枝干上,一双细小的眼睛闪烁着寒光。


    陈译禾眉头紧锁,因为那后山有个巨大的山洞,他命人找了会制作烟花的工匠,悄悄搜罗了大批原材料,躲在后山偷偷研究起了炸药,今日午后那声巨响就是成果。


    当然他做炸药并不是想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只是想要保证自身安全,毕竟这时代,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现在黑衣人往后山去了,他有些担心,若是被那些人发现了……


    担忧无用,只能祈祷那些人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不会用。


    陈译禾吩咐护卫好好守着,正要去看别处查看,然而他刚转身,就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声音响起,后山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夜空,显然是发生了一场规模不算小的爆炸。


    树上的海东青倏地打了个激灵,利爪扣进了树干里,留下几道深深的痕迹。


    而护卫下意识地退了几步,转头去看陈译禾,见他脸色发黑。


    半晌没人说话,直到硝烟味道传来,护卫才结结巴巴道:“这、这是……引燃了所有炮竹吗?”


    陈译禾对下人说的是在做烟花炮竹哄苏犀玉和钱满袖开心,护卫并不知道真正做的是炸药。


    这么大规模的爆炸,那几人怕是死无全尸了。


    陈译禾内心复杂,他从头到尾想的只有把人活捉了审问,谁知道那几人会误打误撞引燃了炸药……


    他又看了会儿,揉了揉眉心,为了以防还有漏网之鱼,还是吩咐护卫守在这里,转头去找其他人询问起今夜的事情去了。


    主院里一堆女眷本就慌张,再听到爆炸声更是胆战心惊。


    苏犀玉心高高挂着,拍了拍护在她跟前的春英道:“没事,外面有护卫。”


    她往窗口走了几步往外看去,只见院门口被护卫层层包围,再往外是灯火通明,而远处似有橘红色的火光闪现。


    她在屋内等了许久才等回了陈译禾,让丫鬟都下去了,两人才说起了话。


    陈译禾心里憋着火气,好不容易等来了对方的人,结果人自己作了死,这下别说审问了,怕是连一点儿线索都找不到。


    再就是他忙碌了几天,好不容易掩人耳目折腾出了一小批火药,没等到迫不得已的危险时刻,就被人一下子全祸害了。


    这简直是杀鸡用牛刀,白瞎了他这几天的辛苦了。


    苏犀玉先前去问了护卫,但是护卫得了陈译禾的吩咐,只简略地跟她说了几句,苏犀玉心里没底,就很不安。


    但见陈译禾情绪不好,还是努力冷静,给他斟了杯茶水,轻声道:“是那个冒充我哥哥的人吗?”


    陈译禾不说话,她想了想又道:“要真是他,那肯定不止是冲着咱们来的,还有爹娘和云姣那里……”


    “没事。”陈译禾摆手,“安排的有人。”


    陈家夫妇那不必说,肯定是最安全的。


    而云姣的名气越来越大,传到京城之后,最危险的就是她,所以她身边肯定是离不开人的,陈译禾早有准备。


    他这一开口,火气差点没憋住,拳头都握起来了,余光看见苏犀玉,又堪堪忍下,道:“现在大半夜城门关了,先忍一忍,等天亮咱们就回去。”


    “嗯。”苏犀玉应了,接着分析道,“按理说,他应该是知道咱们手上没证据的,现在竟然直接派人过来刺杀……”


    他们手上原本是没证据的,只要对方不再出手,他们也只能做些表面功夫威胁恐吓罢了。


    “现在对方出手了,是发生了什么可能威胁到他的事情了吗?”


    陈译禾原本正生闷气,被苏犀玉这么提点了一句,心中一动,心情瞬间雨过天晴。


    他本来不就在等对方再一次出手吗,只要对方出手了,就算现在没有证据,等以后把人揪出来之后,总能顺藤摸瓜查出个一二出来,到时候这蓄意谋杀的罪名就算让他死不了,也得好好脱一层皮。


    陈译禾眉眼一松,端起面前的茶水饮了一口,“说的对,是我想岔了。”


    他转向苏犀玉又恼怒了起来,道:“就是可惜了后山的烟花,我让人准备了这么久,这下全没了!”


    他表情轻松了,苏犀玉也放松了下来,坐在他身旁道:“人没事就好了。”


    陈译禾心里仍有气,道:“等过一段时间我再重新让人做,到时候在广陵城里放,保管你和娘都喜欢。”


    苏犀玉心里发热,这会儿才敢露了怯,道:“那几个人真的死了吗?”


    陈译禾没敢跟她说实话,“不死也重伤,反正肯定作不了怪了,明天我再让人去山上搜一搜。”


    他一个大男人想象一下山上惨状都觉得瘆得慌,何况是苏犀玉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遂不准她再问了,抓着她手腕把人往床上推。


    “睡觉了,明天再说。”


    苏犀玉就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坐在床边脱鞋时还缠着他追问了几句,陈译禾装凶,掀着她的腿把人推搡到床里面去了。


    动作十分粗鲁,苏犀玉人差点被掀翻,忙坐起来理着凌乱的头发。


    “睡你的吧,天天问这么多,光张嘴,不长个。”


    陈译禾说着她,自己也脱了鞋准备睡下,要躺下时又往苏犀玉身上看了一眼,动作一顿,飞速移开了视线,皱着眉头道:“衣裳穿好!”


    是方才那一番闹腾惹得苏犀玉衣系带松了,现在还什么都没露,等她再有点动作怕是就要开了。


    苏犀玉低头一看,脸顿时烧了起来,手忙脚乱捂住了衣裳背了过去。


    等两人都躺下了,她脸上的热度还没下去。


    她还在局促,陈译禾脑子里想的却是这姑娘长得快,马上就是大姑娘了,分房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早日提上日程……就是陈家夫妇俩那边不好办。


    他思索着目前的状态,听身旁的人挪动了几下,似乎是往自己这边靠近了一些,忙道:“不准碰我。”


    俩人成亲以来,虽然一直同床共枕,但泾渭分明,一人一半,除了苏犀玉夜里偶尔踹人,从来都是楚河汉界分得清楚。


    现在两人躺着了,中间还隔了好大一片地方。


    房间里静悄悄的,甚至能听到外面护卫走动的声音,苏犀玉过了会儿才出声:“……夫君……我害怕……”


    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陈译禾没吱声,房间内只剩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我……”苏犀玉又开口了,才吐出一个气音,就被陈译禾的动作打断了。


    他仍合着眼假寐,但一只手从被衾里伸了出来,在两人中间的空位拍了拍。


    黑暗中苏犀玉抿着嘴角朝陈译禾脸上看了看,什么都没看清。


    陈译禾又说话了,“到底抓不抓?”


    苏犀玉不出声,但是手慢慢探了出去,摸索到他衣袖紧紧攥在了手里,再缓缓缩回了自己被窝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