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表弟◎
天还未亮时,柳腰腰便醒了。
背心传来温热的体温,女子的手搭在他腰间最为纤细的地方,随着他轻轻扭动,腰上的手收的更紧了。锦被下的他们肌肤相贴,腰间的手在他身上摸索了几下,便顺着手臂轻车熟路的摸到了他的手。
姜逸的指腹在他手心摩挲,传来一阵痒,他下意识的回握,想要捉住那作乱的手。然而那手很是灵巧的抚上了他的手腕,不消片刻,皓腕便落入女子掌心。
她睡觉的时候一向是喜欢抓着些纤细的东西的,他的腰肢,手腕,亦或者……。
刚在一起的时候,清晨半梦半醒间,他们二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金风玉露一相逢,每每耽误一些时间,姜逸才去上得了朝。
后来有一次姜逸探索的忘乎所以,兰英在院外急的团团转,逼着日冕来敲门。当时敲门声一响,日冕怯怯的声音传入,身上的姜逸立马挺住了动作。二人的理智在一瞬间回笼,她翻身下床,着急的去穿官袍。他草草批了一件外衫,深一脚浅一脚的奔过去帮忙。
日冕和月华听着动静,端着梳洗的东西鱼贯而入,三个人在姜逸身前七手八脚的忙活。扣衣服的扣衣服,穿靴子的穿靴子,递巾子的递巾子。平时小半个时辰才能收拾妥当,那天不到一刻钟,姜逸就出了正寝。后来和兰英一路策马,好悬是没有误了早朝。
也就是自那次后,姜逸就硬生生戒了那个习惯,除非休沐。
柳腰腰面上微微发烫,反正若是哪天早晨起来,女人的手在他身下,他就知道了,她今天一准是休沐的。
他长呼了一口浊气,抬起另一只没被姜逸握着的手,在胸口轻捋,想要抚平那颗焦躁不安的心。
以前姜逸休沐的时候,他们想怎么玩闹就怎么玩闹,如今就不成了,二老在府上,即便是姜逸不上朝,他也是要早晚过去请安,片刻耽误不得。
昨夜热闹了很久,自他入姜府以来,府上从来没有这样欢声笑语的模样。
姜逸素来少言,府上的奴才各司其职,进退合宜,从来没有大声喧哗吵闹的时候。只有他和姜逸腻在一处的时候,姜娘会被他逗笑。他有时候会弹琵琶,悠扬的琵琶声绕梁。他们在一处下棋,棋子落在棋盘上清脆的击贮声,还有他悔棋耍赖,二人玩闹的的声音。
如今府上除了姜逸的高堂,还有连翘,还有什么兰花仙子的表弟。
他们的心思昭然若揭,柳腰腰越想心中越是堵得慌,没忍住轻轻叹了口气。,
“腰腰”身后传来女子迷迷糊糊的嘟囔声,“干什么,一大早的扭来扭去。”
边说还边往他身上挤,柳腰腰正准备答话,原本握在他腕上的手,慢慢移了位置。
柳腰腰失声轻呼,“啊……”
他条件反射的弓腰想躲,身后的女子贴合这他脊背的曲线,攀附的更紧了。久违的姜逸对他这般痴迷,他心底又喜又羞。
“姜娘,今,今天是休沐……”那个‘吗’字还在喉中,女人手下的动作刁钻,竟硬生生卡在口中,转而一声更为婉转、难以耐的呜咽声。
“嗯”女子的慵懒的声音在耳后喷洒开来,像是刚苏醒的猛兽,蓄势待发,甫一睁眼就要将他拆吃入腹。
柳腰腰耐不住扭动,“啊,可……,啊,可我还得去给主君请安呢。”
女人的声音已经带了清明,手上的动作没有因为他这话停下,“爹,他昨天舟车劳顿,今天肯定是早不起的,不用着急。”
“不,不合适吧?”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身体力行表明了她的态度——
闹将完了之后,柳腰腰在日冕强装镇定的目光下,红着脸叫了水。
净了身,他伺候着姜逸穿上一件墨绿色的云锦常服,“姜娘,前几天不是才休沐了吗?我记得你上回说,春闱和良君千秋宴两件事情凑在一起,很忙,脱不开身呢,今个怎么又有时间歇息?”
姜逸掸了掸广袖,目光下视,瞧着半跪在身前,替他整理下摆的柳腰腰温声道,“这不是二老来了上京吗,正好你父亲也在,合该在一处吃个饭,认识认识才是的。这种场合我不在肯定不行,所以今儿索性抽一日时间。”姜逸笑了笑,“在说了,这公务啊,是永远没有尽头的。”
柳腰腰理好她下摆最后一丝褶皱,起身,对上她盛满笑意的眸子,嘴角也勾起来了,“偷得浮生半日闲,姜娘素来勤勉,松快松快也是该的。”
“嗯”姜逸点头。
“那这家宴便设在午间吧,我来安排,姜娘放心就是。”柳腰腰想了想又道,“等这边安排好了,我再去别院请爹爹过府。”
姜逸点头道,“家宴这些事情你交给下面的人就是了,咱们先去给二老请了安,再一道去请你爹爹过府。”
柳腰腰得了这话心中美滋滋的,姜逸和他一起去给姜母姜父请安,姜父就不能为难他了。而且这般同进同出,妻夫一体,想想就让人高兴。
爹爹瞧见了安心,那连翘和那劳什子云峳表弟,说不定知难而退。
可这边话音刚落,日冕便进了内室,屈膝请安后道,“禀家主,兰大人在外面,说礼部的张大人求见,有事要禀报。”
姜逸瞧向日冕,“哦,那请到外书房吧,我这就过去。”
柳腰腰心头刚升起的欢喜,立刻消散无形,嘴角的笑意都僵住了。
姜逸看在眼中,抬手在他腮边捏了捏,柔声笑道,“你瞧瞧你,我每每一有点事耽搁,你就一脸失落的模样,就这么粘人吗”
日冕还没走远,柳腰腰面上露出一丝羞赧,“哪有,人家才没有,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后宅这些事情我自己料理就好了,人家才没有那么不懂事,让这些小事绊着咱们日理万机的姜大人。”
他在‘姜大人’三个字上咬音极重,姜逸瞧着他这副幽怨的模样,心中想笑,忍着安慰,“好啦好啦,你先去请安,我这边忙完了和你一起去请你爹爹过府,岳父那边我定然不耽误,你放心。”
“知道啦。”
姜逸又捏了捏他的脸,道,“走了。”
柳腰腰亲自将人送出正寝,才房间,在日冕的伺候下收拾妥当,然后去了松柏苑。
柳腰腰站在院内,连翘自内寝迎出来,立于阶陛之上,居高临下朝柳腰腰浅浅行了一礼,“见过柳侧君。”
他这敷衍的态度柳腰腰了然于心,心中冷冷一笑,冷声道,“我来给主君请安,烦请通传。”
“是,侧君稍后。”
一盏茶的时间,连翘便出来通传,柳腰腰抬步入内,姜父正坐在垂花镜前梳妆,身后站着一身青绿色衣裳的云峳。
“儿婿柳氏给主君请安,愿您康泰延年。”只有姜逸的正君才能唤父亲,他依着身份只能唤主君。
半响,上首的人才不疾不徐的道,“呵,你瞧瞧外面的日头,这才第一日请安,就这般迟误,往后怕是来不来都可了。”
现下太阳初升,其实也就是正常请安的时辰。今日他和姜逸虽闹了一遭,但是他们醒的早,其实并未迟误,眼下不过是上首的人有意为难罢了。
柳腰腰早有准备,跪的端正,轻声答话,“妻主说主君一路舟车劳顿,今早需要多休息,所以不让侍身早来打扰。”
垂花镜里,姜父展颜一笑,“逸儿一向是个孝顺的。”
“是。”柳腰腰附和着。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云峳将最后一只金钗别进姜父的发髻中,姜父对着镜子又欣赏了半响,“云峳这手艺就是好,金簪和花钿搭配的错落有致,极好!”
“是舅舅您气质华贵,才压的住这些金玉之物,若要戴在旁人身上,只怕显得庸俗。然而它们在舅舅身上相得益彰,足见您风韵犹在,侄儿的手艺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他这一席话逗得镜子前的姜父笑的开怀,柳腰腰好奇的抬眸瞧了一眼,姜父确实风韵犹存,但是这满头金灿灿的,手上又戴了三四个宝石戒指,实在是画蛇添足。
上次小雁打扮的还没这么过火,就被姜娘好一顿训斥,当时他只觉得姜娘品味使然,现下到觉得,她应该是长时间被自己父亲这品味烦着了。她作为晚辈不能对长辈指手画脚,所以她身边的人一旦也成了这个样子,她就会很生气。
姜父对着镜子左右欣赏,满意了,像是才想起来地上还跪了个他,“一时高兴,倒忘了你还跪着,起来吧。”
“谢主君。”柳腰腰慢慢起身,然后垂手而立,一副乖顺听吩咐的模样。他知道,有淮阳的恩怨在,这些日子的晨昏定省,他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果然上首的人幽幽开口,语气还很和善,“腰腰啊,爹给你商量个事情。”
他面上笑的越和蔼,声音越和善,柳腰腰心里越发毛,“主君有命,尽管吩咐儿婿就是。”
“是这样”姜父朝着边上的连翘招手,“来,过来。”
柳腰腰瞧着连翘站至自己身前,朝着姜父和自己行了个礼。
“腰腰啊,连翘你也知道,名分上早就是逸儿的人了,只是逸儿一直在上京,倒把这孩子耽误了。”姜父一顿,笑道,“如今你也是逸儿的侧君,有正经名分的主子了,虽说不是正君,但是逸儿身边如今服侍的人少,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你也该贤惠大度,给妻主选些稳妥的人在身边服侍了。”
这是不敢在姜逸面前说,看他是个软柿子,想将人塞给他,让他带回去了。柳腰腰对他们的打算心知肚明,同姜父周旋道,“是,主君说的是,不过连翘弟弟早就有了名分,妻主若有心思,召弟弟服侍,侍安排就是,绝不敢拦阻,主君放心。”
姜父紧接着道,“女人在外面事忙,哪有心思惦记这些事,这些内宅的事情,你作为侧君,就该早早替妻主安排妥当。再说连翘他是逸儿的人,日日跟在我这个爹爹身边就不合适了,你将人领了回去。他这身份低微,放在你身边服侍也行,放在正寝伺候洒扫也罢,总之你看着安排,好让逸儿用起来也方便。”
“这”柳腰腰面露难色,“可是妻主那边……”
“妻主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她心中主意拿的定,好恶分明,正寝伺候的人都是妻主亲自选的。儿婿实在是不敢作妻主的主,此时还请父亲您亲自同妻主商量才是。”
柳腰腰心中打定主意,就是日后请安的时候,姜父天天磋磨他,让他跪地砖,他也不会将人带回去。反正左不过一段时日,他们就又回淮阳了,自己忍忍就过去了。
“到底是不敢做主,还是你善妒,怕有人分了你的宠爱?”姜父语气变得刻薄。
柳腰腰立刻双膝跪地请罪,“主君明鉴,儿婿实在不敢。”
“你……”姜父声音更冷,语气中满是威胁,“你是打定主意和我作对到底了?”
柳腰腰心中一横,以头触地叩首,没有松口,“儿婿不敢。”
“你……”姜父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柳腰腰,面上气急,直想踹他,还是忍住了。
云峳扶着姜父的手,扶他坐下,温声劝道,“舅舅别动怒,侧君年轻,一时执拗也是有的,舅舅慢慢调/教就是了,以后时日还长,不用着急。”
姜父得了这话,又呼出几口浊气,冷声道,“你回去仔细想想,明日早上请安的时候再来回话,你最好知道该怎么做。”
“是”柳腰腰轻声道。
上次在淮阳的时候,为了他的事情姜逸和姜父闹了一场,柳腰腰有所耳闻,那次以姜父落败告终。上次闹得那样凶,这个连翘都没能塞到姜逸身边。此次他们更不敢在姜逸面前提这件事了,不过是看着他无根基,软软可欺,所以借他的手来成事。
只是他不会答应,那么这段时日,只要姜逸不在府上,他的日子就会很难过了。
“爹爹,爹爹”一道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不经通传,姜雁就像小雀一般,欢快的奔进了内寝。
“呀,表哥也在,早呀。”
“小雁,早”云峳端庄的回礼。
小雁蹦跶到父亲身侧,环视一圈,瞧见地上的柳腰腰,诧异道,“呀,姐夫好端端的怎么跪着,快起来吧。”
姜父牵过儿子的小手,嗔怪,“一个侧君,算你哪门子姐夫。”
“爹,侧君怎么不算姐夫。”小雁一本正经的反驳。
姜父无心掰扯,瞥了眼地上的柳腰腰,冷声道,“行了行了,还跪着作甚,起来吧。”
“是,多谢父亲。”柳腰腰默默起身,余光瞥到樟木屏风后面走出个人,定睛一瞧是姜母。
“哟,今个这么热闹了。”姜母抻着肩,慢慢走了出来。
柳腰腰同姜雁云峳一同叠手屈膝行礼,“见过婆母。”
“娘”
“见过舅母”
姜母笑呵呵的抬手,“起来,都起来。”
刚刚他一直不敢提家宴的事情,此时姜母出来,倒是个极好的机会,据他观察,姜母是个好说话的。于是朝着姜母再施一礼,温声道,“儿婿正好还有事向婆母和主君禀告。”
姜母打量的目光落在他周身,声音极为温柔,“腰腰呀,有什么事情就说。”
他虽垂着头,不难猜出,此刻姜父的白眼怕是要翻到天上去了,柳腰腰忍着不自在,轻声道,“妻主说二老来京一趟不易,正好儿婿的父亲前几日也才到上京,所以妻主特意告假一日。吩咐儿婿在府上备上家宴,今日中午两家见上一面。”
“逸儿公务如此忙,再说又不是什么正头亲戚,要赶着会面,你倒是会撺掇。”姜父不屑的道。
自己受这些嫌弃也就罢了,父亲也要连带着被轻视、被编排。这就是给人做小,为人侧室的心酸,柳腰腰垂眸,袖中拳头捏紧,圆润的指甲陷入肉中。
姜母出声打圆场,“既然逸儿安排了,你去就是,多说这些做什么?”
向前两步,走到柳腰腰身前,柔声道,“好孩子,没事哈,你爹就那么个臭脾气。我们知道了,收拾收拾一会就过去。”
“是,那儿婿就先告退了。”
“好好好,去吧去吧。”
姜父见柳腰腰都走远了,自家妻主那目光有意无意还在人家腰臀上留恋,冷笑一声,道,“怎不送送,你合该将人送回去才是呢。”
姜母被戳穿了心思,面上挂不住,语气烦躁,“我不同你一般计较。”
然后一甩衣袖走了。
姜雁看这父亲铁青的面色,柔声道,“爹爹,昨儿席间看您和母亲还恩爱的紧呢,如今都住在一个屋檐下,等闲别为了这事和她吵。如今您封了诰命,娘天天笑呵呵的陪在您身边,您以前不就盼着她陪您吗。就好好相处着呗。”
“哼”姜父冷哼一声,“那是府上那些莺莺燕燕她不敢带来上京,也不敢在你姐姐府上为非作歹,才在我这院子里猫着。否则,不知在哪个小骚货榻上呢。”
姜雁和云峳听得这么一句浑话,面上尴尬,二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瞬,像烫了一般,立马移开了。
姜父瞧见了,摆摆手,“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他握着小雁的手,往怀里牵了牵,道,“你也别天天向着那个柳腰腰,一个劲的帮他说话,这才是你嫡亲的表哥,你找着机会就撮合撮合他和你姐姐,这才是正理。”
云峳闻言,红霞立马爬上了脸颊,低嗔,“舅舅,您,您说什么呢。”
姜雁见着这个兰花仙子这造作的模样,暗地里瘪瘪嘴,明明心里想的跟什么似的,面上却实最能装了。
偏偏父亲平日里被他的彩虹屁奉承的很是受用,撒开自己的手就牵起了他的手,轻拍,“云峳别害羞,女大当婚男大当嫁,阴阳调和之事自古如此。再说,这也是你母亲和父亲的意思。”
“这……”云峳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姜父,欲言又止,“可是,可是侄儿瞧着表姐很是喜欢那个柳侧君呢。”
“嘿,他一个靠着皮相的人,既无德行又无家室,逸儿也就新鲜一阵。这个你不用担心,再说你表姐如今的身份地位,身边怎么可能就他一人伺候。咱们知根知底,你进了家门是亲上加亲,舅舅定好好疼你。”
“再说,你这般好的模样,相处久了你表姐肯定会喜欢你的,昨儿我瞧着你表姐对你印象是不错的。舅舅和表弟都会暗中撮合,你自己也得努努力知道吗?”
“是……”云峳咬着唇,半响才点头,“多谢舅舅和表弟。”
“诶,好孩子。”
小雁暗地里瘪瘪嘴,没接话——
这场家宴,姜父的做派一如后院的主人,一个劲的夸姜逸年轻有为,如何如何风光,如何人如何俊逸,十里八乡都是爱慕者。
又夸柳腰腰命好,又夸柳父将他生养的如此漂亮云云。
总之,话里话外都是说他柳腰腰高攀,讥讽他靠着皮相上位。父亲只能赔笑。
最后还是姜逸生气了,眼神警告了姜父,他这才收敛。然后姜逸和姜母说话,缓和这桌上的气氛,两家这一场饭才有惊无险的吃完。
饭毕,姜逸将他和父亲送出门道,“腰腰,你送父亲先回去,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又拱手对柳父道,“岳父,小媳就不远送了”
“逸儿你忙就是,就这一箭之地,腰腰陪我回去就是了。”
“好”
姜逸离开后,柳腰腰挽着父亲的在前面走着,桑菊和秋叔跟在身后。
柳父面上的愁容一下就起来了,“腰腰,你这妻主是个好的,但这公公……”他说到此,无奈的摇摇头,压低了声音,“逸儿这样龙章凤姿一个人,谈吐儒雅,谁能想到其父竟,竟,竟这般粗鄙。”
“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柳腰腰低着头,“谁知道呢,我这婆婆和公公原也就是市井小民,没读过书,后来婆母经商赚了些银钱,送了妻主读书。妻主她一路飞升,到了如今显赫的地步。据我所知,妻主同二老甚少能说道一处去,只是血脉之情牵扯着,没法子不亲近。”
在自己亲人面前,他总是想把心中的委屈吐出来,“就在今儿早上,公爹还让我把他身边的连翘收在身边。”
柳腰腰说着说着声音就带了哽咽,柳父心疼坏了,急急的问,“什么连翘?”
他细细的将在淮阳的事情讲了一遍,当然选择性的隐瞒了他和姜逸在小阁楼的事情,还有自己那乌糟帕子被当众翻出来的事情。
柳父听得直扼腕,“真真是作践人太甚,不就是欺负咱们家突逢大难,你没有娘家可以依靠吗!”
此刻到了别院,进了爹爹正寝,他再也憋不住心中的情绪。
“呜呜呜”这么久了,终于有个人站在自己这一头,替自己说话,心疼自己的遭遇,他忍不住的伏在爹爹怀里低声哭泣,“怎么办呀爹爹,腰腰好难过。”
柳父也犯了难,他虽也是女婿熬成了公公,深谙宅子里的阴私,但是他是为人正室,门当户对的姻亲。对于自己儿子这困境,他也是一筹莫展。
只能搂着儿子哭。
边上的秋叔烹好了两杯新茶,端起一杯奉给柳父,低声道,“侧君,老奴倒是有*个法子,可解您燃眉之急。”
父子二人齐齐望了过去,柳腰腰脸上还挂着泪珠,抽噎着,不可置信的问,“秋叔,你,你有什么法子。”
待柳父接过茶盏,秋叔又将另一杯茶奉到柳腰腰手上,才低声道,“老奴这个法子,是市井中用的,就是有些不入流,不光彩。”
柳腰腰眨眨眼,“什么?”
秋叔左右看看,确认桑菊远远的走开了,才躬身上前,在柳父和柳腰腰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片刻。
话毕,秋叔起身问,“公子和主君觉得如何。”
柳腰腰摸着心口,看向父亲,面上都红了,支支吾吾的道,“这,这不太好吧,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柳父也是一脸尴尬,但他很快拿定了主意,“这,这也不是不行。”
“啊?爹爹。”柳腰腰有些不可置信,“真,真的可以吗?”爹爹不是一向端庄持重,最讲究礼法吗?怎么会同意他做这样的事情。
柳父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这,你现在境遇艰难,合该为自己多打算些。况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这公公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不使些非常手段,他怎会消停。”
秋叔也在一边劝,“是呀公子,您是该贤惠大度,但至少也得等您平安生下一个女儿再大度啊。如今要是狠不下心,一等那些什么连翘,云峳爬了姜大人的床。万一,老奴是说万一,姜大人新鲜劲上来了,将您抛诸脑后,您着又没个孩子,以后的日子可就真难过了。”
“届时,不说您公公,就是那个连翘,就能作践死您,这种擅钻营的人,可没有什么慈悲之心。”
柳腰腰心中隐隐觉得姜娘对他不止于此,可还是不想冒那万分之一的风险。在二人的目光下,缓缓点了点头,“那,那好吧。”——
柳腰腰在别院又陪父亲说了会话,等到太阳开始西沉的时候,才慢悠悠的回了姜府上。一进内院,就看到了极为刺眼的一幕。
凉亭内,女子身着墨绿色的云锦长衫,一个一身娇俏的嫩绿色苏绣合身掐腰袍子。正坐在一处对弈。
一个俊逸一个冷冽娇俏,坐在一处,仿佛一对璧人。反观自己一身暗紫色常袍,倒像是个外人。
柳腰腰压下心底的不愉,快步走上前去,站在姜逸身侧,目光落在棋盘上,热络的唤了一声,“妻主”然后道,“我将父亲送回去了,又陪他说了会话。”
谁料姜逸指尖捏着一枚白子,目光都不曾从棋盘上移开半分,淡淡的道,“嗯,好。”
倒是对面的云峳公子,抬眸看向他,朝他展颜一笑。
柳腰腰被这笑容挑衅的心中发赌,提高了声音,“妻主,太阳落山了,外面冷,不如改日再下吧。”
姜逸这才若有所觉,抬头看向他,朝他温声一笑,“不碍事,就快结束了,今日这局下的尽兴,留个残局就可惜了。”
柳腰腰心中闷闷的,没说话。
姜逸的目光移回棋局,柔声道,,“你先坐会,等我下完咱们一起回去。”
柳腰腰得了这话,心中才稍微好受些,他在姜逸身边找了个位置,静静坐下,刻意贴着她的手臂,靠的很近,假装在专心的看棋盘。
对面的人看在眼里,只一味执棋不语。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云峳弃子,朝着姜逸笑道,“表姐,我技不如人,认输了。”
姜逸也投了子,笑道,“云峳才十六吧,小小年纪有这般纵横已经很了不得了。”
“我在山中闲来无事,就爱研究些棋道,让表姐见笑了。还要请表姐多指点呢,若表姐不嫌弃,等您有空了,咱们改日再切磋,可以吗?”
“好。”——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这章是二合一的双更哦[害羞]
52
第52章
◎半遮半掩◎
柳腰腰冷眼望着云峳离开的背影,长发及腰,身形高挑,行走之时腰背格外直溜。广袖长袍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再配上那么一张冷若冰霜的美人面,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之气。和那个小家碧玉的连翘相比,他确实上得了台面的多。
不过,看似谪仙般的人儿,眼眸里却沾染了世俗的名利,表里不一,徒有虚名罢了。
“走了”姜逸来牵他的手。
柳腰腰收回目光,另一只手顺势挽上了姜逸的臂膀,“好。”
二人一路往正寝去,柳腰腰假作漫不经心的问,“姜娘怎么想着要和兰花表弟一块下棋的?”
“兰花表弟?”姜逸无奈道,“你这是什么称呼?”
柳腰腰瘪瘪嘴,“不是说是兰花转世吗,又是能旺妻主,又是能旺家族,是个贵人命呢。”
什么兰花梅花转世,谁知是不是为了抬高身价,刻意找人杜撰的。柳腰腰心中嗤笑,教坊司的台柱子们就叫什么梅花公子,兰花公子,菊花公子,青竹公子。
一想到此节,他的嘴角就有些压不住,到时候这位兰花表弟若知道,自己的名头和上京教坊司的官雀重了,面上该是怎样的精彩。
“我在外书房会完客,回正寝时,在园子里遇到云峳摆了一局残局在研究。粗粗攀谈了几句,发现他在棋道上见地颇深,一时技痒,所以同他手谈了两句。”姜逸答了话,偏头叮嘱他,“还有,你叫人家表弟就可,唤什么兰花,奇奇怪怪的。”
柳腰腰偏头对上姜逸的眸子,眨眨眼,“知道啦。”
‘唉!’柳腰腰在心中叹气,果然是他主动凑上来的。这般急不可耐,怎好意思说自己出尘绝意。他心中鄙夷,面上却不显,这些事情摆在明面上,肯定逃不过姜娘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这小兰花到底是她表弟,有着血脉亲情在,有些话虽是实话,但他不会傻傻的在姜逸面前去戳穿。
回了正寝,二人在院中用了晚膳,姜逸手上拿了本棋谱,歪在小塌上看的入迷。
柳腰腰叫了沐浴的水,他特意在内室多燃了几盏烛火,然后将日冕等人都打发了出去。在身后烛光的映射下,自己袅娜的身影映射在琉璃屏风上。
他慢条斯理的抽开腰带,照着最好的角度,一举一动都完美的映照在屏风上。外间小塌上的姜娘,只要稍稍抬头,就能看到屏风上的倩影。
赤足着地,腰带散落在脚边,他看着屏风上的身姿姣好的影子,满意的勾了勾唇。然后抬手松开衣襟,慢慢退下外衫。
屏风上的身姿曼妙,脚边的衣裳堆成小山,他身上就剩一件小衣了。外面静悄悄的,那人愣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柳腰腰有些泄气,咬了咬唇肉,心有不甘,上前两步,靠近屏风,将身形还是影藏在屏风后面,只歪了脑袋往外看。
一瞧更是生气,那人捧着那本破烂的棋谱,果真看的如痴如醉。
柳腰腰指节在小衣的衣襟上捏了又松,松了又捏,侧颜在摇曳的烛光中明暗交叠,两息之后,他才低低埋怨,“真是呆子。”
身上的小衣也不脱,转身,修长的腿一抬,就跨入了浴桶中。水花激荡这桶壁,余势不绝的溅到了青石地砖上。他故意弄出了些动静,然后侧耳去听,外面照旧没什么动静。
柳腰腰百无聊奈,用手撩起水,有一搭没一搭的往肩头浇着。又等了片刻,他侧头瞧向外间。隔着一扇琉璃屏风,外面影影绰绰的瞧不清楚。他鼓起勇气,轻轻开口,“姜娘。”
等了片刻,女子的声音才传来,“怎么了?”
柳腰腰清清嗓子,“姜娘,我那盒海棠香膏忘记拿了,你能帮我递一下吗?”
说罢,他脸就烧起来了,屏气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哦,好,在哪啊?”女子的声音还是从小塌处传来的,但是已经能听到她从榻上起来,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
柳腰腰心中一喜,声音格外婉转,“就在屏风边上的架子上,第三格,那个青瓷瓶子就是。”
“好”脚步声越来越近,柳腰腰抬着湿漉漉的手,对着水中的倒影,理了理披散的长发,又垂眸瞧了瞧自己。
身上鹅黄色的小衣是极为轻薄的绸缎料子,沾了水,贴合这身前和肩头的曲线,半湿的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这半遮半掩的模样,果然和秋叔说的一样,比大刺刺露着更勾人呢。
姜逸拿着青瓷小瓶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水汽氤氲之下,柳腰腰扣着肩,背靠着浴桶坐着,半个胸肌和肩头露在外面,正媚眼如丝的瞧着她。
气血自腹下,腾的一下上涌。
他到底是什么妖精变的,昨晚上几遭,今晨又是一回,现在还来,他这身子怎没有餍足的时候。而且细细想来,只要她在府上,夜夜良宵,那拔步床就没有空置的时候。以前他还会害羞收敛,如今已经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柳腰腰见姜逸手上拿着瓷瓶愣在原地,一双星眸睁大,他极为满意他眼底惊艳的神色。像条灵活的小鱼,游向前,身前靠着浴桶,柔声道,“姜娘,愣着干嘛,给我拿过来呀。”
姜逸摩挲着手心的瓷瓶,抬步上前。在浴桶前站定,轻轻抬手,将瓶递了出去。
柳腰腰抬手来接,一双白皙莹润的手臂抬了出来,薄透的小衣袖子沾了水,滑到了手肘处。手上带起的水沿着手臂白瓷的肌肤纹理流下去,汇聚在手肘处堆积的衣袖上,滴滴答答的往下,在水面溅起一圈圈涟漪。
修长,带着水汽的手弃了她手上的瓷瓶,攀附上了她的小臂。
浴桶中的人,秀发半湿,仰着一张被水汽蒸腾红润的脸,嘴唇张合轻启,“姜娘,后背我自己涂不到,你帮帮我好不好?”——
翌日,柳腰腰像一株被浇灌透了的花,面上肌肤白里透红,气色极好。
天刚露了鱼肚白,姜逸前脚上朝,他后脚便出了正寝,去了松柏苑。
在门口站了一个时辰,正寝的门才缓缓打开,连翘出来,“侧君久等了,主君已经起身,现下正在梳妆,传您进去。”
柳腰腰看了看高升的日头,不语,抬步入内。隔着两步的距离,柳腰腰依着规矩叩头请安。
“儿婿柳氏,请主君安。”
姜父任旧没叫他起来,淡淡的问,“昨儿吩咐你的事情可想明白了?”
柳腰腰低声道,“回主君的话,儿婿昨儿仔仔细细想了一夜,已经明白过来。之前是儿婿不懂事,不知天高地厚,敢驳主君的吩咐。”
“儿婿已经知错了,这就遵您的意思,将连翘弟弟带回去。”
“哦”上首的声音先是不可置信,紧接着志得意满,“哈哈哈,你倒乖觉。”
“是”柳腰腰以头触底,恭敬道,“主君您才是后院之主,但又吩咐,儿婿不敢不从命。”
“好了好了,起来吧。”他的奉承姜父很是受用,声音又轻快了几分。
“是,谢主君。”柳腰腰透过菱花镜,瞧见姜父眼尾笑开了花。他身后伺候别簪子的连翘,手隐隐抖动,金簪都别歪了。他意识到了之后,努力稳住手去扶正。
柳腰腰看在眼中,笑而不语。
发髻还未完全梳好,姜父就平迫不及待的转头,看向身后的柳腰腰,面上的表情十足倨傲,“你早这样乖觉,也不用平白受许这多罪了。”
柳腰腰诚惶诚恐的跪下,仰着头,面上露出一副胆怯的模样,声音十足的软弱,“主君教训的是,以前,都是,都是我蠢笨,再不敢了。儿婿外无娘家可以依靠,只想伺候在妻主身侧。以后一定乖顺听您的话,只求主君容我在姜府一席之地。”
姜父目光下视,笑道,“好说,好说。”
“只要你乖乖的,以后姜家会有你一口饭吃。”
柳腰腰又磕了个头,“多谢主君,儿婿记下了。”
“行了,起来吧”姜父等着柳腰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垂手立好,奴颜婢膝的模样,笑着问,“说说吧,你准备怎么安排连翘。”
柳腰腰抬眸瞧了瞧姜父身后的连翘,小心措词道,“儿婿昨夜仔细替连翘哥哥想过了,正寝的侍儿都是妻主亲选的,等闲人她不喜近身,若是儿婿贸然安排,恐惹妻主生气。训斥儿婿还好,连累了连翘哥哥就罪过了。”
“所以,不若暂时委屈连翘哥哥跟在儿婿身边,照旧日日能在妻主面前露脸,且妻主也会多说什么。也许时日久了,妻主见哥哥秉性好,水到渠成是最好的。”
连翘得了这话,面上露出焦急的神色,淮阳短暂的送汤水,他大致已经知道,姜逸对他兴致缺缺,柳腰腰这法子,猴年马月才能奏效啊。
届时主君回了淮阳,他还没得宠,岂不是由着这个柳腰腰收拾了。
姜父心中也有数,冷冷的问,“逸儿向来公务忙,在府上的时间少,他又是个蠢笨拘谨的,你这法子,不知何时才能奏效。”
柳腰腰心中嗤笑,蠢笨是真,拘谨可就贻笑大方。当时在淮阳的时候,也不知是谁,夜夜穿的清凉,去姜逸房中送汤水。打量着他在小阁楼,不知他这些下/贱的做派呢。
再说姜娘确实忙,当年那样忙,都有时间去教坊司找他,想办法,费心思,将他从教坊司捞出来。她不是没时间,她是分人罢了。
柳腰腰心中越发得意,垂眸掩过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还是那副恭谨怯懦的模样,轻声道,“请主君和哥哥放心,就以半月为限,若半月还不成,儿婿自会想办法引荐,以全哥哥一片痴心。”
姜父眯眼思索片刻后便答应了,“行,就照着你说的办。”
“是”柳腰腰道。
“无事你就先回去吧,以后请安辰时(八点)再来,连翘等你下午来请安的时候再跟你走,我还有事要交代他。”
“儿婿遵命。”
柳腰腰走后,连翘立马双膝跪地,朝着姜父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多谢主君,奴才多谢主君,主君对奴才的恩德,奴才一辈子都会铭记于心。”
那声音砸在姜父心头,他目光都软了几分,弯腰将人亲自扶起来,温声道,“依着规矩,你到底也该唤我一声舅舅,当年也是我瞧中了你,将你纳入府,谁知逸儿性子那般硬,让你空耗了这么些年,现在就算是想作别的打算,名声上不好听了,你以后的日子也难过……”
“我这心中总是有愧,所以能帮你的自是要帮你。”
连翘含着泪,“奴才哪里敢攀附,唤您舅舅。”
他的爹爹不过是姜父庶弟妻主纳的一房小侍,他依着规矩确实可以唤姜父一声舅舅,然而他们其实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
“这些话就不用说了,如今路我已经帮你铺好了,以后能不能有出息,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是,谢主君提点,奴才知道了。”
“还有一条。”姜父幽幽的道,“我对云峳的打算你是知道的,你若真能在逸儿身边伺候,也要谨守本分。适时该为云峳出力的便要尽心。”
连翘心中一苦,顺从的点头,“是,奴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逾矩,主君但有吩咐,奴才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作者有话说】
嘻嘻,今天也没有鸽哦。
53
第53章
◎姜母和连翘◎
姜府正院。
姜父正在自己院中学着面君谢恩的规矩,忽得了侍儿的信报,携云峳,急匆匆的就赶了过来。
甫一进院,那不堪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声音之熟悉,不用分辨,他便知道是自己妻主无疑。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向那扇紧闭的偏室大门,姜父眼前一黑,险些晕死过去。
身侧的云峳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他这十几年来都养在深山,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面红如血,磕磕绊绊的安抚姜父道,“舅舅,您,怒极伤肝,您千万得注意自个儿的身子啊。”
姜逸的院子宽广,屋子四合环绕,中间一个大庭院,四面游廊环绕。然而姜逸喜静,她院里的侍儿原就只有日月星辰四人。前段时日月华还被打发到了前院,正寝的侍儿便只有三人了。
半个月前,柳腰腰将连翘带回正寝,虽说名义上是跟在他身边伺候,可柳腰腰向来是围着姜逸转的,这连翘身份特殊,柳腰腰拨了一间上好的偏房给他安置。
所以算上连翘,正寝伺候的人还是四名。
然而日冕他们早投了柳腰腰门下,平日里只当这个连翘是个透明人,见上了客客气气的打个招呼,从不会有亲近之意。因此,当姜母醉醺醺进偏房的时候,他们心照不宣,默契的远远跑开了。
春日里,院子里百花盛开,一派静谧和婉。
姜父紧紧捏住云峳递过来的手,女人污言秽语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小贱人,嘴上呜呜咽咽,说什么不要不要,玩意儿翘的这么高,贱是不贱?”
“哈哈哈”
手掌打在软肉上,“啪啪”,的清脆声,随着女人的开怀的笑声,穿过那层薄薄的门板,清晰的落在院子里所有人的耳中。
混合着男子高高低低的声音,像是口中被什么堵住了,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
“跪好,撅的高些。”
又是两个响亮的巴掌声传来,就是看不见,云峳一下子就能想象出来,那是个什么场景,那巴掌是落在了什么位置上。
污言秽语,糟乱不堪,细听之下,那声音的来源又很奇怪,不像是内室传来,倒像是门板处的动静。
姜父面色铁青,眸中像是要喷火,拽着云峳的手蹭蹭蹭的上了上了阶梯,抬脚就要踹门。
云峳被臊的头昏脑涨,失了分寸,好在他察觉到姜父踹门的意图,立马回过神,紧紧拽住姜父的胳膊,着急阻止,“舅舅,舅舅,别冲动。”
姜父急红了眼,哪里听的进去。
还好他拽的紧,姜父甩出去的那一脚,泄了大半的劲,没踢到门。
随着他这一嗓子,屋里女骂男喘的声音戛然而止。
姜父用力甩开他的手,还想再踢门,云峳立马拽上去,一手抱姜父的手臂,一手揽他的腰,将他拽退了两步。着急的说,“舅舅,舅舅,您冷静冷静,这是在上京,在表姐院子里,闹的太开,表姐面上不好看啊。”
他一个在室子,陪着自己舅舅捉自己舅母的奸,算怎么回事啊。而且这舅母将来可能是他婆母,若由着舅舅踢开了门,他瞧见些不该看的,他这辈子就算毁了。
姜父得了这话,原本眸子里怒气冲天火气,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原本攒着一身的劲,像是在一瞬间被抽空。他整个重心靠在他身上,才踉跄的站稳。
姜父痴痴盯着那扇雕花镂空的朱漆木门,喃喃道,“在淮阳,你风流潇洒了半辈子,我睁只眼闭只眼,忍了半辈子。如今逸儿为我求来诰命之身,在我这样高兴的一段时日里,在上京,在逸儿府上,我以为你就是再混账,也会顾忌我的脸面,收敛一二。”
他越想越觉伤心,那口气怎么咽不下去,心中不甘,声音拔高,尖锐的吼道,“没成想你就是个混蛋,一日离了那些贱货,你就过不下去。”
云峳在边上瞧着舅舅这模样,张了张口,也不该如何劝。
半响
主漆大门从内缓缓打开一条缝,姜母垂着眼,慢吞吞的挪出来。她心虚的抬眸瞟了一眼挡在门口的正头夫郎,一双泪眼,染了风霜的眼眸也瞧向她。带着不甘,痛苦,酸楚和隐忍,几厢交织。她心虚的别过了眼。
刚刚的话她听见了,当时心中一涩,有些后悔。她们在上京也就呆个把月的日子,自己怎么就没把持住,非得在这个时间让他难堪。
她明显是匆匆穿了衣裳就出来了,下摆褶皱,腰带上的节是胡乱系上的,还有些偏斜。
二人都不说话,云峳杵在暴风旋涡的中央,浑身都不自在。他朝姜母行礼时候动作僵硬,声音压的极低,“见过舅母。”
“哦哦”姜母瞧向云峳,讪讪的笑,“免礼。”
“那个”姜母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地,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好意思看向姜父,磨蹭了许久才低低的开口,“那个,我今儿个和静训在和宴楼喝酒,迷迷糊糊的回来,不知怎么就走错屋子了。”
只得姜父一声冷哼,“如今若不是在上京,我,我定要把你这张老脸刮下来。我看你怎么在逸儿面前抬得起你那张老脸。”
这就是要翻篇的意思了,姜母忙不迭的赔笑,“是是是,多谢夫君高抬贵手,饶了我一条烂命。”
“夫君前几日在金枝阁定的首饰想来快做好了,我这就去瞧瞧,若是做好了,就帮夫君取回来,可不能耽搁了进宫的大事情。”
她面上赔笑,脚下生风,从边上逃也似的溜走了。
这熟稔开溜赔罪的模样,显然是做惯了的。云峳瞧在眼里,暗自伤神。舅舅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乡的美男子,婚后又为姜家诞下表姐这样出息的女儿,然而终究色衰爱迟。如今得奉诰命,还是照样管不住舅母偷腥。
还好,还好表姐人品贵重,不是这样的人。
他这正出神,身边的舅舅已经一脚踹开了朱漆大门。刚刚舅母出来,那门只是虚掩着,如今十足的踹上去,那门彭的一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半寸。
动静格外大。
院子里,刚刚还远远躲着的日冕一行人,刚出来,就瞧见了偏房的门被踹开,主君带着云峳公子怒气冲冲的进去了。
饶有兴趣的围了过去,只等着瞧着热闹。他们这府上,比起其他府邸,这后院可就清净极了。日常就一个柳腰腰,哦不,现在该叫柳侧君了。能让他们在闲暇之余听一嘴他如何如何巩固恩宠,勾引家主的趣事。
只可惜还是隔得有些远,看真切屋里的情形。
刚刚两人在屋里的动静之大,之糟乱,他们听的面红耳赤。此时主君进去了,这样的好戏,他们恨不能进门去瞧。
云峳跟在舅舅身后进了门,一股子腥臊的味道扑面而来,只一瞬,他就明白过来那是什么。嫌恶的抬袖捂鼻,这种地方不是他该呆的,此刻他只想早些离开。然而舅舅不走,他又只能陪着。
目光下视,不出意外,跪在屋子中央的人正是连翘。
衣服倒是穿好了,但袖子上破了几处,簪子也掉了,发髻凌乱,面上一个清晰的五指印字。
云峳侧目看向身前的舅舅,面上也没有一丝意外的神色,利落的抬脚,一脚就踹在了连翘肩头。
“啊”那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连翘被踹倒在地。
姜父紧接着咒骂,“你个浪蹄子,你就这么管不住雀儿吗?”
“主君,主君冤枉啊。”连翘忍着肩头的痛,立刻爬回姜父脚边,双手拽着他的衣角,仰着那张半面肿起的脸哭诉,“主君,是,是家主醉酒闯入,强,强了奴才。不是奴才蓄意勾引。”
“呜呜呜呜,主君明鉴,求您明鉴。”
他边哭边说,带着巴掌印的脸上挂着泪,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姜父下视,冷声,“你若是真不愿意,为什么不大声呼救。你半推半就的成了事,倒是装的楚楚可怜的模样,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你打量我好哄骗是吧?”
连翘没想到,自己脸上还带着伤,摆明了一副被强迫的模样,竟然还是被拆穿了。而且拆穿的这么快,他刚刚准备的一大箩筐话,没一句能说出口的。一时竟愣在了原地。
“你以为你那点小聪明能瞒的住人,你这样的小伎俩,也敢在我面前耍。”姜父抬手扯开被连翘抓着的衣袍,又补了一脚。
云峳愣住了,居然是半推半就,他一进门,瞧着这情形,真就以为是舅母醉酒误事。
这次连翘已经不敢再去拽姜父的衣角,艰难的撑着身子跪好。抽噎道,“主君,奴才,奴才当时就是太害怕了,才没敢叫嚷。”
姜父见他还在狡辩,气急,“放你娘的狗屁,你还敢胡诌,我今儿非打断你的腿。”
他指着连翘的鼻子骂道,“你个狗奴才,亏得我一门心思的替你打算,想让你更了逸儿。你,你竟然这样不要脸,勾引婆母。”姜父大声,“来人啊!”
围在外面的日冕等人终于可以进来了,“参见主君。”
姜父正要吩咐,云峳回过神来,拽了拽他的袖子,低声道,“舅舅,侄儿觉得,此事不能闹大。”
姜父目光移到他面上,云峳继续道,“此人名义上是表姐的人,如今却,却委身……。舅舅就是打死他也不足惜,可此事总归是不光彩的,如今舅舅刚封了诰命,在上京,表姐府上闹出这样的丑闻,若是打死,打瘸了,闹得太大,传可能出去。众人骂这奴才不说,怕是也要揣测姜家家风,和舅舅官家驭下的能力。”
“为这奴才污了姜家和舅舅的清誉不值当,不如等这风头过了,回了淮阳再说。”
姜父得了这话,思索片刻后,不情愿的闭了闭眸子,睁开眼时,眼中已经有了主意,“还是云峳考虑的周到,罢了,就先留这小贱人几日。”
“哪里是云峳考虑的周到,舅舅一眼就能看出这奴才的遮掩,云峳竟半分没察觉。舅舅慧眼如炬,只是被这奴才一时气昏了头,没有深想罢了。”
姜父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不过是这样的事情见多了而已。”
云峳不好再接话了。
姜父这才后知后觉的转身问身后的日冕,“柳腰腰呢,府上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跑到那去了?”
日冕道,“回主君,柳侧君今儿一早去了别院。”
“还不赶紧去传他回来,他一天天倒是潇洒,时时窝在娘家躲懒,半分教养也没有。”
“是,奴才这就去。”
云峳余光瞥向仍然跪在地上的连翘,战战兢兢,满目惊恐。有些想不明白,明明他可以做表姐的小侍,为什么会昏了头,要去从了舅母。
【作者有话说】
这个情节评论区是有宝宝猜到了的,真聪明。
不过姜母和连翘的事情还没完。
54
第54章
◎姜母和连翘2◎
柳腰腰匆匆从别院回府,甫一进正寝大门,就见姜父面色难看的坐在上首,边上站着云峳。
他心中知道事已成,还是装作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屈膝行礼,“儿婿见过主君,您今日不是要学进宫的规矩吗,怎么大驾光临过来了?主君若有吩咐,差下人来通传儿婿就行,怎还劳您亲自来。”
“哼”上首的人冷笑,“你好大的架子,我不来,还不知你日日在外面疯跑,放着院子里这么些事情不管,府里都翻天了。还说是什么官家公子,知书达理,竟是这般家教?”
心中虽然早有准备,出了这样的丑事,姜父会拿他出气,可他张口闭口讽刺他的家教,戳人肺管子,柳腰腰还是忍不住怒火翻腾。
他轻轻吸气,压下心头的火气,没做多余的解释,低声问,“主君,府上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懒得和你费口舌,问你院里的人吧。”姜父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是气的不轻。
柳腰腰瞧在眼里,心中好受了些,“是。”
他退后几步,先吩咐了伺候在边上的星辉上茶,然后抬手将日冕招到身侧,绕过屏风,冷声道,“说说吧。”
日冕凑在他耳边,将事情大略讲了一遍,末了压低了声音道,“当时二人在偏房,情状十分劲爆,都被主君在门外听了个正着。好在云峳公子拦着,没让主君将门踢开。后来老家主出来了,主君也没为难,老家主走后,主君进了偏房,对着连翘连踢带骂,好悬就要将人打死。还是云峳公子拦着,这才作罢。说是要带回淮阳在处置。”
“阵仗这样大啊?”柳腰腰心里乐开了花,轻轻偏头,隔着雕花镂空的屏风,目光看向外室姜父处。姜父一脸疲惫,正抬手揉着眉心,一副气的不轻的模样,满头的官司。云峳抬手替他捏肩,俯身在他身侧低声说着什么。隔得太远,听不真切。
柳腰腰勾唇一笑,真是可惜,没法亲眼瞧见那一出好戏。
“是呢。”日冕也忍不住勾唇,“现下,那连翘可就吓破胆了,这会还跪在偏房里哭呢。”
“嗯,知道了。”柳腰腰心中一转,生出一个主意。他打发了日冕,深吸两口气,压下面上幸灾乐祸的笑意,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这才绕出屏风,重新走到姜父身前站定。
“大致事情儿婿都知道了。”他顿了顿,皱了眉头,冷声道,“这连翘实在是个混账玩意,竟然如此恬不知耻,狐媚惑主。若不顾忌姜府的名声,打死了不足惜。”
姜父面上刚压下去的怒气又起,茶盏都抬到嘴边了,又重重放下,生气道,“这个连翘固然是个下贱坯子,但是你,若是你能本本分分的在家中呆着,能闹出这样的事情吗?”
柳腰腰心中嗤笑,这事最主要的过错在姜母,他一句不提,整个载到连翘头上,还妄想往他身上赖。但这话哪能说出来,他垂了眸子,声音委屈,“启禀主君,今儿是儿婿父亲病了,发了高热,儿婿这才着急的回去服侍,实在是没料到府上会发生这样大的事情。”
“舅舅喝口茶,压压火气。”柳腰腰抬眸,云峳捧起了刚*刚姜父放下的茶盏,轻声进言。
上首的人胸膛起伏不定,看样子是还要再发作,柳腰腰赶紧转移了话题,“主君,事已至此,还是想想该怎样妥善处理才是。连翘这奴才身份这般尴尬,是不是要禀报妻主,让她拿个主意”
“她一个女人,在外忙着朝政大事,后院这种腌臜事,还要拿去污她耳朵吗?”姜父厉声训斥,“管好你院子里的人,和你自己的嘴,这事不准外传。等等良君的千秋宴一过,我就将人带回淮阳。”
“是”他早知是扎样的结果,轻声道,“这个连翘,不如暂时交由儿婿看管,儿婿将他打发到一个偏僻的院子里,着人看管着。免得主君带回去,瞧见了心烦。”
柳腰腰心中清楚,一个是心烦,另一个姜父还是怕,这连翘日日在姜母眼皮子低下晃,又闹出什么事情来。
“好,就先这样办。”
“是”柳腰腰屈膝应声。
“还有”上首的人冷冽的目光看了过来,“你既出了个阁,就该事事以妻家为重,别仗着逸儿待下宽宥,你就得寸进尺。天天往娘家跑,像什么样子!”
“是,谢主君教诲,儿婿知道了。”
“云峳”姜父抬手,身后的人立马停了揉肩的动作,绕过身来扶起姜父。
“咱们走。”
柳腰腰躬身退到一旁,轻声道,“儿婿恭送主君。”
待两人出了门,柳腰腰才直起身,目光落在姜父背影上,轻轻一笑,然后抬手招来日冕,“走,咱们也去偏房见见那连翘。”
日冕面露难色,“侧君,还是把连翘传来问话吧。”
柳腰腰疑惑的过去,“怎么?”
日冕对上柳腰腰的目光,咬了咬牙,“偏房,偏房糟乱的很,还一股子味道,没得污了您的眼。”
柳腰腰尴尬的错开眼,轻咳一声,“那,就将人带过来。”
“遵命”
在这个空档,星辰已经麻利的撤下姜父用过的茶盏,洒扫收拾妥当后,为柳腰腰奉上一盏新茶。
柳腰腰在姜父刚刚的位置刚坐下,连翘就被日冕压过来了。
柳腰腰抬起茶盏,在嘴边轻轻吹着,余光瞧见下首的连翘,摇了摇头,“啧啧啧,衣裳也破了,脸也肿了,听说还挨了几记窝心脚,真是受了一场大罪呀。”
连翘一脸羞愤,看向上首的柳腰腰,“如今,我如今不正随了你的愿吗?少了人和你争抢,你开心了。”
“不过你也用不着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你以为没了我你就高枕无忧了?还有个云峳公子呢。他命格好,长得好,和姜家又是血亲,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身后的日冕一脚就踹道了他膝窝,厉声呵斥,“下贱东西,见了侧君不行礼,还敢这般回嘴,找死。”
扑通一声,连翘身形一晃,被踹跪在青石地砖上。
“哈哈哈”他双手抵着身前的地砖,撑着身子,垂着头,疯疯癫癫的笑着,“怎么,你们还敢杀了我吗?”
“你”日冕没想到被这连翘堵的回不了嘴,甩了甩袖子,“秋后的蚂蚱,我看你能蹦跶几天。”
这话戳到了连翘最为害怕的地方,浑身像是脱了力,萎坐在地上,不再笑也不再回嘴。
柳腰腰不屑的瞥了过去,在他身上上下打量,慢条斯理的道,“就你这模样,送上门都没人要,也配说争抢二字?”
连翘被他讥讽的面上一白,扭开脸没理他。
柳腰腰放下茶盏,笑道,“若我有法子能救你这条贱命呢?”
原本死寂的眸子闪过一丝光亮,看向柳腰腰,“你,说什么?”
柳腰腰挥挥袖子,笑而不语。
跪坐在地上的连翘立刻直起了身子,着急的问,“你有什么法子?”
柳腰腰淡淡的瞧着他,任旧不语,连翘等了半响终于等不住了,腰腰牙,朝着柳腰腰膝行两步,“侧君,柳侧君,之前多有得罪,但您是有福气的人,得了大小姐的眼,如今是正经的主子了。您大人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了好不好。”
“只要您能救我一命,让我干什么都行,求您了。”
柳腰腰笑道,“以后乖乖听我的话?”
“听,听”连翘连连点头,眼中一派激动,“只要您能救我性命,侧君有事尽管吩咐,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
“好”柳腰腰道,“起来说话吧。”
连翘战战兢兢的起身,日冕搬来一个绣凳放在他身后。
等他坐下后,柳腰腰才道,“你要想活,如今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有个正经的名分。”
连翘坐立难安,“这,这怎么可能,我,我都和老家主……,大小姐怎还肯愿意要我。”
“谁说是大小姐院里的名分?”柳腰腰无语。
连翘问,“那,那是老家主身边的名分吗?可是主君已经识破我的说辞。他现在恨不能杀了我,怎还会愿意给我个名分?”
“你之前不久盘算好了吗?大小姐这边看不上你,你就是来了,侥幸伺候了,以后也不会得宠。所以,婆母闯入你房中的时候,你就顺手推舟了。婆母可比大小姐好拿捏多了,你以为你装的很好,主君看不出来,会捏着鼻子认下你。”
“以你的容貌,勾不住大小姐,在婆母后院得宠是不成问题的。”
心中最为隐秘之事被戳穿,连翘难堪的低下头,“是……是有怎样。现在说这些也无用了。”
柳腰腰点头,“我给你安排个偏僻的院子,找人暗中治好你的伤,一应用具不会缺你。然后想法子让婆母去找你,该怎么做你心中有数了吧?”
“只要你能搞定婆母,我会在妻主那边进言,让她出面,让婆母给你一个正经的名分。即便是回了淮阳,你夹起尾巴做人,又有婆母护着,主君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了。”
连翘不可置信的望向上首的人,“大小姐出面?正经的名分,那就至少是侍君了?你,你怎么能做到?”
他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人,明明只和他差不多大,几个月前在淮阳,他还只是一个小侍儿,现下已经是大小姐身边唯一的侧君了。
他的出身比自己还不如,现在他们已是天差地别了。
“你不用管我怎么做到,你就说行是不行?”他喝药的时间快到了,柳腰腰没心思给他多说。
连翘点头,“好,好,我答应。”
【作者有话说】
嘻嘻嘻
55
第55章
◎欢愉在今昔◎
柳腰腰随即起身唤人,“星辰。”
“奴才在。”
“我记得胭脂苑边上还有个小院子,收拾收拾,让他住进去。”
“遵命。”
话音未落,柳腰腰已经移步出了正寝,瞧见几个粗使的小厮在偏房进进出出的收拾。他皱了眉,冷声,“偏房的一应器具都扔干净,全部换成新的。”
日冕垂眸应声,“是,侧君放心,奴才亲自盯着。所有东西换过之后,再熏一边艾叶,准保干干净净。”
“嗯。”柳腰腰心中的膈应稍减,若不是要顾忌他那婆母的脸面,他真想将屋子都拆了重修。
他抬头看了看日头,午膳的时候刚过,“你留盯着吧,还有,吩咐下去,今儿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议论外传。若被我发现有嚼舌根的,就不用在这府上呆下去了。”
“是。”——
别院
柳父见儿子这么快回来,放下手上的络子,担忧的问,“一切可还妥当吗?”
边上的秋叔也放下丝线,迎上前去,接过柳腰腰褪下的披风,扶他在小塌上坐下。
柳腰腰点头,“嗯,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三人相视一笑,秋叔道,“侧君的药桑菊一直看着呢,用小炉子煨着,您稍后,奴才这就去盛来。”
“嗯。”柳腰腰笑着点头。
秋叔抱着披风便出去了,柳父看着儿子,又重新拾起络子,一边理着,一边笑道,“如今有这个连翘缠着你婆母,你公公短时间内没功夫再刁难你了,你也可以喘口气,好好调理调理身子。”
他们坐在窗边的小塌上,柳腰腰往父亲身边凑了凑,拿起了刚刚秋叔放下的丝线。跟着父亲手上的动作,帮他理这线头,“是呢,秋叔这招围魏救赵,当真极妙。”
“他是三教九流出身的人,见识的自然宽广。”柳父手上的动作一顿,偏头看向身侧的儿子,郑重道,“他在我这大材小用了,不如你带回你身边去吧,许多事情有他在边上替你出谋划策,比你身边那些小牙子般的侍儿强多了。”
可是,秋叔到底是教坊司出身的人。半年了,那段屈辱不堪的回忆,他下意识的在遗忘它。好像只要忘了,那段过往就能从他身上抹去。
柳父见儿子身形僵直,才意识到自己提起了他不愿回首的过往,心中一苦,目光落回手上的络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良久才轻声说,“爹爹如今帮不上你什么忙,这也就是给你提个意见,具体主意怎么拿,还是看你自己。”
他如今是姜逸的侧君,虽没有大操大办内外告知,但是姜府炙手可热,这消息早就在上京传开了。坊间纷纷猜测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在大昭,纳侧君虽不像迎正君那边三书六礼,但也是有礼节的。他这无声无息,坊间纷纷猜测,他是姜逸贴身伺候的侍儿或者是通房。由于命好,于是飞上枝头,成了侧君。
但纸哪里包得住火呢,姜逸的下属,帮她办过自己的事情的同僚,乃至今上,都是知道他的底细。
他这婆母和公公初来上京,还不知这些事情。但在宫宴上,上京的官眷命夫齐聚一堂,那些人中不乏有知道内情的。到时候七言八语……
手上的丝线越理越乱,柳腰腰泄气的扔开。
“爹爹说的是,秋叔我就带回去。”既然早晚包不住,那就不包了,“只是秋叔一走,爹爹这府上就桑菊一个小侍儿了,我还是先替爹爹找到合适的人,再将秋叔带走。”
柳父轻声道,“我这你不用顾忌,我一个人事少,有桑菊都很够了,你直接带走就是。”
正说这,秋叔一手托着药,一手打帘而入,笑着说,“侧君,药来了,趁热喝吧。”
“好。”柳腰腰木着脸,抬手接过这碗黑乎乎的药汁,腥苦之味直冲鼻腔,他忍不住皱了眉。
柳父劝道,“快喝吧,本来午膳用过了就该喝了,你府上叫的急,都耽误了。”
柳腰腰不再多想,闭上眼睛,秉气一饮而尽。最后一滴药汁入喉,苦的他险些吐出来。立刻接过秋叔递上来的温水,漱了口,才抬头重重的吸了口气。
这药虽难喝,但这位何大夫果真是名不虚传,药他喝了半个多月,效果真的是极好。以前他和姜逸多闹了几番之后,他泄出的汁水都是极为清薄稀疏,第二日精神头也会不足。但是自打喝了这药,耐力久了不说,所遗不绝。他明显感觉,他们床笫之间,鱼水之情带来的欢愉更甚。
所以,这药他顿顿不拉下,即便是有事情要到爹爹府上来商议,他也要将药带过来,放在这边煎了。反正上次在爹爹面前,该说的不该说的,那何大夫都说干净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不想在爹爹面前遮掩。
柳父抬手帮儿子顺着背,面上心疼,轻声道,“你那公爹一向是爱刁难你的,这次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没迁怒你吧。”说到此处,柳父面露担忧,“他本就不喜欢你到我这来,你在这个节骨眼出来,他不会拿这个事情做文章,刁难你吧?”
“就怕他时常在逸儿面前挑拨,即便是你和你妻主感情甚好,也经不住啊!”
“迁怒又怎么样,他又不知事情和我有关,这会他被那个连翘气七窍生烟,估计关起院子,在他那个兰花外甥面前骂那个连翘的祖宗十八代呢。这等丢脸失态的事情,怎会让我瞧见。”柳腰腰牵过父亲的手宽慰,“爹爹别担心,府上的事情我能应付。”
柳父面上的忧愁不减,“这样吧,你今儿就将秋叔带回去,他在你身边,我总是要安心些。”
柳腰腰思索了片刻才点头,“这样也好。”
他如今是姜逸侧君,姜府后院实权人物,府中上下也都知姜逸待他特别。所以即便他带回来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也无人敢拦阻。
但他到底没敢将人直接带回正寝,等到晚上姜逸回府,忙完所有事情,二人在一处下棋,他趁着间隙提了一嘴。
姜逸捏着手上的白子,抬眸看向他,问,“以前没听你提过这样一个人?”
柳腰腰瘪瘪嘴,“以前我在教坊司的时候,姜娘又不经常来寻我,自然不知道我身边的人和事了。”
“呵”姜逸勾唇一笑,“这是嫌我对你不上心了?”
柳腰腰抬着手腕,修长的指节上夹着一枚黑子,以一个极为优雅的姿态,落下一子。然后施施然收回手,撑着下颌,笑吟吟的看向姜逸,长叹了一口气,“哎……”
“当年在教坊司,若不是我三番五次攀附姜大人,想来也没有后来这段缘分了。”
姜逸的目光随着他手上的动作流转,这话不假,若不是当年他痴缠,自己确实不会多事,“当年我去教坊司的时候确实不多,不过,次次都是替你解决了大麻烦。依当时的情形看,教坊司应该无人敢为难你吧。”
柳腰腰想着当年的事,他一进教坊司就扯上了姜逸的虎皮,他能在教坊司囫囵个的出来,确实是因为姜逸每一次来都有意无意的帮了他。
“那……姜娘什么时候喜欢我的?”这是柳腰腰心底一直想知道的答案,他们之间说来很怪。单论姜逸替他所做的事情来说,比如从天牢初见的援手相救,到后来教坊司,他确实每每凑上去,借她的权势以求庇护。她从来没有拆穿过他的那些小心思,反而暗中配合。后来专门请旨将他拉出来,后来到了府上,在姜父面前对他及尽维护,如今他成了她后院唯一的人。
这些桩桩件件,旁人看上去,都觉得她爱惨了他,当年的自己也是这样觉得的,所以在初入府上的那段时间,飘飘然,以至于后来闹了那样大的过错。
“或者,姜娘什么时候有那么一丝丝喜欢我的?”
对面的人问的小心翼翼,看向她的目光希冀又怯懦。
什么时候呢?姜逸问自己,从天牢到如今,她确实为他做了许多事情。上次陛下听说她纳了柳腰腰为侧君,就同她开玩笑说,‘以前只觉得太傅大人清冷不开窍,没成想竟是个情种,这个柳公子怕是要拴你一辈子了。’
周围的人都说她痴迷极了柳腰腰,她觉得不是,她始终觉得,只是刚好有一个很对她胃口的人,在她身边曲意逢迎,在床上床下都能伺候的很好。
她不吝啬给他权势、财富。但是现在仔细想想,在不知不觉之间,自己替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在一日日的相处中,她对他愈发的亲近。有时候周围人的声音多了,她无从辩驳的同时,也忍不住会怀疑,难道真的不是吗?
“好啦好啦,不说这个啦,姜娘是做大事的人,哪里像我这个小男儿一般,整日在这些情情爱爱中沉沦。”对面的人见她许久不说话,眸中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然后极快的转开眸子,努力打起开心的精神,欢声道,“不说这个啦,咱们继续下棋吧。”
“姜娘不能让让我吗,眼瞅着人家又要输了。”
他声音苦恼。
姜逸捏着手上的白子,目光落在最该落子的位置,稍稍犹豫,换了个位置落下,轻声道,“腰腰不用妄自菲薄,你很好,我见腰腰第一眼就觉喜欢。”
这话砸在柳腰腰耳边,他不可置信的抬了眸子,他愣愣的看了许久,确认在姜逸面上没有看到一丝敷衍,才喃喃开口,“真的吗姜娘?”
姜逸抬眸对上他视线,轻笑点头,“嗯”
那笑容像春日里的暖阳,扫完了他心中所有的阴霾,声音都不争气的带了哭腔,“姜娘你真好。”
他不好意思的抬手抹了抹眼泪,埋头盯着棋盘,两人无声的又过了两招,原本必输的局面,他的棋子居然活络了起来。饶是他棋技不怎么样,也知道姜逸有意放水。
第一次,姜逸居然会在下棋的时候让着他了。
柳腰腰心中既感动又高兴,抬头看去,有些别扭的道,“姜娘还是别让我了,故意放水,你玩的多没意思。”
确实没意思,她俩对彼此的段位都心知肚明,她这一放水,他就能察觉出来。
姜逸稍稍思索道,“我教你玩个新玩法。”
“什么?”柳腰腰心里打鼓,一个围棋他学了这么些年,都没有成就,可想而知他这这些费心神,需要盘算的东西上是没有天赋的。
新玩法,他不是更加恼火了吗。
姜逸一眼看出了他的担忧,一边抬手捡棋盘上的棋子,一边笑着安慰他,“这个玩法叫五子棋,比围棋简单多了,你肯定喜欢。”
“真的?”难得姜逸兴致这样好,他心中也升起几分希冀,也埋头同姜逸一起,快速的分拣棋子。
很快棋盘清空,姜逸执白子先行,给他讲了一遍规则。
“就这么简单?”柳腰腰瞪大了眼眸。
姜逸道,“就这么简单!”
“哈哈哈,好。”柳腰腰信心百倍高涨,立刻就投入进去。
两人你来我往的落子,刚开始几局,柳腰腰由于不熟悉规则,连输了几局。但他仿佛看见了胜利的曙光,越输越起劲,终于在第五局,他最先联成五子。
“啊啊啊啊,我赢了。”柳腰腰高兴的跳起来,两下就蹦跶到了对面的姜逸身上,“啊啊啊,我赢了,我居然赢了耶。”
姜逸搂着他的腰肢笑,“是的,你赢了,腰腰真厉害,才五局就超越我这个师傅了。”
“嘿嘿嘿。”柳腰腰得了姜逸这般夸奖,心中更得意了,吧唧一口就亲到了她脸上。
姜逸看他兴致高,看着他问,“再来几局?”
柳腰腰抿着唇,摇摇头。
“嗯?”姜逸不解。
柳腰腰反手牵过她环过他腰身的手,缓缓的放在他大腿根上,一双丽目含羞带怯的望向她,“姜娘,夜深了,该做别的事了。”
“你真是……”姜逸顺着他的腿往下抚去,陛下说的不错,这个柳腰腰真能拴她一辈子。
“真是……什么?”身上人气息不稳。
“妖精,你真的是个摄魂夺魄的妖精。”姜逸抚着,好像比之前还大些了,她紧了紧手,抬眸笑着问他,“难不成腰腰还在张身子不成?”
柳腰腰红如血,她握着自己问,他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哪有……呜,人家都多大了,还长身子。”
男子满了十六,身子就不会再长了,他现在都十七了,长的哪门子身子。他心虚的别过脸,他绝对不会给她说,那是他喝药调理的。
“妖精不好吗?”柳腰腰反问,“姜娘见我第一眼就喜欢,喜欢我的腰肢,喜欢我的手,喜欢我说的话,喜欢我弹琵琶。”
“啊……”
他跨坐在姜逸腿上,两人挤在小塌上,身侧棋盘上的棋子,因着他的扭动,被他的衣袖带的到处都是。黑白的棋子洒落在小榻上,地上。
“是不是?姜娘?”
他仰头去寻姜逸的吻,当姜逸轻轻吻上他唇瓣的那一刻,他开心的笑了。
姜逸浅浅的吻着他香香的唇瓣,一面答他,“是,腰腰说的极是。”
柳腰腰整个都贴到了她身上,暗地里扯她的腰带,“所以,既然姜娘喜欢,就不要拘着,嬿婉及良时,欢愉在今朝呀。”——
【作者有话说】
啊啊,这章肥肥的,勉强算双更吧宝宝们。
56
第56章
◎小连翘,想我没◎
姜府小院
日落西山,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残存于空,映照天边云霞如火。
连翘在院中来回踱步,他身量娇小,夕阳照在身上,地上的影子却拉的细长。已经七天了,在这一方偏院中,都只一个孤影为伴。除了门口一个叫彩云的小侍儿不错眼的看守,一日送三餐饭,便再没人理会他的死活。
外面什么情形他一无所知,柳腰腰之前答应他的事情也没影。他掰着手指头,一天天算着日子,还有三天就是良君的千秋宴。千秋宴一过,他们这一行人就要回淮阳。在上京,主君还会有所顾忌,可若回了淮阳,在淮阳,说姜家是土皇帝也不为过,届时自己这一条小命可真就捏到主君手中。
他就是被磋磨死,也掀不起半点涟漪。
难不成柳腰腰只是在戏弄他吗?连翘心中害怕,可转念一想,也不像啊。他盼着看自己和主君打擂台,他好得清净呢。
眼瞅着太阳西沉,日子又过去一天,心砰砰的跳快几分,那股子慌乱像是藤蔓疯长,将人缠绕的密不透风。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吱哑’一声,年久不开的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连翘心瞬间提起来了,急急转身望去。
门开一条小缝,探出一个女人的脑袋,一双凤眼提溜乱转,将这方小院子打量一圈,然后落在了连翘身上。
他下意识的退了半步,诧异的唤了一声,“家……家主?”
她像是确认了院中再无他人,眯眼一笑,整个身子探了进来,背手合上了门,朝他笑道,“小连翘,想我没?”
她这一来,正合了柳腰腰替他的谋算,连翘心中安定了几分,但面上还是装出了一副惶恐只态。姜母进,他便退。这方院子小,没两步就就抵上了院中的石桌。后腰一凉,他身子也跟着抖了一下。
眼前的女人见他如受惊的小鹿模样,眼中的炙热更甚,整个人就扑了上来,搂着他的腰肢,在他脖颈间胡乱的亲了起来。
连翘抬手在她身前轻轻推拒,仰着头扭躲着,急急的害怕道,“家主,家主您饶了我吧,啊……,要是,要是被主君知道了,他非剐了奴才不可啊!”
女人在他白-嫩的脖颈间啃了片刻,又埋头寻着衣襟向他身前一路拱去,搂在他腰间的手也不老实,上下摸索。
连翘初经事,哪里应付的过来,推了几下推不开,女人将他圈在石桌前,再怎么扭动也躲不开。他渐渐意识到自己这些动作,像是在欲拒还迎,为这场攻防更添情、趣。
身上的火四处烧了起来,顺着姜母的手,齐齐往腹下汇聚,他只能徒劳的并腿,咬着唇肉低低的拒绝,“别,别……”
姜母乃情场老手,见眼前的的小郎在自己手下,没两个回合就气喘吁吁,双目迷离,面红似血。原本推拒在她肩头的手也变得有气无力。看似推拒,实则虚虚攀附着。
连翘这副模样,她看在眼中,心里更加得意开怀,咧着嘴笑道,“怕他作甚,这姜家到底还是我做主,你只管伺候了奶奶开心,等回了淮阳,就抬你做小侍,必然不会亏待了你。以后就跟在我院子里伺候,我亲自护着,保准叫他拿不了你。”
身前的人一双凤目,眸子带着淡淡的棕色。姜逸的眉眼和身高遗传其母,但是姜逸的眼眸漆黑如墨,睥睨之时威势便出来了。不似姜母,棕褐色的眼眸瞧人的时候圆滑有余,威势不足。
连翘下意识的拿着她们母女作比较。
姜母虽年逾四十,但一生过得顺遂,保养得宜,皮肉白皙。以至于虽面上虚浮了,但绫罗加身,头戴金翅冠,她身量又高,还是衬得她贵气光华。
若是三年前她对自己说着一番话,他是万万不敢信的。但是如今不一样了,他在主君身边伺候了三年,眼瞅着他由开始的眼中不揉任何沙子,以铁血手腕,打死发卖了不少爬床的奴才。然他管的愈多,和家主的关系便愈紧张。发落一批奴才,府上又会进下一批,管的了府里的,却管不住外面花枝巷的。一来二去,主君慢慢就歇了心思,尤其是这几年,他已经甚少管家主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
“主君威势凛凛,奴才实在是不敢冒犯。”连翘的声音压抑。
其实家主闯入他阁中的那一日,他刚开始的惊慌和害怕是真,但在女人欺上身来的那一刻,满眼浴火的顶着他,搂着他的那一刻,他鬼使神差的没喊出来。
大小姐漆黑如墨的眸子里从来没有他的身影,柳腰腰生的貌美风流,心智奸猾狡诈,自己不是对手。主君对自己虽有回护,可他早晚会回淮阳,在上京府邸,柳腰腰已经是侧君了,只手遮天。他入了姜府,整个淮阳人尽皆知,大小姐不要他,他只能空耗半生。主君在他尚苟延残喘,主君一死,他便再没任何依仗。
那时候他拖着半老的身躯,该何去何从。
“哈哈哈,”姜母瞧着连翘一提到自己正君,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颇觉有趣,抬头对上他怯生生的双眼,好脾气的哄了两句,“一只公老虎而已,前几年还爱拈酸吃醋,如今已经老实多了,他再厉害也爬不到我头上去。”
说话间女人的手已经攀上了他的腰封,胡乱扯了几下。他胸膛前刚刚被她拱了一通,衣襟早就散乱,现下腰带一松,身前的细腻白皙皮肉便露出来了。
尤其腰肢上,上次的痕迹未完全消散,还余几根淡淡的指痕,在纤细处尤为显眼。
姜母垂眸下视,抬手抚了上去,极为满意的笑了,温声道,“你这衣裳料子太硬,怎配的上你这一身欺霜赛雪的皮肉,等回了淮阳,我让绸缎铺子给你送上好的衣料来。届时你喜欢什么衣裳首饰放手去挑,你主子我别的不提,钱财向来是不缺的。”
“啊……”腰肢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指节上镶嵌宝石戒指的铁环很凉,激的肌肤颤栗,连翘下意识的叫出了声。忽然又想到,此时不宜声张,立刻紧紧的咬住了下唇。
眼前的连翘身量娇小,面庞稚嫩娇俏,虽然比不上柳腰腰,眉目腰身尽是风情,让人一见了就移不开眼。但现下二人,偷偷摸摸,他这一副生怕被人发现的模样,倒是别有一份情、趣。
加之她自打离了淮阳,来了上京,她女儿这个人,样样都好,就是太过正派,她自己不去喝花酒逛窑子,也拘着她这个娘。以至于这都小一个月了,她守着这处了二十几年的正君,勉强应付了两回。可到底是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又生了三个孩子了,俩人都三五年没在一张床上睡觉了。
他倒是含羞带怯的怪激动,可摸着那早就不光华莹润的肌肤,也就半刻钟,他那边偃旗息鼓。她始终没多少意趣,都是草草了事。还要顾及他的颜面,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安慰他,自己年纪大了,精力不甚从前。
嘿!从来只有男人迟暮不中用,那听说过女人不行的。女人只要有一把好腰劲儿,五六十照旧是生龙活虎,况且她才四十,正是如狼似虎的好年纪。
此时肉在眼前,哪里还能ren得住。
夕阳的余晖布满了院子,照在二人身上,连翘察觉到身前人的意图,撑着手推拒,慌张的说,“家主,不成啊,咱,咱去屋里吧。”
姜母哪里管他说什么,握着他一双小手就摁在了自己身前,哑声凑到他脖颈间,“乖乖,快给你主子好生揉揉。”
连翘一双手被烫的直抖,明白这事上由不得自己,眼中含着泪,半推半就的应了——
姜父带着云峳,一行人气势汹汹赶到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天空只剩一丝余光,府上各处开始升灯笼。唯独这一方小院前空荡荡的。
他冷冽的命人踹开门,带头进了院子,双目扫过院子,院子极小,只放了一个石桌两方凳子。一股腥臊之气铺面而来,细看之下,那石桌面上淅淅沥沥。
姜父气血冲头,咬牙看向紧闭房门的内室。
屋里的人也听到了动静,不等他命人踹门,房门便自内打开,自己妻主从里面大踏步的出来。她周身衣裳周正,面上神色自若,对上他的愤怒的视线也不避,温声问他,“夫君怎大驾光临过来了?”
“我不来,怎知你又摸了过来?”他转开眸子,极为嫌弃的扫了一眼石桌,冷声道,“春日到了,猫啊狗啊的发春叫唤,将你的魂又勾过来了?”
姜母一窒,不好答话。
此时连翘才垂头弓腰的从屋里出来,一身下人规制的衣裳,穿戴的倒也齐整,上前来朝着姜父万福行礼,“奴才参见主君。”
姜父冷嗤一声,居高临下,冷眼盯着他,“畜生就是畜生,没心肝的东西,养不亲喂不熟,也没个廉耻。”
连翘小脸瞬间就白了,不敢反驳也不敢起身。
姜母看不下去,但到底自己理亏的,陪着笑脸去挽夫郎的手,“我溜达逸儿院子的时候无意间走到这里了,就进来看了看,夫君就别多想了。”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又道,“到用膳的时辰了,咱们回去用膳吧。”
姜父没动,看向身侧的女人,目光复杂,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才道,“这奴才一身侍二主子,不是个本分的东西,也为了避免母女嫌隙,等回了淮阳,妻主还是将人交给我来处置如何?也免得以后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言语来,让姜家蒙羞。”
姜母着打哈哈,“不过是个下头的人,怎么就能牵扯这些东西,夫君多虑了。你放心,他胆子小的很,不敢生事,我也决计不会让他冒犯了你去。”
姜父闭了闭眼,极力压下心中的酸楚,仍稳住声音道,“可我觉得恶心,我心中堵得慌,家中有这么个玩意让人膈应。”
话说道这份上,姜母便没法接了,一头是自己正头夫君,一头是新宠,且是自己强了人家,前一刻还给人家柔情蜜意的许着未来,现下若是将人就扔了,他又不ren心。尤其是看自己正君这个架势,自己若是放手,连翘小命便保不住了。
稍一犹豫,她便也冷了脸,“你别放着安生日子不过。”
这话砸在姜父耳边,他面色一白,不可置信的深看了姜母一眼,姜母回视,并不相让。
僵持了半响,姜父撑着最后的力气威胁,“你不怕我将这事告诉逸儿。”
“你爱去说就去说,到时候要是闹得收不了场,你别后悔。”
***
姜父一行人来的快去得快,院子里的人都撤干净了,连翘才敢慢慢起身。
他凑到姜母身边,担忧的问,“主君不会真的去大小姐那边告状吧?”
“他不敢。”姜母看着门口,自己夫郎早已远去的背影出神。
“为什么?”连翘看着她面上露出几分萧索失落之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主君一行人早就没入茫茫夜色,她还是没收回目光,心中生了几分酸涩。
姜母没答话,连翘小心翼翼的去牵她的手,“主君生气了,今夜怕是不给您留门了,不如在奴才这歇息吧?”
手上一空,女人已经抽开手,“不用,你别管我,歇着吧,我走了。”
连翘呆呆望着空落落的手,再抬眼时候,女人也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远远望去,各处都点了灯,只余他这一方小院,漆黑,冷冰冰的。
【作者有话说】
迷迷糊糊写了这些,总感觉不是很满意,明天码字机再读一遍,看看改不改吧。
宝宝们,这两天码字机先是感染诺如病毒,上吐下泻了两天,然后又过敏了,眼肿了,今天恢复了许多,所以爬起来码子了,周二周三白天能继续更。嘻嘻嘻,爱你们。
57
第57章
◎姜娘,有件事我得禀告于你◎
姜府正寝
柳腰腰手执素白拨片,于书案前拨弄着紫檀香炉内的白灰。彩云于案前垂手而立,轻声回话,“侧君,小院那边闹完了,奴才是否还要回去守着?”
柳腰腰目光都在香炉上,悠悠道,“不用了,以后你还回正寝伺候。”
彩云心中长舒了口气,先前他同侧君一道迁出正寝,去了胭脂苑。后来侧君复宠回了正寝,他却一直守着个空院子。他险些以为,侧君忘了他这号人。前几日忽得了明令,让他去看守一方小院,起先他还纳罕,什么人需要在后院看管,后来有得暗令,才知各种原委。
“是,奴才遵命。”彩云俯身行了个大礼。起身时暗暗拿眼看了看立侍在桌案边上的人,横眉冷面,腰背如松,目光对上的一刻,他心中一颤,下意识的避开了眼眸。
这种老鼠见了猫的感觉,就跟他刚进府上,遇上那些教规矩的公公一模一样。
“侧君,您说主君会不会把这事闹到家主面前去?”
彩云退在一旁,仔细听着,声音也硬邦邦的,他应该就是给侧君出主意的人吧。彩云在心中琢磨着,柳腰腰虽貌美聪慧,但是他大家公子出身,定然想不出这样不入流的法子来。
“不会。”柳腰腰淡淡的说。
彩云皱了眉,当时老家主也斩钉截铁的说‘不会’。
“为什么?”秋叔也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奴才听闻,家主很是体贴孝顺主君,特意为主君请了封诰。这件事情荒唐至极,且本身又错在老家主,主君难道不会顺着机会在家主面前哭告一番,让家主出面发落连翘。想来老家主也违逆不了家主的意思啊。”
案前的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拨片,抬头笑道,“秋叔你不甚清楚淮阳的事情。”柳腰腰娓娓道来,“主君这个人呀,对姜娘慈爱有余,却不懂她。脑子不灵光,手又伸的长,在淮阳他已经吃了一次亏了,险些和姜娘闹翻了去。”
“哦?”
柳腰腰看秋叔面露疑惑,便将淮阳的事情大致和他讲了一遍。
边上的彩云听完终于明白,怪不得主君一来上京,就和柳腰腰过不去,原来梁子在淮阳的时候就结下了。人家都说男子出阁后,在妻家过什么日子,首先要看公公的态度。因为即便是得妻主喜爱,但女人外面的事忙,不可能时时顾着后院的事情。再说人家父女天伦,哪里是新婿比得了的。
所以在阁中的时候,家主亲长就会教导,进门之后要勤谨奉上,小心翼翼的讨得公公的欢心,在妻家才能有好日子过。
自古以来所有男子也是走的这一条路,除了伺候妻主,其余的时间都在公公面前听吩咐,听训斥。生儿育女,操持内外,直到自己熬到当家做主那一日方休。
偏偏柳腰腰不一样,家主把他当眼珠子似的护在手心,为他和自己的生父吵闹,以至于他敢这般和公公打擂台。彩云说不上来心中是个什么感觉,他拿眼偷偷的看了一眼柳腰腰。月余不见,他一扫在胭脂苑的颓废和消瘦。脸颊生出软肉,眉目顾盼生辉,神采奕奕。
原来男子还能这样活着。
“上次的事情他还心有余悸,幸好有老家主和小雁在旁劝着,父女俩才没生出隔阂来。他现在肯定担心,这事让女儿知道了,处置连翘是一回事,女儿要是和母亲闹出什么嫌隙和龃龉来,他可就没处哭去了。”柳腰腰摇头,又道“所以呀,他不敢赌,大概率就是忍下这口气,回淮阳,等我那婆母腻了人,他再收拾那个连翘。”
“原来如此。”秋叔深看了柳腰腰一眼,半年前,在教坊司的时候,他尚且青涩懵懂。被梅香几句粗俗的话骂了便面红耳赤,胸膛起伏不定,不知该怎么还口的小公子。
短短半年,他摇身一变,就成了姜大人身边唯一的侧君。外面的女人人都只道他生了一副皮相,好身段,才能勾住人。只有他们这种在后宅讨生活的男子知道,这其中艰辛,若遇到那蠢的,面皮薄的,早不知死八百回了。
屋内一时无话,柳腰腰摆弄好了香炉,秋叔取来火折子递上。柳腰腰将香点燃,然后盖上了镂花的檀盖。一缕香烟便袅袅升起。恰在此时,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日冕等人的声音接着起,“参见家主。”
柳腰腰展颜一笑,放下香炉便迎了出去。
照旧是柳腰腰亲自伺候姜逸更衣,他们一众小仆插不上手,彩云便还是垂手以立。
“吃饭了吗姜娘?”
“今日有宴饮,在外面用过了。”
俩人还是笑笑闹闹的,亲密更甚往昔,彩云看在眼里,又见姜逸净了手,然后拉着柳腰腰在窗边的小炕上下棋。
五子棋不像围棋那般费脑子,柳腰腰落子的同时还能分出神想别的事。
落了三子后,柳腰腰才轻轻开口,“姜娘,有件事我得禀告于你。”
姜逸随意落下一子,抬眸看了他一眼,随意一问,“这么严肃,怎么,你又惹祸了?”
柳腰腰面上一红,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最近乖着呢,进宫该学的规矩我都学好了,公爹那边我也是晨昏定省,规规矩矩的,哪里敢闯祸。”
“哦”姜逸看着他,顿了片刻,才问,“我爹为难你了?”
对上姜逸关切的目光,柳腰腰鼻头一酸,只要姜娘知道他委屈,那么受多少委屈都没关系的。他自然不会说最近几日,姜父为了撮合云峳和姜娘,给他施压,让他风雨里站规矩的事情。
他只轻轻摇头,轻声道,“没有。”
姜逸并没有因他的否认而相信,她扔了手中的白子,轻声道,“我爹那个人,一向做事是没个分寸,最是欺软怕硬。你要是像个猫儿狗儿的任由他摆弄,可有你的罪受了。”
柳腰腰瞪大了眼眸,满眼的不可置信,他第一次听到当女儿的这样编排自己的老爹,一时惊的不知该怎么接话。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姜逸的话又起,“你腰板得硬起来。”
“……”
姜逸看着对面的人,听了自己这一番话,呆呆愣愣,惊魂不定的模样。起了他平时在自己面前,在父亲面前怂包的模样,暗自摇头。
“在淮阳你还知道让小雁来找我,现在倒是一声都不敢吭,真是越长越回去。”
边上的彩云在心中叹气,第一次见当妻主的怂恿自己夫郎和自己爹对着干。又不禁摇头,原来在家主眼中,侧君是这副模样啊,娇滴滴,怂软软,逆来顺受的笨蛋美人。嘿,若叫她知道,他不是乖顺的猫儿狗儿,而是一只藏着爪牙,明面上乖顺,暗地里凶悍的豹子精,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柳腰腰听着训斥的话,心里暖洋洋的,面上羞涩,拿眼看了她好几次,“我,我也是想家宅和睦,不想给你添麻烦。”
他一向最能隐忍,且姜逸清楚,这世间的男子受教颇深,加之柳腰腰怂软的性格使然,三言两语起不到什么作用。况且二老不日也就返回淮阳,便也打住了这个话题,另问,“你刚刚准备和我说什么事?”
“哦”柳腰腰直了直身子,“连翘你还有印象吗?”
废话,姜逸斜了他一眼,都不想吐槽,他怂包的将人都弄到正寝来了晃悠了。没明着在她面前晃悠,她也就没管,冷眼想看看这笨蛋能做到哪一步。
她心中一凛,不会他今夜要来给连翘当说客吧。
柳腰腰想到刚刚姜逸说他怂包的事情,尴尬的呡了呡唇,小声说,“前几日主君让我在正寝给他安排个屋子住下,我就应承了下来,可是,前几日婆母在外面喝醉了酒,迷迷糊糊走错了屋子。”
柳腰腰怯怯的看向姜逸,后面的话不敢再说了。
姜逸眼眸一瞪,声音立时就冷了下来,“摸到连翘屋里去了?”
“嗯。”柳腰腰点头。
“啪”姜逸一掌拍在小案几上,棋盘上的棋子乱跳,远处的珍珠那见过姜逸发火,被吓得膝盖一软,顿时就跪到了青石地砖上。
柳腰腰僵着身子,看着姜逸一张脸黑的吓人,也不敢说话。
“她在淮阳荒唐的不知凡几,闹的家里乌烟瘴气,如今来了上京,我不让她去外面逛窑子,她倒是把手伸到府上来了,真是一刻也管不住她那……”姜逸骂到嘴边才忽然察觉,柳腰腰还在边上,小脸一时白一时红,憋着气住了口。
柳腰腰慢慢起身,走到她身侧,寻了她刚刚拍桌子的手,小心揉着。
“姜娘消消气。”
“婆母是老毛病了,主君管了一辈子也没个成效,想来不会轻易收心的。只是可怜连翘了,他一向是身不由己,如今公爹也厌恶了他,不知以后日子该怎样过呢。”
她这不提还好,一提姜逸火更大了,倏的抽了手,冷声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柳腰腰垂了眸子不敢看她,小声道,“有四五天了。”
“你怎么不早给我说?”姜逸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柳腰腰偷看了她一眼,“一是公爹觉得这事丑,命令我不准拿这个小事来烦你。二是木已成舟,我斟酌再三,觉得说了除了惹姜娘烦忧,也起不到转圜的作用。加之前几日你回家都晚,我瞧着你一脑门的官司,就没敢说。”
“小事!”姜逸冷哼一声,马上就是千秋宴,父亲刚得了封诰,你如今也是名声大噪,多少眼睛盯着。这事放在别人家可能是小事,可我前任太傅一职,家中这事,说大了便是乱/伦背德。
姜逸盯着他面上的表情,“那现在怎么想着要和我说?”
柳腰腰耷拉着眉眼,很是纠结苦恼的说,“今日,今日是公爹又撞见婆母和连翘在一处,发了大怒,我瞧着连翘,实在是于心不忍。婆母那边我说不上话,在公爹面前我一向不容我多嘴。我怕连翘有个三长两短,更怕闹大了,有碍姜府的名声。所以不敢不说了。”
“你是说还没消停,又搅到一处去了?”姜逸冷声问。
柳腰腰尴尬的点头。
姜逸闭了闭眼,霍然起身,准备向外走。柳腰腰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臂,着急的说,“姜娘,夜深了,婆母公爹肯定歇下了,不如明儿再说吧。”
“而且你明日要早朝的,这几日你都没怎么睡好,事情已经这样了,也不急于这一刻处理了。”
姜逸顿下了脚步,冷冷的道,“明天我酉时(下午5点)回府,你将连翘带过来,我先问了话,再说其他。”
“好,我知道了。”柳腰腰柔柔的应了。
姜逸揉了揉额角,然后转身回了榻上。
“没心思下棋了,睡觉吧。”
柳腰腰卸了訍環,到塌前坐下,瞧着榻上的姜逸歪斜的倚在枕头上,虽闭着眼,但两弯绣眉轻拧着。想起她刚刚用手揉了揉两鬓,他轻声问,“姜娘头痛吗?不然我给你按按?”
姜逸察觉到身侧的床榻轻陷,也没睁眼,淡淡的‘嗯’了一声。
头上传来不轻不重,深浅的动作,不消片刻,确实舒缓了许多,姜逸轻轻睁开了眼,“你的手艺愈发精进了。”
“这段时日父亲身子不好,多有头痛,我便常过去替他按按,手艺慢慢也就练出来了。”柳腰腰轻声道。
“岳父身子不适你多陪着,若是民间请的大夫看了不顶用,我轻宫中太医过去瞧瞧。”
“姜娘,先不用麻烦,爹爹是老毛病了,精心养这就好了。”柳腰腰甜甜的一笑,情不自禁俯身吻了吻姜逸光洁的额头,小声道,“腰腰谢谢姜娘这样挂心。”
“应该的。”姜逸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柳腰腰在她手心蹭了蹭,姜逸笑着收回了手,“再按一会。”
“好”柳腰腰欣然应允。
姜逸闭目养神,照旧将白天的事情在脑海中过一遍,最后想了连翘这件事。
琢磨了可能御史台参奏她一个不修私德,不过好在她现在卸去了太傅一职,德行上的要求标准没那么高了,不至于闹出大乱子。
然后下意识的去看这件事情的利弊,首当其冲的是连翘,伤心难过的是父亲,母亲那边得快活,还有,柳腰腰,他也是受利之人。
姜逸心头一跳,心中升起一丝念头,又觉不对,母亲醉酒摸错门这事,他左右不了。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谢谢宝宝们的关心,码字机好多了,爱你们。
58
第58章
◎奴是海棠◎
柳腰腰不知姜逸心中百转千回,只见她眉目渐渐舒展,心中就觉得开心。
“可好松泛些了吗,姜娘?”
姜逸抬手拍了拍他的手,“好多了,你别忙活了,睡吧。”
“好。”他最后轻轻在她额间揉了两下,才慢慢收手。
锦被之下,相拥而眠,肌肤相贴,柳腰腰枕着姜逸肩头。他们离得近,姜逸一向体热,他整个人像是被炙热的暖阳包裹,一呼一吸都是女子身上灼灼热气。
柳腰腰静静等了片刻,头上已经传来女子浅浅的鼾声,他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每天姜逸公务完了,晚上才会回府,大多数时候她都在官署用过膳了。他伺候着她换了衣裳梳洗,然后或手谈两局,或聊聊家里长短的事情,然后上塌。只要他不主动,也就如今日一般,不消半刻钟,她便沉沉的睡去。第二日雷打不动的在辰时醒来,她去上朝,他去请安,平淡默契的像老妻夫一般。
每一个没有欢愉过的日子,第二天梳妆的时候他都忍不住对着镜子抚摸自己的脸,明明还是一如从前的昳丽光华,可她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心中像是蒙了一层纱,让人透不开气。他轻轻扭动着身体,从她怀中稍稍挣开一拳之隔。
屋内烛光璀璨,他们离的这样近,他能清楚的看到她面上细小的肌肤纹理。柳腰腰虚抬着手,隔空描绘枕边人殷红的唇,流畅的下颌线条,俊秀的鼻梁和两弯眉毛。如果那双眸子睁开,那一定是光华璀璨,熠熠生辉,盯着你瞧的时候,直叫人溺毙在情海中。
人都说,姜大人光风霁月,和其母的秉性完全是两样。柳腰腰轻轻抚上她的眉眼,愤愤的咬了咬唇,小声抱怨,“性子确实南辕北辙,但都像香饽饽一样,走到那,都有什么蜂啊蝶的往身上扑。”
“腰腰……”女子像是被他吵到了,呓语了一句,柳腰腰吓的立刻收手禁声。搭在他腰身上的手紧了紧,锦被之下,二人重新亲密无间的贴在一处。
身下小有反应,他抬眸看着她眼下淡淡的乌青,咬唇压下了脑中的旖念头。
她最近太忙了,他喝着那药,夜里一个人气血涌动多没意思,要不还是停两天吧。他脑子里盘算着这事,迷迷糊糊的也就睡过去了——
翌日,吏部官署。
姜逸今日快马加鞭,在吏部将今年春闱各项章程敲定,也拟好了殿试的考题,写成陈条。只待明日早朝上奏,陛下朱批御准,春闱这件大事的头便排好了。
等良君的千秋宴一过,就依着章程组织春闱考试,然后是阅卷,定榜。后面的事情依着前面定好的章程走,都好办。
她揉了揉酸涩的肩,瞧着还挂在天边的日头,底下的人也都松了一口气,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这个月,春闱加上良君千秋宴,这两件筹备之事都凑在了一起,吏部和礼部忙得不可开交。就别说休沐了,每天能在太阳落山之时到家就是谢天谢地。
吏部尚书年逾五十,腹上一圈肉,对着上首的姜逸拱手笑道,“姜大人,可算赶在良君的千秋宴前忙完了,不易呀!”
姜逸也舒了口气,拱手,“熬了这一个月,各位辛苦了,今儿事毕,大家都早散了吧,也可趁着这三四日的时间休整休整。”
“是。”卸下重任,大家伙开开心心的散去。
姜逸重新看了一遍主簿拟好的陈条,确认没什么问题才将其收回袖中,起身准备走,一抬头却见下首还坐着个人。姜逸定睛一瞧,那人也起身望了上来。
姜逸笑道,“吴姐姐还有事?”
吴尚书眯着眼笑,“今日还早,小姜大人可有空赏脸,咱们去教坊司小酌两杯?”
这位吴尚书身量高挑,四肢胖瘦合度,就是腹部一圈肥肉,将官袍都撑圆了。养成这副身材,恰也是此人癖好所致——好喝酒。顿顿酒不离口,即使再官署一同用膳的时候,都要偷摸的呡上两口。她酒量好,从没误事,加之她年纪也大了,混了三朝,共事的同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人二十岁考中了榜眼,官场沉浮三十余年,历经三朝,为人处世滑不溜手。自己初入仕的时候便是被分派到了吏部,眼前这位曾是她顶头上司。初时,她跟着这个圆滑的吴尚书学了不少官场摸爬滚打的手段。
私底下,她们的关系是很好的。
姜逸想着该怎么拒绝,刚起身就被挽住了臂膀,“好不容易能松泛下来,你后院冷清,回去了也无趣,咱们姐俩好久没聚了,走走走,去喝一杯。”
“哎呦,老姐姐。”姜逸被她拽着走,“今儿真不巧,我府上有事情呢。”
“我上回约你,你说岳父来京要招待。上上回约你。你又带着你那小夫郎回淮阳了。”吴尚书眉毛一挑,烦躁的说,“回回约你你都有事,你后院就那么一个,就将你绊的死死的,你自己算算,咱姐俩多久没喝了?”
“你现在怕是教坊司和和宴楼的门往哪开都不知道了,这次是不是又是着急忙慌的想回去陪你那小郎君?”吴尚书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的劝,“妹妹呀,咱好歹也是为官做宰的人,女人的威风还是要拿出来啊。”
姜逸苦笑,“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本来就不好那一口。”
吴尚书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小声道,“你知不知道,她们一个个都在背后笑话你。”
“……”
我怎么能不知道,之前暗戳戳的说我有隐疾,后来又说我是青瓜蛋子没见过世面,遇上一个就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姜逸扶额,无奈的看向身侧的人问,“姐姐也笑话我了?”
“噗嗤”
“……”
吴尚书本来想否认,奈何当着面就没憋住,她挥挥手,“走吧走吧,咱带你见见世面去。”
“不去了,我今儿真有事。”姜逸说。
“你府上冷清的跟什么似的,能有什么事?”吴尚书拽着她不松手,大有要强拽了她去的意思。
这事还不能说,姜逸一时语塞。
吴尚书又道,“也不光是为了喝酒,姐姐我有正经事要和你商量。”
姜逸半信半疑的看着她,“什么事?”
“妹妹呀,咱喝上了再说。”吴尚书一提到酒,俩眼珠都冒绿光了,拽着她就往外走——
教坊司
吴尚书一撩轿帘,瞧着那张灯结彩的小楼心情就格外舒畅,回头一看姜逸,面上也没个热络劲,暗自摇摇头。抬手拽她,“妹子,走走走,到地方了。”
“姐姐,别拽了,我自己走。”都到门口了,再说走也不可能了。
“嘿嘿。”吴尚书干笑一声,“咱俩女人拉拉扯扯的也不像样子,你道我想拉你。”
“……”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门,立刻就有眼见的鸨公迎了上来,笑的十足热情,“哎呀呀,尚书大人,您可是好长时间没来了,那小梅香都盼的望眼欲穿了。”
“嘿嘿,这个月事忙,没捞着来。”
“哈哈”鸨父正准备迎着吴尚书上楼,眸子忽然瞟见身后的姜逸,眼睛立时睁大,“这不是姜大人吗?您可是更长时间没来了。”
姜逸点点头。
鸨父手上的小团山扇的呼呼的,“今个真是好日子,迎了两位稀客贵客入楼,二位大人楼上请,我这就去安排小牙子们伺候。”
吴尚书轻车驾熟的上了四楼,进了老房间,舒坦的往窗边的炕上一歪,指着身侧的位置道,“妹子,快坐。”
姜逸随手坐下,抬眼打量了一圈,屋子的陈设没有任何变化,照旧是雅致精巧。
“好久不来了,台子上的舞蹈都换新的了。”吴尚书歪在炕上,往一楼圆台上瞧着,“还是以前的胡旋舞好看,七八个小郎赤脚跳着,腰上的小铃铛丁丁玲玲。声好听,又有风情。”
姜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不同了,现在换扇子舞了。
就在此时,刚刚的鸨公施施然的进来了,身后跟着一堆倌儿。鸨公福身行礼,“二位大人久候了,快来,给二位大人见礼。”
随着鸨父手轻轻一挥,他身后的侍儿们便上前一字排开,整齐划一的叩头,“奴参见大人。”
这场面她见的多了,早就不会像初来上京时,第一次来教坊司时的尴尬无措。姜逸呡了口茶,淡淡的‘嗯’了一声。说起来,当年她第一次来教坊司,就是被这位吴尚书拉来的。那时候她还在吏部任编撰一职,每每有个节庆,或是忙完一大件事情,这位尚书大人就爱拉着一众下属来教坊司听曲或者和宴楼喝酒。
吴尚书热情的连连抬手,“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下面的人道谢之后直了身子,没起来,照旧跪着等恩客挑选。姜逸抬眼扫过,一共六个人,有两个老面孔,其中一个她认得,吴尚书的老相好,梅香。此时正眼含秋波的望上来。
吴尚书拍拍腿,十足心疼,“我的梅香小心肝,快来,这都多久没见了。”
梅香眼中含着一包泪,膝行了过来,“呜呜呜,奴天天都盼着大人来。”
姜逸别开了眼。
鸨父见吴尚书选定了人,乐呵呵的凑到姜逸身边,笑着问,“姜大人可有看上眼的?”
姜逸余光瞥到那仿佛没骨头似的梅香,已经坐到吴尚书腿上了,在心中叹了口气,我真是信了她的鬼话,这还能谈什么正经事情!
鸨父见她没动作,便开始介绍,“这几个可是楼里拔尖的人才了,特别是这俩个,是这个月新选上来的台柱子,幽兰和海棠,性子乖顺的很,大人悄悄可还能看的入眼?”
他最了解这个姜大人了,每次来选的人都是选性子乖,听话的。果然,上首的人只稍稍一看,就点了看上去最怯懦乖巧的海棠。
“妹子快选一个,你要让姐姐我独自个搂着人和你喝酒,那姐姐这酒怎么喝的痛快?咱们边喝酒边说正经事。”
“就他吧。”你但愿有正经事!
“海棠,快,过去给姜大人把盏。”
海棠进来之前就听说了,今儿是姜大人来了,如今上京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去岁的时候看,柳腰腰就是攀上了她,在教坊司没受任何苦头就出去了,现在已经是她府上侧君了。
楼里的哥哥们提到这个柳腰腰,无不羡慕的道一声,‘他命真好。’也都说这位年轻昳丽的姜大人是最好伺候的主顾。
海棠的心砰砰跳,努力回想这叔叔们教的规矩,膝行过去,到了女子脚边,又毕恭毕敬的叩头,“奴海棠,谢大人垂顾。”
“嗯,起来吧。”
声音和哥哥们说的一样,温温柔柔的。海棠爬起来,依着规矩坐到了她身侧,执起酒壶添上了酒。
俩人抬了酒杯,轻轻一碰,姜逸道,“姐姐请。”
吴尚书一口就干了,畅快道,“就是这个味啊,这酒呀还是得到教坊司来喝才对。一手美人一手美酒,酒不醉人人自醉,妹子你说对吧。”
喝花酒三个字就能总结,怎么不对。姜逸笑着点头,“姐姐准备和我说什么正经事?”
“这才第一杯,你就提正事。”吴尚书看着姜逸还和以前一样,放着边上跪坐的倌儿不搂,就只让人家把盏,摇了摇头,“无趣,你这个人还是这样无趣哦。”
“我来陪姐姐喝酒,姐姐畅快就行,不用管我。”
前两次他去侍宴,只要一跪坐到恩客身边,女人的手立马就会环上他的腰,将人搂在怀里亲亲抱抱,间或把盏而已。怎么今儿不一样了?海棠瞧着对面的梅香,早就腻歪到那个吴尚书怀里去了。自己是不是也要和他一样,往这位姜大人身上靠一靠。
他心中纠结的紧,他来教坊司也才一个月,囫囵学完规矩,才侍了两次宴。身边的女子长得昳丽极了,但周身气势又盛,叫人不敢放肆。
酒倒了一杯又一杯,他还是没敢像梅香那样往身侧的姜大人身上靠。
“千秋宴,妹妹准备了什么礼物献上呀?”
这就是正经事情啊!姜逸摇摇头,“一尊观音像。”
吴尚书面上已经有了红晕,但吐字思绪还是清楚的,“什么材质的?”
“不是多名贵的材质,姐姐也知道我祖籍淮阳的,那边有玉矿,去岁挖出一块青玉,天然就有一副观音像的轮廓。家母觉得是个吉利的兆头,就买下来了,请能工巧匠雕刻成了送女观音。”
“你这个礼物送的真是聪明呀。”臣下给皇家献礼,名贵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讲究个意头,眼下良君正得宠,肯定是盼着有喜的。这礼物不仅能送到他心坎里去,又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还能避免被上面猜忌。
二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姜逸抬手又敬了一杯道,“姐姐可是出了名的会送礼,姐姐选的什么?”
“一双白玉象牙筷。”吴尚书对着姜逸眨眨眼。
“能验毒的?”姜逸看了过去。
“是也是也”
“姐姐这礼也极好。”
“嘿嘿,就是让你帮我斟酌斟酌,你既然说好,那就肯定是好的。”
斟酌是假,找个由头让人陪她喝酒是真,姜逸无奈摇头,也不戳破。
姜逸酒量很好,但她喝酒上脸,断断续续一壶下肚,脸上已经红腾腾一片。加之她这段时间太累,喝了神思虽然还是清醒的,但身子乏的厉害,想睡觉,她非常的想睡觉!
楼下的歌舞停了,飘起了一阵琴声,更加催眠了。
对面的吴尚书年纪大了,比姜逸更加熬不住,眼皮也开始打架,“妹子,好困,我得找地方眯一会了,要不咱今天就喝到这?”
“行,就到这吧。”
“梅香见状,扶着人起身,吴尚书半个身子都靠在梅香身上,她上身肉多,起来的时候一个踉跄,梅香那小身板险些没扶住。”
等站稳了身子,吴尚书又晕乎乎的会过头说,“那个我走了,妹子你随意哈,还有,我明儿个休沐。”
“遭不住,我这把老骨头了,真的遭不住。”
我也要休沐,我也遭不住!姜逸在心理喊了两句,身子一软就靠到了塌上。先眯一会吧,眯一会再回去。
边上的海棠没什么经验,以为她已经迷糊了。吴尚书和梅香都走了,屋子里就他们俩人,女人已经醉倒在了床上,他该怎么办?
海棠僵着身子坐在小塌边上,一晚上了他就把了个盏,连这个姜大人半片衣角也没摸到。
他僵着身子坐了半响,起先他并不敢去看炕上的人,慢慢的她的呼吸越来越沉,他渐渐胆子大了起来。他转身打量着她,这就是哥哥们口中权势滔天的姜大人呀,这么年轻,这么好看*,皮肤也这么白净。和他在楼里见过的那些大人们都不同。
在他眼里,这些为官做宰的人,应该都像那位尚书大人那模样才对。
眼前的人看起来像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
听说至今后院只有一个侧君呢,海棠歪着头,柳腰腰到底是怎么勾搭上她的?听说长得挺漂亮的。不过我也很漂亮呀,一来就选上了台柱子,验身的时候,管事公公都夸我了呢,说我是个有本钱的。
海棠大胆的盯着姜逸瞧了许久,在她翻了个身之后,轻手轻脚的下了塌。由于跪坐的久了,膝盖还有些疼。他撑着塌沿揉了揉膝盖,然后慢慢的去关了门,灭了灯。
酒的后劲上来了,姜逸只觉得脑子迷迷糊糊的,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她不满的翻了个身,搂上了那细软的腰肢。她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不满的抱怨,“怎么熄灯了……”——
昨夜姜逸说了,今儿回府要先审一审连翘,他估摸着她今天应该会早回府上,所以在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就将连翘提到了正寝。
闲来无事,他又亲自去小厨房盯着厨子做了姜逸爱吃的饭菜。
彩云笑道,“侧君对家主这般上心,家主回来瞧见了肯定高兴。”
柳腰腰揭开一翁鸡汤,闻了闻,“姜娘都许久未在家中用膳了,最近忙的人都瘦了一圈。”他皱了皱眉头,转眼看边上的厨夫,“这鸡汤看着不够浓郁,再加些花胶进去。”
“是,奴才这就加。”
柳腰腰巡视了一圈菜品,指出了几道不合适的,让下人们该了,才满意的回了正寝。又觉得刚刚在厨房走了一圈,身上沾了烟火气,在彩云的伺候下沐浴一番,擦了香膏,换了一身衣裳。
他着一番折腾,一个时辰就过去了,眼瞅着太阳都落山了,他着头发还没干,发髻也没梳好,眼中露出几分着急,“你怎么也不提醒着我些,磨蹭了这么久,说话家主就要回来了。”
彩云无语,明明是你自己洗了一遍又觉的不够水润,吩咐人添水再泡,后来又要擦香膏,但凡有一处没擦仔细,你还要训斥人。磨磨蹭蹭,想收拾的娇滴滴,香喷喷,夜里伺候妻主。这会子倒把屎盆子往我们身上扣了。
他腹中诽谤,面上不敢表露,低眉顺眼的认错,“都是奴才的不是。”
柳腰腰看着外面暗下来的天色,一个劲的催。彩云只得多找来几个布巾,日冕,星辉也过来帮忙擦头发。三个人在柳腰腰身边忙活了一刻钟,终于将他喜欢的飞凤发髻梳好了。簪子插进去的那一刻,四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柳腰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波盈盈,一张脸嫩的掐的出水来心情大好。
还好赶上了。
可他坐在小塌上等呀等,等呀等,都二更天了,还没见到姜逸的身影。
他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不应该啊,姜娘今天应该是要早回来的呀,都到这个点了,平时这个时候,她也该回来了啊。
“日冕”柳腰腰冷声唤人。
“奴才在。”
“你去门房上,让她们去打听打听,家主是不是还在官署?”
“是。”
又半个时辰后,日冕回来回话,“禀侧君,门房上的人去吏部和礼部都打听了,说家主今儿下午的时候就走了。”
“那怎么没回来呢?”柳腰腰着急的问,“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这话谁能答他,日冕摇头,“兴许是有旁的事情耽搁了,侧君别担心,上京乃天子脚下,家主是朝廷重臣,怎会出事情呢。您别多想。”
“是是是,我一着急,这都忘了。”柳腰腰也不知怎的,心烦意乱起来。
“让连翘先回偏院去吧。”都这时辰了,姜娘回来也没心思审他的事了。
“遵命”
“侧君,时辰不早了,要不奴才伺候您先歇下吧?”彩云轻声问。
柳腰腰摆手,“你们下去吧,我再等等。”——
教坊司
姜逸睡得不踏实,总觉得这床板太硬,睡的人腰酸背痛。迷迷糊糊睁了眼,入目是漆黑一片。这不是在她府上,正寝的人知道她的习惯,夜里是绝对不会灭灯的。
手下传来温热的触感,姜逸心中一跳,立刻惊坐而起,“你是谁。”
海棠被吓醒了,脑子蒙了一瞬,立刻清醒了过来,哆哆嗦嗦的坐了起来,小声道,“大人,奴,奴是海棠啊。”
还在教坊司!
姜逸甩了甩头,刚刚想着就眯一下,没成想就睡过去了。
一根烛火燃起,屋内有了微光,姜逸的目光落在海棠身上,看着他转着屋子,点燃了一圈蜡烛,然后站到了他面前,垂着头。
姜逸目光在他身上打量,除了衣襟有些松了,腰间有些褶皱,其他的倒还正常。幸好幸好,府里已经有一个教坊司出来的了,要是再带一个回去,别人又该笑她的品味和癖好了。
她在袖中摸索了一阵,找出钱袋子,也不管里面又多少,都扔到了他怀里,“拿着吧,我走了。”
“啊!”海棠心中失落,“夜深了,大人不如明天再走吧。”
“不了”姜逸没多说,坐到了塌沿上开始穿鞋。她记得她睡前没蹬鞋子啊,她抬眼瞟了一眼塌边的小倌儿。
海棠攥着那个钱袋子,缓缓跪下,“是奴才没学好规矩,不会侍奉,让大人扫兴了,大人恕罪。”
姜逸已经胡乱套上了鞋子,垂眸看着脚边的人,眉头轻皱,还是将人扶了起来,“不关你的事,你别多想。”
“那……,大人下次来还能再点我吗?”海棠咬着唇,红着脸,很是大胆的问她。
姜逸一个头两个大,这个比柳腰腰还要缠人。
“我事忙,下次不定什么时候来,等来的时候再说。”姜逸瞧了眼更漏,都半夜了,无心再应付,抬脚便走。
“我叫海棠,大人您要记得呀。”
身后传来男子清脆的声音,姜逸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海棠看在眼里,泄了口气,心中的一丝希冀化为泡影,果然,不是人人都能成为柳腰腰!——
59
第59章
◎妖艳贱/货◎
姜逸从教坊司归来,天将破晓,晨光熹微,望着远处的楼阁府门,影影绰绰隐在雾中,四下静谧无声,天边云霞一线,今日应该是一个极好的天。阶前下马,踏中门,穿庭院,一路蜿蜒而入,终于停在了正寝门前。
跪坐在廊下侍夜的侍儿彩云,尚依着廊下的柱子睡的迷迷糊糊,耳边听到几声熟悉的脚步声,惊醒过来。掀开眼皮见姜逸已顿步身前,身子一凛,扯开身上的小毡毯,匆匆跪直了身子,“奴才参见家主。”鼻尖飘进一阵旖旎的异香,彩云紧张的咽了咽唾沫,小声请示,“家主,可要传水或是膳食吗?”
“……”
姜逸偏头一嗅,这才察觉自己身上染了好大的脂粉气,心头滑过一丝心虚,柳腰腰那样小心眼的性子,不定要怎样掉眼泪,扭捏作闹个没完。
“传水吧,”
“是”彩云躬身领命之后慢慢起身,退步而去。
姜逸抬脚进门,里屋的柳腰腰在小塌上枯坐一夜,刚刚听到门房上的动静,眼中一喜,急匆匆笈跻鞋下榻,迎面就迎上了刚进屋的姜逸。
“姜娘,你可算回来了。”柳腰腰像只小燕,张着双翅膀,投入女人怀中,“你一夜没回来,我都担心死了,你去……”
柳腰腰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贴着姜逸的胸膛,女子身上的冷气混合着浓烈的香气,随着呼吸钻入肺腑。这甜腻的味道太熟悉了,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剩下的话卡在喉咙,何用再问?
姜逸抬手搂了他的腰肢,顺着僵硬的脊背慢慢揽上了他的肩头,轻声宽慰,“昨儿忙毕一件大事,同僚欢欣,就约着饮酒,回来的晚,让你担心了。”
别人点了小倌儿就我没点,我就喝了酒然后一个人在教坊司睡了一夜。姜逸心中讪笑,这话怎么那么熟悉且混账,她张了张唇,还是咽下了嘴边的话。
“嗯……饮酒伤身,外面露气又重,姜娘一路吹风回来,手都是凉的,我去给姜娘煮一碗姜汤吧?”柳腰腰白着张小脸,还是弯了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女人在外有个宴饮都是寻常事,不打紧的,他现在是府上名正言顺的侧君,要贤惠大度。
“……”
居然没哭没闹,还真有些叫人措手不及,姜逸垂眸仔细去瞧他的脸色,柳腰腰仰着脸朝她展颜一笑,一个漂亮的酒窝浮现,端的是甜美可人的美人面孔。
怎么这样安安静静,乖乖顺顺的?以前在淮阳的时候,连翘奉爹爹的命夜里来送宵夜,他都阴阳怪气好一顿揶揄,到了夜里也是扭着股劲儿,不让摸不让搂,今儿倒奇怪。
姜逸心中纳罕,摸着他欺霜赛雪的脸颊,抚上他眼下的一丝乌青,皱眉问,“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柳腰腰嘴角的笑意一僵,立刻重新弯了眸子,笑道,“我想着姜娘回来洗漱、更衣,饮茶,用膳等,离不得人服侍,就想着多等一会,左右我平时在府中也无事,白天补补精神就好了。”
姜逸听得心疼,温声道,“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我派人提前知会你一声,你就别空等着了,况且这些事那用着你亲力亲为,养着下头的人是做什么的?”
“嗯,我知道了。”
夫郎声音柔情似水,绕的姜逸心都化了,俯身便亲上了那玉面粉腮。
“呜……”怀中的人呜咽一声,双颊顿时染上了红霞,但还是仰着脖颈迎合。姜逸正准备有下一步动作,就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启禀家主,水到了,可要穿进来吗?”
门外的彩云听着里面的动静,心砰砰跳,怎么这么倒霉,刚回正寝,第一次值夜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他真想扇自己一个耳光,为甚要多嘴问一句家主要不要传水。这下好了,厨房送水来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去问。
“进来吧。”
家主的声音还同平时一般清冽又带着一股威严,彩云敦促着粗使的小厮往里进,不忘低声叮嘱,“垂眸屏气,动作麻利些,送至妥当立刻出来。”
“是”
彩云捋了捋心口,尾随进了内室,指挥小厮动作之余,听见垂花屏风内里,响起侧君温柔似水的语调来,“我伺候姜娘沐浴。”
“你眼圈还黑着呢,我自己洗就行,你去歇会。”
“不要,”侧君的声音甜腻娇俏,“我不累。”
“好,都依你。”姜逸笑着说,“那等收拾妥当了我再陪你睡会。”
“嗯……”
踽踽私语的闺中情话,听不出半分拈酸吃醋的语调来,彩云暗自在心中摇头,寻常人家夫郎见着妻主眠花卧柳,就是再大度,也是要掉几滴泪珠,扭几下腰肢的。妻主大多买些小玩意哄一哄,说几句掏窝子的软话骗一骗,大多也就翻篇了。若是遇到闹得厉害的,女人拂袖而去,冷上几日,男人也就乖顺了。
甚少见过柳腰腰这样的,妻主在外寻欢一夜,他跟没事人一样,温柔小意更甚往昔。他真贤德吗?彩云摇头,家主就一个小侍,还被他使计谋送到了婆母床上。
一个绝世美人,好几副面孔,人前端庄持重,克己复礼,床上的时候妖治浪荡,曲意逢迎,私底下对付争宠的情敌手又龌龊。
姜逸握着柳腰腰的手已经转出屏风,彩云回过神思,躬身回禀,“侧君,一应都收拾妥当了。”
柳腰腰摆手,“嗯,都下去。”
“是”彩云躬身后退,余光落在二人指指相扣的手上,心道,大抵天下女人都吃这一套吧。《四书》和《男戒》教他们贤良受礼,训出一个个木头似的正君打理家事。然而女人总是更宠爱妖艳无格的美侍,喜欢去红楼楚馆打个新鲜的牙祭。
柳腰腰矮身去脱姜逸的鞋袜,伺候她沐浴,换上他亲手挑出来的寝衣。他站在姜逸身前,伸手系上她腰间的衣带,闻着她身上皂角的清香味,心情舒缓了许多。
“好了”柳腰腰双眼弯弯的问,“姜娘饿不饿,要不要用早膳。”
姜逸昨夜喝酒的时候吃了东西,于是摇了摇头,“我不饿,你别忙活了。”她拉过腰间,柳腰腰的手,往内室去,“天还没亮,我这两天休沐,今儿正好陪你睡个回笼觉。”
柳腰腰心里美滋滋的,但见天外霞光一线,也快到该起床去主君院里请安然后侍奉粥饭的时辰了,面露迟疑,“姜娘,我,我就不睡了吧。”
姜逸恍若未闻,拉着他进了内室,就往那拔步床上去。柳腰腰还想再说什么,忽的腰间一紧,脚便离地了,他吓的抬手环住了姜逸的脖颈。
“姜娘,天都要亮了。”
姜逸不理会怀中人的聒噪,两步近了拔步床,将人轻手放到锦被之中,不等他说出别的拒绝的话,翻身上塌。
两人贴在一处,姜逸的手环上了柳腰腰腰间,然后轻轻下探,在两坨软肉上一拍,嘴中吐出两字,“睡觉。”
“啊……”柳腰腰不防她这么一下,轻叫一声,便立刻咬了唇。他被女子锢在身前,脸挨着她灼热的浑/圆,红着脸等了片刻,上首的人呼吸平缓,再没旁的动作了。柳腰腰暗自撇撇嘴,真要睡觉啊!
姜逸酒醒之后,吹了一路的冷风回府,又沐浴更衣,此刻搂着夫郎腰肢,竟是一丝睡意也无。此刻上/床不过就是为了陪柳腰腰补一觉,她百无聊奈的望着帐顶垂下的流苏,手下的腰肢却慢慢扭动了两下。姜逸警告的在他后腰一拍。
柳腰腰不动了,抬起张小脸,拿眼看她,轻声道,“姜娘,我还要去主君院里请安呢,要不你自己睡一会?”
姜逸偏头,将视线从帐顶移开,落到柳腰腰那张芙蓉面上,严肃的问,“怎么,你不困。”
柳腰腰立刻摇头,“不困”又怕姜逸不信,便又补充,“我中午补会眠就好啦。”
姜逸勾唇一笑,“既然你不困,那咱们办点别的事!”
原本环在他腰间的手,不紧不慢的掀开了衣摆,顺着腰腹一路摸索下去,径直捏人要害。柳腰腰着急忙慌的并腿,这半年没少被翻红浪,姜逸早就对他的身子了如指掌,最是知道该如何攻城掠地。三两下柳腰腰就被折腾的不成样子,腿上泄了劲儿,腰肢软的跟风中的柳条一般,嘴上呜呜咽咽——
事后,柳腰腰身上已经腻的不成样子,掀起疲乏的眼皮,往窗柩处一看,清晨的日光都洒进半步,早就过了请安的时辰。婆母和主君来上京快一个月了,这是姜逸第一次休沐,俩人便都不去请安,可想而知主君那边该怎样骂他狐媚。
“你昨夜没睡好,就不多弄了。”女人在他腮边一吻,仿佛开恩般的说道。
这还叫不多弄,你玩了两遭,弄了三遭,一脸餍足之后说这话,柳腰腰攥着小拳在女人心口一锤,埋怨道,“都怪你,公爹那边见我这边无状,不定怎么罚我呢。”
姜逸捉了他的手,在唇边一吻,温声道,“怕什么,我给你顶着,保管叫他罚不着你。”
“你说的倒简单。”柳腰腰尚余春情的眸子斜了她一眼,明着不罚他,暗地里折腾,你一个女人天天在外面,哪晓得宅子里的弯弯绕绕。
只是他没料到,自己这个妻主因缘际会,最是知道宅子里那些勾心斗角的把戏。
“放心!”姜逸抬手捋着他鬓边的湿发,她最了解自己的父亲,他觉得自己的女儿龙章凤姿,上可匹配帝卿世子为夫,下可收纳名门贵子为侍。第一眼就瞧不上柳腰腰的出身,也不喜他的风情做派,所以才闹出了淮阳那档子事情。现在自己给了柳腰腰侧君的名分,他明面上按捺着,粉饰太平,私底下肯定没少为难他。
正好趁着这次连翘的事情,将这事一并解决了。
柳腰腰在心中反复回味着这两个字,他是知道的,别看姜逸平时少言,但是,但凡她应承了什么事情,必定是能达成。她这样护着自己,柳腰腰心中暖的不像话。
挺着腰肢往她身上又贴了些,鼻尖蹭过她身前,瞧见几条谈红色的印子霍然印在她心口。柳腰腰面色一红,那是刚刚她折腾自己,手法刁钻的太过,自己受不住,又羞又急,抬手就在她心口挠了一道。
她丝毫不恼,捉住他的手,亲了亲他圆润的指尖笑他是野猫。
想到当时她红霞布面,言笑晏晏,神采飞扬,昳丽无双,柳腰腰觉得自己心中一池春水满的将要溢出来了。他抚上那几道红印子,只有自己,从来只有自己可以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敢。
柳腰腰眸中滑过一丝狠厉,转瞬即逝,看来外面那些个妖艳贱/货也一般嘛,伺候了一夜,姜娘回来还和我玩闹的这么凶。
姜逸瞧着柳腰腰盯着她胸口发呆,低声问,“在想什么?”
缱绻之后最宜调情,柳腰腰眨眨眼,指腹在那抓痕上熨过,莞尔一笑,“姜娘下次再闹我生气,我就抓到姜娘脸上,看你还怎么出去招惹那些莺莺燕燕。”
姜逸将人往身前一带,冷声道,“你敢!”
那双爪子还在自己眼前晃,柳腰腰脸上笑的揶揄,哪有半分害怕,姜逸板着的脸瞬间破功。
回来的时候见他不多问,一副贤惠模样,还以为他真的转了性子,没想到翻云覆雨之后,本性就显露出来了。
姜逸丢开人,坐起了身,披衣下榻,“我看你张牙舞爪的样子,精神头十足,既然不困就起来吧,今儿正好将连翘的事处理了。”
“哦”刚刚还在耳鬓厮磨,立刻就能披衣下榻,走的真是利索,柳腰腰瘪瘪嘴,“知道了。”——
60
第60章
◎他到底还有几幅面孔◎
姜逸才自己穿了中衣,柳腰腰便也披衣下榻,指挥着日冕捧出一件昨儿就打理好的常服,准备亲自服侍姜逸更衣。衣裳都穿上了身,柳腰腰正矮身去系腰封,姜逸才反应过来,急急开口阻止,“哎呦,我忘记说了,要穿官服。”
“啊!”柳腰腰僵住了手中的动作,抬起的眸子满是惊讶,“姜娘你不是说今儿休沐吗?”
“嗨,春闱试题的折子还没呈上去呢。”姜逸一时语快,脱口而出之后才觉后悔,然而话出了口,这种机密之事,还是应当谨慎,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那让兰大人呈上去?”柳腰腰低声建议,他记得,上次替良君生父封诰的折子就是兰英替呈的啊。
“不成,春闱试题事关机密,我需亲自去。”
“哦,好。”好不容易盼你休沐一日,还打算这让你陪我今儿在府上逛逛,看看那一处合适建跑马场呢。哎!柳腰腰在心中叹了口气,到底没在面上没表现出来。
“快,去取家主官袍来。”他一叠声的吩咐日冕,然后将刚刚替姜逸穿上的衣裳褪下来。
主仆二人在姜逸身前忙活了一刻钟,终于将她收拾妥当了。虽然已经瞧过许多次姜逸一身暗紫色蟒纹官袍的模样,但每次见,他还是会面热。挺拔如松,面若冠玉,真真是晃人心神。
“那姜娘什么时候回来呀,连翘的事情今儿还处理吗?”柳腰腰小声问,看出去的眼神中满是希冀之色。
被人满心满眼的倾慕和依赖,总是让人心情舒坦的,姜逸垂眸,对上柳腰腰那双秋水盈盈的眸子,温声答,“今日不用上朝议事,只是进宫一趟将折子面呈圣上,圣上或有垂询,想来也耽搁不了多长时间,午膳之前定能回来。”
柳腰腰得了这话心中一喜,面上也就扬起了笑,“好,那我去煨一道姜娘喜欢的火腿鲜笋汤,等你回来用膳。”
“好。”
姜逸笑着走出了府上,先去宫中递了奏折,果如她所料,皇上之随意问了几句便将她放了。出宫比她想象的要快,脑中念着酸笋烫,脚下的步子都要迈的快些了。
兰英见姜逸大步流星的出来,远远就命人压轿,又亲自掀开轿帘。
姜逸入轿便吩咐,“回府。”
轿子平稳的穿过金街,很快就到了府上,兰英打帘请姜逸下轿的时候轻声道,“主子,属下有事禀奏。”
“说。”兰英既担姜逸护卫一职,又是她府上外院总管,统管姜府对外人事往来,时常有事报她裁夺。
兰英追上已经往府里去的姜逸,面露迟疑,轻声道,“主子,事关侧君。”而且不是多么光彩的事情,不好就在这大厅广众之下回禀。
姜逸脚下一顿,回首瞧着兰英那纠结的模样,眼神似是在问,柳腰腰能有什么事情?
兰英垂眸不语。
“那去外书房吧。”
进了书房,姜逸挥退了门口的侍儿,落坐于书案前的八仙椅上,直奔主题,“说吧。”
兰英垂手立于书案前,恭声回话,“侧君和李静训似乎走的很近。”
李静训,很耳熟啊。
姜逸脑子转了一圈,才想起个模糊影,“是淮阳李太守家的,和家中沾着转着姻亲的那个李静训吧?论起辈分,她该唤我一声表姐。”
去岁的时候在教坊司碰见一次,说了几句话,柳腰腰怎么和她搅在一处去了,姜逸皱了眉。
“是,就是她”兰英点点头接着回话,“十天前,侧君派星辰去李静训府上传话,邀了在和宴楼一见,第二日的时候老家主便也在和宴楼遇到李静训了,他乡遇姻亲,很是投缘,喝了酒,然后回府上就有了同连翘公子的事情。”
兰英一口气说完,偷偷去寻姜逸眼色,果然面色如水,神色如冰。
她心里七上八下,内外上下都知道她家主子待这个柳腰腰极好,又是请旨从教坊司捞人,又是帮他救济生父,又是送宅子田产,掏心掏肺。这个柳腰腰真是个不省心的,前番在府上闹得鸡飞狗跳,现在才隔了多久,又闹出这样一件事,真真是不安分,枉费主子对他一番心意。
除了皮相尚可,床榻之间会伺候,当真一无是处。她当初替主子去教坊司接人的时候,瞧这个柳腰腰第一眼就觉得不喜。惯是一副装可怜,扮柔弱,攀附权贵的模样。兰英在心中替自己主子不值,她主子什么样的男人得不到,偏生被一个教坊司的官雀迷住了。勾三搭四,不安分的东西。
“既然他能派人去传话,那就证明这不是第一次见了。”姜逸声音凝结成冰,“他前脚见完李静训,后脚我娘就和李静训偶遇,然后喝了酒,不偏不倚摸到了连翘房里,替他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
“哦对,这个连翘也是他带回正寝,安置在偏房。”
听着调门,主子是要生大气了,兰英头埋的更低了,“属下去查了,小公子初来府上的时候,侧君陪小公子逛街也偶遇了李静训,当时也在和宴楼。再往前查就是在教坊司的时候了,也有两次交际。”
姜逸记起来了,去岁大雪封道那回,柳腰腰担心父亲在漠河的生死,上门求她援手,就是这个李静训将人带到她府上的。这个李静训倒是肯三翻四次的帮他,图什么呢?
贪图柳腰腰的美貌?姜逸心中立刻否定,若是觊觎美貌不会将人眼巴巴送到她府上来。或是想利用他办点别的事情?
兰英垂眸等了半响不见姜逸发话,试探着轻声请示,“主子,要不要传侧君身边的人问话。”
彩云是柳腰腰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那个秋叔是他从外面带回来的,只要提审这两个人,肯定能审出结果来。兰英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不用。”姜逸呼出一口气,李静训三番四次帮他,定然是有图谋的,我倒要看看,柳腰腰能帮她办什么事。
“是”难道就放纵不管吗,这不像主子一贯的风格呀,兰英一脑子的狐疑。
“从今日起,府中上下在外的行踪你要时刻留意,但是明面上还是一如既往。”
“遵命。”兰英放下心来,明松暗紧,这是要追查到底了——
正寝
柳腰腰听着院门上的通传,笑着的迎了出来,“姜娘回来的真巧,酸笋汤刚煨好,今儿日头好,姜娘是想在屋内用膳还是在院中的八角亭子里用膳?”
手上一暖,眼前人已经牵上她的手了,正仰着一张笑脸问她的意思。
他一向小心眼,动辄拈酸吃醋,但是面上又爱装出一副贤惠大度的模样出来。这些姜逸看在眼里,虽然觉得他装的慌,但她心中甚至是有几分受用的,毕竟拈酸吃醋是在意的表现,装贤惠也是想在她面前留个好印象。
但她没想到,他不止面上表现的这样娇憨可爱,背地里,他能将情敌送到婆母床上去,真是叫人三观尽毁,她上辈子看了那么多宫斗剧,都没看到有这样一招。
他到底还有几幅面孔,他对她的爱意,床底间的曲意逢迎,或许也是装出来的?她自认阅人无数,朝堂上那些人,无论多狡猾的心思,她总能看得透。以前她也觉得柳腰腰脑子笨、胆子小,却是看走了眼。
“姜娘?”柳腰腰见她半响没回应,摇了摇她的手,“你怎么了?”
姜娘盯着他的眼神好奇怪呀,让人心里毛毛的。
这张脸还真是好看啊,“没事”姜逸勾了嘴角,面上挂起了笑意,“就摆在八角亭里吧。”
“好。”院子里艳阳高炙,柳腰腰却没由来的背心一寒。他下意识的握紧了姜逸的手,往她身上靠。
姜逸照旧搂上了他的腰肢,女子掌心炙热的温度隔着春衫都能感觉到,柳腰腰的心放回了腹中。
用了午膳之后,姜逸换下官袍才让他将连翘带过来,又吩咐日冕去请姜母姜父过来。
正寝厅堂。
连翘一进来就先在堂中跪下了,姜母姜父一来,也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尤其是姜母,面色立马就白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姜逸携柳腰腰最后到,她瞧着一屋子人神色各异,冷着脸在东侧坐下了。
“坐吧。”姜逸对着姜母和姜父道。
“哦,哦,好”姜母话都不知该怎么讲了,堪堪坐下了半个屁股在椅子上。姜父看着妻主那模样,暗骂了句‘活该’,也坐下了。
柳腰腰目光在姜逸侧首的椅子上转了一下,那是正君的位置,但是姜逸现在正军空置,他其实也可以坐。平时姜娘总会招呼他坐下,今儿确没动静。柳腰腰无声息的踱步到姜逸身后站着,处置这样的事情,姜娘心中应该是生气的,所以忘了吧,他在心中这样安慰着自己。
“说说吧。”一屋子人噤若寒蝉,姜逸便率先开了口。
姜母左看看呡嘴不语的夫郎,右看看面若冰霜的女儿,背上一个劲的冒汗,磕磕碰碰的开口,“是我,是我喝多了两口黄汤,就神志不清的误了事情,逸儿,我不是故意的。”她看女儿冷着脸,连忙举着手保证,“我戒酒,我从今日起就戒酒,以后再也不喝了。”
倒是敢做敢认,没将错处往男人身上推,姜逸面色稍愉。她没理姜母,垂眸又问了地上的连翘事情的原委。连翘哭哭啼啼的讲了一遍,和柳腰腰描述的大差不差,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凄凄切切好不委屈。
姜父听的直翻白眼,咬牙切齿道,“都是这奴才搅闹的家宅不宁,依我看,待回了淮阳,就该乱棍打了发卖出去。”
“啊……”连翘闻言,哭的更凶了,虽然姜母喜欢他,但他知道今儿这屋子里谁是能决定他生死的人,朝着蒋姜逸爬了两下,就开始哭求,“大小姐,救命啊,奴才,奴才也是不得已的,呜呜呜”
他一面求姜逸,余光却一个劲往姜逸身后瞟。
姜母见连翘哭的这样伤心,一脸着急和心疼,再三张口,也没敢说出一个字来。
“腰腰觉得该怎么处理合适?”
站着的柳腰腰在内,一屋子人都愣住了,怎偏问他的意思?
姜父瞪向柳腰腰的眸子都在喷火,狐狸精!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估计还有一到2章就迎来文案情节。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