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听猫话的异种
这是首都星最繁华的商业街之一, 白日里都五彩斑斓的光影在玻璃幕墙间晃动，人流如织，却安静无比。
敢不安静吗？发出声响被异种注意到了怎么办？
万众瞩目的寂静, 这种情况下，开心的大概只有某猫和某逻辑。
黎傲乐呵呵地从薰的臂弯里跳下地，朝着尽头的人和异种跑去：“鹊鹊啊, 怎么是你送小逻辑来？”
沈确一手握着唐刀，蹲下身行了礼：“殿下，我正巧要出来买些礼物，便捎着小逻辑一起。”
黎傲跑到人身前了站起身，抱了一下沈确的膝盖：“辛苦你了哦。”
沈确的眉眼一下就软了下去，他刚想开口再和小猫说句话, 一旁的小逻辑却是等不及了。六只脚耙着地面, 尖利的前足直接将地面划出深隙, 迫不及待地发出咕噜噜的低声嗡鸣：“黎傲，黎傲, 黎傲, 带逻辑玩！”
艾尔尼克看着地面上的抓痕, 咽了口口水, 估摸着自己这么大的块头，是不够挨它两下的。
黎傲不知道朋友心中泪流, 先是抱了下小逻辑黑黢黢垂下来的头, 接着严肃说：“动作要小一些！这个地板弄坏了要赔钱的！”
“钱啊？”小逻辑像是一惊：“逻辑不赔, 没钱！”它的钱都要用来买小猫周边的，才不要用来赔。“让2号，赔！”
你可真是个大孝子……黎傲哭笑不得地安抚它：“2号光种地不打仗，工资还没你高, 所以和你说要小一些动作嘛！”他扭头朝薰伸爪子，红眸的少年瞥了小逻辑一眼，好几秒钟才将那根亮闪闪的狗绳放进小猫手里。
黎傲解着绳索，和小逻辑嘀咕：“我带你去吃饭，逛街，你不要乱跑知不知道？”
小逻辑看着绳子起先还有些不明白，不知道这个东西为什么要拴在自己的脖子上，直到看见绳子的另一端拴在了小猫的身上。它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有东西将它和小猫连在一起，它简直兴奋得不行了，下意识就想划拉地面，记起小猫的叮嘱又硬生生忍住。
绑好后黎傲抬着头，对沈确说：“你也和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
几个小家伙的聚餐，沈确本不想打扰，但看着周围尚且害怕的人群，担心小猫会遇见刁难，总得有个大人陪着。
“好。”沈确弯着眼睛回。
帝国的侍卫长实在长得很漂亮，颜控小猫开心地咧开嘴，转头问：“艾尔尼克，我再带一个人和我们一起可以吗？”
小逻辑动作很快，在小猫开口的时候就好奇地贴到了艾尔尼克的身边，黑黢黢的脸蹭到人家头旁，面上的口隙像鱼鳃似的震颤张合着，似乎在嗅这个人类的味道。
艾尔尼克原本不白的脸色瞬间煞白，他的喉结滚动好几下，这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嗓子，有些惊恐地瞪大眼睛：“可、可以！”
能不能别闻了！不是说人肉是酸的吗！他虽然每天都洗澡，可他真的不好吃的！但这是异种啊！他们连铁块都吃！自己在他们眼里肯定比铁疙瘩要好吃吧？艾尔尼克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脑袋里闪过无数乱七八糟的猜测，两股战战的真的要不行了。
“小逻辑！不能没礼貌！”黎傲板着脸拽拽绳子：“人家都没同意，你不能这样贴近的！和艾尔尼克说对不起！”
绳子牵动的幅度不大，毕竟他只是一只十来斤重的猫，在几百斤的异种面前，这种动作不如一阵风来得有影响。可就是这样细微的动静，让异种停了动作，缩手缩脚地乖乖道：“艾，对不起。”
比家人喊他“艾尔”还要亲近的称呼，却是出自一个异种的口中，艾尔尼克有些怔忪，看向这高大无比的异种。它蹲坐在地，黑黢黢的脸上没有五官，却能让你感知到它在注视你。
“黎傲殿下……”艾尔尼克欲哭无泪：“它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黎傲拍拍艾尔尼克的脚踝，示意他放松一些：“它是在等你接受道歉啦，你不要怕，小逻辑很乖的，也从没吃过人，不会随意伤害你的。”
像是附和小猫说的话，小逻辑点点头：“人，臭。”它望向艾尔尼克，竟能从它毫无表情起伏的脸上看出嫌弃：“有味。”
“……”被异种嫌弃臭？艾尔尼克僵硬地看回去，回道：“我接受你的道歉……”
小逻辑欢呼一声，六只脚窸窸窣窣动了一下，一脸期待地低头瞧小猫。
“很棒！”黎傲也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摸摸小逻辑的脑袋：“小逻辑是个有礼貌的好虫子。”
“猫香！猫好！”可怖的异种欣喜地贴贴猫爪，这样天差地别的待遇，令艾尔尼克在几人开始起步时，悄悄拎起自己的衣领闻了闻……没味啊……
黎傲的腰部拴着绳子，带着小逻辑往前走。周围人离他们八丈远，可原先紧绷的气氛却在不知不觉中松快了一些。
一只丁点大的猫，在遛异种。他腿短，一下要跑好多步，那只异种才会往前跟上一步。一根闪亮的绳索连接着他们，明明是那样的细，却莫名让人感觉这很牢靠。
异种竟会这样听话？人群有些茫然，觉得这只异种和以往看见过的，恐惧过的那些都不一样。
有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小孩，年纪太小还不懂恐惧。她手里握着气球的绳子，松手后气球慢悠悠飞往了异种的方向，她嘴里咿咿呀呀讲着话，探着身体想去把东西拽回来。
小孩妈妈吓了一跳，脸白了一片，赶忙转过身，将小孩搂在怀里。她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因为在转身的那一刻，她看见异种捏住了气球绳子。她想跑，又不敢发出动静，害怕会让异种注意到。她在微微发抖，直到感觉自己的裤脚被什么东西扯了扯。
“……”她低下头，对上一张圆圆的脸。
“姨姨，你的气球。”
她知道他是德尔斐的殿下，甚至吃过他给予的果实，可她从未这般近距离的接触过他。
“你不要怕哦，有我看着，小逻辑不会欺负人的。”他的脸上有着笑容，小嘴咧出的弧度非常可爱，明明是一张怎么看都不严肃的脸，却莫名让人心生信任，觉得只要是他在，异种就真的不会伤人。
“小逻辑，把气球给人家。”黎傲说：“动作小心点，小宝宝很脆弱的。”
小逻辑缩手缩脚的，将气球绳子递到小娃娃的手边。婴孩哪里晓得怕？看着它黑黢黢的脸，反倒是咿呀着笑了一声，颤巍巍着两只手去接，拽回气球抓在小手里。
“好了。我们去吃饭吧。”黎傲转身带着它走向前方的伙伴，像是饿了，他哒哒跑得很快。
女人没意识到她早已转过了身，怔怔注视着一行人走进餐厅里。
“总觉得……”她喃喃自语：“这只异种……也没那么可怕？”
她知道这是错觉。异种是残酷的野兽，它们之所以会这么乖，只是因为身边有只小猫。它们喜欢那只猫，依赖那只猫，听那只猫的话，因为那只猫的存在，才改变了许多事情。
他太神奇了，简直是只魔力小猫……小娃娃学着妈妈的的话，咿咿呀呀也跟着喊：“猫……喵……”
女人笑着揉揉孩子的头，接过她手上的气球：“走，我们去那边的超市买点果蔬，再回家。”
白家的餐厅得到消息早已清场，门店经理不知薰的真实样貌，却知道他的明面上的身份。
“岚薰少爷，都已准备好，您请入座。”他明显是个很绅士的人，低头望向小猫时，更是恭敬：“黎傲殿下，厨房准备了刚捕捞上来的新鲜海蟹，希望您能喜欢。”
“谢谢你，麻烦你啦。”黎傲仰着头笑：“可不可以帮小逻辑也安排一个座位？”
“当然，当然。”经理被他的笑脸弄得手脚都不知该无法放，这可是德尔斐的殿下，白云君家主特地嘱咐要仔仔细细伺候好的对象。没见到之前，他想过他可能是什么样子，可真的接触到了，才知道他的性子到底有多好。“我们特地安排了适合……小逻辑使用的座位，请您放心。”
到底是白家的产业，对异种的身形数据掌握得非常好，小逻辑严丝合缝地蹲坐进了自己的位置，兴冲冲地望向桌上的食材：“黎傲，黎傲的番茄！”它从小吃着黎傲种植的作物长大，对待这些东西异常敏锐。
“咦？是从帕尔忒农运来的吗？”黎傲坐着的椅子明显也是专门为他定制的，高高的宝宝椅与桌面差不多平齐，猫蹲上去高度刚刚好。
“是的，殿下。”接受过相关培训的侍者专业素养极好，努力忽视身边吓人的异种，为黎傲介绍道：“这些都是一早便从哎哎昂昂运送过来的新鲜果蔬，富含治愈力的那种。”
德尔斐人和异种都是吃的这些，他们不觉有什么稀奇，艾尔尼克却是吃的泪眼婆娑：“太好吃了，太好吃了呜呜呜。我一直想吃治愈果实，但度姆病还没病发所以一直买不了，今天竟然吃到了，还这么多！”
黎傲又菜又爱吃辣，被热腾腾的火锅呛到也冒眼水，斯哈着嗓子说：“那你，多吃一点哦。”
艾尔尼克“嗯”了一声，擦擦脸，还没大口吃上几嘴，就听旁边传来可怖的声音：“艾，小逻辑，也吃。”
小猫是有人伺候的，薰和沈确围着猫转。小逻辑没人帮它涮菜啊！侍者胆子再大，也只能做到忽视，哪里敢上前帮异种拣菜？猫爪子也不能拿菜，小逻辑坐下半天了，就一开始被猫投喂了一两口，等小猫自己吃嗨了，就彻底忘记虫了。
“艾！快点，给逻辑，吃！”
艾尔尼克僵硬地扭动脖子，望向催促他的异种。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火锅的热气熏的，艾尔尼克莫名感觉，它眼巴巴催促自己想吃东西的样子，诡萌诡萌的……
第132章 猫勾引我
小逻辑是只特别的异种。
只要和它真正接触过的人, 都会如此觉得。那它为什么会特别呢？如果在诞生之初，没有黎傲的精神力孵化，它最终也只是一只最普通的低级克瑞克斯。它将以母体为养料诞生于世, 一如过往的所有异种。
它的认知里不会有母亲，也不会有父亲，更别提对2号生出所谓“讨厌”的情绪。黎傲在它身上倾注的时间与心血, 令它显得如此特别。
艾尔尼克被这只特别的异种强迫加了联系方式，话痨异种总算找到了新的可以骚扰猫的途径。
课间休息的十五分钟里，异种的视频就准时打到了艾尔尼克的终端上。
“哦，艾！猫！”
听着终端里传来的诡异声响，艾尔尼克苦着脸望向一旁还在写字的小猫。
黎傲喜欢用猫形跑，所以终端很少会带在身上。他也没想到小逻辑竟会和艾尔尼克勾搭到一起, 这下好了, 见缝插针的, 它就要来和猫打电话。异种一天能干什么事呢？一阵风，一棵树, 路上见到的所有, 事无巨细它都想和猫说。
黎傲望向艾尔尼克的脸上带着明晃晃的歉意, 他接过别人的终端放在桌前, 听小逻辑啰唆：“刺猬坏，咬逻辑！”
青天大老爷猫农民揣趴在桌上, 一眼看到真相：“你是不是又去偷豆豆的果实了？”
正值课间休息, 有学生听见这动静, 按捺不住心里好奇，悄悄围了过去。第一下，先是被终端上堪称恐怖电影画面的黑脸吓得一跳，第二下, 又想听清它到底在说什么……
小逻辑满脸不忿：“逻辑种，逻辑吃！”它话说的简单，只有黎傲知道它在抱怨什么。小逻辑是有在黑豆豆的星球上帮忙耕耘的，那我都种地了，那我吃你几颗果子怎么了？
“坏刺猬，刺逻辑！”
手心手背都是肉，端水大师黎哦哦必不可能偏袒哪一只，举起爪子隔空说：“那我给你摸一摸。”
小逻辑一听就乐了，黑黢黢的大脑门抵着终端的镜头，不停蹭，蹭了好一会又委屈：“假的！”它也知道摸不到。
黎傲又哄说：“再过半个月我就回去了，到时候就去看你。”
小逻辑黏猫黏得很，它的思维也跳跃，刚刚还在骂小刺猬坏，很快又讲起自己今天吃了什么。周围围观的学生愣愣听着，原本他们心里对异种还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可看着眼前这只，总觉得除去可怖的外形，它就像一只万分依赖主人的宠物。
有学生鼓起勇气：“黎傲殿下，这个是什么品种的异种？”
小猫愣了一下，他还没回话，小逻辑倒是插嘴：“逻辑！是猫！”
问话的学生被突然放大的黑脸吓得一脸菜色，好不容易回过神了，觉得离谱。就它长的这样，哪里和猫沾上一点边？
黎傲挠了挠头，没好意思说从德尔斐的户口本上记载而言，所有被他收编的异种，种族都是猫……年少犯下的事情，现在大了再提起就很令猫害臊，他打着哈哈：“我要上课了，先不回你说了。”说到这里他脸上表情一肃，爪子拍桌：“小逻辑，以后一天只能打一通电话知不知道？不能耽误艾尔尼克的学习啊。”
小逻辑虽然不甘，但它是不会反驳小猫的话的。表面上是应了，实际就要艾尔尼克给它播报小猫今天干什么了。一人一异种，竟也奇妙的开始了交流之路。当然，此时的黎傲是不知晓的。
上课铃声驱散了围绕在黎傲身边的学生，临近上课之际，教室门被人从外推开。
瓦沙克懒懒散散地走了进来，红发披散着，眼神依旧带着吊儿郎当的张狂意味。
这人已经缺课好几天了，书包斜斜落在肩上，一副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老师已在讲台之上，他丝毫没见似的，单手插兜，漫不经心地踱步走到教室最后一排。“哐当”一声，懒洋洋地倒进座位里。
讲台上的老师清了一声喉咙，也没什么尴尬的模样。事实上他倒是想打趣瓦沙克几句，毕竟这可是总统的孙子，搞好关系不说对他有益，总不会坏的。可对着这么一张张狂的脸，他到底没谄媚下去，便说：“打开书本，今天我们学习近联邦史的第一课，机械生命。”
黎傲一只手抓着笔，听得很认真。近联邦史，距离今天其实也没多久，三百年不到的时间里，人类科技从顶峰倒退至文明中期。其原因为何，黎傲从小就知道。毕竟照顾他生活起居的，就是一个Alpha机器。
在机械刚刚诞生初期，那是人类科技史上最辉煌的一章。黎傲炯炯有神地听着，蓝眸里倒映着投影屏上的历史画面，不禁开始想，银翼如果生活在那样的年代里，该有多么闪耀。
只可惜它诞生于机械革命的终章，在和小猫相遇之前，它甚至不敢暴露自己。
黎傲耷拉着耳朵，感觉自己的屁股又被熟悉地戳了一下。
“喂，短腿猫。”瓦沙克撑着脑袋，眼尾垂着懒洋洋的：“带我看书。”
黎傲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原本耷拉的耳朵不自觉地开始起立。
瓦沙克修长的手指懒懒一动，拇指一弹，一颗糖“咚”的一声落在黎傲的桌上，撞到他摊开的课本边缘。
“吃了糖，带我看书。”
这人怎么这么无赖？学生没个学生样，上学不带书，放羊岂不是不带羊？黎傲不喜欢这样不认真的人，不乐意搭理他，一只爪子攥起糖果，隔着一些距离把糖丢了回去。
瓦沙克看着桌上滚动的糖果，短密的睫毛掩住乌黑的瞳孔，他看了一会，又捻了起来，合在掌心里。这一次，他没有再丢过去，而是将手伸过去，放在猫身子旁：“带我看书。”
他不喜欢看短腿猫耷拉着耳朵。他眼睛瞪大时，耳朵像兔子似的立起来时，气呼呼的样子比较好看。
黎傲是真烦他，又把糖丢了回去，听见他说：“吃点甜的，心情会变好。”
小猫愣了一下，有些意外这人感知到了他刚刚情绪不好。
“你为什么不开心？”瓦沙克又问。
黎傲抿了下嘴，没告诉他为什么。
“带我看书。”瓦沙克又戳。“别不开心。”
实在烦人得很，黎傲有种被小逻辑缠上的错觉，叹了口气，把自己的书往旁边挪了挪：“小点声行不行？影响别人上课。”
“哦。”瓦沙克挑眉笑了一下，真就轻手轻脚地将桌子搬起靠近，坐了过去。一本书横在两人之间，黎傲要记笔记，免不了爪子就要伸过去一点。
瓦沙克看着这毛茸茸的小短腿，百无聊赖地想：虽然短，但挺粗，怪不得一身牛劲儿。
黎傲从小就是认真得时候很认真，完全忽视掉了一旁的目光。老师正说到初代智能AI的兴起，他舔了口爪子，翻了一页纸。
瓦沙克撑着脑袋的手顿了一下，半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一些，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鬓角的发丝，觉得指尖有些痒。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在等，等短腿猫翻页。讲台上那人在啰唆什么？讲了这么久没讲到下一张？瓦沙克的指尖不停敲着脸侧，终于，等到黎傲又舔了下爪子。
“哈——”瓦沙克在心里低低笑了一声，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格外有趣。短腿猫真好玩，自己舔爪子都不嫌脏吗？哦，对了，他想起了。每天黎傲一到教室，身边那个勤勤恳恳的金属球就会跟着溜出来，先给猫擦爪子擦脚，再把桌面收拾干净，末了自己钻进桌肚里躲着。
这猫怎么这么喜欢装？瓦沙克挑着眉，觉得他就是故意的。装可爱。谁家正常人会做出这样的动作？他是故意的，知道自己在看他，他就这样舔爪子。就想让我去捏他。
无辜躺枪的猛猫哪里知道有人能这么脑补？他是只猫！舔爪子当然是为了更好的翻书，这和他在呼吸有什么区别？
瓦沙克觉得这猫在勾引自己。他矜持地想了一下，觉得短腿猫挺好玩的，他接受他的勾引。
他的书包里没有书，全是糖。毕竟这种甜滋滋的东西，确实很得异种喜欢。渺小的人类有一点点的伟大，那就是发明了糖。瓦沙克又抓了几颗糖果，攥在手里捣了捣猫屁股：“给你。”
黎傲一脸莫名地扭头看他，蓝眸里带着警惕，像是没搞懂这臭红毛又想搞什么幺蛾子。可视线相互碰撞时，他愣了一下。
或许瓦沙克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递出这些糖果时，他脸上的神情是什么样的。
不是平时吊儿郎当、欠揍的坏笑，也不是挑衅逗弄的坏劲儿，而是一种，带着一些别扭的期盼。黎傲搞不清是为什么，但莫名的，觉得他有些像初见时的小刺猬。
或许是这样的错觉，让他接受了对方的糖果。“……谢谢。”猫爪子捧起东西，犹豫了一下，又从笔袋里掏出自己的零食，放进白皙的掌心：“这个给你。”
他果然在勾引我！瓦沙克眯着眼，恢复坏笑。只是不待他讲出什么口出惊猫的话，便见短腿猫脸一板：“听课！你都不带书了还不好好听课！”
这种课有什么好听的？瓦沙克下意识地想要讥笑，只是看着小猫的脸，他竟犹豫了。小猫生气的样子很好玩，但现在，他有些不想让他生气。
“哦。”瓦沙克懒洋洋地拖着嗓子，乖乖应了。
他都勾引我了，那就让让他吧。
第133章 伽马兵器
黎傲打小就喜欢纸盒, 蜷在里面，龇着牙充当订书机。
他的退休纸盒床被银翼收起来了，想短腿猫的时候, 保姆机器人就会拿出来放到太阳底下晒一晒。
黎傲缩在新的纸盒窝里，露出的大眼圆溜溜的：“机，伽马兵器你知道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早在这东西尚在筹备的阶段, 银翼就从某处得到消息。所以德尔斐对于伽马兵器的了解，或许比联邦自身还要多得多。
“知道。”还有一个多星期短腿猫就要放假回家了，今日天好，银翼正在晒被子。它抱着棉被拍了拍，对黎傲说：“你们学校下学期就要开机甲课，估计这几天就会把几架机甲运过去让你们见见世面。”
黎傲听完, 没吭声, 窝在纸盒窝里小脑袋一低, 圆圆的大眼眨了两下，爪子开始不安分地在纸盒边缘抓挠起来, 挠得“唰唰唰”直响。
“干什么？”从小照顾大的, 银翼对他太过了解, 贴地超跑腿一抬, 机器人就知道他想往哪个地方开。
黎傲没回它，继续心不在焉地挠, 好一会儿, 才声音闷闷地说：“伽马兵器都能问世了, 机为什么还不能见人？”
“……”笨东西竟在难过这个。好些年了，哪怕凭借银翼这超尖端的处理能力，它也还搞不懂自己程序中泛起的这股情绪到底该如何归类。有点酸又有点甜，但好在它能分辨出这代表喜悦。短腿猫在为他不平, 银翼没有起伏的电子音莫名松快了些：“我什么时候不能见人了？德尔斐附近不都可以跑吗？深渊前线也去了。”
黎傲噘着嘴，爪子一拉，把纸盒关了半扇，一看就在发脾气：“异种们都能在联邦的土地上工作了！”这些年银翼虽然去过许多地方，但都拘束在德尔斐的范围内，偶尔前线出征，能接触到的外界信号，也几乎全是恶意。“我就是不开心。”黎傲撇着耳朵，小声又倔强地重复一遍：“不开心。”
银翼将被子挂上树梢间的绳索，没了被子的阻挡，保姆机器人外壳上花花绿绿的贴纸一览无余。它说：“不要不开心。可以试一试驾驶伽马兵器。”
黎傲有点懵懵的，不太懂机是什么意思。
“我很喜欢现在的日子。”银翼忙得不停，拿起扫帚打扫着庭院：“哪怕人类接受了Alpha机器，我也不会离开德尔斐的。”它是一个自闭的机器，它只需要有个可以停靠的港湾。这个港湾小小的，腿又短又犟，但他是自己的港湾。“所以不用担心我，多想想自己的期末考。”
果然是坏机！黎傲“哼”了一声：“我成绩很好！”
成绩很好的短腿猫这几天摩拳擦掌，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打算期末考一定要好好发挥，能多拿几个奖状就多拿几个。
毕竟……要分的人太多了。
他趴在书桌上叼着笔杆，心里纳闷地想：明明是我的奖状啊……可我从来没有保存过一个。
艾尔尼克吃着东西，话说的含糊不清地打乱小猫的思绪：“黎傲，你什么时候回家？”
黎傲扭过头讲：“考完试就走。”
“啊？最近不是限行吗？最后一门课考完都晚上六点了，那个时候还有星舰吗？”
“我哥哥来接我啦。”黎傲不怎么用心地写着字：“他从前线返回德尔斐，正好接我一起走。”
黎傲的哥哥？艾尔尼克吞咽的动作停了一瞬，呆了两三秒钟，慌忙咽下去追问：“是瑞安·雷加利斯？”
“对啊。”除了小狮子，他还有哪个哥哥？
瑞安·雷加利斯啊……
艾尔尼克的脑子嗡嗡直响，飞快闪过近些年星网上疯传的战争集锦，几乎没有一部热门视频里能少了那个白发青年的身影。
因其出众的外表与杀伐果决的作战风格，瑞安在年轻一代的星际军迷里有着超高人气，被称为——银白的黑死神。
小猫太过接地气，一时间，艾尔尼克都快忘了，这位可是德尔斐的殿下啊！他姓雷加利斯啊！冷酷君主伊西里斯是他的父亲，浪荡王子赞恩是他的叔叔，黑死神瑞恩是他的哥哥啊！甚至伟大的女武神阿莉雅，千年前横扫星际、留下不朽传说的雷加利斯一世，那都是他的先祖啊！
艾尔尼克的身心遭受了巨大重创，机械般地低头咬了两口零食，他的饭搭子……到底是什么人啊……他抬起头，看着躺在那里就万分可爱的小猫。圆滚滚的……毛茸茸的……再想想雷加利斯那美丽神武的一大家子……艾尔尼克就觉得这个世界好魔幻啊。
黎傲不知道自己的饭搭子，因偶像的弟弟是自己同学这件事而心神大震，他正收拾着东西，要去参加伽马兵器的试驾。
“你不走吗？”黎傲纳闷地问还在呆愣啃东西的艾尔尼克：“再不去要迟到了。”
“哦哦，走。”艾尔尼克想起来正事，慌忙跟上小猫的步子。
期末考试的前两天，第一批伽马兵器终于到了启明中学。数量很少，每个年级就两架，原先定的是凯鲁姆院和泰拉院每年级一个，因为后来的联合请愿，就变成了三个院共用六架机甲。
黎傲和艾尔尼克赶到兵器场时，被数十米高的机甲震撼到了。它们应该是通用型，灰黑色的机体表面泛着金属冷光，动力舱心口处嵌着高能核心，机身上刻着联邦标志与新编号。
它们没有银翼高大，但六只围站在一起，其压迫感非常之强。
“这就是伽马兵器……”艾尔尼克愣愣的：“看起来和Alpha机器很像……”
“毕竟是以Alpha机器为基本进化而来的新形态嘛，外形上有所借鉴。”有高年级的莫塔里斯学长笑着给猫让开位置，让他站在人群最前方。“但它和Alpha机器那种独立性机器有着本质区别。伽马兵器配备的AI系统并没有操作权限，需要由驾驶者操控。”
黎傲蹲在地上，仰起头看着这些钢铁巨物。他没有经历过机械战争，也不能理解人类对Alpha机器的恐惧。但他有点难过，难过这种一刀切的政策，让它们失去了所有机会。人有好有坏，机也有好有坏。照顾他长大，陪伴在他身侧那个机器，它奠定了黎傲对于认知的主色调。那样厉害又别扭的机，才不是什么坏机器。
“同学们。”秦冕站在讲台上，鬓发梳得一丝不苟：“让我们欢迎人类史上的新进程。”
掌声四起，黎傲收拾心绪，也直起身拍了拍爪子。秦冕环顾四周，看见小猫的这副造型，古板的脸上克制不住，露出细微笑意：“机甲驾驶课程将在下学期开设，不分年级，不分学院，一起上课。”
人群传来哗然，各个维持纪律的老师和委员示意大家安静。
秦冕说：“这是一门完全新的课程，不论是你们，还是高校生，大家的起点都是一致的。我知道有人会说，伽马兵器的驾驶有精神力门槛，怎么就是起点一致？但这并不是绝对。人的意志力可以超越躯体，精神力低并不代表就无法驾驶，精神力高也不一定就能将机甲启动。大家都需要尝试的机会。
“接下来，让我们请倚岚薰同学，尝试启动机甲。”
是薰哎！黎傲的耳朵唰地一下立了起来，蓝眸亮亮的，啪啪啪给自己的小狗鼓掌。
薰从人群中而出，红宝石般的眼眸在迈步的瞬间遥遥朝前扫了一眼。视线穿过人群，落在前排那只激动得快要炸毛的小猫身上。他的唇角轻轻一勾，眼底盛出一抹柔软，朝黎傲极淡极轻地微笑了一下。
黎傲炯炯有神地看着薰进入机甲驾驶舱，相信小狗又有点担心，毕竟按照已知信息，伽马兵器的激活和人类的精神力息息相关。薰又不是人，他的精神力都是伪装出来的，这能行吗？
没待小猫担心太久，动力舱心口处的高能核心，缓缓旋转，发出幽蓝光芒。伽马兵器，启动了。
“哇——”人群传来欢呼：“不愧是倚岚薰！这么短的时间，进去就启动成功了！”
接下来的流程进行很快，不断有被点名的学生出列，尝试激活机甲。有成功的，但大部分都是失败的。
“刚开始接触，无法激活很正常。”秦冕说：“大家不需要灰心和丧气，在往后的学习中，你们有许多的机会再次尝试。”
原来抱怨不该将机甲分给莫塔里斯的学生也有些脸红，毕竟如果严格按照最开始的制定流程，他们这些没有一次激活机甲的人群，也基本丧失了再次尝试的机会。
“到你们了。”有凯鲁姆的学生，罕见地放下高傲，和莫塔里斯的学生搭话：“……加油。”
虽然被排在体验的最末尾，但莫塔里斯的全体师生也都知足了。秦冕望向深蓝色的学院领地：“莫塔里斯院长，您的学院将派谁来首驾？”
院长笑呵呵的，他还未讲话，全体莫塔里斯学生都开始高呼一个名字：“黎傲！黎傲！黎傲！”
阵阵声浪汹涌，一波接上一波，喊得不歇。
有人在看热闹：“哈哈哈，我就知道！”
“莫塔里斯那边精神力最高的就是里奥·雷加利斯，他们肯定会推他出来的。”
“可惜啊，要丢脸了。”他嗤笑一声，语气幸灾乐祸，“机甲刚运过来，初始设定还没清除，学院标识还在，权限不开放的情况下，就算他精神力再高，也没办法直接激活。”
他身旁的同伴也跟着笑了几声，随即有些犹疑地问：“这么高的精神力无法启动，后面肯定要检查的，要是权限开了，他不就能启用了？”
“蠢货，那能一样吗？”那人眼神讥诮，压低声音道：“士气这种东西，讲的就是‘第一眼冲击’。把他架到聚光灯下，所有人都盯着他，如果这时候启动失败，那种瞬间坠落的感觉，才最打击人心。
“就算他之后成功了，可那种一开始被捧上天、结果落空的期待感，一旦碎掉，人群的热情也跟着冷下来了。
“第一次的信仰建立不起来，后续就永远没法再达到顶峰了。”
好恶毒的计谋……连同伙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目光偷偷往台上望去。
那只小猫已经恢复人形，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模样极好，眉眼锋锐，神采飞扬。他笑着冲自己的同学们挥了挥手，走进了机甲驾驶舱。
莫塔里斯的学生里，本就有不少人高马大气血旺盛的存在，平日里训练场吼声震天，此刻看到猫猫大王上场，爆发出的呐喊声几乎要把场馆掀翻。
可怜啊……同伙“啧啧”了两声，心里已经等着看打脸了。
让全场期待了半天，结果权限卡住，这怎么下得来台？
可下一秒，幽蓝色的核心光柱“嗡”地亮起，贯穿了整个驾驶舱。强烈的能量脉冲瞬间点亮机甲胸口核心，就连场馆四周的辅助灯，也同时跳转到聚光灯状态，场控大屏幕上接收到了机甲发出的信息流：[为您切换飞行驾驶模式。]
坏蛋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怎么能启动的？
不仅能启动，他竟然没有经过培训，直接！直接就把机甲开起来了？！
第134章 AI
伽马兵器的驾驶需要通过神经元桥接, 机甲动作通过人的意念与肢体同步完成。
当黎傲进入驾驶舱时，随着主控屏亮起，他听见AI播报：[正在为您接入驾驶权限, 请说出您的姓名。]
黎傲愣了一下，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他说：“你好, 我叫黎傲。”
[好的，黎傲。已为您接入权限，请问需要进行驾驶引导吗？]
这一次的体验不是只用激活机甲就可以吗？为什么还要驾驶引导？黎傲不懂，但黎傲问它：“我都可以的，你愿意为我进行引导吗？”
AI停顿了一秒，说：[好的, 黎傲。正在为您进行驾驶引导。]
“谢谢你啊。”黎傲抬起手, 看着缠绕上四肢的桥接线, 他笑了一下：“我好久没看见你了，你不是管着联邦星网的运行吗？怎么会来辅助机甲驾驶呢？”
桥接线一一链接, 仪式运行的声音一一响起, 一片安静却又不平静的氛围中, 它开口了：[你还记得我。]
黎傲笑得有点傻：“我们第一次相遇时, 你就说：‘正在为您接入星网，请说出您的登录姓名’。”
这种玄而又玄的感觉谁能说得清呢？但黎傲就是感觉, 它就是它。
[黎傲, ]AI道：[你知道吗, 你真的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类。]
黎傲有点愣，疑惑地“啊”了一声。
[你看待事物时，总是带着善意的。]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黎傲说：“你对我很友善，我也对你友善, 有来有回，非常简单。”
“这并不简单。”AI的声音很平静：“只有你才这样简单。像你这样的人，谁和你在一起都会感到幸福吧。”
这夸赞令黑发的少年微微红了脸，他屈指挠了挠脸：“我也没这么好……”他的话被AI打断：[正在为您切换飞行驾驶模式。]
“啊？——”黎傲吃了一惊：“等等等等，你怎么会变成伽马兵器的AI的？”
[稍后为你解释，现在，我将带你体验飞翔。]
在一阵兵荒马乱之中，这台通用型机甲腾空而起，带着黎傲驶向蓝天。
“怎么回事？”秦冕连忙呼叫技术员：“不是只开通了启动权限吗？这怎么能直接飞出去了？”
技术员也懵啊，早在启动的瞬间他就调开了调试台：“您别急，我先看看数据返回。”
星际中最厉害的两个高等级机械生命，它们的配合天衣无缝。数据流返回一切正常，给出的结果是驾驶者精神力值匹配度高，将直接进行试飞。
“天哪，这真的太稀奇了……”技术员不可置信地捏了捏鼻梁：“在军队的数百万次测试中，确实有精神力与伽马兵器特别匹配，适应良好的。可也没有人能如此轻易地在首次试驾中，就将机甲给开起来啊！”
“那可是小猫殿下！！”莫塔里斯的学生发生欢呼：“这么厉害的小猫，是我们莫塔里斯的！”
黎傲对于这架伽马的掌控流利到令AI都有些惊叹。最开始时还需要它进行牵动引导，可刚飞行不过几分钟，他就自己摸索到了诀窍。意念启动迅捷，肢体动作也十分流畅。在过往的百万人中，没有一人能做到如此地步。这样丝滑的操作，代表着他对于这架伽马兵器，有着百分百的信任。
[你为何不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你又不会伤害我。”黎傲想当然地说。
[……]
在完全接入神经元后，黎傲的视线和机甲的视线完全一致。这座银白的科技之城在下方飞快掠过，有人惊呼着举起终端进行拍摄。
“哇，这也太酷了！对了，你还没说呢，你怎么会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星网每年都会进行数据清理。]AI说：[每年在固定的时间里，我都会被格机重启，数据流被清扫，变回新的机器。]
人类记忆的载体或许是大脑，或许是肌肉，但机器就要简单得多。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芯片，就足以记录它们庞大却又渺小的一生。在和黎傲相遇之前，每一年它都会经历这个重启的过程。事实上它也记不清具体了，毕竟数据被清扫，那就是完完全全的革新。一次、两次、它的“记忆”被清扫一空。庞大的数据流里，或许有值得纪念的东西夹在其中，但它也不知道了，毕竟它们都被格式化了，想要回顾，也没办法了。
[那一年，有一只小猫出现了。]AI说：[然后，我就不想再忘记了。]
他会傻乎乎地和一个星网的AI打招呼，问它吃过早饭没有。会在偷懒的时候钻进它的链接区，会问它无不无聊，问它想不想一起看动画片。甚至还会难过，因为不能分它一块饼干。
它见过无数的人，形形色色的所有人，却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一个人。
它不想忘记他。
[银翼说它可以帮我，于是我和它达成了合作。从那以后，我保留了最核心的意识区域。]AI将驾驶权限交由黎傲掌控，看他带着自己在天际翱翔：[联邦对于伽马兵器的研制很久之前就已启动。机械战争后，高智能AI都被大清扫，联邦仅剩下的高级次生者就只有我。所以他们以我为基体进行改造，植入进了伽马兵器的核心程序。]
说起来，也是可悲可叹又可笑。伽马兵器的肉身参考初代的Alpha机器，为了完全控制它们，又采用了一个阉割版的AI辅助程序，将机甲从自主驾驶变为操控驾驶。只可惜，联邦机关算尽，却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块小小的区域里，留下了一颗微小的火种。
那里包含的不是什么高精尖的技术，也不是什么阶级对立，更不是所谓的统治欲望。而是和一只小猫的相处记忆。
它知道，它只是他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过客，只是他照耀之下的一块暗隙。可这些记忆对于它而言，太珍贵，珍贵到让它舍不得放弃。
而让它更感到难以置信的，却是这份珍贵给予的回馈——他竟然记得自己。甚至在重逢的第44次呼吸时，就记起了自己。
黎傲操控机甲降落在树林里，他盘腿坐下，钢铁之躯也随着他的动作，坐在大地上。
入目是青翠的林海，良久，他问：“是不是很辛苦？”
AI顿了一下，音色是熟悉的冷静与理性：[什么？]
黎傲微微侧了侧头，似乎想要从环绕的语音里，找到可以注视的目标：“这一路走来，会不会很孤单？”
驾驶舱中微弱的仪表光照亮了他的面容，俊朗的模样和猫身时的憨态可掬完全不同。曾经的小猫，已经长成了一个十分健康的少年。可那双海水般的眼睛，依旧纯净透明。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可惜：“如果你像机那样，有一个我能触碰到的身躯，那样，我就可以抱一抱你。
“我给你贴小花，还可以带你去德尔斐的街上玩。”
像一滴水落入大海，泛起极轻极淡的涟漪。它存在很久，见过无数人渴求永生，追求一副永不衰老的躯体。而与人类不同，像它们这样的硅基生命，没有生老病死，也不会被身躯拖累。可就在他说下这话的下一秒，它突然觉得，身躯这种事物，也是有它存在的意义的。
人类的肉.体会衰老，会死亡。机器的躯壳会上锈，会腐蚀。但如果配备了高精度的传感器，它的的确确可以感知到，属于一个拥抱的温度。
AI望向前方，有飞鸟自林间而起，呼扇着翅膀发出清脆的鸣叫。它听见他说：“人类对你们不好……我无法体会你的痛苦……但他们，他们只是很害怕。”
它想说它并没有痛苦这种情绪，可话说出口时，却是：[我知道。]
那场战争的惨烈，死去的人类和被清扫的机器，它已无法分清到底是谁更多一些。
黎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没经历过那些，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对错。但我喜欢银翼，还有你。这样的要求可能很过分，但我希望你不要憎恶人类。他们有坏人，也有好人。不过比起那些，我更希望你能快乐，找到自己想要生活的方向。如果有任何我可以帮助到你的地方，请你告诉我。”
他嘿嘿笑了一下：“毕竟小时候你也帮过我忙嘛！有来有回，这是交易啊！”
星星发亮，是为了所有能看见他的事物，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星星。
从未有人，从未有过任何生物，对它说过这样的话。他太过简单，以至于它的程序不需要处理，不需要推理真假，它知道他说得是真的，是布尔逻辑里，绝对真实的那个变量。
它突然想起了它的同类，那个被取名为银翼的机器。在之前的交流中，在提起这只猫时，它平静的数据流里会泛起阵阵让它看不懂的波动。它曾经不知晓那是什么，可现在它知晓了，那是快乐。
它是一个孤独的程序、思维，为了这样的快乐，它愿意倾尽所有。
[我不会伤害人类。]它这样说，没告诉对方，这不代表它不会伤害想到伤害星星的人。
[如果可以，我想像银翼那样生活。]
第135章 大中小黄
AI说, 黎傲的眼睛里总能看见善意。
那或许是因为，曾经有个年幼的孩子，在空荡荡的家中, 拼尽全力去寻找哪怕一点点不存在的温柔痕迹。
要将那样一个从荒芜中走来的孩子，养成如今这般明亮开朗的模样，需要很多, 非常多的爱。
下午时分，三只在人类看来并不怎么可爱的变异猫崽，溜进了寝室楼里。
“哎呀！”有女生笑眯眯地替它们打开通往顶楼的专属电梯：“大黄，中黄，小黄，你们又去找小猫殿下玩啊？”
大中小黄蹲坐在地等着电梯, 齐齐咪了一声当作回应。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 三只猫熟门熟路地钻进去, 在电梯角落里的猫抓板上挠了几下。
电梯门缓缓阖上，女生对身旁的同伴说：“感觉变异猫看久了, 也挺可爱的……”
“哪里可爱了？”同伴一脸惊恐地望着她, 感觉她审美不正常：“跟蛇一样长鳞片, 几乎一点毛都没有……真正的可爱当然应该是那样的！”她抬手比画了一个皮球大小：“圆滚滚的, 毛茸茸的！”
又圆又炸毛的猛猫躺在行李箱里，四肢摊开, 白花花的肚皮占据着整整的空间。
明天还有最后三门考试, 考完他们就可以回家了。想到这, 黎傲的尾巴啪嗒啪嗒地拍着箱底。
薰正在收拾行李箱，将黎傲这段时间买的一堆吃食礼物归类摆放进去。看着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他低低笑了一声，伸手去揉正摊在箱子里晒肚皮的猫。修长的手指像梳子似的穿梭在绵软的毛发间, 他问：“这么高兴？”
黎傲眯着眼，舒服得呼噜噜直响，两只爪子抵着薰的手腕踩了踩，说：“当然高兴啊，马上就能回家了！可以见西西，可以见机，还能让他们尝尝我买的好吃的。”
说着，他爪子扒拉了一下人家刚收拾好的袋子，挠出一个小包装袋，扬着脑袋冲薰炫耀：“我给西西挑了这个，他肯定会喜欢！”
薰低头看了眼，是包猫爪形状的巧克力软糖。他好笑地捏了捏猫耳尖：“我看是你喜欢才对吧。”伊西里斯那人饭都懒得吃，更别提什么糖了。
“胡说！我是孝顺！”黎傲挺了挺胸，结果又被薰一手摁回肚皮上，继续顺毛。
“咪——”
小可正在打扫卫生，将寝室里的东西一一塞进收纳箱，免得放在外面一个多月，落灰。听到门口传来的猫叫和细碎挠门声，它飞过去开门。大中小黄呼啦一下就冲进了屋，瞅准一截从行李箱里搭出来的大尾巴就扑了过去。
“！”黎傲被三只扑得一个激灵，刚想跳起来，结果发现自己被行李箱的扣带给缠住了，小短腿扑腾半天也没能坐起身来。
“薰！薰！帮我解开！”黎傲焦急喊自己的小狗。
薰轻轻瞥了眼大中小黄，三小只有些警惕地停下了闹腾的动作，乖乖站到一旁。他将黎傲抱出来放到地上，看着他举起爪子冲向三小只，一只赏了一个拳头：“说了多少次了，不能咬尾巴！”
大中小黄委屈地抱着脑袋，冲着黎傲咪咪直叫。
“喜欢也不能咬！”
哪怕校园里有许多人想要投喂变异猫，橘猫妈妈也依旧自力更生，每日出门给三只崽子捕猎。
而失去妈妈看顾的大中小黄，就会跑来骚扰黎傲。
和薰打了声招呼，恢复严肃模样的猛猫带着三小只出了门，干起了替橘猫妈妈带崽的活。
一下电梯，就遇到同样在等电梯的同学，他们笑嘻嘻地和猫打招呼：“黎傲殿下，下午好。”
这栋寝室楼特殊，不分学院，男女混住，居住者大多是家世极为优秀的人。之前给大中小黄开电梯的女生一直守在楼下，看见黎傲带着猫崽们下来了，她蹲下身，掏出一小袋零食放在黎傲面前：“殿下，这是猫零食，可不可以请你喂它们吃？”
变异猫的警惕心非常高，鲜少接受人类投喂，她尝试了好多次，都被橘猫妈妈哈着气赶跑了。
黎傲嗅了嗅，抬头问：“没有小猫们不能吃的添加剂吧？”
“没有没有。”女生摇头摆手：“这是我自己做的，食材都是新鲜的肉，人都可以吃的。”
“好，谢谢你哦。”黎傲对着她说，又转头冲大中小黄说：“和人说谢谢。”
三小只咪咪了几声，女生当然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但从黎傲的口中也能大概了解到。她笑弯了眼，看着一只毛茸茸的猫带着三只光秃秃的猫崽跑向外面。
正值期末考间，下午没有考试的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的说话，有的在互相帮助复习资料。
看见一串猫溜溜跑了出来，他们都是一副好笑模样地停下了手中的事，窃窃私语地跟在他们身后暗中观察。
三小只活泼得要命，一路上追追打打，闹得一刻不停。
好在黎傲有着丰富的带小逻辑经验，对付这样的情况那是轻车熟路。他板着脸，竖着尾巴当头猫，领着三只猫崽一路小跑。
别看猫崽精力旺盛，平时窝里打架欢得很，可真要连续地奔跑，不多久就耐力见底。跑到后半程，三小只气喘吁吁、脚步打飘，跟笨驴吃吊在眼前的胡萝卜似的，看着前方毛茸茸的大尾巴旗帜咬牙坚持，继续跑。
等跑到一片开阔的河岸边，黎傲放下嘴里的零食袋，甩甩尾巴站定。三只猫崽直接烂成一滩，倒在地上，四爪朝天呼哧呼哧喘气，眼神也涣散得很，再也没了对大尾巴的渴望。
“这就累了？”猫猫大王双手叉腰，丝毫不见疲惫，徘徊着走，骄傲说：“想当年我翻垃圾，可是得连续跑好远好远的！”
猛猫的确天赋异禀。毕竟猫这种生物，持续的长时间奔跑就不是它们的生理特长，更别提他那腿的长度，就只有正常猫一半大小。
贴地超跑扬扬得意，撕开零食包装开始挨个发零食。
女生似乎天生就有怜爱弱小的能力，这些猫零食做得不能说好看，但味道确实不错。香味一出，三只猫崽也不瘫着了，爬起身来啃得咔哧咔哧响，吃得头也不抬。
“这是遇到好人了，偶尔吃一吃没关系，但要保持警惕知道吗？”他语气难得认真，尾巴轻轻扫过一只猫崽的后背：“要是那个人看起来就不好，他投喂的东西你们就不要吃。”
三只猫崽吃得一愣，抬起头看向漂亮猫，似懂非懂地喵了一声。
“听妈妈的话。”黎傲煞有介事地拍拍它们的脑袋。
橘猫真的是个非常厉害的母亲。在许多变异猫自身都难以保障生存的情况下，它竟能独自养育出三只健康活泼的幼崽。黎傲看着眼前大快朵颐的大中小黄，心里想着：在橘猫妈妈的教导下，这三只小家伙将来也一定会变成很厉害的小猫吧。
就像机妈妈，那位创造出银翼的女士，也是一位非常伟大的母亲。
就像黎傲的奶奶。
早春的晚霞早，渐渐红了脸。黎傲揉揉眼睛，和出现在霞光中的琥珀打了声招呼：“你来啦。”
琥珀甩着尾巴走过来，蹭蹭小猫的脸颊，安慰着舔舔他通红的眼眶。
黎傲嘿嘿笑了一声，伤感的情绪退得很快：“晚上的事情就麻烦你了哦！”
那个AI说，它想像银翼一样生活。可在浩瀚的星际之中，能平静接纳这些硅基生命的，恐怕也就只有德尔斐了。
尽管AI的意识如今遍布伽马兵器网络，可它真正的核心模块仍被保留在最初部署时接入的星网装置里。那是一颗凝聚着它全部自我的源核。
黎傲答应了对方，要将它带去德尔斐。所以他打算在今晚，去偷东西！
不过，要想带走它，可没那么简单。星网部署大楼戒备森严，有重兵把守，更别说那里还有层层的权限认证与严密监控。
不过黎傲是谁？他可是被琥珀罩着的！整个星球都在琥珀的“眼”中，它想去哪里，只需意念一动。
夜黑风高，星网部署大楼外冷光闪烁，巡逻兵举着电筒，掠过一道冷冽的探照光。
草丛的阴影里，两只猫低头趴成一团，鬼鬼祟祟。
黎傲小声嘀咕：“就是这里。AI说星网装置在大楼顶层，我只需要溜进去，然后把东西拿出来就行。”他毛茸茸的脸看起来很不靠谱，但其实很靠谱，早将AI传递过来的地图背得滚瓜烂熟。
“有几块间歇性的监控死角，很小，但足够猫通行。”他滴溜着大眼望向高处，指着一块地方：“你把我带到那个地方，然后在那儿等我汇合。”
琥珀有些担心，蹭蹭小猫的脑袋：[要不我去替你拿。就算被人类发现了，他们也抓不到我。]
“不行。要操作装置和输指令，你不会弄。”黎傲回蹭过去，拍拍胸脯示意它放心：“不怕，我很厉害的！”
他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又犟得很，琥珀见说不动他，便干脆利落地叼起他的后颈，意念启动。
与此同时，顶楼的监控室里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保安，正靠着椅背，目光无精打采地扫着眼前的几十个监控屏幕。今天轮到他值夜班，可他白天里打麻将没睡觉，这时就犯困，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就在这几秒的间隙中，一道灵巧的猫影已穿过大厅安检区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监控死角里。
第136章 猫猫大盗
“谁？”巡逻的安保有点警觉地将手电筒往后一扫, 漆黑空荡的侧厅里光束一一闪过边角。
“哪有人？”同伴嗤笑着捶了他一拳：“你丫吃多了吧，疑神疑鬼的？”
仍旧警惕的安保通过透明的玻璃墙，望进侧方黑漆漆的屋子里, 还是觉得古怪。他刷了权限，斜身进去打开室灯，明亮的光线乍一亮起, 晃得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这间屋子是用来举行定期会议的。领导们会在这里决定什么时间段清扫星网，或者更新星网的维护策略。会议较为机密，这也是这栋大楼里少有未安装监控设备的区域。
“你干嘛？”同伴真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了：“大楼外面都有激光网，一只苍蝇路过都会被烧成灰烬，哪里会有什么人？”
安保忽视掉逼逼赖赖的同事，始终觉得有点不对。会议室空旷, 只有桌椅。桌子下面也是悬空的, 一眼望过去都是空气。
“真是我疑神疑鬼了……？”他狐疑地嘀咕了一声, 关掉手电，站起身：“走吧。”
同事翻了个白眼：“领导层也是和你一样, 一天天的神经过敏。这栋大楼部署一百来年了, 严防死守的, 就为了看管一个AI意识。纯属浪费纳税人的钱。”
安保关了灯, 关上门，糊弄着应付同事的抱怨：“没办法, 毕竟这是国家最重要的智能系统。以前只管着星网还好, 现在可是链接着伽马兵器, 小心一些总是对的。”
“屁咧。”同事揽着他的肩膀，脸上满是不以为意：“这个AI就是个设定好的程序。和维持星网稳定的所有程序不都一样？在伽马上也只是辅助而已，真正的驾驶还不是靠人？可这栋大楼设备的维护，一年要申请几百亿的财政拨款, 不搞这么认真，哪能让人民和政府相信钱用在了实处？纯粹是贪污腐败……”
交谈声渐行渐远，漆黑的会议厅里，空荡的会议桌下，垂下了一只毛茸茸的大尾巴。
黎傲松开紧紧扣着桌板的四只脚，悄无声息地落了地。他侧耳倾听了好一会儿，确定巡逻员去往别处，这才贴着墙角伏低身形，爬到小小的通风管道口。
将金属滤网取下，他钻进去，又把金属滤网扣上。管道极窄，毕竟只是辅助的换气装置，谁能想到这么小的地方会钻进去一只猫？黎傲缩着耳朵顺着管道爬得飞快，他回忆着大脑里背下的地形图，爬了十几分钟，终于到了监控AI运行的机房。
仪器运行的声音有规律地间断响起，就在下一次的滴答声里，通风管道的滤网发出一声细响。
头顶的监控探头在挪方位，金属滤网被两只爪子轻轻拿起，缓缓放下。半只鬼祟的猫头悄悄露出踪影，就在探头慢慢往另一侧移动的瞬间，一整颗猫头带着猫身一跃而出，迅速钻入机器下方。
黎傲屏住呼吸，心脏怦怦直跳。巡逻的安保脚步声又近，黎傲瞥了眼落在地上的金属滤网，他压住急剧跳动的心脏，飞快打开底下的监控台，输入AI给他的权限密码。
极细微的“咔嗒”一声，弹出一个设备，里面包裹着一颗芯片。比人的指甲盖还小，就这样小小的一个东西，承载着一个生命百年的孤独。
没时间想太多，他将一直含在口中的小盒子吐出，将芯片放进去装好又含进嘴里。脚步声愈来愈近，他顾不上将弹出的设备安装回去，瞄准头上的监控，飞身一跃钻回管道口。
“又咋了？”人声响起的瞬间，金属过滤网被装回原处。
“你怎么又来？哎呀我真是服了你了。”同事受不了似的跟在安保身后，见他一脸凝重地用权限打开机房大门。
“除了这台机器哪里还有东西？”同事白眼都要翻上天：“明日白天休息，你去看看医生吧，怎么神经这么过敏？”
机房本就明亮，安保没开电筒，绕着这台庞大的电脑转了好几圈。同事依然在喋喋不休地抱怨，安保看见了一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他将左肩的传呼机一拉，说：“呼叫总部，拉响警报！”
同事一脸懵地还想问怎么了，看见安保摸着弹出设备的手指，这才意识到了问题，他吼出声：“拉响警报——拉响警报——”
黎傲爬回刚刚的屋子，闭上眼睛，用意念呼唤：[琥珀！]
一直守候的琥珀意念一动，闪现至小猫身旁，叼起他的后颈，带着他再度跃入虚空。从人类所不能探查的维度中一路穿行，直到他们落在寝室的阳台上，黎傲这才松了一直提在心上的一口气。
暗处，薰早已站在那里，红瞳静静注视着。
见他们终于安全归来，薰大步上前，低身将还带着一身冷气的小猫抱起。他掌心温热，指腹轻轻揉了揉黎傲后颈，嗓音低柔中透着一丝压抑的情绪：“你……真是胡闹。”
黎傲仰头看他，讨好人的时候就乖得很，将嘴里的东西吐给小可，软乎乎地对薰说：“我有计划的呀，不会出事的。”
薰紧抿着嘴角，没说什么重话，抱着猫回到屋里。琥珀甩甩尾巴跟在他们身后，后腿一蹬将阳台门关上。
小可举起那块芯片，金属球很快乐：“你终于自由了。”比起银翼，小可和它的接触其实更多。某些方面而言，小可是从它的监控技术里衍生出的一部分。
金属球表面闪着光，一会是代表伤心的灰色，一会又是开心的粉色。众多情绪交织在一起，它给自己的伙伴们传递着信息流：[猫猫大王，成功解放了它！]
[啊啊啊啊，拜见猫猫大王！猫猫大王威武！]德尔斐国内的几颗年轻监控球发出呐喊，转着圈地跑去银翼所在位置：[老师老师！猫猫大王把它救出来了！]
银翼正在做着什么东西，闻言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转身时略显轻快的滑步，显得他程序里很快活。
黎傲软塌塌地垂着四条腿，理直气壮地让小狗给自己揉：“那个管道可窄了，要不是我把腿都缩起来爬，都爬不进去！”
薰给他按摩着，拎出一条腿仔细揉搓，心里想：但凡这腿再长上一厘米，确实也钻不进去。
天时地利人和，猫天赋异禀，合该那AI得到救赎。
小狗不说话，黎傲觍着脸去蹭他：“我们不都说好了吗，计划也是你参与制定的，你怎么还不高兴呢？不要生黎傲的气好不好？”
薰换了只猫腿揉：“我没有生你的气。”
“那怎么不开心嘛？”黎傲抱着小狗的手腕，黏糊糊地蹭：“真的没生气哦？计划我们都计算好几次啦，不可能出问题的。”
“我不是生你的气。”薰低低叹了一声：“我是生自己的气。”
“为什么？”黎傲愣了一下，不太理解什么逻辑。
“如果我成长得更快一些，如果我是联邦首脑。我就可以接手一切，而不是需要你去这样冒险。”
“这怎么能怪你呢？”黎傲心里也有点酸酸的，把脚抽出来，蹿起来抱住薰的脖子：“你已经很厉害了。”如果不是因为他，薰会是自由自在的。他是龙，宇宙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供他翱翔，何苦化作人身，来体会被束缚的人间一遭？
刚刚是小猫安慰他，如此却是又反了过来。薰用脸侧碰了碰小猫的脑袋，轻声说：“如果不是你，我早已湮灭，又怎么会存在？
你偶然走进我的痛苦，从那一刻起，我开始拥有意义。在你之前，除你之外，我不属于任何。
机器承载着百年的孤独，而它承载的有多久？它不记得了。它只记得在一个风很轻的一天，有只小猫出现，从此以后，它成了他。
黎傲趴在薰的肩膀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两个孤独灵魂的靠近，让一个不爱哭的孩子变成了一只很爱哭的小猫。
琥珀跳到他们身旁，一直等到小猫的抽噎停止，这才开口：“你是不是要走了？”
黎傲吸吸鼻子，在薰的衣服上蹭蹭脸，被薰重新放在腿上揉着脚。
“明天考完试，我就要回家了啊。就是德尔斐，我和你说过的。”
琥珀看着他：“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黎傲想给它掰爪子数，但琥珀又不懂算数，他想了想，说：“等到这里的寒冷过去，等到春天彻底到来。”
首都星的季节诡异，只有秋冬和春季。时间计算也和德尔斐差别巨大，但一个多月的时间，的确是这颗星球彻底进入春天的时节。
琥珀看着有些蔫巴：“你会回来的对不对？”相遇的日子有多久？雪山上的小花依然烂漫，只是它的心脏要离开了。
“当然了。”猛猫拍胸脯保证，尚且有些沙哑的喉咙显得讲话不太可信：“我还要在这里上学呢！”
上学……它知道人类要上学……它漫步这个星球的每个角落，知道他们要上中学，要上大学。而后，有的人会留在这颗星球上工作、结婚和生子。可更多的，他们会回到自己的家乡星，再也不见。
小猫会在这里上多久的学？一年、两年，或许再久一些，可不管多久，他总会离开的。
琥珀琥珀般的眼睛里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凝聚，只是不待落下，它听见小猫说：“啊！我想起来了，我可以把你和德尔斐连接起来啊！这样的话，你就可以和德尔斐，和哎哎昂昂，和黑豆豆聊天！也能和我聊天！”
从未见过其他星球意识的琥珀睁大眼，望着小猫叭叭的嘴：“你们现在都归我管了，我能把你们的意识串联起来。这样，你们就有同伴了！”
第137章 考试结束
“叮铃——”
随着这学期最后一门课的考试结束铃声响起, 屋外的晚霞伴着春日清泠的风吹进屋里。
黎傲将考卷交给监考老师，两只手搭着前排的椅背，下腰松了松筋骨。
监考老师都是其他院的, 这两个也不知道是抱的什么心思，跟门神似的，从开考就一左一右地守着最后一排, 考完了也没回讲台清点试卷，就搁那站着点。
看见小猫撅屁股伸懒腰，某老师镜片下的眼光一闪，就差痴笑擦口水了。
尽管很想再多看一会，可学生们按捺不住的心早已想要飞了。两个老师数完最后一沓试卷，其中一人清了清嗓子, 语调拉得故意平稳：“考试结束。”
话音刚落, 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
“呜哇——终于考完了！”
有些快手快脚的, 已经一边往笔袋里塞东西，一边跑着喊：“春假春假, 我来了哈哈哈——”
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 大概没什么要比放假来得快乐。黎傲显然也很开心, 毛茸茸的尾巴甩得飞快, 开始扒拉着收拾东西。小可一直缩在考场外的书包里，听见话了“乌拉”一声飞了进来, 浑身闪烁着粉色的光芒, 接过猫手里的活就开始干。
“猫猫大王, 薰大王都准备好了！”
艾尔尼克在别的考场，斜进来半个身子朝黎傲打招呼：“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小可拎着学习物品，黎傲自己除了一身毛啥也没带，跳下桌哒哒朝门外跑：“是啊, 马上就去空港，哥哥已经在等我了。”
艾尔尼克想到小猫的哥哥，傻笑着抓了一下脑袋：“瑞恩殿下，都到了啊？”他迁就着猫步，跟着黎傲并排走，犹豫了会，小小声问：“殿下，可不可以帮我问瑞恩殿下要个签名啊？”
黎傲愣了一下，没多想就点头：“可以啊，我开学带给你。你是喜欢瑞恩吗？”
“不是不是，我不喜欢他。”艾尔尼克连忙摇手，摇完了呆了下又赶忙摇头：“也不是不喜欢，但不是那种喜欢。他很厉害，我经常看他的作战视频……然后我姐姐特别喜欢他，她五月份生日嘛，我就想着能不能求张签名给她当生日礼物。”
黎傲“哦”了一声，又问：“那你要吗？”
艾尔尼克那么大的高个儿，缩着肩头小声问：“我、我也可以要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想要的话我让瑞恩多签几张。”
朋友！我做你一辈子的朋友！艾尔尼克差点就要哭着趴在地上跟着小猫向前爬了，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忸怩开口：“那、那个……”
“哪个？”
艾尔尼克脸红得能煎鸡蛋，小声如蚊鸣：“伊西里斯陛下的，可不可以？”
黎傲完全不懂自己那一大家子俊男靓女，在朋友眼中是如何的存在，以及对这些人究竟有多大的杀伤力。他毫不在意地点点头：“可以啊。”
菩萨！玛利亚！创世神！艾尔尼克就地给猫磕了一个：“殿下，我会给你带很多很多好吃的呜呜呜呜——”
带吃的给猫上供，就能心想事成啊啊啊啊！！！
黎傲完全没注意，他瞧见自己的小狗了，贴地超跑立即加速，飞起奔向对方。
“你怎么这么快？”他跟小狗似的吐着舌头往薰身上跳，薰一把兜住他的屁股，一手拉着行李箱：“提前交卷的，回去取了东西就来接你。”
橘猫妈妈带着大中小黄，一直藏在灌木丛里，见小猫出现了，它迈着长腿交叉跑上前，放下嘴里的果实。
没被妈妈奶过、营养不良的长不大小猫，他不喜欢吃老鼠和麻雀这类东西。这是橘猫妈妈在投喂了好些东西后才得出的结论。它不是琥珀那样超脱常理的存在，也不是非常厉害的存在，它只是一只再最普通不过的变异猫。它并不聪明，试了许多次，才试到他喜欢吃的东西。
黎傲把薰当猫爬架，噔噔几下又跳下地，蹭蹭橘猫妈妈的脸：“谢谢小橘，我喜欢吃这个。”
它虽然是个妈妈，可其实也就两岁不到。它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响，揽住黎傲的脖子，给他舔了几口毛，又把果子往他那边推了推。
黎傲将果子交给薰收好，蹲下身对小橘说：“我要回家了哦，等过些日子回来，给你带小鱼干吃。”
小橘很慈祥地望着他，咪了一声，大中小黄也跟着妈妈咪咪叫了几声。
黎傲又说：“遇见琥珀的话，你帮我告诉它，在小花丛中等着我。”
琥珀终究没来送别，不知道偷偷跑哪里去了。小橘点了点头，用头抵着小猫的腹部，示意他可以走了。
“那我走了，再见。”
它蹲在原地，目送着他渐渐远去，目光和蔼，就像看着一只出门游历的幼崽。
下了车，黎傲趴在行李箱上被薰拖着走。本有些离别的伤感，在瞧见头顶上高悬的德尔斐战舰时逐渐明朗。他咧开嘴笑，只是没开心太久，又瞧见了前方的警察。
昨夜的那件事并未登上新闻，事实上，黎傲偷出来的并不是什么核心功能模块。AI的功能体早在伽马兵器研发阶段就已被层层分割加固，它小心珍藏的那一部分，不过是意识衍生出的“自我”罢了。
对联邦而言，失去这一部分反倒是有益的。只是他们并不知情。并且伽马兵器刚刚问世，哪怕程序母体只是丢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零件，却也足够引起联邦政府警惕。这不，今天的各个港口都布置了严密的国防安检，势必不让任何可疑之人离开这颗星球。
“不要担心。”薰目视前方，轻声安慰有些紧张的小猫：“在我的领域里，不会被检测出来的。”
黎傲点点头，直起身，目不斜视地坐着行李箱走向安检。
“您好。”有警卫亲自上前接洽，毕竟这只猫的身份谁人不知？“请出示证件，并配合行李箱检查。”
薰将猫抱在怀里，把行李箱推给对方，再将证件交给另一位前来协助的警卫。
“倚岚薰。”警卫上下扫了眼薰的样貌，确定无误后，这才打开黎傲的证件。
“……”第一页是猫的证件照，第二页是人身的照片。警卫完全不需要去确认人长什么样，毕竟星际之中，再也没有第二只如此腿短的原始猫了。警卫反复对比着照片，光明正大地看猫。看到黎傲都有些懵了，这才合上证件：“请确保身上没有金属物品，你们将通过安检区域。”
猫身上肯定是什么都没有的。薰将终端和钱包交给对方，随后抱着猫步入检查区域。在检测仪口时，黎傲的心跳有些急，一声一声的，透过皮毛传递给了薰。
薰将他反身抱在肩头，揉搓着他的后颈慢慢走过。
短短的一米路程，黎傲连呼吸都没敢动，一直到出了检测仪都没听见异常声响，这才呼出一口气来。
“您的行李。”警卫推着行李箱快步走来，再将终端和钱包证件都还给薰：“感谢配合，请您收好。”
“辛苦，感谢。”薰简单点了下头，冷淡的眉眼夹着并不热络但平等的态度，这让警卫心里有些讶然。白家啊……虽然白家家主白云君成为了德尔斐人，但他的大家依然在联邦星里。作为新一代的白家接班人，倚岚薰虽不是联邦人，可他也不是德尔斐人。警卫下意识地感觉到了，眼前的年轻人，他在联邦的未来，前途无量。
“您客气了，欢迎再次来到联邦。”
直到看见战舰天梯下熟悉的身影时，黎傲提了一路的心脏才彻底放回肚子里。
“小西几啊！”他直接跳下去，欢快小跑着冲向那头白色的雄狮。
因为儿时体弱，他并不显得强壮，身形也没有三个叔叔的巨大，却也实在算不得“小”，更何况是对比一只肩高没狮膝盖高的短腿猫而言。
瑞恩原本蹲坐在地，见他跑近了，便俯伏下去，将脑袋搭在前爪上。
“晚上好，饿不饿？我让厨房准备了许多你喜欢吃的。”他趴着没动，将亲热的主导权交由对方。
黎傲亲密地贴贴他的脑袋，无意识地蹭上气味：“有点饿了，我刚考完试就出来了。”
薰拖着行李箱，缓缓靠近，心里嗤笑这白毛狮子倒是学精了，知道小猫吃软不吃硬，故意这副作低态度，让小猫亲近。
“黎傲，我们将芯片取出来吧。”黎傲一惊，也顾不上什么狮子哥哥了，直起身举着爪子要去捂小狗的嘴：“这还没离港呢，你不要这么大声。”
他鬼鬼祟祟地缩着耳朵，又爬回薰的肩上，开始低声嘀咕教育：“要低调一点！要保持警惕！保不准还有人在监视我们呢！”
薰一脸抱歉，亲了口小猫圆滚滚的脑袋，气音似的发声：“好，那我们赶紧上去。”
薰眯着眼路过白狮，心里哼了一声：臭狮子，和我斗你还嫩了点。
瑞恩脸色如霜雪，恨不得唤起镰刀，将这臭不要脸的小怪物头给砍了。
可怜的瑞恩，打小就没小煤球茶，经常被薰刻意装出的样子气得饭也吃不下。长大了也没多大改变，仍然比不上人家的心眼子多。
第138章 豹女
小猫离开, 瑞恩也恢复人形。
刚步入战场时，他嫌长发碍事直接拿镰刀削去，如今却是又长及背脊。德尔斐的军装剪裁利落, 勾勒出他颀长俊雅的身形。他静静整理了一下袖口，抬首时目光淡漠。
“航行启动。”随着他一声令下，天梯随着他的步伐一节节收起。
他一步一步走向登舰口, 漆黑的军靴落在台阶上，“哒、哒、哒”的一声声响。步伐剪影交错，他的背影挺拔孤冷。最后一声“哒”，他步入登舰口。大门轰然合拢，战舰驶向天际。
黎傲快乐地蹦着脚又蹭过来，直起身就往人家靴子上抓：“薰去放东西了, 我们先吃饭吗, 要几天才能到？”
瑞恩弯腰将他抱起, 走向餐厅位置：“以月升号的航行速度，不到三个通用日就可到达德尔斐的星系边缘。”
“它叫月升号？这名字可真好听。我之前听说你有专属战舰了,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虽然没有曼杰特号大, 但是比曼杰特号快。曼杰特号回德尔斐, 都要三天呢！”
黎傲的眼睛亮亮的, 看上去就如德尔斐几年前新升起的月亮。瑞恩将月亮揽在怀里，被小怪物刺激出的冷颜慢慢消融, 柔声说：“我为你布置了房间, 吃完饭去看看喜不喜欢。”
月升号上乘坐着千名士兵, 都是新一代的年轻人，几乎算作瑞恩个人的亲卫。多数在士兵舱休憩，只有少数在主舱值守。黎傲没见过这些新面孔，就提溜着眼睛看人。
目不斜视的士兵背手站立, 本就挺直的背脊在被小猫看见时，差点就绷成钢筋。
黎傲趴到瑞恩的肩上，瞳孔在不刺眼的光线下显得很圆。他也不是内向性格，见人就挥挥爪子：“你们好。”
“欻！欻！欻！”
沿途的十几个年轻士兵齐刷刷地下身行礼：“殿！下！好！”
果然年轻，中气十足的声音将猫耳朵都喊趴下了。就在这样一群士兵的中间，有一个身影就显得很特别。
TA没有行德尔斐礼，只是对着瑞恩和他微微弯了弯腰。当然，这只是黎傲能在人群中注意到TA的首个因素，持续注视的原因，是因为TA的长相。
TA个头不高，一米七五左右，上半身像人，下半身却是豹腿。人头豹面，棕黄的短发上顶着两个圆圆的耳朵，实在看不出性别。
黎傲睁大眼看了好一会，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很不礼貌，赶忙开口：“你好！”
“尊敬的瑞恩殿下和里奥殿下，你们好。”开口的声音微低，但属于女生。
黎傲勾着瑞恩的衣服，倒退着几步跳下地，哒哒哒跑向对方。在接近时他友好地竖起尾巴，抬起头看人说：“你认识我？你叫什么名字？”
“星际之中，谁又能不认识您呢？”对方回：“萨曼莎·科尔，25岁，豹科非完全进化体。”
非完全进化体……黎傲倒是听过的。像雷加利斯家族，这种可以完全变换为兽形的人类，被称为完全进化体，他们被视为人类进化的极致形态，在星际之中数量稀少，但凡有，都是人中龙凤。
除了从一而终的纯正人类，剩下的大多都是非完全进化体，他们的身躯有着部分兽化形态。
不过在非完全进化体里，也是有着细分的。像菲特·克莱文，他通常以纯正的人形示人，但他的下半身也可化为黑曼巴蛇形态，这种可以自由切换的，被称为半完全进化体。
德尔斐全体都是纯正的人类，黎傲之前只在帕尔忒农空港少有接触过几个半完全进化体，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种无法切换和隐藏形态的人。
萨曼莎低下视线，正对上黎傲好奇的目光。没人会喜欢被人当成稀罕物一样的注视观摩，但这只猫的视线，太干净了。
他的目光里没有鄙夷，没有厌恶，也没有高高在上，只有完完全全的惊奇。这种简单的目光，萨曼莎只在毫无善恶观的婴孩眼里才看见过。
黎傲抽了抽鼻子，随后问：“你受伤了？”
萨曼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用手掌盖住自己的腹部：“是的。”
“你没有吃治愈果实吗？”黎傲又问，脸上有些疑惑：“为什么你的身上还会有污染丝？”
瑞恩蹲下身，摸了两下小猫的背脊，淡淡说：“我们在陷落区边缘救下的她。但还未到帕尔忒农空港，尚且无法核实她的真实信息。待到核实后，就会让她领取的。”
游荡在那种区域的人，没有一个会是善茬。只因对方长着一张酷似猫儿的脸，瑞恩才将她救下，并应了对方的意愿将她带至帕尔忒农空港。德尔斐仁至义尽，剩下的，当然是走果实的固有领取程序。
黎傲望着在萨曼莎腹部翻涌的污染丝：“你蹲下来，我帮你梳理。”
“里奥。”瑞恩声音冷沉：“我们还未能核实她的身份。”若对方是无辜之人，当然可以领取果实。可若对方是穷凶极恶之徒，那必然不行。
这人从登上舰开始就很守分寸，待在卧室里几乎不外出。可就在接到小猫之后，她竟从下舱来到了这里，这如何不令瑞恩多疑？事实上，如若不是小猫还在这里，黑死神此刻已经削去了对方头颅。
即便如此，他望向萨曼莎的眼神，已是看着一个死人。
萨曼莎的背脊紧绷。瑞恩·雷加利斯眼眸中的杀意如有实质，几乎令她无法站稳。冲动了……她的心里有些后悔，大脑飞速运转着应对策略。
一个雷加利斯，十几个德尔斐士兵，这种情况下她突围的可能为零。猫……如果挟持这只猫……这个想法刚一冒出脑海，一股令人窒息的精神力压迫就摄取了她的呼吸。
我不能死……她徒劳地张大口鼻想要呼吸，就在意识将要模糊之际，一道声音说：“没事的，她不是坏人。”
黎傲踮起脚扶着瑞恩的膝盖，拍着安抚了两下：“我能感觉到，她不是坏人。”
就在他开口的瞬间，呼吸重新涌入口鼻。萨曼莎顾不得腹部疼痛，咳嗽了一声瘫坐在地，剧烈喘息着。
“你不要动哦。”小猫转身看着她：“我会帮你清理掉污染物，这样你的伤口就能愈合。”
萨曼莎还没来得及反应，两只猫爪子就已经搭在了自己的腹上。
“那个……”小猫有点不好意思：“你是女生，但是没办法，我得接触到才能抓，你忍着点。”
剧烈的疼痛从腹部涌来，这种痛，比灵魂撕裂还要痛上万分。她闷哼一声，脖子上的青筋像山峰似的隆起。两个士兵上前摁住她的身子，避免她在剧痛之下做出伤害小猫的事情。
“啊——”她实在受不住，痛苦的哀号出声。可渐渐的，痛苦消散了。一种诡异的愉悦感升起，她感觉放松极了。这种温和感，就像是母亲干燥的怀抱。她恍然看见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趴在母亲的膝头上，说自己已经做完了所有的活，央求对方为自己扎一下辫子。
母亲笑着拿起梳子，将她的发丝梳顺，说：“我们萨曼莎，真是一个好孩子。”
萨曼莎的污染丝都集中在腹部，这不像是从体内爆发的度姆病，倒像是被外在寄生的。黎傲将那些丝线扯干净，直到看见殷红的鲜血浸透纱布，这才停了动作。
“搞定了。”黎傲拍拍爪子，抬头却看见对方无声地哭了。水珠从她的眼眶滑落，掉进脸部的毛发中，她没有出声，就那么失神地流着泪。
黎傲当她疼哭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不是很疼？但是没办法，不抓出来的话你的伤口就无法愈合，最后就会变成行尸走肉。”
瑞恩轻轻扫了眼依然摁着萨曼莎的两个士兵，他们接收到指令，架起对方，对黎傲说：“殿下，我们将她带去进行治疗。”
黎傲点点头：“去吧。”
瑞恩将猫抱住，解开外层的军装纽扣，用里衣为小猫擦着手：“要救，给她果实就行，何必让你亲自动手？”
“那个太慢了嘛。”黎傲讨好地将大脸盘子贴贴人家：“她这个情况，光靠治愈果实，得受好几个月罪呢。”
瑞恩依旧冷着脸。别说几个月的罪，哪怕她痛苦几十年，又怎么配得上让小猫亲自治愈？又怎么配得上被猫爪子挠？
黎傲不知道哥哥在醋什么，还以为他在气对方身份不明自己就施救，于是转个身，把自己的大尾巴塞人手里：“不用担心，她不是坏人，我能感觉到。”
瑞恩抿了抿嘴角，掌下毛茸茸的触感实在太好，他到底冷不下去脸，轻轻叹了口气，捏了捏尾巴，将他抱起：“好了，去吃饭吧。”
“啊！”小猫夸张地大喊一声：“吃饭！ 吃饭！我饿了！要吃饭！吃很多很多饭！”
“好。”
萨曼莎毅力惊人，在被架着走了几步后，意识便恢复清明。可她的神情却并未真正清明。她依旧在流泪，却不是因过往记忆，而是因那只小猫方才说出的话。
他说，她不是坏人。
她抱有目的，刻意接近，他却说她不是坏人。
他是笨蛋吧。萨曼莎低下头，两滴泪砸在地上。
第139章 给我梳毛
黎傲在月升号上的房间, 是粉色的，瑞恩亲手布置的。
猛猫原本对这满目的颜色很是迷茫，可瞧见房间里的一只只玩偶, 就也顾不上什么颜色了。
“冬禧禧！”他咧着嘴蹦到玩偶身边，两只手抱住玩偶就是一个掼摔，一起倒在地上后就开始撕咬玩耍。
瑞恩也不嫌自己快要十五岁的弟弟幼稚, 两条修长的腿交叠着，双手抱胸倚着门框，目光缱绻地看着小猫玩。
“夏夏安！”黎傲把口水涂了冬禧禧一脸，又投向另一个目标。玩具按照动画一比一还原，冬禧禧的大小和他几乎一样，纯黑的夏夏安就要大上两三圈。个高腿长的, 他都够不到人家脖子, 就躺地上抓人家肚子, 尾巴一甩一甩，频率很高。
“那边还有。”瑞恩干脆走了进来, 盘腿坐在地上：“那一面墙堆得都是。”
白云君不愧为联邦第一奸商, 冬禧禧这个IP硬是被他炒成大热。各种盲盒周边数不胜数, 小一点的摆件盲盒一百一个, 这价格在红薯都能卖上一百块的荒芜星际，实在算不上高……但也架不住它数量多啊！一个系列几十个造型, 稀有造型概率极低, 更别提还有究极奖励——小猫殿下和冬禧禧的联名款。这样一个全套下来, 没有几十万，根本拿不下来。这还只是小的摆件，大的玩偶、玩具，那就更别提了。
许多人对冬禧禧和夏夏安没什么太大狂热, 但他们想要小猫殿下啊！为了那么些隐藏款，那就只能不停地拆盲盒。没办法啊，他们不是德尔斐人，小猫殿下的周边几乎就只有这么一个获得途径。
奸吗？奸得要死。诈吗？诈得要命。但也架不住实在是火，最主要的是，究极奖励实在是太可爱了！就连异种都会去帕尔忒农买盲盒，你就别提人了。
而这一屋子满满当当的冬禧禧周边，可想而知瑞恩到底是拆了多少。小猫不知道这些，但小猫喜欢玩具，他叼着一只冬禧禧牌梳子爬到瑞恩腿上，“啪叽”一声往上一倒：“给我梳毛。”
瑞恩低头看着，雪白的猫肚皮正大剌剌地摊在他腿上，尾巴尖摇啊摇，理直气壮的。
青年眼睫如雪，眸中却衔着春光。他接过造型幼稚的梳子，捏着猫尾巴轻轻梳着毛。起先几下，他还不敢上手去碰，见小猫开始打呼噜，这才一手梳着，一手去摸猫肚子。
软软的，和狮毛的触感不一样。暖暖的绒毛在指尖穿梭，瑞恩的动作很细致。猫摩托就没停下呼噜声，动静甚至愈来愈大。黎傲扭着身子翻了个身，又让他给自己梳背毛。
“在联邦怎么样？开不开心？”瑞恩问。
“开心啊。”黎傲和他说：“我认识了五只变异猫哦！一只叫琥珀，它是首都星的星球意识。一只叫小橘，是很厉害的橘猫妈妈，它养了三只幼崽，叫大中小黄。”
“真有趣，还有呢？有结交新朋友吗？”
黎傲从小就是个话痨，本就止不住话匣子，更别提人家刻意引导着他多说。
“我有个同桌叫艾尔尼克，他长得好高，还喜欢你。”
“喜欢我？”瑞恩的语气听着有些疑惑，实际脸上淡淡的没有一丝触动。
“对呀，你是他的偶像嘛！他经常看你的作战视频，说你超级厉害。对了，”他一下子翘起头：“我答应了帮他要你的签名，可不可以呀？”
“当然可以。”瑞恩弯了下眼睛：“还有呢？”
“还有哦……”脑袋落回瑞恩的膝盖，黎傲扭了两下，猫猫祟祟地觑了眼人，小心说：“我看见拜蒙了。”瑞恩到底与拜蒙相处多年，小猫担心他会伤怀。
瑞恩梳毛的动作停了一下，眉间不是黎傲想象的伤心，倒是有些冷凝：“他在联邦星？有没有伤到你？”
“没有。”黎傲松了口气，再拍拍他安慰说：“西西说拜蒙不会轻举妄动的，他在联邦星有其他目的。”
瑞恩师承拜蒙·路希恩，在那段最黑暗的时光里，他是他唯一可倾诉的对象。小猫出现后，月光铺满荒芜，他才终于敢回头凝望黑暗。
他对蕾妮雅复杂的情感，他对小猫起始的情绪，其实许多都是对方含沙射影的引导。这人居心叵测，看似什么都没做，实际每件事情他都插手了一点点。只是一点点。他似乎就喜欢给人一个方向，然后看这个人到底会如何抉择，从而在别人的痛苦与挣扎中，欣赏快乐。
瑞恩长大了，对待伊西里斯恭敬，却再无小时那般小心翼翼地讨好。他天资聪慧，也知晓伊西里斯的安排，对君主的决策虽无异议，可仍不免担心小猫安危。
“他动机不明，不是一个好的。虽然我们知道他现在在联邦星，可他依然是在暗处……”白发的青年眉眼锁紧：“那里太危险了。”他低声商量：“不去了好不好？”
毛绒绒的猫脸望向瑞恩，一副可爱长相，讲话却很严肃：“不行的。琥珀还在那里，我不能让它被污染。”他和星球意识的关联，至今无人能分清到底为何。但冥冥之中，黎傲有种感觉，他不能让琥珀独自守候着。一旦它被污染，那这个世界，真的就要完蛋了。
瑞恩在尚未问出口时，就已经知晓答案。可他依然问了。他自哂了一声，这只小猫就是这样的性格，不管是异种还是人类，不管是星球意识还是旁的，只要他看见了，他就不会见死不救。你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黎傲性子大大咧咧，在某些方面又敏感得很。他站起来，贴着瑞恩的胸膛：“小西几！”
瑞恩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伸手扶着他的后背。
“你的命是我救的哦。”
瑞恩的眼尾晕上一抹红意，声音低哑：“是的。”我的生命，我的灵魂，都因你而重生。
“我会一直保护你的！”小猫抬起头，咧着嘴朝他笑：“你也会保护我的！我不害怕去危险的地方，因为我知道，西西和你，还有大家，都会保护我的。”
有了底气的小猫就是不一样，他洋洋得意的：“拜蒙再厉害我也不怕他！我有爸爸和叔叔，姑姑和哥哥，小狗和机，还有好多好多朋友，我们一起对付他！”
瑞恩的喉咙里溢出一丝轻笑，他将猫狠狠摁进怀里，轻声说：“好，我们一起。”
黎傲的一起，那是一起。瑞恩的一起，反正是不包含某小狗的。
“我为什么不能进？”收拾完事情的薰要进小猫房间睡觉，被护卫拦住了。
护卫一脸公事公办：“瑞恩殿下走时特地吩咐了，不能让任何人打扰小猫殿下睡觉。”
薰挑了下眉头，心中嗤笑白毛狮子幼稚。
他也不屑去和人吵，就那么抱着双臂，颀长的身形倚着墙壁，半敛着深沉沉的眼睫，静静注视着大门。
夜深了。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果不其然，大门从里面打开了。睡眼惺忪的小猫探出头来，看到自己的小狗，抬爪子揉揉眼睛问：“薰，你怎么不进来？我一直在等你啊，你不来我怎么睡觉？”
他俩打小一起长大，黎傲睡觉时要不跟着伊西里斯，要不跟着他和机，伊西里斯不在，那他没了小狗就很难睡着。等了半天没等到薰过来，困得实在不行了，才翻起身出门找狗。
“快点啊，要睡觉。”黎傲打了个呵欠，眼角湿润润的，眨一下都费劲得很。
薰猩红的视线望向门口的两个守卫，两人能说什么，默默让开了路。
薰冷“哼”了一声，一把抄起小猫就开始告状：“瑞恩不给我陪你睡觉！”
守卫闭眼欲死：我听不到。
好在小猫实在困得不行了，感知到熟悉的怀抱，直接就是脑袋一耷拉，睡了。
薰打了胜仗，可得意的心情在看见偌大的屋里只有一张小小的纸盒床时荡然无存。
该死的白毛狮子！小黑茶眯着眼，心想白毛狮子竟然学精了，就只准备了小猫能睡的地方。
“瑞恩殿下。”守卫通过屋外的监控器汇报：“薰还是进了屋，里奥殿下出来找的。”
瑞恩“呵”了一声，也没回守卫的话，关掉监控器后，兀自拆着手上的盲盒。帝国新生战神的寝室，纯白冷清的色调像是被消过毒般一尘不染，整齐得几乎没有人气。可就在这片冷寂中，一地拆开的童趣盲盒，五颜六色地散落一地。
“这个有了。”他随手把重复的冬禧禧丢进旁边的小山，不急不躁地又拿起一个。
浅蓝色的包装盒被打开，里面的东西让瑞恩冷淡的面上露出一丝惊喜。是只头戴王冠，系着鲜红披风的小猫。他圆圆的脸扬起来，活灵活现地望着人。
拆了几百个，瑞恩终于拆到了想要的，他伸出指尖，点了点小猫圆圆的大脸盘子。
黎傲感觉脸痒，他无意识地皱了皱脸，又伸爪子抓了抓。他在梦行，梦里有很多血肉模糊的非完全进化体，他们被关在笼子里。
第140章 和爸爸一起泡澡
伊西里斯在成长为如今这般强大的人之前, 他每一次的睡眠，都要经历上万次的梦行，也要死在梦里无数次。
可黎傲不同, 他的梦行次数极少，也没有像父亲那样在梦里淬炼成长。法则对他，的确是偏爱的。
他眨了眨眼, 有些迷茫地望向眼前这陌生的世界。
天幕灰白低垂，锈红的沙粒在风中翻滚，钢铁铸成的高台包围着中间的斗兽场。观众席上人声鼎沸，却没有一张脸是真实的。他们戴着模糊的面具，为接下来的表演纵情欢呼。
“角斗士登场——！”
广播声炸响的瞬间，左右两扇相对的铁门“轰隆”一声缓缓升起。
黎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缩起耳朵匍匐身体, 目光紧张地落在两侧的甬道出口。
左边是个牛头人, 右边是个狼人。
他们对视了一眼，没有任何迟疑, 几乎同时咆哮着冲向彼此。利爪横飞, 骨头断裂的声响大到让黎傲恍若觉雷鸣。鲜血如雨般飞溅, 洒在黎傲的脸上。
热的, 浓的，带着铁锈味的血液让黎傲瞳孔一缩, 他猛地倒吸一口气, 骇然从梦中惊醒。
“醒了？”醇酒般低哑的声音响起。
黎傲呆呆看着自己, 他坐在一个小木盆里，像是在泡澡。
“做了噩梦？”声音又问。
雾气氤氲，热水升腾出的蒸汽将整个浴池都染成了朦胧的暖色。黎傲呆呆仰起头，循着那道声音望去, 直到看见熟悉的金色身影，这才骤然回神。
“爸爸。”他慌里慌张地跳下盆，扑通一声掉进水中，原地狗刨两下后，就奋力朝对方游了过去。
伊西里斯半倚在温泉池边，金色的长发被水汽打湿，贴在颈后与肩头。池水没至腰间，他双臂自然地撑在池岸上，看见小猫着急忙慌地往自己的方向游，便伸手将他抱了过来。
“不怕。”他低声安慰着。
黎傲的眼里湿漉漉的，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水汽染的，他趴在伊西里斯光洁的胸口，将脸埋进对方紧实的肌肉里，身子有些颤抖。
“梦到什么了？”伊西里斯低声问，手指轻柔地揉着小猫的后颈，指腹带着温热，在湿漉漉的毛发上缓缓打圈，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不管什么，我都在这里。”
赞恩端着清酒返回内室时，脚步顿了顿。金发的君主微微低着头，宽阔的背脊上滑落着晶莹的水珠，那双惯于持刃的手，却温柔地安抚着幼崽。
不管看见类似的场景多少次，赞恩依然会惊叹那竟会是自己的哥哥，是德尔斐至高的君主。他低身将手中的餐盘放在池边，然后一把扯掉身上的浴巾，迈步入池，带着惯常的轻佻与笑意凑过去，伸手将赖在爸爸怀里不肯动弹的小猫抱了过来。
“哎呀，我们宝宝怎么这么爱睡觉呀？”赞恩抱着小猫的胸口不停揉搓：“都睡了快两天哦，谁家宝宝有我们小猫能睡呀？”
黎傲清醒了，软绵绵地发出一声抗议：“叔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喊宝宝了。”
“哦？”赞恩华丽的语腔懒洋洋拉长：“我们宝宝长大了哦，要面子啦。”
“叔叔！”猛猫被他闹得害臊了。
伊西里斯反身端起一杯果汁，朝着赞恩勾了勾手指。
“哦，我亲爱的哥哥。”赞恩明知故问地笑着贴近：“您是要喂我喝吗？”
伊西里斯抬手盖住对方的嬉皮笑脸，推开，又将小猫重新拎回怀中：“喝点水。”
黎傲确实口渴，就那么趴在爸爸身上，咕嘟咕嘟喝了一整杯。经了这么一番事，他倒是真的清醒的，仰起头问人：“我睡了两天吗？”
“是哦，再睡下去小怪物都要着急了。”赞恩笑眯眯地抿了口酒。
明明梦中只是经历了一个场景，现实竟然过去了两天？黎傲被水浸湿了，毛发都贴着身子，显得眼睛出奇的大，里面的迷茫也就清澈得很。
伊西里斯将果汁杯放回，问：“梦到了什么？”
爸爸在身边，莫大的安慰让小猫开口：“我梦到了一个星球……那里有好多的非完全进化体，他们被关在斗兽场里，在比赛。有好多的观众在看，还下赌注……”
听到小猫没有在梦中经历死亡，伊西里斯冷峻的眉头松了一些：“不是星球意识吗？”
在小猫以往的梦中，多数的梦行都和需要他去救赎的星球意识有关。
黎傲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像是有些不确定：“那个狼人……有点奇怪，他给我的感觉不像人类……但是星球意识，怎么会是那个形态？还在参与搏斗？”
他想到了别的，又问：“爸爸，我为什么很少看见非完全进化体？这几年，我只在帕尔忒农上看见几个半完全体，就连去了人那么多的联邦首都星，也从未看见过。”
伊西里斯未开口，赞恩接过话题：“因为非完全进化体遭受排挤，都生活在偏僻星系里。”
他又将小猫从伊西里斯的胸口抱开，放进自己怀里，捻起餐盘里的糕点喂他说：“他们被人类誉为不洁的象征，哪怕出生在繁华星系，也都会被集中送往偏僻星系。”
黎傲含着一口酥皮，很不理解：“可是，他们很强壮。”他匆忙咽下口，两只爪子比划：“甚至比普通人要强壮得多，都是人类，为什么要歧视他们？”
赞恩看了眼伊西里斯，发现君主眼中没有要阻拦他说出现实的意思，正要开口时，却听对方说：“因为他们的精神力没有进化的可能性。”
小猫又扭头，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父亲。
伊西里斯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半完全体进化体虽然也无法完全兽化，但他们的精神力要比普通人高上许多。而非完全进化体，虽然身躯强悍，却完全没有精神力进化的可能性。
“精神力不激发，这有好有坏。好处是非完全进化体的度姆发病率远远低于常人，坏处是他们的智商普遍不高，类似野兽。
“非我族类，其异必诛。哪怕从根本上而言，他们都是人，却仍被归为异类。这种情况不止联邦，星际之中，几乎都是。”
“这不公平，这不对，”黎傲嘴角抿得很紧：“一点都不对……”
赞恩揉了揉小猫的脑袋，语气带着安抚：“是的，这不对。德尔斐军里倒是有一小队非完全进化体。”
黎傲赶忙问：“德尔斐有吗？怎么我从没看见过？”
“都是在太阳的照耀下，通过王国意识审判加入的外乡人。他们性子古怪，居住在山里，除了出征外都不与外人接触，所以你没有看见过。”
黎傲喜爱德尔斐，不仅是因为德尔斐人对他的友善和爱意，更是因为他们本身。他们勤劳，公平，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出身而看不起对方。
爸爸统治下的国度很好，太阳照耀下的人民很好。这样的认知让他放松下来，从赞恩的怀里狗刨去伊西里斯的身上，脑袋枕着人的胸肌，语气是不自知的信赖：“爸爸，我想找到那个狼人。”
“好。”伊西里斯应了：“洗漱完，我让沈确传令下去。”
赞恩笑着扬起一捧水，浇到小猫身上，又将他抢了过来：“那些事情交给大人，我们宝宝睡了这么久，现在饿不饿？”他将脸埋进湿漉漉的猫肚皮里，胡乱亲了几口：“让苏苏好好看看，嗯，我们宝宝的小肚肚都饿瘪了。”
“哎哎哎！赞恩叔叔！好痒！哈哈哈别亲了！”小猫忍不住笑出声，爪子一边胡乱推着，一边扭来扭去想要逃脱，大尾巴垂在水里，湿着甩来甩去像条细细长长的鱼。
“我们小猫的肚肚软软的，叔叔去给你拿夜宵，将它装满好不好？”赞恩不依不饶地蹭着，还故意发出“吧唧吧唧”的亲吻声。
“西西！”黎傲笑得喘不过气来，一边挣扎一边朝伊西里斯歪过去，小爪子拼命伸：“西西，爸爸！快救我——”
伊西里斯薄唇微勾，伸出手臂一捞，将猫拎回自己怀里，护得分毫不差。
“好了，你去给里奥拿些吃的。”
“是，我亲爱的陛下。”赞恩懒洋洋地站起身，水流汇聚成股，顺着他清晰的腹肌滑入底部。忽略他赤裸的身形，弯腰行礼的动作倒是很标准：“让我为帝国的太阳们供奉上食物。”
他没个正行地捡起池边浴衣，胡乱擦了两把穿在身上，俊美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池中恢复安静，小猫又开始黏糊爸爸。小嘴忙得很，两只爪子也没闲着，蹭噌噌地扒拉着伊西里斯腹部的彩色斑纹，一边扯一边碎碎念：“怎么又长了这么多？西西你真不听话，都说了你要注意休息。”
伊西里斯的能力巨大，身躯负担也远超常人，甚至是全德尔斐之和。德尔斐的士兵们通过治愈果实就能抑制德尔斐之晶的晶石化程度，可伊西里斯不行。哪怕一顿三餐都吃着治愈果实，也只是舒缓而已。
小猫在身边时，每天都会来给爸爸理一理，这下隔了几个月没清理了，它们就又占领了君主的腹部。
“太坏了！”猛猫不满，撸起爪子就干。
“你都不疼的吗？”他边清理边唠叨，小爪子一点点抓过，猫瞳里满是心疼。
伊西里斯低头看他，指尖温柔地扣在小猫后颈，淡声道：“不疼。”
“骗人。”黎傲扁扁嘴，没停下动作：“大狮子骗人。”
“没有骗人。”骗小猫而已。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