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百合耽美 > 祭司她盯上我了 > 150-160
    151月别枝


    ◎我还没有迟钝到,不知道她对我是什么心思。◎


    叶晨晚走出殿门时,苏暮卿已在外等候多时。


    廊外雨滴摇动铜铃,叮咚作响,苏暮卿怔怔地望着秋雨淅沥,也在雨雾中有了几分寂寥意味。


    看着叶晨晚从殿内走出时的面色略显沮丧,苏暮卿问,“阿拂这是同你说了什么?”


    “若是她愿意说些什么,那也是好的,但就是什么也不愿意说,才让人担忧。”叶晨晚阖眼,神色担忧,“我怕她有心事。”


    “这孩子有什么心事,都憋在心里。”苏暮卿虽然与墨拂歌接触的时间也不算长,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墨拂歌的确很好懂,又不好懂。


    她是一个万事都自己拿主意,凡事都在心中思虑好的人。但她到底心中在想些什么,却也没人知晓,她更不愿主动与人提及。


    “失明一事放到任何人身上,大概一时间都难以接受。”叶晨晚垂眸。“她虽然面上平静,我总担心她心中有隐忧。”


    她知道,失明对于墨拂歌来说,意味着无论是观星占卜,还是她钟爱的字画弹琴,都无缘再续。此事实在残忍,说些什么应当振作应当乐观的话语,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说辞。


    “我只希望,她莫要太悲观。毕竟此事也不是全无转机。不过未来还长,也不能眼睁睁就看着她如此失明下去,能治好才是上策。”叶晨晚看向她,“她的反噬一事,可有什么眉目?”


    苏暮卿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反问,“你可知,墨氏窥天探命,究竟特别在何处?”


    叶晨晚思索很久墨拂歌与他人的不同之处,最后猜测着问,“是眼睛么——?”


    她很难说出这样判断的确切理由,但直觉确实让她如此猜测。倒并非是墨拂歌的眼睛本身要比常人漂亮许多,而是与她的眼睛相对视时那种微妙的感觉,墨拂歌的眼睛总是格外清澈,目光却又能看穿迷雾一般如有实质。


    “是。”苏暮卿点头,“有传闻说,墨氏有天赐的观星眼,在他们的眼中的星辰与他人不同,他们能轻易看见星辰的轨道。这些传言暂且不做考证,但这样的能力是赐福也是诅咒,窥探天命本就是容易遭受天谴的行为,她的眼睛会更容易引来天谴。”


    苏暮卿一边讲述,指尖一边拨动,一株素白昙花就从她手间从无至有再至盛放,“秘术的施行,本质上是一场交易,付出等额的代价,获得想要的转换。尤其是试图逆转天命,需要更高额的代价。”


    “那个皇宫地底的阵法,我已经去探查过了,虽然不能完全理解阵法的运作,但是布阵人的手法非常巧妙,本身通过这个阵法去逆转天命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但她通过一些复杂的手段将这种代价转嫁到了本就容易蒙受天谴的墨氏身上。”


    苏暮卿回想阵法,虽然只是坍塌为废墟的遗骸,但其手法精妙,还是让人叹为观止。


    而且其中流露出的气息,并不似她所了解过的任何一脉秘术分支,她竟然也猜不出布阵人的身份。


    “如果能知道更多当初布阵人的手段与身份,或许能找到一些眉目。”


    叶晨晚并不了解这些古老的秘术,一想当初为玄靳布阵的人迄今已经隔了两百余年,想要寻到蛛丝马迹可谓是大海捞针。但苏暮卿既然已经如此说了,就算只有一点可能,她也会去尝试。


    叶晨晚庆幸尚还留了玄若清这一条烂命,这老东西心脏被捅了一剑竟然还能苟活。她这段时日都忙着为墨拂歌的事情和朝堂之事奔波,没有关心游南洲把他要走之后都做了些什么。


    倒也可以去找游南洲问一问,若要说现在对这个诡异阵法了解最深的人,也只能是玄朝的直系皇室了。


    、


    在叶晨晚离开后,苏暮卿回到殿内。


    墨拂歌正安静地依靠在窗边,听着窗外淅沥雨声。稀薄日光中,她肤色苍白,一袭白衣像是要消融在烟雨之中。


    “她同你说了什么?”听见脚步声,墨拂歌抬眸问。


    她的感官比从前还要敏锐,只听脚步声便能知晓来人的身份。


    “自然是关于你眼睛的事。”苏暮卿也没想瞒着墨拂歌,“所有人,都是希望你能够康健平安的。”


    言罢又补充道,“她很关心你。”


    墨拂歌没有回答,相反,她良久地摩挲着颌骨,隔了许久才开口道,“你也在帮她说话了?”


    苏暮卿一时间没有明白她话语中的意思,“这是事实,你昏迷这些时日,她也一直在为你奔波。”


    “我知道。”一声轻叹吐出胸腔中的郁气,她的面色看上去又苍白了很多,唇瓣毫无血色,“但不是所有的恩情,我都能够承受。”


    她低垂着头,尽管轻纱蒙住了双眼,也能看出其中落寞的神色。


    “我还没有迟钝到,不知道她对我是什么心思。”她轻声道,音色有几分颤抖。


    “你既然知晓”


    苏暮卿还未说完,就被墨拂歌打断,“知道,又能如何呢?”


    她动作很轻,很轻地拂过自己眼上蒙住的薄纱,“暮卿,她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将来前路光明坦荡,她自有自己的路要走,为什么一定要为我停留?”


    “我现如今大仇得报,已经没有遗憾,付出性命,或者其他,都是我应承受的代价,她不必来替我承受。”她的嗓音平静地如同在陈述一个事实,“她也不必,将自己的后半生浪费在一个目眇之人身上。”


    苏暮卿毕竟是一个木偶,她花费了许多时间,才能勉强理解墨拂歌话语中诸多复杂的情愫。


    “为何要这样说?”苏暮卿不解地问,“你还这样年轻,不该如此悲观。人生漫长,眼睛也总有治愈的机会。莫要因此错过了值得的人。”


    “古往今来,失明复明的人又有多少?”墨拂歌反问,“难道要我去赌这样微乎其微的概率,还去赌她愿意数十年如一日地去照顾一个目盲的人?”


    苏暮卿哑然,她知晓墨拂歌说的并非毫无道理,余生漫长,谁又能保证将来数十年的琐碎不会将人消磨至面目全非?


    “她本不必,为我停留。”


    墨拂歌说着,终于轻缓地将头埋入苏暮卿怀中,“而且暮卿,我累了,我想回家。”


    苏暮卿知道她所说的回家是指何处,她安抚性地拍着墨拂歌的后背,“那等此间事了,我带你回清河。”


    但握在她臂膀处的手忽然用力,握紧了她的衣袖,“要如何走呢,暮卿?”


    “殿外有三十六名暗卫,每十二名一岗,分为三岗,每四个时辰一换。十二个时辰轮换不息地监视,又要如何走呢?”


    苏暮卿哑然。


    她知道,如今叶晨晚入主京城一月有余,皇宫中的叛乱多已平息。墨拂歌所在的宫殿若说是单纯的护卫,本用不上这样严密的防守。


    墨拂歌似笑,又似是在轻叹,“若她不愿意放手,又该如何呢?”


    窗外红枫片片零落,如同流淌的血痕。


    、


    信鸽在秋雨中飞得跌跌撞撞,踉跄着在窗栏上停下。


    慕容锦取下信鸽脚上的信笺——还不错,至少没有淋湿。


    随意扫视了一眼信纸,无非是元诩又在报告自己已经顺利逃出玄朝境内,与斛律孤汇合,现在成功混入了魏国的皇都大晏城。


    无趣——这么点蠢事也值得夸耀么。


    她随手把信纸用一旁的烛焰点燃,任由灯火吞噬纸张,一点一点燃烧着,蜷曲成为焦黑的灰烬。


    随着她手上的动作牵动肌肉,传来的阵阵隐约刺痛还是让慕容锦还是不动声色地蹙眉。


    拨开衣袖,白皙肌肤上有着几道刀刃划开的伤口,尽管已经结痂,伤口仍然狰狞地攀附在肌肤上。


    虽然已经过了半月,身上的伤口还是没有痊愈。


    她的身体,终究是不如当年了,连这样的皮外伤都要愈合许久。


    那一夜她潜伏进入皇宫,想要探查墨拂歌的状况,正好遇见了为墨拂歌施展阵法的叶晨晚与苏暮卿。


    这样的发现无疑极大地勾起了她的兴趣,在这个灵气稀薄,秘术早已失传的时代,没想到竟然还有秘术修行如此精湛的人。


    甚至再一观察,慕容锦发现她并非真人,而是由万年桃花灵木所制的一具木偶。


    真是精妙绝伦的手法,这样的创生之法,一看便是出自苏家的秘术。


    她甚至敏锐地察觉出了自己潜伏的气息,尽管自己立刻隐藏躲闪,但还是不甚被她的飞叶割伤了手臂。


    甚至是一样的飞花摘叶之法,能让她在其中想起苏辞楹的影子。


    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真是有趣。


    慕容锦点燃烟杆,任由弥漫着荼蘼花香的烟雾弥漫在胸腔中,缓缓地吐息着。


    在袅袅烟雾中,她唇角勾起一点,不知是悲悯还是讥讽的笑意。


    可怜的,被天道所妒的天才,又选择穷尽自己的智慧,去扶植起一个新的君王。


    真有趣,真让人感动,也真是愚蠢。


    愚蠢得就像曾经的她一样。


    不过相同的故事,她还是乐意去看一眼结局的。


    活下去吧,墨拂歌,我和你的赌局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哈哈,发现墨拂歌瞎了对我最大的影响是,因为写不了眼睛,所以有一大堆动作外貌描写不能写了,真的很难!!


    墨拂歌性格上很容易走极端,叶晨晚也没有看上去那么的,温柔。【阖眼】


    又题外话。


    自上个月只刷了一把饕餮洞给情缘出了一百级大铁,前几天把我和她的号一起扔给dl刷110级大铁,她200个小铁只刷了92个就出了大铁,截至目前我的号已经269个小铁,还没出大铁。


    哈哈,又是只红她但是自己黑得要死。


    情缘:没有哦,没认识你之前我从来没这么红过。


    我【崩溃】:你吸我精气!!


    152那落迦


    ◎死亡于你是一种恩赐,你还不配。◎


    推门而入时,屋内尽是药物的苦涩气息,还夹杂着血腥的铜锈气味。


    看着桌面上四处陈放的药瓶与各色稀奇古怪的器械,叶晨晚不动声色地略蹙了下眉,这些形状古怪的器械在此刻看来多少有些恐怖又诡异的气氛。


    在听见有人推门而入的声响时,游南洲从里间步出,一边走还一边随手在裙摆上擦了擦手上的血渍,“宁王殿下,此番来有何指教?”


    叶晨晚看了眼她衣袍上斑驳的血渍,心中想,她一出来房间中的气氛更诡异了。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游南洲就先道,“我先说好,墨拂歌的眼睛你不必来问我了,她的眼睛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这不是我能解决的问题。”


    “我这次不是来问她眼睛的事。”被游南洲这样预判了一波,叶晨晚有些无语地回答。


    “那也总归是为她的事来的,说吧,你想问什么?”在擦干净手上的血迹后,游南洲斜睨着她。


    叶晨晚沉声问,“他怎么样?”


    “你问谁?”游南洲很快反应过来,“玄若清?老东西还活着呢,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也是稀奇。”


    “他精神状态怎么样,人还清醒么?”叶晨晚有点担心把这老东西逼疯了,问不出东西来。


    游南洲指尖敲着颌骨,无奈道,“这,不好说。他醒了之后就一句话不说,只吃点东西,我又拿他做了些实验。不过大概还没疯吧。大概。”


    “话又说回来,经历这样的变故,想不疯也难。”游南洲说不出是唏嘘还是讥讽,冷笑了一声。


    “带我去看看他。”


    游南洲领着叶晨晚往殿内后院的地下室走去,走过幽深回廊,阴暗的地下室中血腥味更浓,混杂着各类药物的气息,潮湿又粘稠地攀附在鼻尖。


    一直走到地下室的尽头,倒是要比想象中的光线明亮许多。大概是太过昏暗也不方便游南洲的研究。


    在摇曳的烛光间,叶晨晚终于看见了这位帝国曾经的君王。而此刻监牢后那具蜷缩的阴影看上去几近兽类,须发花白,裸露在外的肌肤几近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到处都是试药后留下的疮疤。


    毕竟游南洲在这种事上,可称不上有什么医者仁心。将叶晨晚带到后,她便识趣地离开,将空间留给了叶晨晚。


    在听见响动后,玄若清终于抬起眼,模糊的视线中,红衣身影明艳得几近要灼伤眼底。


    玄若清唇角溢出一点阴森的笑意,“你来了。”


    叶晨晚开门见山问,“当初为玄靳布下阵法的人,是什么来历?”


    玄若清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继续阴森地笑着,“你终于还是开始好奇这件事了,看来你也一样贪婪。”


    “也是,没有人能够拒绝江山永固,千秋万代”


    叶晨晚不耐地打断他,“看看你的结局,也该知道千秋万世不过是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别把我当成和你一样的货色。”


    “”那双浑浊的眼睛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噢,那你又为何来问?为谁来问?”他话锋一转,目光竟然显得咄咄逼人起来,“为她?”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叶晨晚冷冷道。


    “哈哈——!”玄若清伸出双手抓住铁制的栏杆凑近了看她,栏杆后的表情狰狞而扭曲,“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我凭什么告诉你?我巴不得她死!她该被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


    她听得心生厌烦,手指一挥,便掀起一道内力让玄若清重新跌坐回地面,“玄若清,你大可以在这里大放厥词,我知道你受了些皮肉之苦,就觉得大不了烂命一条死了算了。不过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你可以试着来挑衅我的耐心。”


    叶晨晚拉开一张椅子旋身坐下,冷笑着道,“有道是血浓于水,想必你也不想见到你的子女受苦吧?”


    烛火摇曳,照得她侧脸一半笼罩在阴影中,眼眸深如夜色,“放心,你那些尚在外地的藩王儿子或是那两个公主,我还不好动手。不过有一个人,我替陛下除去的话,应该也算是为陛下解忧了吧?毕竟,这是陛下您亲自下令将他关在天牢里的。”


    玄若清自然能猜到她话语中指的是谁,心中当即涌起不好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把人带过来。”叶晨晚冷冷一挥手,身后的暗卫会意,当即离开了暗室内,她这才重新看向玄若清,“没什么,让陛下有机会再一叙父子深情而已。”


    玄若清抓着栏杆怒瞪着她,几近目眦欲裂。


    而叶晨晚从容欣赏着他的狼狈与恼羞成怒,心中又生起一阵厌恶之情。


    贪婪又无耻的蛆虫。


    、


    玄旸被关进天牢中已经有了数月,玄若清下令把他关入天牢后,就没有了后续。


    大概是既厌恶这个儿子,又终究没能狠下心来下令处死。


    一开始还有投机的人关心一下玄旸的死活,后来君王不再提起,又有宁王起兵,自然也没人再想起这个被罢黜的皇子。


    天牢里的信息传播要比外界迟缓许多,但玄旸还是在狱卒闲聊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了外界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先是诧异于王朝如同水冲流沙般倾倒的溃败,但在得知宁王的上位时,他内心深处更是弥漫起一阵恐惧。


    虽然玄朝溃败,他本就难逃一劫,但本就与他有着仇怨的叶晨晚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他如此惴惴不安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可惜叶晨晚在前一个月忙于各种事务,并没有心思去料理他。


    因未知而产生的恐惧更是磨人,他一日又一日等待着清算的来临,昏暗的天牢中时间的流逝并不清晰,不知过了多少天,狱卒终于打开了监牢的大门,监牢外的暗卫一袭黑衣,与暗色几近融为一体。


    他绝望地看着来人,心中想,自己的死期终于还是到了。


    他被粗暴地带到玄若清关押的暗室,一把丢在了地面,好不容易抬起头,就看见监牢后须发花白,遍体鳞伤的玄若清,狼狈的模样让玄旸几乎没有认出这是自己的父皇。


    “父皇!父皇!”玄旸努力地想要爬向玄若清,却被暗卫死死按住,最后只能回头怒瞪叶晨晚,“叶晨晚,你想做什么!”


    叶晨晚斜倚在桌边,一手撑着颌骨,看着玄旸奋力挣扎的模样,“你急什么?现在一副父子情深的模样,之前逼宫的时候可不见你这么关心你的好父皇。”


    “叶晨晚——!当年是我打的你,又怎么样!?你现在装什么风光,当初在西苑的时候被我打得像条狗一样,也没见你像现在这样一幅得意样!有本事就给我个痛快。”玄旸知道此番难逃一死,倒是有了血性对着叶晨晚怒吼。


    桌案前的女人面色阴沉了一瞬,但转而又端起那副雍容有礼的姿态,眼尾勾起一点未达眼底的笑意。


    当初因为母亲自行起兵营救父亲,她被软禁在西苑的时候,也遇上了年少时的宣王玄旸因为顽劣跑到了西苑内,撞上了正被软禁的她。


    彼时她并不认识这是宣王殿下,又因为玄旸看见她这副狼狈的模样肆意嘲笑,她心中恼怒,两人便发生了口角。


    宣王一怒之下让自己身边的侍从将她打得半死不活,自己只能在血泊中看着他大笑着离去。直到西苑看守的人害怕出了人命让边境的叶珣做出更为激进之事,才唤来御医救活了她。


    “痛快?玄旸,给你这样的畜生一个痛快是一种恩赐,你还不配。”手中昔日墨拂歌送她的那柄雕花短匕在手中漂亮地打着转,最后被她抛给了身边的暗卫,“我现在没工夫和你算账,玄若清,我的耐心有限,最后问你一次,当初布下阵法的人是什么来历?”


    眼见玄若清有一瞬的游移,她立刻对着身边的暗卫一扬下颌,“动手。”


    暗卫立刻拔出匕首,没有任何犹豫地手起刀落,玄旸的右耳应声落地。


    看着血泊中的那只耳朵,玄若清瞪大了眼,就算他再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子,也没法亲眼注视着如此残忍的一幕,“你疯了!?你个疯子!”


    “做疯子也比做畜生好。”看着玄旸捂着耳朵在地上哀嚎,叶晨晚连眼睛也没有眨,“玄若清,再说一遍,我的耐心有限。你大可以看看试试我会不会把他做成人彘最后剁碎了扔去乱葬岗喂狗。”


    “死了个玄昳和玄旸,你还有五个儿子两个女儿,我可以一天在你面前杀一个。”


    只是片刻的犹豫,叶晨晚一抬手,玄旸的左耳也应声落地。


    哀嚎的惨叫声撕心裂肺。


    玄若清只能徒劳地看着这一幕,嘴里溢出痛苦的呜咽声。


    “很痛苦?玄若清,当初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在塞外,母亲身染寒疾,最后卧病多年在我怀里死去的时候,比现在还要痛苦千百倍。”


    她在满地的血泊中如是缓缓道。


    【作者有话说】


    那落迦是梵语中没有喜悦意和喜乐之意,无间痛苦。


    叶晨晚:发疯!发疯!发疯!


    153书尺素


    ◎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


    一刀又一刀,玄旸已经被匕首割得面目全非,又被粗暴地止上血,只能痛苦地跪地哀嚎着。


    叶晨晚连眉头都未动一下,冷眼注视着在地上扭曲的玄旸,最后看向拉扯着栏杆面容狰狞的玄若清,“如何,陛下,还是不愿意说么?”


    她瞥了眼玄旸,耳朵鼻子连带着每一根手指都被砍下,已经彻彻底底成了废人。留着他的眼睛,只是为了让他看见自己被一刀刀割肉的模样。


    “看来陛下的确厌恶于他,那我也算是为陛下解忧了。”叶晨晚起身作势要走,“不过我还暂时没想让他死,给他止血,扔到乱葬岗去看坟,不准给水给食,让他去和狗抢食,我倒要看看,到底谁才更像狗。”


    她一边向外走,一边问玄若清,“也不知陛下明日想见你的哪个儿子?这一点我可以给你选择的权力。”


    玄若清看着她这副模样,意识到她真的会杀光自己的子女。


    不可以如果真的被她杀净了皇室血脉,那就真的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念及此,他做出了决定,唤住叶晨晚,“不必了,我告诉你。”


    叶晨晚这才停下脚步,施施然旋身重新坐回椅子上,“这不就对了?陛下若早这样识趣,我们都可以省下不少精力和时间。”


    玄若清抿了抿嘴唇后,声音干涩着缓缓道,“昔时太祖皇帝已经架空了梁国,虽然梁国已经唾手可得,但北方的晋国有叶照临镇守,仍然未有多少胜算。正当太祖对此一筹莫展时,有一个自称容珩的女人,说她可以帮助太祖战胜叶照临,一统天下。”


    “太祖一开始也并不相信他,可是连云关一役在即,梁国胜算极微,太祖并无他法,也只能选择相信她。按照她给出的方法,布下阵法后,再找到晋愍帝里应外合,最后竟然大败叶照临,太祖欣喜若狂,自此将容珩奉为上宾。”


    “容珩告诉太祖,叶照临是天命所归,就算他侥幸称帝,王朝也不会长久。若是想要千秋万代,只能逆转天命,镇压龙气,而后再以一支合适的古老血脉维系阵法运转承受天谴。”


    “此时的太祖已经格外相信容珩,按照她的说法,迁都墨临,在皇宫地底龙气氤氲之地兴建阵法。后面的事,也如史书所载,太祖顺利一统三国,登基后,用墨氏的血脉来维系阵法,将叶照临放逐至北地,再无反叛的可能。”


    叶照临仔细观察着玄若清的神色,从中辨别着他所言的真假。


    玄若清所说的这个名为容珩的女人,她从未在任何史书中见过此人的存在。况且按照她这般通彻天地,改天换命的能力,对于玄靳来说也是能够登基最大的功臣,竟然从未有半个人提起过这个名字。


    “照你所说,她这样帮助玄靳,理应是最大的功臣,为什么史书上全无她的记载?”


    其实连玄若清自己也不知道容珩是何许人也,只是听闻祖辈的讲述才知晓一二,“因为容珩与太祖合作时,就已经明说自己一不要金银珠宝,二不要封赏侯爵,并且不允许太祖向任何人提起自己的存在。”


    叶晨晚微垂下眼眸陷入思索,不要财物与官职,尚可以理解,因为财权并非一些人的所求,如果容珩真有这样通天彻地的能力,金银钱财或是封王拜相,也不过是唾手可得。但她并不相信容珩会如此不求回报地帮助玄靳。


    他们之间定然是达成了某种交易。


    “那她凭什么这样不图回报地帮助玄靳?”


    “她说,各取所需,她也需要阵法中龙脉的力量。而在帮助太祖布下阵法后,她就告辞离开了,无论太祖如何寻找,此人都如石沉大海,再无讯息。”


    “”叶晨晚沉默着注视玄若清,思考着他所说的可信度。


    此事听起来的确有些虚无缥缈,有如仙神一般从天而降,帮他完成了大业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去。


    这样的人,究竟所图为何?到底与玄靳达成了怎样的交易?


    看来她还需要找人求证一下这件事。


    在得到了需要的讯息后,叶晨晚也不愿再与他纠缠片刻,当即准备离开。


    玄若清目光怨毒地注视着叶晨晚离开的背影,忽然开口道,“天真啊天真叶晨晚。”


    他狞笑的声音回荡在阴暗的地下室中,“你真的以为你父亲的死有这么简单吗?”


    意料之中的,女人停下了脚步,转瞬后就又出现在他面前,皱着眉面色阴冷地追问,“把话说明白。”


    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今日实在经历了太多变故,玄若清只是蜷缩着咳血,没有回答叶晨晚的追问,最后在呕出一口黑血后昏死了过去。


    叶晨晚将游南洲唤来,对方诊脉后道,“遭受的打击太大,急火攻心,昏死了过去,一时半会儿估计是醒不过来。”


    叶晨晚面露嫌恶地扫了他一眼,“别让他死了,醒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她急于去求证玄若清所言的真假,没有时间和他在此处浪费时间。


    只是他所言的话语,像一块刀刃的碎片,隐秘地埋进了心中,只等着再某一天割开血肉,狰狞着破土而出。


    、


    叶晨晚接下来几日,都在调查容珩此人的消息,但正如她原本的印象一般,史书与各色浩如烟海的资料中,都未有关于此人的记载。


    她也去问过苏暮卿,可否有一位秘术大能唤作容珩。


    苏暮卿也是面露疑惑,她说两百年前以秘术闻名的人物也不过出自三脉,一是清河苏氏,二是苗疆五仙教的蛊术也是秘术的一种,三则是北境魏国的巫术一脉,这三脉中都未曾听过有人名为容珩。


    一时间又陷入了僵局。


    叶晨晚心中想,既也是两百余年前的旧事,或许叶照临当初有所知晓。


    当即派人去整理叶照临的遗物,正好叶照临当初尚还是镇北侯,未曾受封宁王时,也住在京城中的镇北侯府,也就是现在的京城宁王府内。


    在仔细地搜寻后,竟然真的在宁王府的几间暗格中,寻到了叶照临当初留下的几本手札。


    泛黄的书册被岁月打磨沉浸出陈旧的气息,叶晨晚良久地注视着面前几卷薄薄的手札,伸出的手几次复而收回,最终只是良久摩挲着手札的边页。


    其实她曾有无数次机会翻阅叶照临的遗物,但她似乎从未对此有过多少兴趣,世人多对她的祖辈充满了无数遐想与敬仰,而她知道,最耀眼的骄阳也会在地面落下阴影。


    或许是内心深处知道北杓七子的故事太过惨烈,她下意识地在回避已有的结局。


    而此时已经避无可避,叶晨晚深吸一口气,沿着书册边缘翻开了薄薄的一册手札。


    比起后世史书记载中叶照临绛衣雪尘的锋芒,叶照临的字迹却要显得清丽许多,单看字迹语句,全然不会觉得是史书中身后白骨垒作高台,身前荣光万丈的那位宁王殿下。


    字迹缱绻,语句清丽,正似江南清池一一风荷举,采莲梦入芙蓉浦。


    手札中并未有一开始猜测的什么秘密,不过是些随性所致的随笔,却可见执笔人的温柔,连琐碎之事在笔下也显得温柔缱绻。


    叶晨晚反复翻看着书册中的内容,却并未因里面温柔的言辞而放松,相反,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指尖微微颤抖着。


    因为一个人在书册中出现的频率,实在是太频繁了些。说手札中尽数写的是这一个人也不为过。


    “清元四年,便衣往墨临去,苏辞楹让我于扶风楼落脚,也免去许多奔波。观扶风楼地势,东连瀛洲港,南通朱雀门,可谓是墨临城最黄金的地段。她眼光向来毒辣,但凡经手的铺面从未有过亏损。”


    “她抚琴,请我饮一盏梨花酿,道此酒名为东栏雪。”


    “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清元五年,府上百年银杏枯萎。心中可惜,无奈也只能派人铲除,再寻一株银杏树移植。正巧苏辞楹来府上,不知她用何法,银杏竟死而复生,繁茂一如当年。”


    “她言见我喜爱此树,不忍见之枯萎,愿银杏年年繁茂,我亦岁岁康健。”


    “我知晓她惯爱说些花言巧语,无非是想在我手下讨个巧,在税务上少收她一笔。”


    “她不知,愿花开花谢年年,岁岁长相见。”


    后面的字迹凌乱许多。


    “丙午年七月,惊闻闻弦死讯。”


    “再见她时,神色哀戚,再无当年神采。”


    “她说,闻弦是为她而亡。”


    后面字迹几经落笔又涂改,留下片片墨痕。


    “但此事错不在她。”


    叶晨晚屏息翻到书册的最后一页。


    “戊申年三月十七,逼宫。”


    “与玄靳定下交易,我为他驻守北境,无诏不得入京,而皇族世代不得加害墨怀徵与苏辞楹及其后人。”


    “与他做交易自然是与虎谋皮,但北境战事频繁,他分身乏术,萧遥已死,此事除我外他无人可选。手握北境兵权,亦可威慑他一二。”


    “明日当启程往焘阳去,山高水远,此生大抵再难相见。”


    “不知府上银杏,可仍亭亭如盖,一如当年?”


    “惟愿她安乐无虞,再无所求。”


    【作者有话说】


    “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出自苏轼《东栏梨花》。


    叶照临拿的是什么深情女二剧本。


    是的,她喜欢的是


    那么有奖竞猜,后文剧情里会出现的北杓七子究竟是哪一位呢?


    猜中会有红包。


    其实前文是有暗示的,当然我这样说可能又会误导读者,毕竟每个人的理解是不一样的,不用太过于纠结,按照各位自己的猜测来就好。


    154见折花


    ◎就算贪得无厌,我也不会拱手相让,重蹈覆辙。◎


    簌簌红叶零落,如*一团一团坠落的火焰。


    酽紫华光缱绻,剑锋虽缓慢,但一招一式流畅优雅,划过叶片割开脉络,又纷扬起枫叶飞舞。


    落叶中的人一袭白衣缱绻,虽是轻纱障目,执剑的动作仍是优雅从容,白衣纷扬,衣袍在远处青山雾霭的山岚间模糊成素色云烟。


    剑锋挑转,一片红叶飘落,稳稳落在剑刃上。


    墨拂歌就这样执剑接住红叶,在听见身后靴履踏碎落叶的脚步声时,才回过头来。


    “殿下。”


    叶晨晚看她,现在已经能够执剑,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她走到墨拂歌身边,替她拂去剑锋上的落叶,帮她将霁清明收入剑鞘中而后归还给她。


    墨拂歌指尖摩挲过霁清明剑鞘上的花纹,忽然开口,“殿下,你身上有血腥味。”


    叶晨晚一怔,轻嗅自己的衣袖,仍然是白檀木的气息。审问玄若清已是前几日的事情,她也早就换了套衣物,理论上不应该还有血腥味残留在自己身上。


    但转念一想,失明之人的其他感官总是更加敏锐,墨拂歌所说的血腥味,也未必是指气味,只是指她能感觉到近日自己的手下见了血。


    念及此,她还是回答,“前两日,去找玄旸算账了。”


    她隐瞒了玄若清的事情,一是不确定这件事会给墨拂歌情绪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二是有些要沾血的事情她在背后替墨拂歌料理了就好,不必让她见到自己那副模样。


    “”墨拂歌沉默的时间比预想的要长,她低垂着眼眸,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剑柄,最后才轻声道,“原来如此,对不起。”


    叶晨晚疑惑,“这为何要向我道歉?这本就是我和玄旸的一些私仇。”


    她心中诧异,她与玄旸的仇怨纯粹是当年玄旸对她的那次殴打,此事显然与墨拂歌并无关联。


    但墨拂歌并没有回答,指尖反复摩挲着剑鞘,最后轻声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她的声音清淡得如同一缕随时会飘散的青烟,正如衣袂下单薄的身躯。


    叶晨晚最终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近日审问了玄朝的皇族,据他们的供述,当初是一个名为容珩的女人寻到了玄靳,告诉他自己可以帮助他篡改龙脉,也是在她的指点下,玄靳才能铸造出皇宫地底的那个繁复阵法。”


    她将玄若清地供述简单地复述给了墨拂歌,“你可听说过容珩此人?近日翻遍史料,也从未寻到此人的半点蛛丝马迹。”


    墨拂歌仔细地思索着叶晨晚所说,这其中的许多细节都与自己所知能够吻合,并不似谎话,只是这其中关于容珩的内容实在是太虚无缥缈。


    她在脑海中将自己的记忆搜寻了个遍,也没有关于容珩的印象。


    “不知晓。”墨拂歌最终摇头,“未曾有听说过此人,古往今来的秘术大能中,也不曾有人名为容珩。”


    墨拂歌博古通今,又是最了解那段历史的人,如果连她也不知道的话,其余人便更难知晓。


    她虽如此说,但并没有立刻将可能性否决,白玉骨的折扇轻抵着颌骨,她做出如往日般思索时常用的姿态,“但思路错了,这样的人既有通天彻地的能力,我不相信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最有可能的就是,容珩也只是一个假名,毕竟取一个假名姓是伪装身份最容易的方法。”


    容珩只是此人的化名的确是一个很有可能的推测,“是有可能,可只知道化名,又从何处去寻她的踪迹呢?”


    叶晨晚也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现在觉得她的真实身份也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她这样帮助玄靳,又不图金银钱财,封侯拜相,她到底和玄靳做了什么交易?她说各取所需,利用这个阵法与龙脉她又能做些什么?”


    “借助龙脉的力量,可以做很多事。”墨拂歌手中折扇敲在掌心,“她既不要荣华富贵,又需要龙脉的力量,那么只可能是要做钱财做不到的逆天改命之事。”


    尽管什么也看不见,但她还是下意识地瞥向自己的手腕,“要谨慎,殿下。这样的人尽管已经时隔两百年,也依然不容忽视。”


    “你觉得她还活着?”


    叶晨晚的设想让墨拂歌一怔,随即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秘术的确可以延长人的寿命,但能够让她从两百年前活到现在还是太夸张了。只是她借助龙脉所为之事,或许对现在还有影响。”


    仔细一想,叶晨晚也觉得自己的设想有些异想天开,能活两百余年,自然也算是长生不老,几近步入登仙之列了。


    几点雨珠落下,在肌肤晕开冰凉触感,秋日的雨来得悄无声息,转瞬就织成一片烟青雨幕。


    “下雨了,先回殿内再说吧。”


    叶晨晚牵起她的手回到殿内,而后自然地接过手帕为墨拂歌擦拭去发丝上的雨水。


    但墨拂歌反而是显得稍有些抗拒,往后回避着叶晨晚的动作,却被她一下子捉住了手腕,“不要动。”


    说着又顺手替她擦去了手背上的雨珠。


    墨拂歌低垂着眼眸,看不清神色,“这些小事,让白琚来就好,殿下本不用亲自做这些琐事的。”


    “举手之劳而已,既能为你做,又为什么不做?”叶晨晚反问,伸手替她擦去眉睫上沾染的水珠。


    指尖最后轻轻停滞在她眉骨处。


    而墨拂歌的眉睫轻轻颤动着,似乎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道,“殿下,你应当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本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说了许多次,你的事于我来说也一样重要。既是能为你做的,我便不会推辞。”她知晓墨拂歌近日心中敏感,遂又耐心解释,而后轻叹一声,“你最近总在回避我。”


    她的面色苍白,唇瓣倏无血色,最后别过头避开叶晨晚的目光,“待此番事了,放我走吧。”


    叶晨晚五指一瞬握紧了手中的手帕,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因不安而剧烈地跳动着,“何意?”


    “殿下明白我的意思。”她淡淡回答。


    “阿拂,我并非此想要”


    而墨拂歌却一语道破,“那我此刻若说,让我回府呢?你可准,你殿外昼夜轮岗的三十六名暗卫可准?”


    她的话像是最利落的刀,正如她从来看得通透,连带着自己那些,本还隐藏着的私心,也被赤裸裸的剥开。


    墨拂歌虽然看不见,却也能明显感受到周遭空气的停滞,此刻短暂的沉默也显得压抑无比。


    叶晨晚收回手帕,没有回答,而是突然问,“叶照临其实一直喜欢苏辞楹,是么?”


    虽不知为何她突然提起这些往事,但墨拂歌也并未隐瞒,“是。”


    叶晨晚伸出手,指尖沿着她颌骨下划,最后抬起她的下颌。


    她能明显感受到墨拂歌颤抖了一瞬,但还是未曾反抗,温驯地任由她摩挲颌骨。


    墨拂歌想要逃离的态度让她惴惴不安,只有此刻掌心中的温度能让她安心些许。


    “你一直都知道。”


    墨拂歌似笑非笑,浅淡地勾着唇角,“那些只言片语中,也可以拼凑出过去一二。况且自闻弦死后,苏辞楹本就郁郁寡欢,在知晓叶照临为她前往北地,也算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已经是她们的旧事,我在意的并非这些。”


    叶晨晚的气息离得更近,白檀木淡雅的香气也在此刻显出逼人的侵略感。墨拂歌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后背却抵上了床榻的边缘,退无可退。


    “现今的局势,我不敢冒险。外界无论是忠于玄的旧部,又或是打着算盘投机倒把的野心家,多少人盯着你的下落与性命,我却不能坐视不管。”在床榻逼仄的空间内,她的气息与体温都近在咫尺,“我什么都可以输,唯独不敢让你置身险境。”


    “当然……我有私心。”叶晨晚自顾自地笑,垂眸看向面前人,肤色雪白,颌骨弧线清瘦,那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下,淡青血管也清晰可见。像是一伸手,就能轻易采撷,正如此刻她伸出手。“我从来不是圣人,更不是叶照临。这些时日我翻遍史书,翻过她当年手札,只不明,为何一切于她触手可及,却偏偏失之交臂。”


    “明明是她先于闻弦认识苏辞楹,明明她有无数次机会,却还会犹豫迟疑,最后一无所有。”


    捏住墨拂歌下颌的指尖温热,而她呼吸滚烫,在同墙角围出的这一隅中,空气都逐渐升温。


    “就算贪得无厌,我也不会拱手相让,重蹈覆辙。”


    白檀木的气息汹涌而来,满过五感如浪潮般几近要将她淹没。


    肩廓上传来的力道让墨拂歌几近狼狈地跌落入床榻柔软的被褥间,可眼前只有一片黑暗,她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嘴唇重重迎上叶晨晚的唇角,属于人体灼烫的温度几乎让她战栗。


    而一只手揽过她腰间让她撞入叶晨晚怀中,她只能被迫着去迎合这个突如其来又不容违背的亲吻。


    像是飞鸟坠入浪潮般沉入深海,被淹没裹挟着坠入她的气息间。


    【作者有话说】


    叶晨晚看叶照临手札的心态belike:不是,叶照临,给你深情女二的剧本你还真拿着演啊?!


    前面说过,叶晨晚和叶照临看着相似,但其实内核是完全不一样的。


    叶晨晚只会直接撕剧本。


    155自缚网


    ◎殿下,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以第一次亲吻的经历来说,这显然算不上好的体验。


    因为目之所及皆是黑暗,所以其余感官都更加清晰,唇瓣传来被啃咬的痛感,她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但对方显然预料到了这一点,钳住她的下颌逼迫着她迎合,唇齿纠缠。


    墨拂歌整个人跌在床榻中,使不上力气,只能摸索着抵住了叶晨晚的肩膀。


    颌骨处的痛感让她眼角落下泪水,而那些含混的呜咽都逸散在唇齿间。


    她只能被迫在这片海浪中沉浮,任由浪潮将她托举又坠落,而后在浪潮中越坠越深。


    不知过了多久,墨拂歌才终于被放开,偌大的宫殿内只能听见她凌乱的喘息声。


    叶晨晚捋顺呼吸,垂眸看向墨拂歌。


    因为良久的亲吻,墨拂歌的唇瓣泛开一片润泽的殷红,白皙的面颊亦如胭脂入水般晕开绯红。生理性的泪水将她浓密的眼睫漉得湿润,睫毛上尚还挂着未干涸的泪珠。


    而她只能无措地拽住自己肩膀处的衣料,如逆水的人抓住浮木。


    叶晨晚的手指抬起又落下,最终只是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她的睫毛拂过自己掌心,在肌肤上泛开细密的痒意。


    而她的脸廓就在自己掌心中,腰腹亦是纤如折柳,轻易就可以揽入怀中。可即使是在此时,墨拂歌面上仍然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唇瓣轻抿,只留给他人一个冷淡的侧脸。


    似雪色间映衬的那一弯明月,永远孤高地悬于夜空。


    但此刻这轮明月就在她怀中。


    愈清冷愈孤傲,愈让人更想摧折。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焚烧起的那一点欲念。


    她也设想过墨拂歌会有的许多反应,或是生气或是恼怒,又或是悲哀,但她的神色始终平淡,无悲亦无喜。


    自从墨拂歌目眇将双目蒙上纱布后,叶晨晚就更难揣度她的情绪。在她看来,如今大仇得报,玄朝不过是将死的迟暮王朝,压在墨拂歌身上的包袱都理应已经卸下。


    而她的双眼失明一事,也不是全无转机,至少她的双目本身尚还完好,总比眼睛本身受伤无可挽回要幸运许多。


    既是因秘术而生的诅咒,那应当必然有解。


    可墨拂歌似乎仍在担忧些什么,眉眼间仍有着挥之不去的忧愁。


    如同终将融化的积雪,随时都会消融成水痕无处可寻。


    她安静地等待着,终于听见墨拂歌开口,“殿下,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不是质问,亦不是谴责,她仿佛真的在疑惑,语气中又弥漫着浓重的疲惫。


    “我从未想过任何利用之事,墨拂歌。”叶晨晚皱起眉,神色严肃许多,“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安喜乐。”


    “殿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所有人都有所贪求。”她伸出手,摩挲过叶晨晚的手背,“你对我好,又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墨氏的能力,忠心的祭司,还是墨拂歌本身?”


    她最后的话语隐晦,只是点到为止,给双方都留下看似体面的余裕,却字字都像最滚烫的拷问烙在心上,让叶晨晚几近无力回答。


    “阿拂,对我而言,我不明白你的顾虑。”叶晨晚双手轻轻放在她的肩头,“首先,我绝不可能是玄靳那样的人,而你也不是墨怀徵。”


    墨拂歌的头转向她,在听见叶晨晚如此说时,她的神色有了片刻的波动。


    叶晨晚笑了一下,继续道,“更重要的是”她语调缓缓,刻意地拉长,并没有急着说出下文。


    尽管看不见,墨拂歌却仔细听着叶晨晚的每一个音调与语气,就算看不见,也能从字句里听出她的情绪。并且,叶晨晚根本也没向她隐藏什么情绪,反而近乎赤裸裸地坦白。


    她仔细听着叶晨晚的语气,这些年叶晨晚的声调变化很大。


    从之前的清越音色到现今的自带威严气度。而在自己身边时,叶晨晚的声音是慵懒又温柔的,略有磁性的音色充满蛊惑味道,像是琴弦拨出的宫调。但墨拂歌却本能地想要回避,因为于她而言,这是一种狩猎人的语气,能激起她所有的警觉。


    这无疑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墨拂歌看不见身边叶晨晚漫不经心的笑,只听见她缓笑着道,“我不是闻弦,更不是叶照临。”


    叶晨晚躬身,脸庞靠近她耳畔,吐息间是白檀木的馥郁香气,织成一场幻梦。“她们二人的错误遗憾,我不会犯。先祖愿意默默在远处观望守护,将心上人拱手他人不争不抢,我做不到。两百年前的遗憾,我不会再犯。”


    “所以?”墨拂歌不动声色地只问了两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叶晨晚缓缓伏在她身侧,目光悠远,回忆起往昔,“其实从太学开始,我就不喜欢你的目光总是分给他人,也看不惯楚家那几个子弟总是来找你的麻烦欺辱于你。”


    那些久远的记忆要比想象中清晰许多,连带着那些人丑恶的嘴脸也一样清晰到让人生厌。但其中的许多感情,却亦是真切的。


    “从前那个将你堵在大门外的楚家子弟,我把他带到无人处,好言好语地告诉他,你们二人无冤无仇,希望他不要为难于你。可他听不进去我所说,反而还大言不惭地说只要他在一日,便不会让你好过。”


    其实回想起童年时遇到的那些充满恶意的人,大多数都是爱狺狺狂吠的狗,称不上是值得多看一眼的对手。


    “他如此说,我也并无其他办法,只能当着他的面卸掉了他的一只胳膊,告诉他,如果他执意如此,应该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非要做到如此地步,他才能听懂人话,跑得比谁都快。不过后来我的确没有再见过他,看来是有人比我更不爱听他的狗叫。”


    墨拂歌怔忪片刻,叶晨晚说的那人她还记得,后来太学中的确没有再见过那个人,爱在墨临城中多谈论她身世的人几乎都是这个结果,这种不入流之辈,她本并未对此上心,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一番因缘。


    “让人生厌。”叶晨晚轻叹一声,语气中终于流露出几分厌倦,“世人要么是像玄若清之流恨不得将你的每一滴血肉都吸吮干净,要么就是像洛祁殊那般自以为是,自认为能配得上你的人。世人庸俗,他们的目光都一样让人生厌。”


    指尖轻柔地划过她颌骨,动作//爱怜,她声音温柔得如同情人低语,“好在他们不会有机会了。”


    放在她肩上的手用力,隔着衣料触摸到她锁骨,沿着锁骨下滑至她领口,轻轻划过她颈项,又贴心地替她整理好绣着白鹤压花的衣领,“你既明白我的心意,那我有足够的时间等你的应允。”


    “‘应允’?”墨拂歌偏着头,不知为何轻笑了一声,“我没有其他的选择么?”


    叶晨晚的回答也依旧温柔,却不容置喙,“没有。”


    她原本就颜色浅淡的唇瓣迅速苍白下去。从叶晨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叶晨晚可以放任她的势力在皇宫毫无阻碍地进出,也从不阻止甚至鼓励她了解插手朝堂事务,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放任她,但她却没有办法再离开皇宫,离开叶晨晚身边。


    如今的叶晨晚,早已羽翼丰满。


    墨拂歌摇头,最后却一言不发,陷入长久的缄默。


    她当然知道这一点,她从第一眼开始就知道,叶晨晚会是浴火的凤凰,会是终将翱翔的飞鸟,她是潜龙入海,非池中物。


    这是她精心挑选的,千机算尽的,最满意的一步落子。


    她亲眼看着她一步步要走向这至高无上的位置。


    直到她落下的这一枚棋子,成为束缚她自己的囚网。


    “阿拂,回避可不在选择范围内。”叶晨晚放在她领口处的手指充满暗示性地拨了一下,“虽说我有足够的时间,不代表我有足够的耐心。”


    墨拂歌伸手将她的手拂开,“殿下,这件事不是你想或者我想这么简单就可以完成的。你有你的路要走,你的前路光明坦荡,为什么要将一切都赌在我的身上?”


    “确实。”叶晨晚反握住她的手,“但对你而言,只用做到相信我就好。其他的,可以交给我。”


    墨拂歌的掌心却一直是冰凉的,“殿下,你说的对。你不是叶照临,我也不是苏辞楹。”她唇角勾了一下,笑意浅薄,语调苍凉,“如果我是苏辞楹,也许便应允了。”


    叶晨晚并没有听懂这句话,只能任由墨拂歌清冷的声音飘散在无边夜色中。


    灯火摇曳,在墨拂歌如雪白衣上晕开一片浮动光影。她轻声叹气,泄了力般睡入了床面上,“放我走吧。”


    叶晨晚只是用力与她十指相扣,“阿拂,我说过,你只有一个选择。”她俯下身凑到墨拂歌耳畔,恶意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贴在她耳边缓声道,“我诚然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但你应该最清楚,我是怎样的人。”


    【作者有话说】


    叶晨晚,这样对盲人不好吧?【那种语气】


    哈哈,嬷得好爽。


    156困樊笼


    ◎为笼中鸟,为俎上鱼肉而已。◎


    墨拂歌苏醒的消息被隐瞒得很好,知晓已经是叶晨晚的笼中鸟,她的反应也格外平静,除去偶尔练剑之外,每日只会让苏暮卿或是白琚念书给她听。


    只这样安静地度日,皇宫外汹涌的风波似乎也全然不曾听闻。


    燕矜也是隔了许久才得知墨拂歌的消息,她同叶晨晚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要见墨拂歌一面,顺便问她为什么墨拂歌苏醒了这么久也不告诉自己时,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叶晨晚的神色露出一种微妙的警觉,最后才终于点了头,准许了她入宫去看望墨拂歌。


    等到她急匆匆往皇宫赶去时,连秋日也走到了尾声,木樨花簌簌摇落,在地面如碎金铺陈,满庭香气扑面而来。


    回廊口随意依靠的少女身披宽大的外袍,衣袖领口处金线细密地绣出银杏纹样,有不少桂花都落在她怀袖中。


    燕矜脚步匆匆,墨拂歌自然很容易从脚步声辨认出来人的身份。


    只是她虽然气势汹汹,但疾步走到墨拂歌面前后,又是面面相觑,两相无言。


    她本来是想质问墨拂歌的,但面对面时又顿觉无话可说,先前憋在心中许多质问的话语,在对上墨拂歌蒙在眼上的纱布时,最后也变作粗粝的砂石哽在咽喉。


    大概是看墨拂歌这副寂寞模样,自己的质问也会显得咄咄逼人。


    沉默良久,反而是墨拂歌先开口,“最近过得怎么样?算一算我们应该有半年时间没见过了。”


    因为与叶晨晚相熟的关系,以及在宁昭之变中的汗马功劳,燕矜无疑是一步登天,炙手可热,也成为叶晨晚在朝中最信任的人。


    “还能怎么样?”燕矜一开口,说话也颇为呛人,“替她杀了这么多人,做了这么多事,自然也是上了贼船走不掉了。”


    墨拂歌眉眼微垂,淡淡道,“无法,以世人的角度来看,这的确已经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她自然也知道燕矜生性桀骜,不喜欢被他人指手画脚,更不喜欢被他人安排命运。但燕矜从小与她和叶晨晚亲厚,这是整个京城人尽皆知的事,她和叶晨晚反叛,必然会拖累燕矜受到猜忌。她不得不替燕矜准备好后路,权衡再三,这也是她能想到最稳妥的方法。


    只是昔时她以为自己会死在墨临城破的那一日,是以用的手段未免激进了些,却没想到反倒是侥幸活了下来,现在再见时,难免分外尴尬。


    “墨拂歌,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一厢情愿。”燕矜却回以嗤笑,“自作主张地去掌控别人的命运。”


    “那我又当如何呢?”墨拂歌的嗓音很轻,并未有何恼怒,只是轻声反问,“命运多数时候,并不会给人选择的机会。”


    燕矜看着她双眼被轻纱蒙住,早不复当年眸色清明,心中诸多情绪翻涌,最终还是收回了怨怼的话语。毕竟在这件事上,墨拂歌显然也算不上赢家。


    “你总是大道理一堆,我是辩不过你的。”她最终还是放弃了在这件事上同墨拂歌争个输赢,“那你又如何?这就是你费尽心思求得的结果?”


    燕矜斜睨着眼瞳,唇角勾着三分微妙的戏谑。


    可惜墨拂歌看不清她的神情,手中折扇一张,绘着泼墨桃花的扇面接住飘落桂花,“如你所见,求死不得,求自由亦不得,为笼中鸟,为俎上鱼肉而已。”


    燕矜在听她如此说时,还是皱起了眉头,“墨拂歌,不要这样说,没有什么会比性命更重要。死后万事皆空,无论爱恨都不会再有。”


    墨拂歌轻笑,扇面一覆,倏然抖落满扇碎花,飘零着如同纷纭命数。


    “那是世人如此想,于我,凡尘事了,自然也了无牵挂。”


    “瞧你这说得,跟要出家了一样,要出家可以现在就去,没人拦着你”她这样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是叶晨晚不准你走的?”


    墨拂歌难得露出怅然神色,并未回答。


    她虽未回答,但一想皇宫城破那一日,叶晨晚甚至不顾局势汹涌,满脑子都是去寻找墨拂歌的下落,等她抱着浑身是血的墨拂歌出现时那种失魂落魄的模样,燕矜也不至于迟钝到还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她们三个人好歹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怎么就


    以前似乎也没见这两人这么熟。


    “你若想走,她还能强迫你,用绳子把你拴起来不成?”燕矜一拂衣摆,在她面前坐下。


    墨拂歌听她所言,难免有些想笑,“你知不知道,这殿外到处都是她的眼线昼夜轮岗,声音再大一些,你所言就能立刻传到她耳朵里去?再言之,我虽了无牵挂,但也非孑然一身,她若拿我的母族做要挟,我又当如何?”


    “墨拂歌,她没有捆住你的手脚,也没摘了你的脑子,只是这种程度的牢笼是关不住人的。”燕矜眸光熠熠,目光几近审视,“说到底,你就说你一定要走,她不放你走你就不活了,她还能拿你有什么办法?玄朝拿你的命做要挟的时候,也不见你是这副模样。”


    淡色唇瓣翕动,她似有诸多言语想说出口,最后只是轻垂下头。


    “困住你的,只是你自己。”


    燕矜的言语似有着滚烫的温度,星点火光灼烧在心头,传来细密的刺痛。


    墨拂歌手中的折扇轻敲着颌骨,她在思索或是困扰时总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我心中有担忧。”


    “先前因为算漏一着,让洛祁殊逃出了京城,他如今拥立了七皇子玄昀登基,整个朔方都听他号令。朔方毕竟地处西北,是连通西域的桥梁,朔方要是长久失守,对中原隐患无穷,这样的千古骂名不能落在她身上。”


    “还有元诩,眼线传回消息说,他已经逃回了魏国。密信来报,魏皇的身体已经病重,怕是没有多少时间了。元诩挑这个时间逃回魏国,定然也有自己的谋划”


    她微蹙着眉头,“朝中局势也不太平,并非是所有人都支持叶晨晚,外地还有许多蠢蠢欲动的玄朝贵族,害怕屠刀落到自己身上。死了个玄昳玄旸,玄昀是洛祁殊手上的傀儡,最近的日子连玄明漪都算不上安分,在四处走动”


    燕矜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墨拂歌这是全然的眼盲心不盲,知晓消息的速度怕是不输于叶晨晚,该操的心也是一样没落下。


    “好了,那是叶晨晚该操心的事,不是你该操心的。”眼见墨拂歌还有说下去的趋势,燕矜终于开口打断了她,“洛祁殊本来就包藏祸心,叛乱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叶晨晚如果要坐上那个位置,那么收复河山就是她必须要去承担的责任,你去替她思虑再多,谋划再多,这也不是你一个人就能解决的。”


    “元诩也一样,魏国与中原不对付也不是这两年的事情,在云朝他们尚还在关外游牧的时候,就常有战乱。就算元诩没逃回去,去魏国随便抓个人做皇帝,也不可能就从此与中原交好。这些都是她要做贤明君王要去解决的问题。你凡事都去替她思虑周全了,想替她解决得尽善尽美,那就不该她来坐这个位置,该由你去坐。”


    她开口便是掷地有声。


    燕矜从来是那个冷眼旁观,又看得最透彻的人。


    墨拂歌的声音渐渐微弱,最后只是用扇骨抵住了自己的额头,面露疲惫。


    “墨拂歌,你若是真的想走,你该考虑的是怎么走,如何走,何时走,往何处去。”燕矜一只手搭在她肩上,“至于旁的,都不是你应当去操心的事。”


    “你还在替她担心,怕千古骂名落在她身上,那你永远也走不掉。”


    燕矜握在她肩头的手指用了几分力道,隐约传来刺痛。“你说得对,能困住自我的,也只有自己。”


    “可我总想为她多做些什么,是我将她强行带上了这条路,但又无法陪她走到结局,只能尽我所能在我力所能及之处替她铺平道路。”


    “至高之处光芒万丈,亦是高处不胜寒。”


    倏然风动,金桂的香味扑面而来,而她白衣浮动,却如一缕随时会消散的云烟。


    “况且我对她有所亏欠,只不过是尽力去补偿一二。”


    叮咚铜钱声响,她素日里用来占卜的那三枚镶金嵌玉的铜钱随意抛起,又被张开的扇面接住。


    燕矜并不懂卦象,只能看着墨拂歌望着卦象,神色复杂。


    “或许千机算尽,也会自投罗网。”


    “墨拂歌,不要以愧疚的心态去衡量感情。”她一枚一枚拾起铜钱,重新放入墨拂歌的掌心,“你要想的只是,你的感情,和你是不是真的想要留下。不要用弥补的想法去迁就,这是饮鸩止渴,直至其中一方消亡。”


    墨拂歌用力将铜钱握入掌心,直至坚硬的轮廓压迫骨骼传来痛感也没有松手,像是如此就能握住无形无相的所谓命运。


    【作者有话说】


    没更新很多时候是在偷偷写隔壁预收,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偷情一样写着比较有灵感。


    【。】


    燕矜,不要这么说,什么绳子拴起来,这就不是这个平台能写的东西了。


    157问长生


    ◎违背诺言,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地牢内终年不见天日,桌案上的灯烛是唯一的光源。


    玄若清在地牢中不知被关押了几何,早已失去了对昼夜的概念,只是凭着本能醒来与昏睡。游南洲做实验时并无怜悯之情,只有靠着昏睡他才能暂时遗忘醒来时的痛苦。


    不知此时是白昼还是黑夜,半梦半醒之间,地牢中响起滴水般的脚步声。


    玄若清立刻警觉起来,下意识地以为又是游南洲来寻他做实验,但很快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烛火无风而动,在墙面上投射出诡异而扭曲的阴影。馥郁幽香弥漫,一扫地牢中的血腥气息,恍若荼蘼花就盛开在眼前。


    “怎么这样黑。”一声戏谑轻笑也有如珠玉坠地,有人翩翩然自楼梯步下,青绿衣袂翩跹,有如碧波荡漾。


    她在走入地牢时,反而是先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四周,而后随手打了个响指,桌案上的灯烛尽数亮起,一扫暗室内的阴霾。


    灯火幢幢,光影中她侧脸如白玉雕琢,眉睫在灰蓝色的眼瞳里投射下淡色阴影。


    玄若清死死盯着女子的脸庞,确定了这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他从未见过此人,一时也猜不出她的来意。


    而慕容锦悠悠将暗室打量了个遍,才一撩衣摆,在牢笼前的椅子上坐下。


    “她们都问了你些什么,你又交代了多少?”她一手撑着下颌,开口问道。


    玄若清被她问得心惊肉跳,不知道为何她竟然会知晓这些内情,但还是压下心中的恐惧,沉下声问,“你是什么人?”


    “这不重要,总归不是来救你出去的。”慕容锦垂着眼,漫不经心地回答,“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你既然不是来救我的,那我们也没什么好做交易的。”心中最后的希望也已然破灭,玄若清做出不想再多言的姿态。


    一声嗤笑,慕容锦眼中讥讽更甚,“玄若清,还以为你还*坐在龙椅上当皇帝呢,你和叶晨晚也是这样讨价还价的?你敢这样和她讲价,怕是没办法手脚完好地活到现在吧。”


    经受的变故与打击太多,玄若清对这些讽刺已经不为所动,“那你大可以杀了我,我没什么好说的。”


    慕容锦身体微往前倾,眼底似笑非笑,像是早已预料到他的这点反抗,“你这条烂命值不了几个钱,一身的贱骨头怕是一被打就交代个干干净净,我对你也没多少期待。”


    倏然烛火的明灭间,她的眼瞳在阴影中变作浓黑,转而灯烛明亮,又复归为雾霭般的灰蓝。


    “只是你交代得这么痛快,还记不记得,当初做交易时,容珩应当向玄靳千叮万嘱过最重要的一点,禁止向他人透露她的存在,以及她的所作所为。如果违背这个誓言,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玄若清的思绪飞速转动,的确在皇室历代相传的嘱咐中听说过这一点,但并没有多少人放在心上。


    因为在太祖玄靳与容珩做完交易后,容珩此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加之已经过去了两百余年,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人真的因此找上门来。


    此人是谁?难道容珩还有后代,亦或是还有门徒传承至今?


    慕容锦还在继续追问,“你可还记得,违背诺言要付出的代价?”


    玄若清怔怔地望着她,看她唇角勾起,一字一顿道,“我是不是说过,如违此誓,不仅你们手上拥有的东西不复存在,连玄朝皇室的命我也会一一收回?”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玄若清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面前女人所说的竟然与玄靳留下的嘱托一字不差,但再一细想后,他心中浮现出一种更深的恐惧,“不对‘你说过’?怎么可能你是容珩?!”


    他借着摇动烛光去看面前女人的面容,相当年轻又精致的五官,肌肤白皙细致,没有半分皱纹,毫无任何岁月留下的痕迹。


    “两百七十年了已经两百七十年了!你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怎么可能呢


    所谓长生不老,不应当只是一场遥不可及的幻梦么?历代帝王莫不想长生不老,问道寻仙,可千百年来无一人登仙长生,世人终究也明白了此事不过是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


    难道真的会有人自两百年前活到现在,长生不死,青春永驻么?


    但记忆中玄靳的描述里,容珩的确是一个貌美且神秘的年轻女人。


    心中的猜想渐渐应证,他的内心只浮现起浓重的恐惧之感,连握着栏杆的手都在颤抖。看向慕容锦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可怖的妖孽。


    “我清楚,自然是因为这是我说过的话。”慕容锦欣赏着他惊恐的面容,扬起一点戏谑的笑意,“我当初捧得起玄靳,现在自然也毁得掉你。”


    他剧烈地晃动着栏杆,“你如果真的是容珩,你为什么要冷眼旁观,任由阵法被毁掉,任由玄朝灭亡?当初太祖与你各取所需,玄朝灭亡对你有什么好处!?”


    慕容锦摇了摇手指,不过人之将死,她心情尚好,可以解答垂死之人一点小小的疑问。


    “当初各取所需,我难道违背了我的诺言,没有完成我的承诺么?”


    “我已经替玄靳完成了阵法的布置,还大发慈悲地顺带替他出谋划策,替他解决了不少麻烦。虽说阵法能够逆转龙脉,保江山永固,但也不是给你们这些不肖子孙这样造作的。当初我就告诫过他,萧遥此人不图钱权,慢慢架空即可,执意害死萧遥,还会把墨怀徵那温吞性子逼到玉石俱焚。”


    “他非要下那一步昏招,逼死萧遥,将墨怀徵逼到绝路,竟然还洋洋得意,全然不知自己埋下了多大的隐患。”


    慕容锦指尖一伸,面前便凭空浮现了九宫八卦的阵图,她随手拨弄着其中光影,“而你们,那就更是一群废物了,竟然全然不知道地底的阵法都被掏空成了一具空壳。说真的,你们不死,我不知道谁该死了。”


    “我已经仁至义尽了,玄若清。总不能我替你们建好了阵法,还要替你们保修两百年吧。”


    “咎由自取。”


    玄若清自是被反驳到无话可说,低垂着头,“你若是愿意助我,也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慕容锦像是被他的奇思妙想逗笑,“投资也还是要挑挑人选,总不能什么阿猫阿狗都来者不拒吧。”


    她依靠在椅背上,目光终于悠远些许,“况且这世间本没有恒远,我从很久之前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世之人主贵人,无贤不肖,莫不欲长生久视,而日逆其生,欲之何益?凡生之长也,顺之也;使生不顺者,欲也。故圣人必先适欲。”她的神色既厌恶又悲悯,“连自己的欲望都不懂得遏制,自取灭亡也是意料之中。”


    “好了,好了,和你浪费了太多时间了。”她拍拍衣摆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牢笼前,“那么,现在该来履行承诺了,违背诺言,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容珩我死了对你没有好处你这么害怕别人知道你的存在,就不怕我拖你下水吗!”


    他知道这个地牢外应该是有人看守的,这个女人潜入进来,应当也害怕打草惊蛇。


    当他正打算开口拼死呼唤时,却忽然感觉咽喉处一阵碾压的剧痛,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连半点声音都无法发出。


    不仅如此,连他的呼吸都开始困难。


    他只能发出点点嘶哑的声音,眼角余光艰难地看向慕容锦,她只是双手环抱于胸,从容地欣赏着他挣扎的模样。


    烛火摇曳,她的眉眼在光晕中如梦似幻。


    “不用打这些愚蠢的主意了,外面的人都睡着了,估计着五雷轰顶应该都是醒不来的。”慕容锦指尖一勾,玄若清更是感觉到全然的窒息,他无助地挣扎着,肌肤泛起绀紫色,“况且如你所说,我的确害怕别人知道我的存在,所以,我只相信死人的嘴巴。”


    玄若清只能任由自己的咽喉被无形的力量钳制,因缺氧而面色青紫,模糊的目光间,他最后再看着慕容锦那张年轻无瑕的面容,咽喉中溢出一点模糊不清的气音。


    “你到底是什么人”


    可惜他没有得到答案,目光也渐渐模糊,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飞速流逝。


    而后便死不瞑目地瞪大着双眼,再无了声息。


    那张如海中鲛人般的精致面容上扬起的笑意近乎天真无邪,却如此残忍地欣赏着这具死状凄惨的尸体。


    世间王朝兴衰大抵如此,尽管早已记不清玄靳的面容,但记忆中他也是意气风发的模样。而现在王朝迟暮,大厦将倾,亦让人唏嘘。


    不过她没有这样泛滥的同情心,背弃承诺,背叛誓言的人,都一样该死。


    慕容锦转身离开,倏然有风吹灭了桌上灯烛,她的身影便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无趣。”


    【作者有话说】


    “世之人主贵人,无贤不肖,莫不欲长生久视,而日逆其生,欲之何益?凡生之长也,顺之也;使生不顺者,欲也。故圣人必先适欲。”出自《吕氏春秋孟春纪》


    158长有道


    ◎生死有命,修短素定。◎


    九枝铜鹤衔花的香炉中,沉水香袅袅升腾,秋末冬初的日光稀薄,透过窗棂流淌在奏折的丝绢之上。


    朱笔落笔流畅,从容地在奏折上写下批注。


    这些时日,朝中的奏折自然都是叶晨晚在处理,玄昭唯一的作用,不过是在她批注好的奏折上盖个章而已。


    他向来识趣,叶晨晚也就并未多为难他,朝中人对此也见怪不怪。毕竟朝政繁杂,有人主动做,总比没人做好。


    正当叶晨晚专注于奏折中的内容时,伴随着侍女的通报声,有人匆匆闯入。


    她刚抬起眼,就看见游南洲面色焦躁地匆忙来到她面前。


    游南洲很少会露出这样焦急的表情,叶晨晚知晓此事非同小可,最终一挥手示意侍女屏退,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玄若清死了!”她压低了声音,但除了焦躁,还蕴藏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恐惧。


    “怎么会”


    对上叶晨晚怀疑的眼神,游南洲急忙摆手,“与我无关,我知道你最近还留着他的嘴有用处,没有下过死手,他的身体康健,顶多都是些皮外伤,这一点我心中有数。”


    叶晨晚在这一点上并不怀疑游南洲,“那他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死掉呢?”


    游南洲的神色显得欲言又止,最后道,“此事蹊跷,你最好是同我来看。”


    、


    叶晨晚同游南洲来到关押玄若清的地下暗室时,就已经闻到了属于尸体的尸臭气息,让她不动声色地皱起了眉头,忍着恶心感前去查看玄若清的尸体。


    只见瘫倒在地面的尸体死不瞑目,瞪大着双眼,死状凄惨。


    他浑身肌肤都泛着青紫色,裸露在外的皮肤沉淀着暗色的尸斑,看上去已经死去了一段时间。


    “看上去是窒息而死?”端详了一阵尸体后,叶晨晚做出了猜测。


    “是,死因是窒息而亡,这一点没有问题。”游南洲蹲下身,重新触摸着已经僵硬的尸体,“观察大概是今日丑时左右死掉的。”


    “凶手是夜深时潜入的?”叶晨晚转头看向身后几个神色紧张的暗卫。


    暗卫纷纷跪地请罪,“殿下赎罪,我们几个昨夜本是在认真值守的,但不知为何忽然昏睡了过去等到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叶晨晚沉默地看了他们半晌,心中知晓凶手能够潜入自然也有些手段,最后还是没有同他们多计较,只是摆了摆手,“自己去领罚。”


    游南洲在后面轻声道,“此事也是怪哉,这几个暗卫没有任何身中迷药的痕迹,竟然就这样昏睡过去,几乎叫都叫不醒。”


    叶晨晚眉头皱起,“这人能在深夜大摇大摆潜入皇宫,自然是有些手段。不过他既然都能手眼通天地迷晕暗卫潜入进来,为什么要用勒死这样粗暴的手段?”


    游南洲仔细地检查着玄若清的尸体,“你说的这个问题,甚至不是这件事中最蹊跷的地方。”


    她转头看向叶晨晚,语调中带了几分恐惧,“我进来发现尸体的时候,关押他的笼子并没有被打开,没有任何开锁的痕迹,他是这样凭空死在笼子里的。”


    “你是说,凶手凭空隔着笼子就让他窒息而亡了?”叶晨晚也瞪大了眼。


    “不止如此。”游南洲摇头,反复翻看玄若清的尸体,“他的尸体我已经仔细检查过了,没有任何勒痕。”


    “怎么可能?”听游南洲如此说,叶晨晚也不顾恶心的尸臭味,蹲下身仔细检查玄若清的尸体,“凶手隔着笼子,没有用任何工具,就让他窒息死掉了?”


    叶晨晚沉默着观察玄若清的尸体,的确如游南洲所说,尸身完好,没有任何施暴的痕迹,但那张僵硬的面孔表情扭曲,瞪大的眼睛仿佛在临死前见到了什么恐怖之事。


    “这件事实在是太蹊跷,我都快怀疑是不是我判断出错,玄若清只是突发暴病窒息而亡。”游南洲轻声沉吟,“但他的身体状况理应不会,而且他的死状不像是暴病而亡,就像是活生生勒死的。”


    “这间暗室的确有人来过。”


    叶晨晚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盛放烛台的桌前,仔细观察着烛台中燃烧了一半的蜡烛,“这几盏烛台,你平日惯常是不会点的,但都有着燃烧的痕迹。”


    她又蹲下身观察椅子在地面留下的痕迹,“这个椅子有着拖曳过的痕迹,灰尘都还是新鲜的。他还坐过这张椅子。”


    她环顾一圈暗室,“这人要么实在是粗枝大叶,要么就是根本不曾想掩盖他来过的痕迹。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那她可能是问了玄若清什么东西之后,再把人灭口了?”游南洲也只能尝试着还原昨日的情景。


    “太蹊跷了,不像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手段。此事,应当还有一个人可以询问。”


    、


    苏暮卿很快来到了暗室,她在看见玄若清的尸体时,只是微蹙了一下眉头,“你们觉得他死得蹊跷?”


    游南洲简单将自己的发现告知于她。


    苏暮卿蹲下身,仔细检查着这具僵硬的尸体,她的眉头越蹙越深,在思索许久后,推断着说,“嗯他的确是被杀死的,而且并不是用的什么法术使他暴毙而亡。”


    “这样说也不准确。”她斟酌着用了更准确的说法,“准确来说,是施术者只是单纯用秘术操纵了他身体的骨骼肌肉,使他活生生窒息而亡。”


    这样残忍的方式让室内的人都不禁皱了皱眉头。


    而苏暮卿手上结印,淡紫色的流光随着从她手上溢出,在屋内四散游走,最终附着在尸体周围,还有少数附着在了烛台的烛芯上,而随着她抬手,从中牵引出几分几近淡不可见的蓝色流光。


    “此人精通秘术,并且在这里使用过。”苏暮卿低头观察着烛台,“连这个蜡烛也是被秘术点燃的,虽然只是简单的术法,但可见此人对于术法精通,得心应手。”


    “还有最可怖的一点,晨晚。”苏暮卿的嗓音伴随着晚秋冰凉的空气拂面而来,“这些残留的秘术痕迹,与皇宫地底的阵法同出一脉。”


    暗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空气冰冷着漫入肺腑。


    “你的意思是这秘术的痕迹与容珩同出一脉?”叶晨晚回想起数日前玄若清的供述,这样的推测无疑让她脊背发凉。


    这代表着容珩这个神秘的女人消失后,并未真正地离开这个世界,反而还如鬼魅般潜伏在周围。


    更何况对外界早称玄若清在乱兵中不幸身亡,天衣无缝地下葬了帝陵,外界都以为玄若清已死。除了她与游南洲,苏暮卿三人外,没有任何人知道玄若清被关押在此地。


    这个凶手怎么会知道玄若清还活着,还如此顺利地找到了他的位置,大摇大摆地将他杀害,又大摇大摆地离开?


    “暮卿,你觉得,人有可能从两百年前活到现在吗?”


    叶晨晚几乎一字一字吐出自己的猜测。


    “不可能”游南洲率先说出了否定,“一个人再长寿也不可能活两百年有余。”


    她这样说着,但自己的声音也微弱下去,毕竟近日见过的不可思议之事实在是太多,连她自己都快对自己的医术感到怀疑。


    苏暮卿倒是没有完全否定,“长生之术与复生之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同出一脉,在某些地方有相似之处。只不过长生之术需要寻找不朽不老的躯壳,而复生之术最重要的是寻找逸散的灵魂。”


    “自古以来求长生不老的人络绎不绝,掌握秘术的人更是有无数人为之费尽了一生的心血。”


    “但结果是很明显的,从古至今并未有任何一个人真正长生不死。可对长生不老的研究也并非毫无进展,至少一定程度上的重返青春,或是延年益寿,是的确可以做到的。”


    “理论上来说,夫陶冶造化,莫灵於人。故达其浅者,则能役用万物,得其深者,则能长生久视。天地长生久视,阴阳轮转不朽,若以人身入天地,则可得不朽。”


    “但生死有命,修短素定,非彼药物,所能损益。夫指既斩而连之,不可续也;血既洒而吞之,无所益也。岂况服彼异类之松柏,以延短促之年命,甚不然也。”


    “长生不老乃逆天而行,必有报偿。古往今来无人长生不朽,也应证了这一点。不过她或许能用某些方法延寿至今,也不是全然没有可能。”


    苏暮卿与叶晨晚四目相对,“况且我与你说过那一日我施行阵法时,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现在想来,的确有人在暗中监视。”


    “容珩若是还能活到现在,她的目的是什么?她还在帮助玄朝么?”叶晨晚疑惑问道。


    可若她还在帮助玄朝,没有道理放纵玄朝的灭亡,也不该亲手杀掉了玄若清。


    苏暮卿摇头,对叶晨晚再福身行礼,“我也不知。但此事重大,我需要尽快回清河一趟前去调查。这些时日,还希望殿下能好好照顾阿拂。”


    159番外焘阳雪


    ◎焘阳的雪,一落终年,将天地都模糊成素白。◎


    龙涎香自铜铸仙鹤嘴中缓缓飘散在大殿,明黄案上垒着未看的奏折,帝王手中笔尖才蘸上刚磨好的朱砂,刚在打算落笔,却被殿门外急促嘈杂的脚步声一惊,笔尖在纸张上洇开一片殷红。


    他皱着眉抬头,就看见疾步走入大殿的女子,和追在她身后一脸惶恐的侍从。见帝王抬头,身后侍从呼啦啦地跪倒一片,“陛下恕罪,小的实在是拦不住叶大人……!”


    进殿的女子也未行礼,兀自负手而立,“玄靳,我有事和你谈,让他们退下罢。”


    殿中人皆因有人竟敢直呼帝王名讳而瞪大了眼,而玄靳却只是轻压着眉头,“叶卿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


    叶照临哂笑,浅褐色的眸子直直盯着座上君王,“够了,你觉得你做的事能见人吗?”


    玄靳的眉头一瞬间紧皱起来,脸色也变得格外阴沉。


    “我是来和你谈事情的,”她摊开掌心,“如果想取你的性命,即使没带照雪庭光,你的影卫也护不住你。”


    “”他的脸色已经可用“难看至极”来形容,却终究强忍着怒意一拂手示意其他人退下。


    大殿内一片死寂,只有两人沉默相望。她依旧是一袭白色衣袍,衣上火焰云纹灼灼。自己初见到叶照临时已经是她自晋国出逃辗转至墨临的时候,玄靳想,虽然自己并未见过她当年的荣光,但也能想到她的气质依旧是当年那个执掌晋国,四海敬服的叶相。


    “说吧,你要怎么才能放过她。”她眉梢轻轻蹙着,看不出喜怒。


    二者都很清楚这个“她”指的是谁。“朕既从未加害,又何来放过一说。”


    那双浅褐色的眼瞳目光死死地钉在玄靳身上,“如若取血肉引精魂还不算加害,这世间也就没有害人之事了。”


    玄靳清楚,这个女人已经愤怒了,不然凭她的性格情绪不会外露。但他没想到她会直接闯入皇宫,“为了江山永固,祭司为大玄的这点奉献,是祭司的职责。”他漫不经心地将笔重新搁回笔架,“‘绛色点白雪,孤魂满霜华’,不知叶卿当年的赫赫荣光,又是由多少白骨累就?”


    两相沉默。叶照临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恰逢乱世,叶照临无意否认她的仕途由白骨与鲜血铺就,若非如此,她早在那群臣的最高点坠落摔至粉身碎骨。即使是今日,为了苏辞楹与墨怀徵她也不介意再握刀刃,多两桩血债也无妨。


    他与她,都是一步步爬至高位,身前光辉熠熠,身后枯骨哀嚎。


    良久之后,她终于开口,“玄靳,你知道你与我有什么不同吗?熙和十七年六月,晋梁战于连云关,晋愍帝献晋国十二关于梁,引狼入室只为除我。我所带之军腹背受敌伤亡惨重,是苏辞楹闻信千里驰援,我一路被人追杀,是她与墨怀徵多方打点只为护我平安。如若没有她,我已死在那晚的大火之中。这份恩情我从未敢忘,故而今日纵我身殒也要护她。”


    她抬眸,帝王的模样倒映在她眼瞳里,竟透出两分悲悯,“而你,十二年前进京赶考的落魄书生,若非她救你你早已死在荒郊野岭的山匪手中。你以为,毫无背景的新官步入梁国朝堂,能够平安活下步步高升,没有墨氏与苏氏的庇护?她们助你登上帝位,最后你却要亲自取她的血肉来换你江山永固。你没有良心,我还有。”


    叶照临的话语直白如刀刃剖开他不愿启齿的过去,已然惹怒玄靳。他蓦然站起身走下御案,猛地拂袖,“叶照临啊叶照临,你说得冠冕堂皇,但你看你为她不惜付上性命,她最后还是选择了闻弦。而现在闻弦已经死了,她还是没有多看你一眼。你若是与朕连手,她本就可以是你的囊中之物。”


    玄靳果然还是对萧遥起了杀心。不过闻弦已死,游蔚然灭族,楚麟川自渺双目,苏辞楹世人传闻其疯癫,云游四海,只是近日回到墨临看望墨怀徵,竟然也让玄靳动了杀心。北杓七星只剩其三,若是萧遥再一死,怕皇权壮大再无人能抗衡。叶照临心中向来明了,只嗤笑,“这种手段我用不上。”


    他羽翼已丰。


    玄靳不怒反笑,他在御案边来回踱步,终于开口,“好,叶照临,朕有一笔交易和你做。你为朕做到,朕自然不会再为难祭司,还会保墨氏百年平安。至于苏辞楹,她若是安分守己,朕也可以对苏氏网开一面。”


    叶照临抬眸,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像是一潭幽深的死水。


    “自重光帝崩,中原动荡,持续百年,让蛮夷胡虏借机壮大。北境自立国来一直不太平,鲜卑人掳我大玄臣民,夺北地奇珍异宝,”他一步一步走到叶照临身边,“朕记得叶卿当年在晋国时蛮夷朝贡,四海臣服。现今”


    话还未说完,就被叶照临打断,“我可以出征。”


    “朕的话还没说完。”话锋一转,语调被微微拖长,“朕有意封叶卿为王,焘阳三郡十五城,皆为封地。异姓王的无上荣光,恐怕即使是当年晋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叶相也未曾有过吧?”他眉头上挑,玩味地看着叶照临,期待着她的回应。


    焘阳是什么地方她当然清楚,朔北边疆,终年飞雪的荒凉之境。给一个挂牌的王爵,就要为玄朝戍守边疆。


    太极殿中一片寂静,日光照射在殿内雕梁画栋,却折射出冰冷的光。叶照临阖上眼,脑海中却都是苏辞楹的音容笑貌,有如晨光日昀,却又这样笼罩在光晕中,不可触及。


    远离京都,很多事自己难免鞭长莫及,这也是玄靳的算盘。


    罢了,这也是她能为苏辞楹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再看见那人的笑容,一如当年,南风十里过境。


    像是过去了千万载一样的漫长,叶照临终于睁开眼,“我答应你。”


    帝王展颜的笑声回荡在大殿,殿门外战栗着等候的宫人终于长呼出一口气。


    “叶照临,希望我们都能履行承诺。”


    、


    初冬的清晨,连天都未曾洒落天光,而镇北侯府前已经整齐排列着车马,整装待发。


    “大人,所有行装都打点好了,我们多久出发?”跟随她多年的老仆人小心翼翼地问。


    叶照临看着窗外沉紫天色,“现在就出发。”


    仆人吃惊,“可大人,这天还没亮呢。”


    “再迟苏府就要得知消息。她伤还没好,却一定会追出来送我。只轻装简行,低调出发就好。”


    、


    刚刚破晓的墨临城尚还一片寂静,只有打更人的锣声回响在空气中。第一缕晨光照在青瓦白墙,哒哒马蹄声惊破清梦,扬起地砖上的尘土飞驰而过。


    街道上连早起的行人都还未出门,空空荡荡,自然也没看见纵马疾驰的人会是当朝云安侯。


    苏辞楹夹着马腹,催促着本是府内最精良的骏马跑得再快一些。马背上的颠簸让后背的伤口又被撕裂,她能感受到渗出的温热鲜血浸透了纱布。


    她凌晨被眼线唤醒告知了叶照临受封宁王即将出征北疆的消息,匆匆忙忙便骑着马追了出来。


    朔北焘阳是什么地方?!终年积雪,只有鲜卑人与蛮夷靠劫掠为生的苦寒之地,再北便是北魏领土,玄魏两方时有冲突。


    那里作为封地,不就是在苦寒之地终老一生吗?!


    苏辞楹知道,这一定又是玄靳操作的结果。她知道现在应该立刻进宫,找到玄靳让他收回成命,即使自己又要付出代价……


    但是……至少在这之前,她还想再看叶照临一眼。


    初冬清晨冰冷的空气挂在脸颊上,呼吸都带着刺痛。她拽紧了缰绳,粗糙的质感磨得细嫩的手指生疼。


    骏马疾驰,终于到了城门脚下,然而城门紧闭,朱红大门隔开一道天殛。


    守城的士兵看见驰马奔来的人,刚想呵斥,却在看清来人后瞪大了眼,“云安侯!”


    她来不及喘气,拽着士兵的衣领就问,“叶照临呢?”


    “苏苏大人”士兵从未看见过模样如此狠厉的苏辞楹,语气都变得结结巴巴,“宁王殿下半个时辰前就出城了,有陛下的敕令,您要追肯定是追不上了。”


    一句话让苏辞楹失魂落魄的松开手,眼神失焦地看向城门外的方向。


    为什么又有人要离开自己


    血迹从后背蔓延到腹部,染红了月牙白的织锦衣裙,惊心动魄的红,像是雪地里盛开的红梅。


    “血您受伤了!”


    似乎有嘈杂的惊呼,与不断的哭泣,在意识的末梢喧闹。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她似乎感觉到了脸颊上冰凉的触感,在肌肤上化成冰冷水痕。


    细碎的雪花自空中飘落,是初冬墨临的第一场雪,像是初春的柳絮,带着江南独有的缱绻温柔。


    但焘阳的雪,一落终年,将天地都模糊成素白。


    【作者有话说】


    [爆哭]下辈子再也不最后一天赶榜单了。


    正文卡文那就先看看番外吧。【。】


    160落梅花


    ◎若是没有喜爱,那么痛着也是好的。◎


    等到料理完玄若清的事务,已是月上梢头。


    珠帘拂动,沐浴完后的叶晨晚身披长衣缓步走入殿中,衣摆上沾染了星点霜露。一头乌发盈满腰间,发尾处尚还有着湿润水泽,勾勒出衣料下窈窕身躯。


    内殿一片寂静,侍女都已经屏退,只有床头尚燃着半支灯烛。夜深的时间,想来墨拂歌也准备休息了。


    白檀木香弥漫,半坐着闭目养神的墨拂歌自床榻上抬起头,眉梢微蹙,“暮卿呢?”


    那香味转瞬间就已经到了鼻尖,正如其人,看似温和浅淡,却蕴含着不动声色的侵略。


    叶晨晚回答,“她有事要回一趟清河,今晚应当是在忙着收拾行装。”


    面对墨拂歌困惑又警觉的神色,叶晨晚转而一笑,“不用多想,我没有做什么,是容珩的消息有了些眉目,她回清河去打探消息。想来明日也会来同你辞别的。”


    布料窸窣,床榻中霎时间多了属于她人的体温。墨拂歌看神色显得欲言又止,最后选择了沉默。之前一直是她住在内殿,叶晨晚住行在另一边的偏殿,暮卿时不时就会来陪伴她。而今日叶晨晚要宿在她身边,她也无话可说。


    大约是知道自己的拒绝也并无作用,遂也不做这些无用功,惹得叶晨晚不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向来是识趣的。


    “有什么消息?”墨拂歌任由叶晨晚睡在她身边,开口询问。


    对方没有回答,反而询问,“你相信长生不老么,阿拂?”


    “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自然是不相信的。”墨拂歌虽如此说,又转而道,“可你既然如此问,想必是有蛛丝马迹让你觉得容珩活到了现在——为什么会这样猜测?”


    同聪明人说话总是这样省心,只不过用一个问题,她便已经猜中了事件的关窍。


    叶晨晚心中斟酌一二后,最终还是将整件事的始末如实告知给了墨拂歌。


    唇瓣抿起又复而松开,墨拂歌显然是觉得叶晨晚不该放任游南洲去救活玄若清留下隐患,但她终究不爱将已成定局之事翻出来反复鞭尸,最终还是将关注点放在了整件事上。


    “既不愿玄靳向外界透露自己的身份,那么杀玄若清就应当是为了灭口。玄若清难道还知道什么秘密么?”


    叶晨晚沉吟着,“我猜测,与最开始地底阵法的建造有关,玄靳与容珩做的交易,并不简单。”


    墨拂歌未置可否,“我有一种预感——如果容珩还活着,她会来找你的。”


    “如果她也需要这座镇伏龙脉的阵法,那么在阵法毁坏后,她还需要重新找人建造,你是唯一一个有能力帮助她建造阵法的人。”叶晨晚忽感自己的手背上落下一片冰凉,墨拂歌握住她手背的手微微颤抖着,“殿下无论她提出怎样的诱惑,都务必不要答应她。”


    “我知道”


    叶晨晚还未说完,墨拂歌就急切地打断了她,“我知道这个阵法的诱惑很大,但你不知道为此需要付出的代价。”


    她不敢去赌,她明白江山永驻,秋千万代的诱惑,没有几人能够拒绝。况且,如果这个阵法需要付出的代价仍然是墨氏的血脉的话,那无疑是重蹈覆辙两百年来所有的血泪与挣扎,都会付之一炬,又陷入新的轮回。


    她很少露出这样焦虑又不安的神态,细白的贝齿将唇瓣咬出一片淡色痕迹。被经年病痛折磨得消瘦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如果任何事物要付出的代价与你有关,那么它在我这里就根本就不配称之为一个选择。”


    叶晨晚双手按在她肩头,语气坚定,一字一顿如是许诺。


    墨拂歌终于似是被安抚了些许,情绪平静下来,“是我失言了,殿下,但无论如何,都万望警惕。早些歇息吧。”


    说完,她便重新躺回了床上,背对着叶晨晚睡下。


    偌大的内殿只有床边半盏灯烛安静地燃烧着,映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瞳里,如同将熄未熄灭的星火。


    她当然能*感受到墨拂歌的疏离,却又不知道对方这样做的缘由。


    不知她是出于忌惮,出于惧怕,亦或是出于焦虑。


    但这样渐行渐远的状态终究是让叶晨晚心中名为占有欲的岩浆不动声色地翻涌至沸腾,她良久注视着墨拂歌的背影,最后选择了开口,“安阳那边的驻军缺少守将,此地毕竟邻近朔方,还需派一位心腹前去驻守。”


    被褥下墨拂歌的身躯显然僵硬了些许,她仍背对着叶晨晚开口,声音有些疲倦,“此事殿下说与我听,是为何意?”


    “你觉得呢,阿拂?”一只手轻缓地搭在她肩头,动作轻柔地替她捋顺额边鬓发。


    墨拂歌沉默良久,最后叹息一声,“殿下,你若是问我的意思,驻守安阳,于燕矜而言,有些大材小用了。况且京中人心各异,京畿城防要交到最信任的人手中,燕矜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安阳挑不出合适的人选,让我颇为头疼,又该如何?”叶晨晚俯下身,唇瓣贴近她耳廓,吐息间的温度拂过肌肤,泛开细密的痒意。


    墨拂歌终于翻过身与她对视,“如果殿下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那臣愿前往安阳,为殿下分忧。”


    话音未落,颌骨处便吃痛,被一股强硬的力量钳制着抬起,“你说什么?”


    “我说的应当很清楚了,殿下。”墨拂歌任由她抬起自己的下巴,颌骨处的痛感让她的睫毛扑簌颤抖着。


    叶晨晚大抵是气急了,反而溢出一点低沉的笑意,“你明知道我不可能答应,作何还要这样说。”


    “若殿下只是想解决安阳的问题,那我去,或是燕矜去又有何分别呢?”墨拂歌轻声反问,“如果这是出于殿下的私情,那您何必为难于她。”


    “为难?”叶晨晚吃吃一笑,顺势摩挲着墨拂歌的下颌骨,“你知道我为何要这样做。”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她几近安抚性地握住叶晨晚的手,“她不过是无心之言,燕矜是什么性格,你我都是了解的。她是最可以信任的人,也不会背叛你。”


    “她或许是说者无心,但我更怕听者有意。”烛光将她琥珀色的眼眸摇曳出一片瑰色,墨拂歌的面容就近在咫尺,她只需要微垂下就能亲吻。


    “我并无此意。”墨拂歌垂眼。


    “是么?”她凑在墨拂歌唇瓣边,“我要怎样相信你呢,阿拂?”


    良久沉默,她低垂着眼眸,烛火照亮她白皙肌肤与清瘦颌骨,如同一片经年沉淀的莹白古玉。


    她牵过叶晨晚的手,贴在自己唇瓣边,“殿下又要我如何证明呢?”


    话音落下,她手背霎时间落下一片温软,温度浅淡,如桃花瓣飘落。


    叶晨晚任由她吻住自己手背,“你问我,不若看你的诚意。”


    一双手按在她的肩膀处,摩挲着寻到她唇瓣处的位置,而后跌跌撞撞地覆上了自己的嘴唇。


    梅花凛冽又清淡的冷香盈满整个怀袖,仿佛在这床榻这一方狭窄的天地间开出了一片素色白梅。


    她的吻生涩而笨拙,似乎只懂得唇瓣的接触。


    此刻她的唇瓣也是冰凉的,像是簌簌落下的春日残雪。


    眼角余光看向墨拂歌的面颊,她依然是惯常无悲无喜的模样,叶晨晚看着她淡漠神色,比捉弄更甚几分的恶意让她用力用齿尖咬住墨拂歌的唇瓣。


    桃花洇出艳丽血色,属于血液的铜锈气息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而这样的刺痛终于让墨拂歌的眉梢蹙起,但她还是忍住了痛感,没有分开这个亲吻。


    墨拂歌因为吃痛的神色变化终于让她愉悦些许。


    她不爱看她这副疏冷又淡漠的模样,仿佛这个亲吻没有喜爱亦没有情//欲。


    那么痛着也是好的。


    直到叶晨晚指尖抹去她唇角的血迹,拉开了一点距离,问道,“你会离开我吗,阿拂?”


    可惜她并没有听到回答,墨拂歌只微微捋顺了气息,就重新凑近送上一个新的吻,将她的疑问堵回了唇齿间。


    叶晨晚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她的身躯依旧是单薄的,像是拥住一片新雪。


    而后引导着墨拂歌张开嘴唇,唇舌纠缠。


    浅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口腔中,却几近让她欲念催生,更多几分想要摧折的欲望。


    在亲吻的余裕间,叶晨晚睁开眼看向床榻外。


    在这片狭小而暧昧氛围升腾的空间外,夜色正戚戚然,秋末冬初的时节,万物萧瑟,而夜色亘长。


    叶晨晚忽觉自己已然面目全非,可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在步步紧逼地无理索求,她在拿同燕矜多年的友情威胁墨拂歌,她在作恶,她在不择手段。


    可那又如何呢,君子翩翩,只会一无所有。


    叶晨晚扣紧墨拂歌的腰,就如同想要折下覆上新雪的梅花枝,摧折着她的傲骨,逼迫着她低下头颅。


    若道春风不解意,何因吹送落花来。


    【作者有话说】


    “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出自王羲之《兰亭集序》,高中语文课本好像学过。


    “若道春风不解意,何因吹送落花来。”出自王维《戏题盘石》。


    写到感情戏我的xp已经暴露无遗。


    前面说过我是个庸俗爱写玛丽苏的人,同理我的审美也一样庸俗。


    本人的xp:看着温柔像个正常人实际上带一点淡淡疯感占有欲爆棚的1和破碎感十足我见犹怜一看就很好嬷的0。


    然后喜欢一些软性囚禁金丝雀还有一些逼迫。


    额是的我就好这口,以后文章的主cp也有很多相似的元素。


    总之也没有那种完全很健康很阳光的向上感情,那种我确实也不太会写,不过也没有很阴暗很扭曲爬行女同性恨,因为我也不会写。


    再强调,文章内容非本人三观,我没有赞同里面不合理行为的意思。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