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百合耽美 > 祭司她盯上我了 > 170-180
    171春风容


    ◎姊妹间也会这样亲吻么,阿拂?◎


    安夏带着仍在昏睡的师姐上了马车。


    这辆马车外形上看着质朴,内里却要奢华许多,车厢内的铜炉安静焚烧着炭火,烤得皮毛包裹的坐垫格外温暖。


    安夏整个人都舒服地依靠在座椅间,这才发现马车内除了墨拂歌之外还有一人。


    女人双手环抱于胸靠在车窗边,摇曳的炉火为她本就明艳的眉眼更添了几分灼人的风情,只这样一眼,便要将车厢一隅内所有的颜色都尽数映衬得黯然失色。


    “南诏国的士兵怎么会出现在此处?”她微弯下身子与安夏平视,白檀木的香味便拂过鼻尖。


    “很奇怪吗?”安夏早已见怪不怪,“这里已经是玄朝和南诏接壤的边境,守军也没几个,找条荒僻些的路就能混进来了。我出生的时候就有很多南诏的士兵到处出没了,他们买东西从来不好好给钱,很烦的。”


    “是这样么?”女人的表情明显尴尬了一瞬,轻咳一声陷入了思索。“他们都来境内做些什么?”


    “什么都干,也有来做生意的,也有来抢劫的,还有到处打探消息的。”安夏掰着手指一件一件数着,“当然,最烦的还是,他们会把那些南诏阴毒的蛊术带进来害人,抓活人去试毒,外面的人对我们又不了解,把我们和南诏那些坏东西看成一路人,最后挨骂的还是我们。”


    “安夏姑娘说的是事实,外界对五仙教也称五毒教,这其中就多有误解的成分在。”墨拂歌在一旁轻声补充。


    安夏听她发言,颇为惊喜地点点头,“看不出来你还很了解嘛,很多中原人都习惯喊我们五毒教了。”


    “既为来客,自然要多了解一二风俗,也是基本的尊重。”手中折扇轻抵颌骨,她唇角浅淡地勾了一下。


    苏家的小姐要比安夏想象中的礼貌随和许多,唯一让她比较头疼的是说话太文绉绉了,她汉话没那么好,听着头痛。


    “你是苏家的小姐,谭姐姐以前提过你。”安夏仔细端详着她。


    “鄙姓苏,上白下墨。这次随商队来仙教内,还希望安小姑娘多加照拂。”她微点头,难得露出礼貌的笑容。


    墨拂歌文雅的说辞听得安夏头疼,急忙摆手,“你帮了我,还顺带救了木师姐,我当然感谢你,但是我只是个小弟子,做不了什么,具体的要带你去见长老。”


    扇骨敲了下颌骨随即张开扇面,露出泼墨桃花灼灼,“那就有劳安小姑娘届时帮我引荐了。”


    “哦,好,等回教内本来也要找长老禀报此事。”安夏如此回答,在看见墨拂歌的笑容时,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似乎是被套路了。


    她晃了晃头,努力不去多想,又看向墨拂歌身边的叶晨晚,“她是苏家的小姐,那你又是谁呢?”


    “我是”叶晨晚刚想胡诌个身份糊弄小姑娘,但一旁的墨拂歌直接开口接过了话。


    “她是我的远房表姐。”


    安夏的目光有些狐疑地在二人之间游移,她们之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血缘关系的人。


    “但是你们看着不像姐妹。”


    “所以是远方表亲。”墨拂歌眉眼不动地回答。


    ……似乎言之有理。


    但又有哪里不对。


    安夏看着叶晨晚的手悄悄牵住墨拂歌的手,但又被对方不动声色地拂开,两个人之间流淌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暧昧氛围,怎么看都不像是姊妹,倒和教中那几个整日黏在一起的师姐很像。


    、


    马车行过一两个时辰的路途,终于到达了五仙教教内。


    车驾刚一停下,安夏就急忙带着受伤的师姐下车去寻找大夫,看着二人离去,马车内再无他人后,颌骨就蓦然被人抬起,有人自身后环抱住她,声音就响起在耳畔,“嗯,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远房表姊的,阿拂?”


    “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就算我不这样说,殿下也会随便编个身份去糊弄小姑娘的。”墨拂歌平淡回答。


    女人的笑容如珠玉般落在耳畔,转瞬间天翻地覆她已经陷入兔绒质地的柔软坐垫间,而后便是白檀木的香气扑面而来,将她尽数覆盖。


    这个吻轻缓却又不容拒绝,她甚至能听见马车外喧闹的交谈声和风吹过林木的声音,还有自己凌乱又急促的心跳。


    无边的黑暗中,扑面而来的是叶晨晚的气息,如浪潮将她淹没在深海间。


    墨拂歌最终闭上眼延长这个亲吻,任由暧昧的氛围在马车狭小的空间内升温。


    她难得沉浸其中,甚至没有注意到马车外响起的脚步声,直到车窗外被叩响。


    “小姐。”


    是谭舒予的声音,墨拂歌终于惊醒,难得颇有些狼狈地分开这个亲吻,轻咳一声开口,“有什么事吗?”


    马车内的温度依旧灼热,还伴随着她压抑的喘息声。


    “没什么,只是向您禀报一下,我要去整理商队,清点货物,准备经营的事项了。”


    好在谭舒予只是安分地在马车外禀报,并未掀开车帘,墨拂歌被抵在车厢内的一隅,偏偏叶晨晚还伏在她身边,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自己的领口,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脖颈,泛开细密的痒意。


    她终究有些无奈地捉住了叶晨晚的手,沉声道,“我知晓了,你去吧。”


    墨拂歌冷淡的嗓音一如往常,谭舒予并未多想,遂得到首肯了之后就准备离开。


    临走前又听见墨拂歌的提醒,“近日苗疆并不太平,你带领商队多小心些。”


    “好。”


    听见谭舒予离开的脚步声后,墨拂歌才终于舒了口气,奈何身边人仍是不依不饶,在自己耳边追问,“姊妹间也会这样亲吻吗,阿拂?”


    “”她无奈地阖眼,“殿下,亲昵也该看下场合的,我们毕竟是隐瞒身份来的苗疆,让别人瞧见就不好了。”


    叶晨晚听她如此说,神色黯淡些许,但转念一想,墨拂歌并未抗拒亲吻本身,只是强调注意场合。


    正当墨拂歌察觉到叶晨晚的沉默,在想是不是自己把话说重了时,她感受到自己发丝被温柔触碰,细致地捋好了先前因亲吻而凌乱的鬓发。


    她轻缓的叹息就在耳边。


    “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光明正大吻你。”


    、


    春日后白昼的时间一日日变长,日光灿烂,草长莺飞。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林叶在院墙边投射下斑驳光影。


    “把盆挪一下,窗边好晒太阳。”


    闻鸢正坐在靠窗边的书案上看书,就听见女人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前辈,窗口前时常有人往来,要是您不小心被瞧见就不好了。”她无奈地合上书,提醒对方。


    而女人若隐若现的透明身影已经坐在了窗栏上,“我心中有数,你把盆挪过来就行。再说了,这样躲躲藏藏也不是个方法,等到有一日我重塑了肉身,总还要见人的。”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闻鸢也算是明白了这位老祖宗的脾气是半点不听劝,自己总是拗不过她了。无奈之下,她只能起身去将屋内的水盆端到了床边能晒到日光的位置。


    做工精致的水盆中漂浮着一朵流光溢彩的白莲,在日光的照耀下花瓣尖端泛着浅淡的青绿,色泽莹润如玉,触感又似烟云,轻若柳絮浮萍,但凑近时又觉凉风习习,神魂明澈。


    纵使再无眼力的人,也能瞧出这朵玉莲来历不凡,闻鸢将花盆端到窗台边时,心中忍不住担忧若是被他人瞧见这样一朵奇异的玉莲会招来什么麻烦。可偏偏坐在窗台上的女人全然毫不担忧的模样,动作悠闲地晒着太阳,身旁的玉莲在接触日光后,女人原本透明的身体也似乎清晰了些许,眼角那点朱砂泪痣赤色鲜明。


    这位老祖宗晒太阳晒得舒服,闻鸢却只能在一旁战战兢兢地看着,生怕有外人路过看见这一幕。


    女人晒着太阳闭目养神,忽然开口问她,“教主遴选的事,还没有个结果吗?”


    闻鸢的神色黯淡些许,“晚辈无能,恐怕下一任教主之位,要落入他人之手了。”


    “怎么?”女人睁开眼扫视着她,“我瞧你平日里在教内人缘看着也不错,修为也不差,想再遴选里胜出应当并非难事。”


    “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如何比得上真金白银实实在在看得见的好处呢?”听到这句话,闻鸢的表情黯淡,露出无奈的苦笑,“这次遴选南诏王也把手伸了进来,教内不少人都收了他实实在在的好处。”


    “玄朝的朝廷是个废物管不住南疆,教内一些人也是分不清好赖。”明明只是灵魂体,她却觉得自己胸腔内气血翻涌,心觉重塑肉身一事必须尽早提上日程,她实在是看不惯这群混账东西这样是非不分。


    女人的话还没说完,院门外就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


    “闻姐姐,出事了——!”安夏把木芸安置好后,就第一时间来向闻鸢报告情况。


    而闻鸢眼皮一跳,急忙想要将窗台这株玉莲藏起,而窗边的女人口中念咒,整个身体就四散作流光飘入了莲花瓣内,窗台上的花盆已经凭空变入了屋内装容杂物的木柜里,柜门砰地一声粗暴地关上。


    一切仿佛从未发生。


    安夏敲响房门时,只看见拉开屋门的闻鸢神色颇为狼狈,“闻长老,你怎么了?”


    闻鸢尴尬地擦去额角的汗水,“没事,被太阳晒的。倒是你,今天一大早就和木芸出门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她这样一问,小姑娘就再也包不住眼泪,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从眼眶内滚落。


    【作者有话说】


    本来可以早点更新的,但是被有道云笔记的维护耽搁了,这软件维护还不通知。


    真的!避雷!有道云笔记真的太难用了,一个账号不开会员还只允许登陆两个设备,几台电脑+手机平板根本不够我用的。还有各种功能对于码字来说不齐全,手机端的字数统计有问题,缺点说不完。


    不要问我为什么不跑路还在给它开会员,因为我准备跑路的时候发现这软件我用了十年了云端存了几百万字,跑路搬家是个大工程。


    无语了!


    172局中弈


    ◎闻长老不妨先谈一谈自己的困境。◎


    五仙教内要比想象的热闹许多,在参天的古木间楼阁错落,虫兽灵物随处可见,瑰丽的滇南奇景与中原迥乎不同。除了教中弟子之外,这处集市还有许多本地的寻常居民往来。


    一只碧蝶翩跹着悠悠落在叶晨晚指尖,她垂眸看着蝴蝶翅膀斑斓的色泽,听见身旁的墨拂歌询问,“你觉得此地状况如何?”


    叶晨晚远远看向谭舒予的商队,虽然商队的生意看上去不错,周遭已经围了不少顾客,但不怀好意的人同样不少。远看去谭舒予皱着眉头,似乎正在很努力地向其中一些人解释着什么,可那些人仍然不买账,一堆人簇拥在货物前不知道在为什么争论。


    “并不算好,有些人在找谭舒予她们的麻烦。”叶晨晚沉声道,“但现在毕竟事态算不上严重,我们是客方,也不方便插手。”


    墨拂歌颔首,二人再交谈了两句,就有一个仙教打扮的女弟子来到二人身边。


    “苏小姐,闻长老有请,想感谢二位出手相助。”


    墨拂歌不动声色地挑眉,没想到安夏会去禀报的长老竟然就是闻鸢,这样的话此行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先是有安夏这个小姑娘帮忙牵线,再是她愿意介绍的长老是对中原人态度最友好的闻鸢。


    “既是如此,那就有劳姑娘带路了。”墨拂歌从容一笑,微微颔首。


    、


    两人跟随着这位弟子的脚步穿过最热闹的集市,一路来到了一处偏僻些的院落。


    掩映的藤萝间花叶斑斓,随处豢养的灵蛇蜿蜒爬行而过还是让叶晨晚小小地震撼了一下。


    树下的藤椅上,安夏的脚一摆一摆地正和身旁年长些的女子聊天,眼眶红红的看上去是刚才哭过,不过现在面上含笑,看起来情绪已经平复了。


    而她身边的年长女子眉眼温柔,着一身酽紫衣裙,自有一番缱绻风情,上挑的眼尾掩映在额前摇动银饰中。


    在看见叶晨晚与墨拂歌二人的到来后,她三言两语将安夏哄到了远处自己玩耍,而后自己起身对着二人点头示意,“两位好,我是五仙教内长老闻鸢,今天的事安夏已经同我说过了,真的非常感激二位的帮助。”


    在看清墨拂歌面上蒙住的轻纱时,闻鸢还是微有诧异,她也没有想到苏家的小姐竟然如此年轻的年纪却双目失明。


    “无妨,帮安小姑娘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谭舒予同我提起过,族中商队常与教内往来,多年来也一直承蒙闻长老的关照。”她只一挥手,就有两个侍从安静地推来一箱货物摆放在闻鸢面前而后安静退下,“所以这次来,也是想要感激闻长老的关照,一份薄礼,聊表心意。”


    察觉到闻鸢的犹豫,墨拂歌笑了笑示意她打开箱子,“并不是贵重之物,只是一点心意,闻长老可以看一看。”


    闻鸢打开箱盖,便闻到了馥郁的墨香气息,垂眸一看,箱中竟是一整箱整齐垒放,包装完好的书册。


    之前从谭舒予口中了解到,闻鸢也是商队常来的客人,而且每次都会买走许多书册。


    今日看闻鸢惊喜的眼神,也方知投其所好是个正确的决定。看见满箱的书籍后,闻鸢的确没有再推辞,而是收下了礼物,“二位满怀诚意而来,想必也是有事找我吧?”


    叶晨晚与她对视一眼,闻鸢会意,“那随我来吧。”


    跟随着闻鸢来到一处安静的房间,叶晨晚便直接询问,“木姑娘的伤势如何?”


    闻鸢没有想到这二人竟然这样关心自己教内的弟子,“有大夫救治,她现在性命无忧,本也没有伤到要害,应该到晚上就醒过来了。”


    “教内弟子都常遇见这样的事么?”叶晨晚又追问。


    对方神色意味深长些许,坐在椅子上拨弄着一个深色的瓷罐,“这种事一直都有,教内与南诏国的关系向来不好,时有冲突,百年来向来如此。”


    “我们遇见木姑娘的地方不过离教内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南诏国的势力已经渗透到如此地步了?”


    叶晨晚的话问出,房间中的氛围陷入了粘稠的停滞,只能听见三人的呼吸声,与闻鸢瓷盅里蛊虫爬动的窸窣声。


    她最后轻笑一声,阖上瓷盅的盖子,“二位知晓,现在正是教中教主遴选的时期,难免会有些人蠢蠢欲动,这段时间不是太平时节,所以冲突会多许多。”


    能坐到教中长老位置的人显然并非泛泛之辈,此人看着个性温和,对待中原人亦非常友善,但说话滴水不漏,在此刻亦保持着相当的警惕。


    就在三方相对沉默时,忽然听见墨拂歌开口,“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和闻长老单独聊一聊。”


    闻鸢诧异,此处只有三人,没想到墨拂歌还会提出让叶晨晚回避。闻鸢虽然猜不出二人的关系,但也能看出两人关系匪浅,并且处于一种相当平等的位置,以苏家家主的身份来推测,另一人的身份定然也不简单。


    于闻鸢来说,她们二人多一人或少一人都并无区别,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当然。”


    而叶晨晚只是犹豫了片刻,就选择了同意。


    “我在外面等你。”她临走前如此对墨拂歌说,但目光却是看向的闻鸢。


    这显然是一个带有告诫意味的眼神,闻鸢也不恼,只颔首表示知晓。


    等到叶晨晚离开后,墨拂歌才悠悠拉开闻鸢对面的座椅坐下,手中折扇抵着颌骨,开口,“闻鸢长老想要联系朝廷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只有你我二人,长老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说。”


    因为知晓对面的人看不见,闻鸢并没有掩盖自己惊诧的神色。比起先前温和的言行,这个女人此刻透露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危险气质。


    她过了好一阵才收敛好情绪,笑问,“苏小姐何出此言?我似乎并没有向玄朝的朝廷寻求什么帮助。”


    “那我换个问法吧,教主遴选一事,闻长老有多少把握?”她虽然看不见,但神色自然动作流畅,与目明之人无异,闻鸢似乎能感受到一道意味悠长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并无十全把握。”对方只给出了一个非常含混的回答。


    “你最大的竞争对手,是那个教中名为迦叶的长老么?”


    闻鸢此刻的沉默自然就是一种默认。


    她隔了许久才笑道,“苏小姐对教内事务的了解,要比我想象的多得多。”


    “并非了解,只是一种推断。”她动作缓慢地敲着颌骨,说出自己的推断,“前些时日几个朝廷命官在教内身亡的上报文书,我也曾看过。那几位命官身亡后,是闻长老亲自来携礼道歉的。”


    “而蹊跷的是,长老将事情的因果说得非常清楚。如果你的目的是为了保全教内不被朝廷迁怒追责,那么你本该帮忙掩盖其中的前因后果。苗疆山高水远,又多得是瘴气蛊毒,有无数种可能出现的意外。但你偏偏如实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尤其是陈述了背后的始作俑者——迦叶。”


    扇骨抵着下颌,映出她清瘦莹白的颌骨,“这样的结果与推论两相矛盾,那么只能说明,你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迦叶推出来,让朝廷注意到他。”


    “苏小姐的推论的确不错。”墨拂歌将她的心思猜得透彻,“我只是有一点好奇,你说你看过上报的文书,那么二位便是朝廷中的人了?”


    墨拂歌如实回答,“与我同行的,是如今朝廷中的宁王殿下。以宁王殿下的身份,想来应当能够帮到长老一二。”


    叶晨晚的身份总是好用的,那就搬出来多用用,而她自己的身世在此地确实太敏感了,容易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朝廷中几近一手遮天的宁王殿下她自然也是知晓的,闻鸢纵然远在苗疆,也了解这一年来朝廷的局势变化。如今玄朝的龙椅上坐着的不过是个无用的傀儡,大权都尽数落在宁王手中,若某一日这江山改名换姓,也在意料之中。


    “坦言之,向朝廷寻求帮助的确是下策,可我确实别无他法。”她无奈地摇头,唇角的笑容终于流露出几分苦涩,“但我也知晓二位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来到南疆,总不是来做亏本买卖的。也不知二位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呢?”


    “我们并非想干涉教中内政,选择闻长老,也是因为长老这些年来对中原的态度友善,若闻长老能够继承教主之位,对双方都是一件好事。朝廷,也想重建苗疆与中原的联系。”


    墨拂歌轻摇折扇,窗外柳绿花红,映出她春风眉眼,“当然,我此行亦有些私心。不过这都是题外话,不必着急。”


    她语调轻缓,伴随着摇动折扇的动作,自带了三分雅致风流。


    但闻鸢知晓,此人并非简单角色。墨拂歌手中扇面向着对方轻抬,示意到了她说话的时候——


    “闻长老不妨先谈一谈自己的困境。”


    【作者有话说】


    前些天临时出了点意外,主要是家里老人生病住院了和网络上遇到了点网络暴力*。


    当然都已经解决了,不用担心,只是很抱歉意外总是来得很突然打断更新进度。


    只是想感慨不用为一些有恶意的人多浪费心力,在看清真面目后会发现的确都是一些生活不太如意的人。


    似乎应该做一些去年的总结,虽然遇上了各种各样的意外但不妨碍前一年对我来说仍然是很开心的一年,尤其是感激自己做出了开始在平台上创作这本书的决定,写作能让我找到人生的意义与价值,我真的发自内心地喜欢写作。


    也感谢喜欢我文字,看到这里的大家。


    非常感谢,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万事顺遂,迟来的新年祝福。


    173点朱砂


    ◎我所寻之人,名曰闻弦。◎


    若说困境,自然也是有的,而且还不少。


    作为教中长老,她要权衡的东西从来都有许多,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五仙教在玄朝与南诏这座天平上微妙又摇摇欲坠的平衡。


    闻鸢倚靠在椅背,斟酌了许久后,终于开口道,“苏小姐可知道《万蛊录》?”


    墨拂歌沉吟着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似乎是某种禁忌的蛊术大全,但已经失传了。”


    “小姐所言,只说对了一半。”随着她抚摸手中瓷罐的动作,罐中的虫蝎似有些不安地从中攀爬而出,蜿蜒地爬行过她涂有丹蔻的手指,“自古以来蛊术便是医毒并存,《万蛊录》记录了历任五毒教主对于蛊术的一些研究,久而久之也有了各种各样的禁忌的蛊术。但后来有教主觉得其中一些蛊术太过阴毒残忍,不愿它们流出被不怀好意的人习得,可又不想其中精妙的蛊术失传,遂将《万蛊录》设为了禁书,由历任教主保管。”


    一声叹息,闻鸢面有惆怅,“上一任教主,是我的姑母。”她很快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她是死于意外,突然离世的。”


    她并不想多谈论起教中丑闻,她的姑母虽然死因蹊跷,但背后的始作俑者却并不难猜。


    “因为意外来得突然,也没有来得及选出她中意的继承人,教内现在混乱不堪,也迟迟没有选出下一任教主。故而在下一任教主继位之前,《万蛊录》在我手中代为保管。”


    她无奈地摊开手,“我的困境,苏小姐应该很清楚了。”


    “若是下一任教主是迦叶,《万蛊录》便要交到他手中?”闻鸢告知得坦诚,这后面的因果自然也不难猜。


    若是迦叶拿到了这本禁书,危险之物落在有心人手中,便也将孵化出无穷的祸患。


    “是,这是教内千百年来的规定,我没有拒绝的借口。”闻鸢无奈阖眼,指尖摸索着瓷盅的边缘。


    这里面都是她这些年精心豢养的蛊虫,她在最近这些时日甚至设想过许多玉石俱焚的最坏假设。


    “迦叶背后有南诏国的支持,教主遴选我的把握不到五成。”


    听见闻鸢的陈述,墨拂歌难得露出了郑重神色。良久沉吟,淡色的唇瓣轻抿,她很少流露出这样焦虑的忧色。


    她原本以为,五仙教内下一任教主的遴选,主要会影响到对于朝廷的态度,想要扶持闻鸢,也是因为她对中原的态度更加友好。


    此来苗疆,这才发觉南诏已经将此地渗透得千疮百孔,若《万蛊录》再落入不怀好意的人手中,必然会再起烽烟。


    此时此刻再回头看,心态已然不似当年,如今看着玄朝已是朽木难雕大厦将倾,天下燎燎众生皆苦,墨拂歌竟感受到几分无奈的讽刺。这是否又是她与先辈种下的恶果,在漫长的腐朽中长成了此时的果报?


    事后再回想已成定局之事不过是徒劳,墨拂歌惋叹,最终也不去设想那么多如果。


    “我知晓了。在教主遴选一事间,我们会鼎力相助,金银财务都是小事。”她当即做下了决定,转而询问闻鸢,“一般来说教主的选拔,都是哪些人做主?”


    “最重要的意愿主要是看上一位教主属意的继承人,但老教主离世突然,没有留下遗愿,主要做主的就是余下的几位长老和教内德高望重的前辈。”闻鸢嘴角须臾浮起一点无奈的笑意,“这其中许多人自然都是与南诏王有所勾连的。余下教中弟子的意愿也会纳入参考,但终究也不是能影响大局的因素。”


    且不论南诏王给出的真金白银,教内亦有不少人会对《万蛊录》中记载的精妙蛊术垂涎。迦叶以《万蛊录》为引诱,加之挑唆中原与苗疆的关系,吸引了相当一批支持者。


    墨拂歌了然,“如此说来,能让教内之人短时间尽数偏向于你并不现实,不过此次教主之位竞争的主力人选只有你与迦叶的话”她指尖摩挲着颌骨,窗外日光西斜,她的面容转瞬便隐没在阴影中看不真切,“没有了竞争对手,你是不是就是没有争议的下一任教主?”


    “”闻鸢没想到她一开口便是要取人性命,毒辣却又直切要害,“苏小姐的假设,的确是正确的。可他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凭空出了什么意外,也容易惹人怀疑。”


    “毁掉一个人的方式有许多,杀了他只是其中最粗暴的一种方式。”墨拂歌摇头,五仙教内那些教中内斗在她眼中早就见怪不怪,曾经的朝廷中这样的事只多不少,“他都与南诏勾连了,背后的烂事不知道还有多少,自然多得是能下手的地方。”


    墨拂歌所说言之有理,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而这场交易闻鸢知晓她们亦有所图,遂询问,“那不知我又有什么可以为苏小姐做的呢?”


    “之前说过,我们并不图什么金银之物,只是更乐意见闻长老能够荣登教主之位,日后也便朝廷与仙教交好,如此就已经满足。”墨拂歌如此道,眼眸最后却还是低垂下去,“当然,我此次前来,亦有私心。此来苗疆,是为了寻一个人的。”


    一听见是想寻人而不是什么无礼的要求,闻鸢反而舒了口气,“不知苏小姐要寻的是何人?我可以动用教中人脉替你寻人。”


    “此人并非常规手段能寻得的。”唇瓣抿起复而松开,墨拂歌一字一顿道,“我此次来寻的,是两百年前的五仙教教主闻弦。”


    一声清脆声响,原是闻鸢因为震惊不小心拍到了桌面。她花了好些时间平复心情,装作疑惑地问,“小姐莫不是在说笑,还是我有什么没听明白的地方。您也知道闻弦是教内两百年前的教主,到现在已经过了百余年,当年的人自然早就化作尘土了,如何能寻到已死之人?还是说,您是来寻找闻弦的遗物的?”


    但对方摇头,给出了明确的回答,“我此来,是为了见闻弦本人的。”


    又补充道,“闻长老可以敞开天窗说亮话,我来寻闻弦前辈,只是有事相求,并无恶意。昔时苏辞楹将那株养魂莲交予了闻弦的妹妹闻曲,您是闻氏后人,想必是知道闻弦的所在的。”


    对方说得如此直白,闻鸢也明白她定然是从何处知晓了消息有备而来,并不能被轻易敷衍。


    她只能谨慎问道,“不知你找她是为了做什么?”


    纤长手指拨弄,眼上轻纱如烟云飘落,她阖眸时眉眼温柔,自带风流缱绻。“自然是为了这双眼睛而来。”


    原来是想医治自己的眼睛,闻鸢稍舒了一口气,心中却又疑惑,双目失明应当去寻医者,为何要千里迢迢的远赴苗疆来寻找闻弦?


    她走到墨拂歌身边,“冒昧一问,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能否先让我为你看看?”


    墨拂歌拂手,只安静地坐在闻鸢面前。“闻长老随意。”


    温热的手指覆上墨拂歌双眼旁的穴位,灵力沿着经脉游走一番,闻鸢便察觉了其中蹊跷,“经脉畅通,并非先天失明,你的眼睛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但”


    但一股陌生的力量如同海中漩涡一般,强劲地吸取着闻鸢手中的灵力吞没入深海,阻断了她的探查。闻鸢只能谨慎地收回了手指,做出定论,“你的眼睛看不见,是因为你在承受某种反噬。”


    “是。”墨拂歌如实承认,“闻长老可有医治的方法?”


    闻鸢以前从未遇到这种情况,心中也有了些挑战的欲望,“以前虽然未见过,但万物轮转,我想也未必没有解法。”


    听闻鸢如此说,墨拂歌心中也终于燃起些许希望。


    就在此时,一道陌生的女声打破了二人的交谈,她音色虽华丽亦婉转,如琴弦拨动,又似莺啼春色,但语气却怎样都算不上友好。


    “闻鸢,你也是在犯糊涂。但凡动动脑子,也该知晓若非行悖逆天道之事,又怎会凭空遭受目眇的天谴?还要去帮她逆转天罚,是想把祸患都招到自己身上吗?”


    穿过掩映藤萝透入房间的稀薄日光间,有女子的身形凭空而现。眉黛悠长,朱唇若丹,一双盈盈眼眸一压一挑,就勾勒出万种风华。她的眉眼本就生得美艳而极具风情,而偏偏眼角还有朱砂点痣,晕染开千般的灼人明艳,只这样一点就皎若太阳朝霞,灼若芙蕖渌波。


    但她深邃的五官却又将她这种逼人的美艳收敛出几分含蓄,在日光的阴影间显出几分危险的气息,尤其是她微蹙起的眉梢在此刻显然并非友善的信号。


    只是她的身形轮廓并不清晰,略显透明,整个人似乎并非实体。却也并不妨碍她一抬手便掀起一股劲风,几近让墨拂歌坐立不稳,只能堪堪握住扶手。


    “墨氏的丫头,我不管你做了什么逆天的事招来此等天谴,看在往昔我与你祖辈的情谊上,速速离开此地,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告诫。”


    【作者有话说】


    好凶的前辈(那种语气)


    174相思引


    ◎我欠她的已经尽数偿还,是她该记住她生生世世都欠着我。◎


    突如其来的劲风的确让墨拂歌颇为狼狈,在黑暗中只能摸索到扶手才让自己稳住了身形。


    闻鸢也不明白女人突然发难的缘由,只能好心地扶住墨拂歌重新坐下,谨慎地看向面前的人,“前辈怎么突然出来了?”


    “我再不出来,你都不知道你掺和进了什么事里。”


    面前的女人显然便是灵魂重新苏醒的闻弦,她此刻面色不善,蹙着眉目光寸步不离地盯着墨拂歌。


    墨拂歌重新坐回椅子里,从容地捋好被风吹乱的发丝,仍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淡漠模样,“敢问前辈,是如何知晓我是墨氏后人的?”


    闻弦回以一声嗤笑,“因为你是瞎子,但我不是。”


    她的目光终于看着座椅上的白衣身影变得悠远些许,声音缓和了两分,“你和她太像了。”


    闻弦在看见墨拂歌的第一眼,就确定了这是墨氏的后代,原因无他,因为她的气质实在是与墨怀徵太过相似。无论她的言辞多么礼貌温和,都掩盖不了她骨子里的疏离和淡薄,周身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悲伤气息。仿佛雨后海棠,枝叶零落,花骨却犹带水痕。


    这副病恹恹又长满了心眼的模样,好像下一秒就要去拿着锄头去葬花,然后从土里挖出一具血痕模糊的尸体来。


    闻鸢在听见闻弦所说时,反而不可置信地看向墨拂歌,“原来您是玄朝的祭司。”


    “是。”她并未否认,“只是我来此地,与祭司的身份并无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闻弦嘴上仍然不饶人,“你若是不当这个祭司,自然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闻弦如此说话,的确伤人。纵然墨拂歌对这些是非虚名已经看淡,在听见对方这样说时,面色还是苍白许多,最后只勾起一点单薄的笑容,“前辈是在怪我做了玄朝的祭司么?可命运多数时候并不由人,我也并无选择的权力。”


    对方拐弯抹角又文绉绉的说话方式也让人厌倦,总让她想起记忆深处那个模糊的人影,“不必在我这里卖可怜,你自有你的因果,这也是你当承受的代价。”


    “您说得不错,但若有机会,我还是想去反抗命运。”短暂的停顿,她一字一顿道,“尤其是机会就在眼前的时候。”


    闻弦自然明白这个“机会”指的是自己,她虚虚在桌面上坐下,翘起腿俯视着墨拂歌,“直白一点吧,我凭什么帮你呢,墨氏的丫头?可别拿两百年前我和墨怀徵的交情来压我。”


    闻弦对她的态度背后定然有什么蹊跷,但墨拂歌却也拿不准闻弦究竟是因为什么东西对自己恼怒。


    斟酌了片刻后,墨拂歌决定赌一把,“凭我也是苏辞楹的后人呢?”


    此话一出,房间内陷入短暂的静默,连一旁安静注视着两人对峙的闻鸢也面露震惊,不敢想象墨拂歌竟然在闻弦面前直接提起这个人。


    闻弦神色明显微妙地变化着,最后化作了一声冷笑,“你功课倒是做得不错,我和她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你也知道。”


    她几步走到墨拂歌面前,若不是身体并无实体,近乎要伸手狠狠抬起墨拂歌的颌骨四下打量,“可惜,我死前就告诉过她,我欠她的已经尽数偿还,是她该记住她生生世世都欠着我。”


    闻弦如此说,墨拂歌几乎能够确定,问题是出在苏辞楹身上。


    “苏辞楹自然从来不敢忘怀,否则我今日也见不到前辈了。”


    闻弦俯视着墨拂歌的侧脸,终于自她侧脸的轮廓间看出了一点苏辞楹的影子,而后又不由得嗤笑自己,她究竟想在一个两百年后的晚辈身上找到什么痕迹?


    “噢。”闻弦不为所动,“那又怎么样?是她欠我而非我欠着她。她爱做什么都与我无关,我瞧她在我死后日子也过得不错。”


    墨拂歌品味着闻弦的发言,感觉已经猜测到了闻弦对她态度恶劣的缘由。“前辈何出此言?”


    闻弦却已经不想多说,“都和我没关系了,她爱如何都是她的事。爱去和哪个男人结亲嫁人生子,我都不关心。你走吧,莫要让我再下第二次逐客令。”


    意料之中的缘由,墨拂歌终于温柔一笑,“前辈误会了。苏辞楹一生未有婚配,也没有与哪个男人在一起。”


    闻弦面露疑色,却没有再催促墨拂歌离开,只在她身上上下扫视一眼,“那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


    “取以双方骨血,附之万年灵木,再施以创生之术。”闻弦态度改变,可见她的确是误以为苏辞楹在她死后又另寻新欢。


    墨拂歌又从袖中拿出那柄折扇,重归为素日里胸有成竹的模样,“此等秘术,我虽然并不了解,但前辈想来比我清楚。”


    “呵……”墨拂歌并不知她的动作落到闻弦眼中却是别样的意味,这副摇扇子的模样恍惚看去的确像极了苏辞楹。“我当然知道这是逆天的禁术,她当真是活腻了么,做这么多违背天命的事情。”


    墨拂歌眉眼微垂,“她想做什么,为此不惜违背天命,前辈也应当清楚。”


    日光的照射下,闻弦本就单薄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她终于从墨拂歌先前所说中想明白了什么,“那你”


    墨拂歌直接给予了她肯定的回答,“我的确是您的后代。”


    这下轮到闻鸢震惊了,连手里的茶杯也哐当摔倒了地面,“那你我你竟然”她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那你和我是不是还算亲戚?”


    “从血缘上来说,的确。”墨拂歌微微颔首,“只是已经时隔两百年,我也并不能算苗人,此来南疆也并非是想与二位认亲,或是以血缘来胁迫些什么。二位寻常看待我就好。”


    墨拂歌再说些什么,闻弦却都没有再听进去,“意思是她用创生之术创造了生命,还用禁术召回了我的魂魄?”她撑着额头,大概是气极反笑,“她疯了是么,做这么多逆天而行的事情,是不怕被雷劈死是吧?”


    “我当时让她活下去,就是为了让她做这些事的么?”


    “苏辞楹有心魔,执念如此,还望前辈莫要苛责于她。”墨拂歌终究还是不愿有人这样评价苏辞楹。


    在她看来,或许世人爱说苏辞楹疯癫,但在她眼中苏辞楹始终是那个最清醒的人,只是执念过深,可人生在世,总有人是为执念而活的,无可厚非。


    闻弦沉默,只是怔怔看着窗外,神色隐没在眉骨阴影下。明明是蛊惑人心的眉眼,却在此刻显出萧瑟意味。


    见她情绪上有所动摇,墨拂歌知晓正是趁热打铁的时间。“前辈能够苏醒,也是苏辞楹的心愿。无论如何,还希望不要让她的努力落空。”


    闻弦终于回过头看她,神色终于缓和些许。“有什么就直说,不必弯弯绕绕的。”


    墨拂歌身体向前倾些许,“与前辈做个交易吧。”


    “说。”


    “前辈想要复生,尚还需要一具身体。”


    闻弦挑眉,知晓她说中了关键,复生需要重塑一具肉身,这肉身的来源现在正让她头痛。“怎么,你能找到适合的身体?”


    墨拂歌笃定地开口,“我能寻到最适合前辈的身体。”


    听见她如此坚定的发言,闻弦颇有些意外,“你凭什么这样确定是最适合我的身体?”


    “因为苏辞楹在当初完整地保存下了前辈的身体,我想,应该不会有比原本身体更适合前辈的肉身了。”她轻缓地开口,从空气中气氛微妙的变化中感受着闻弦情绪的波动。


    闻弦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她连我的身体都保存下来了?!”


    “真是个疯子。”她最后只能从齿间溢出一点带嗔色的冷笑。


    “苏辞楹为了前辈复生一事耗尽心力,思虑周全,保存用以容纳魂魄的肉身自然也在她的思虑之中。”


    闻弦看向她,“所以,我帮你治好眼睛,你替我重塑肉身,这就是你想做的交易,是么?”


    “是的,我想这个交易应当还算公平。”她知道,闻弦不会有拒绝这个交易的理由。


    果不其然,闻弦没有思考多久便选择了同意,“我可以答应你,只是还有一个要求。”


    “前辈请讲。”


    “这一次教主遴选,你们要扶持闻鸢上位。否则后患无穷。”某种程度上,她也没有想到自己死后的两百年,五仙教内却是更接近四分五裂。


    “自然,即使不做这个交易,我们也会尽全力帮助闻长老继承教主之位。”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闻弦满意地颔首,对着旁边已经在短短一天内接收了太多惊人信息而显得有些呆滞的闻鸢扬了扬下颌,“小鸢,你去把你放好的那株养魂莲拿来吧。”


    闻鸢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去拿自己藏在柜子里的那株养魂莲。


    闻弦的魂魄来到墨拂歌身边,感受着她身边浮动的灵力,论她的天赋与根骨,的确是难得的好苗子。她在靠近墨拂歌后,自己的形体似乎都变得真切了些许。


    “这段时间你都将这株养魂莲带在身边,我要在你身边汲取灵力。”


    【作者有话说】


    抱歉,前段时间没有更新是因为对象来找我了,不太好意思为这件事挂请假条哈哈。


    马上还会有一个小番外~


    175番外弦上相思雪


    我曾经想过无数次,我该恨她,就算不恨,我也是讨厌她的。


    她诚然并未有任何苛待我的地方,但我就是讨厌她看我的神色,除了笑容再无其他。世人皆言清河苏辞楹容色倾城,一笑便是天下风流尽含其中。但原来笑容也是可以这般令人厌恶的。


    我记得她的笑,三分雅致,七分风流,一双秋水桃花眸眼波温柔。但她只有笑容,对谁都一样,无论是对宅里的仆役,拜访的商贾,还是对我这个唯一的女儿。嘴角眉梢的弧度无懈可击,眼里却半分感情也无。


    温柔只是她出于教养的礼数,只是她那一副虚伪的皮囊。她的笑,对谁都一样。


    我曾经砸过府里的东西,打过府内的下人,我费尽心思在宅子里惹是生非,只是为了让她多看我一眼。


    最后只得到她轻飘飘的一个眼神,“牵儿,不可胡闹。”而面对屋子里的一片狼藉,她也无半分恼色,白玉骨的折扇抵着下颌,依旧是温柔神情注视着房间里战战兢兢的下人,“坏了的换份新的便是,不是什么珍贵物什。”


    我摔坏的是前朝汝窑茶具,撕裂的是书圣亲笔墨宝,砸烂的是徽州龙尾歙砚,到头来只换得她一句,“不是珍贵物什。”


    是啊,清河苏氏广拥天下之财,什么都入不得她的眼,我也一样。


    “为什么说起你娘你是这副神情?”坐在另一边的叶照临看着我,眉头轻轻蹙着。


    “我能是什么神情呢?”冷笑一声。


    “到底按辞楹的性子,不可能苛待你。母女关系这么僵?”她露出疑惑神情。


    我多看了她几眼,雪肤褐眸朱唇点绛,岁月并没有在这位异姓王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依旧是顶尖的美人。但年月在她身上雕刻打磨,一举一动沉淀着让人俯首称臣的大气,单单看着她,也能猜想到当年晋国叶相的赫赫功勋,当真不负“绛衣雪尘叶照临”七字。


    但她看向我的目光是温柔的,带着长辈看向晚辈独有的宠爱温和。这样的温柔,和我母亲那种对谁都一样的礼貌是截然不同的。这是从心里流泻的真实情感。


    真让人羡慕啊。


    我咬着唇没有回答,而她的目光落在案上随意摆放的七弦琴,“这把琴看着很久没保养了,怎么就这么放着?这可是你母亲生前最看重的东西。”


    “那把桐木冰蝉丝的琴?”我的目光也挪过去,顿时僵硬住,“我不知道,她没和我说过。”


    其实我知道,她很宝贝那把琴。在从前把府里闹了个鸡犬翻天她仍然神色不改之后,我曾跑到她的房间里想把她的东西砸了。但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原本在外面议事的她却不知何时赶了回来。


    她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径直便抱起了案上的七弦琴,这才复而看向我。破天荒的,面无表情,浅紫桃花眸里眸色幽深,沉沉如夜。


    那一瞬间我很害怕。


    她也没有露出恼怒神情,只是淡淡地看着我,过了许久才缓缓道,“苏牵,记住,娘房间里的东西不可以乱动。你最近是太叛逆了些,”她叹了口气,“去房间禁足七日。”


    这就是我和这把琴唯一的交集。


    我尚不如这把琴,在她眼里我又算什么呢?如果我真的重要,她就不会在府里时总是待在后山,更不会把我留在府里孤身前往苗疆一待便是一年半载。


    而叶照临思索了片刻,“她没告诉你,便是不想你知道。你不知道也好,”她望着我,浅褐色的眸子里是难以言明的复杂神色,“牵儿,你要记住,你娘,是希望你高兴的。你可以不理解她,但你……莫要恨她。”


    我一时僵住,“这琴对她珍贵,对我来说不过是普通物什。”唤来下人,“把这把琴好好保养一下,一并葬入后山冰室吧。”


    自此那些陈年旧事都与我再无关联。


    【作者有话说】


    一个小番外,关于苏辞楹的女儿,其实是一个很悲剧的故事。


    故事末尾正好接上苏辞楹冰室里那把琴。


    苏辞楹隐瞒着秘密,醉心于复生,忽视了与女儿的关系,她的女儿一辈子都很恨她。


    她是疯子吗,或许的确是的。


    176旧时曲


    ◎清河苏氏,覆灭在十五年前的一场大火之中。◎


    听见闻弦如此说,墨拂歌的手抚摸了一下花盆感受了着花盆的轮廓,面露难色,“唔这么大个花盆,都要一并带走么,前辈?”


    这好像也太困难了些。


    闻弦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在想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养魂莲是一种法器吗,虽然也可以用饲养花草的方式保养,但是本质上调用法力就可以让养魂莲栖息于供养之人的魂魄中。”


    “”墨拂歌偏了下头,难得露出似懂非懂的神情。


    看墨拂歌这副表情,闻弦也就知道她并没有完全理解,她感受了一下养魂莲的气息,“当然,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走养魂莲,养魂莲只能栖息在认主的魂魄中。不过以你的血脉,自然是没有阻碍的。”


    一声叹息,“抬手。”


    一股浅淡的灵力引导着墨拂歌触碰养魂莲的花瓣,很快流光四溢,牵引着莲花消散在墨拂歌的指尖中。


    但随后就能感受到养魂莲栖息于她的魂魄中。


    “走吧,我单独给你看看你的眼睛。”脑海里回想起闻弦的声音。


    墨拂歌走在归程的路上,模仿着闻弦先前引导她容纳养魂莲的方式,掌心一翻,莲花就重新落在她的指尖。“那么现在的意思是,养魂莲已经归晚辈掌控了,是么?”


    闻弦起先还在惊诧于她只不过教了一次,对方就已经能依葫芦画瓢掌控养魂莲,但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如当头棒喝,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人绝不是墨怀徵,也与苏辞楹没有相似之处。


    “是,不过如果想治好你的眼睛的话,最好别玩这种危险的把戏。”脑海中传来闻弦的冷笑,对方语气不善地警告。


    “怎会。”墨拂歌浅淡一笑,重新收回养魂莲,“只是想向前辈确认一下,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也会影响到前辈的话,那我自然会谨慎许多。”


    闻弦只冷哼了一声,懒得再回答。


    走出闻鸢的院落时,叶晨晚已经在院门外伫立了许久,等候的时间比预想中要长许多,花叶簌簌落在她衣摆。在看见墨拂歌的时候,她并未掩盖自己的惊喜,迈步向她走来。


    “阿拂。”


    鬓边传来窸窣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别在了自己的发边。


    “这里的花开的很好,摘了一朵,很适合你。”叶晨晚稍微退后一步,打量着墨拂歌鬓边那朵白山茶,花色雪白,而人胜雪色,此番当是人比花姝。


    她不经意地感慨,“若是你能看见便好了。若是我们此番来并非是为了这些事,只是来欣赏一番滇南景色,那就更好了。”话说到此处,叶晨晚问道,“和闻鸢谈得怎么样?”


    墨拂歌知晓闻弦能听到她们二人的交谈,遂只含混道,“聊得还算愉快。此处不是细谈的地方,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二人回到闻鸢安排的住处后,叶晨晚刚离开房间去处理些事务,闻弦就出现在房间内透气,顺带询问,“刚才那是什么人?”


    “如今的宁王殿下。”墨拂歌公事公办地给出了一个官方回答。


    “叶照临的后人?”闻弦眯着眼看着叶晨晚离开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若说墨拂歌只是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看得出一些与苏辞楹和墨怀徵的相似之处,叶晨晚却是一眼便能看出与叶照临的关系,两个人实在是在气质上太过接近。


    墨拂歌拿不准闻弦对叶照临的态度,但非要说二人没有关系显然是把闻弦当傻子糊弄。她还是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她和你是什么关系?”闻弦显然不是瞎子,两个人之间的微妙氛围都落在她眼中。


    “合作对象。”这个答案她自认为不算违心。


    闻弦却回以嗤笑,“把我当傻子糊弄呢?你知道我问的关系是什么。”她学着叶晨晚的口吻,“‘花摘了一朵,很适合你’,这也只是合作伙伴?”


    墨拂歌端起茶水的动作微有停滞,最后却还是从容不迫地饮尽杯中茶后才开口,“合作对象,或是君臣,才是更长久稳固的关系,有什么不好么?我并未欺瞒前辈。”


    闻弦瞧着这些晚辈的拉拉扯扯,实在是觉得有趣,调侃道,“那我和你现在也是一种合作伙伴,能和她一样吗?”


    “合作伙伴可以有许多种,前辈自然与她不一样。”她垂下眼眸,“况且若每个人都如她一般,难免让人头痛。”


    “噢,我倒是很好奇,哪种不一样法?”闻弦倒是显得很有兴趣,凑近了问到。


    墨拂歌却不愿意多谈,只微侧过身子避开闻弦的目光,“这些内容恐怕不在我们的合作范围内吧,前辈。”


    谁知叶晨晚回来的速度要比预想中快很多,推开门时就看见墨拂歌在与一个身形透明的女人交谈。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太过诡异,但转念一想自从接触到墨拂歌和她的母族后,类似的东西她也看过许多,到现在也见怪不怪了。


    仔细推断这一幕,叶晨晚很快猜测出了她的身份,扬起礼貌的笑意,“见过闻弦前辈。”


    女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目光意味不明,最后才挑眉一笑,眼角那点朱砂痣艳色夺目。


    “倒也是巧。”闻弦上下打量着她,“竟然都是些故人的晚辈。”


    “看上去还挺亲切,像是岁月没有变化。”闻弦坐在桌面俯视着墨拂歌,“我要给你看眼睛了,需要她回避么?”


    墨拂歌摇头,“没什么好回避的,前辈随意了解就好。”


    叶晨晚将先前苏辞楹的那本手札翻开给闻弦阅读,在看见泛黄纸页上熟悉的字迹时,闻弦亦还是怔忪片刻。


    只一眼她就能看出字迹的主人,记忆中那些遥远的痕迹都清晰起来,昔时那人总是自清河寄来厚厚的书信,纸页上字迹飘扬述说着天南海北。在那时连她也误以为,这样的时刻天长地久,荒唐乱世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结束,日后海清海晏,岁月静好。


    可惜命运从来不由人。


    见闻弦神色恍惚,叶晨晚这才意识到已经翻到了手札的最后一页。在看见书页上苏辞楹写下的那句“欲寄梅花,莫寄梅花”时,便欲合上书札,“后面已经没有阵法的内容了。”*


    “没事,我已经看完了。”闻弦收回目光,做出并不在意的模样,“她里面写的阵法的原理,我都明白了。按理来说应该不难理解。”


    “”


    她只收获了两个尴尬的沉默。


    闻弦看着面面相觑的两人,只觉得很像那种她从前教导教内弟子修习时完全没听懂的那些后辈,那种茫然的眼神与呆滞的表情。


    她又问了一遍,“有这么难理解吗?”


    “”回应她的仍然是沉默。


    闻弦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叶晨晚没有接触过秘术,这副模样尚可以理解。你这幅一头雾水的模样是什么意思,苏白墨?”


    “”墨拂歌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好像她这一生也没被问过这样的问题。她挣扎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苏辞楹手札中的内容太过散漫,很好理解么,前辈?”


    苏辞楹的手札明显只是留给自己看的草稿,许多东西都是信笔写下的猜想,凌乱又简短,她着实是花了许多精力研读也才做到勉强理解而已。


    闻弦不过看了一遍就理解了苏辞楹的记载,只是因为她与苏辞楹彼此了解,而且本就是一代秘术大家吧,理解起来自然没什么困难。要他人做到如她一般,实在是有些为难人了。


    闻弦看着墨拂歌的目光并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她留下的笔记中已经把关窍解释得非常清楚,你既有两家血脉,又修习秘术,不应该连理解都如此困难。”


    “”墨拂歌握在扶手上的指节蜷缩,不安地摩挲着,良久后才道,“让前辈见笑了,我母亲在我年幼时便离世了,我并未从头修习过秘术,不过是自学了些皮毛。”


    “这是什么意思?”闻弦敏锐地察觉到此事并不像她说得这么简单,追问道。


    叶晨晚知道此事是墨拂歌心中隐疾,当即想替她遮掩过去,“一些家族纷争而已,前辈还是莫要追问了。”


    “无妨的,闻前辈本来也有知晓的权力。”墨拂歌牵住她的手制止住她,叶晨晚却能感受到她掌心一片冰凉,握住自己指节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我的母亲是清河苏玖落,生父是前任祭司墨衍,他们因为我的归属,发生了很多分歧。最后为了抢夺我,墨衍联合玄朝皇室引狼入室,屠灭了清河苏氏。”


    她语气缓慢而浅淡,仿佛无悲亦无喜地陈述着事实,再一次舔舐着这些年在她心头凌迟过无数次的疮疤。“清河苏氏,在十四年前覆灭于一场大火之中。”


    残阳西坠,霞光染透云层晕开如血般的绯红。


    闻弦神色错愕,怔怔地望着墨拂歌。


    唯有她眼角那点朱砂刺目,如同血痕坠落。


    【作者有话说】


    年前老是很忙,一堆事。


    最近米又在卖的某对女同,时常又让我感觉我和大众站反了10,可是黑塔真的像那种爱孔雀开屏的傲娇1诶。


    177两相负


    ◎我只是希望无论何时,她都不必被我放上天秤两边去衡量。◎


    闻弦花了许多时间才消化了墨拂歌所说,消息来得猝不及防,她并未来得及掩盖面上的情绪。


    震惊,遗憾,讽刺,诸多情绪在她面上浮现,海棠花自繁盛开作颓败,最后在零落花叶中只变作一点讥讽的笑意。


    闻弦一手撑着桌面,唇角的笑容显得格外狼狈,“血亲相残,这简直是你们家消除不了的诅咒。从当初到现在都是这样。”


    窗外残阳如血,将天幕晕开一片刺目的鲜红。


    就像是记忆中最后那片晕开的血泊。


    “当初玄靳让她在我和她的家族中做出抉择,她难以做出选择,几欲自戕。”她喃喃自语,回忆起那些久远的记忆,“她既然做不出决定,那我就帮她做好了。她既然放不下她那腐朽又内乱不断的家族,那自然就只有放弃我了。”


    “我替她做了决定,我可以为她去死,她能做到吗?”闻弦看着二人,问出了一个她知道不会有答案的问题,“她脑子里只有她那个扶不上墙的腐朽家族,可结果呢,百年后照样是血亲相残,毁于内乱。”


    闻弦并不知道她胸口那种沉闷的窒息感从何而来,真奇怪,这些百年后的晚辈她本并不关心,也不觉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在听说这个结局时,还是感受到一种可怜的悲哀。


    好似看那人挣扎得血痕斑驳只为违背命运,而命运却在百年后终究落下了最后一笔,可见众生汲汲营营不过是在宿命圈定的牢笼里打转。


    真是可悲又可怜。


    房间中一时沉默,墨拂歌低垂着头,不知作何回应。


    她曾听说过,苏辞楹的母父在她年少时就因为阴谋双双离世,她在相当年少的年纪接任了家主之位。彼时落在她手里的是一个十足的烂摊子,内有觊觎家主之位的亲人,还有急于分家瓜分财产的亲属,外有皇室与仇家虎视眈眈。


    她花费了许多心血,才中兴了这个悬崖边摇摇欲坠的腐朽家族。


    很长一段时间,苏辞楹都在处理家族的内乱,甚至到她中兴家族之后,还是花费了许多精力去应付族中琐事。


    连苏辞楹亲手所铸的那柄霁清明,也是因为了结过太多亲人的性命,才煞气深重,被称为妖剑。


    “血亲关系或许总是难以割舍的。”隔了许久,墨拂歌才憋出了这样一句话。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最后只轻叹一声。


    “是啊,她放不下她的亲眷,就可以放下我是么?那我又算什么呢?”闻弦反问,又觉得自己时隔百年不依不饶对着后辈追问着实好笑。


    灵魂体并没有眼泪,只远远望去,她的神色却不掩哀戚,几欲泪垂。


    “前辈到现在,不也还在为了教内事务操心么,有时人之本性如此。”墨拂歌的声音清淡地响起在耳畔,“她左右为难,做不出抉择,甚至想要自戕,但最该付出代价的不是她,而是玄靳。”


    “当然我理解前辈。”墨拂歌只叹息一声,将脸颊埋入掌心,“谁都不希望,自己是在选择中被放弃的那一方。”


    夕阳在此刻沉入地面,周遭景色都陷入了夜色昏暗之中。在一旁安静倾听的叶晨晚起身点燃火折点亮灯烛,摇曳的烛火照亮闻弦低沉的面色。


    “无所谓了。”闻弦一手撑着颌骨,她本是秾艳而蛊惑的眉眼,却在此刻显出一种荼蘼的颓败感,“她做不出抉择,就已经是她的答案。我对她”一声良久的叹息,“很失望。但总归我对她问心无愧,也不欠她什么。”


    最后那声叹息似是海棠花的最后一片花瓣被雨水打落。


    其实她也明白,不过是她自己一厢情愿想要不顾一切奔赴燃烧殆尽的爱,而那个人的爱却温柔又滥情,是终将汇入沧海的溪流。水火不容,自然也不会有善果。


    “不必再提她了。”闻弦重新看向墨拂歌,指尖点上她太阳穴的位置,“还是看看你的眼睛吧。”


    一点流光打入她的穴位,沿着经络游走一圈后,闻弦的表现倒是相当轻松,“你的眼睛想解决并不算难,居然已经到了喊我来给你医治的地步么?过了两百年,秘术已经没落到这个地步了?”


    听见闻弦说墨拂歌的眼睛有治愈的机会,叶晨晚一下提起了精神,“前辈说阿拂的眼睛能医治,要做些什么?”


    灵魂体的手指虚空在墨拂歌的眉骨处摩挲,“那个布下阵法的人倒是有够恶毒,自己不愿意承受改命的代价,就用阵法把天谴引到他人身上替自己承受。既然如此的话,再仿造她的手法去做一个新的阵法,将天谴重新引到别的人身上就好了。”


    “可是那个阵法极其复杂,要倾尽人力物力,短时间应该很难复制出一个相似的阵法。”叶晨晚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阵法的构造,“此事并不算简单。”


    闻弦摇了摇手指,“那个阵法最重要的作用还是逆转龙脉,才需要这么多财力物力,这一部分并不需要,只需要仿造一个转嫁天谴的小型阵法就行了。”


    她的笑容有些有些意味深长,转看向叶晨晚,“而且仿造阵法并不是最困难的部分,最重要的点是”她勾起唇角,“你要找谁来替她承受这个天谴呢?”


    一旁的墨拂歌猛然抬头,“承受天谴的人有什么要求吗?”


    “那自然是有要求的。”闻弦瞥了墨拂歌一眼,“要么是墨氏这种本来就易遭受天谴的血脉,要么就是本身能与龙脉共鸣的人。”


    墨拂歌在听见她这样说时,当即拒绝道,“这个方法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


    闻弦却没有回应墨拂歌,而是对上叶晨晚的探究的目光,挑了挑眉头,“你怎么想呢,姓叶的姑娘,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前辈,我说过这个方法不在我的考虑范畴内。”墨拂歌一下子伸手摁住了叶晨晚的手,难得语调急切地打断她。


    “你不愿意,那你就当一辈子的瞎子。”闻弦的指尖在她们之间一划,“你当瞎子,或者她当瞎子,选一个吧。”


    叶晨晚挣脱开墨拂歌的手,“不必多问了,眼睛而已,如果能用我的眼睛换回她复明,我自然不会有犹豫。”


    其实在闻弦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她时,她就知道了想要医治墨拂歌双眼要付出的代价。此事本就是逆天而行,只是自己的眼睛的话,她没什么可犹豫的。


    “叶晨晚,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墨拂歌难得面有愠色,似乎真的不能理解叶晨晚的决定,“你知道失明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不愿意你一直失明”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墨拂歌强硬地拽起了身子,她几乎是第一次见墨拂歌爆发出如此强硬的姿态,被推搡到了门口。


    “我和闻弦单独有话说。”她冷冷道,阖上了门扉,言罢还甩下一句,“殿下就不必听了。”


    闻弦冷眼瞧着这一幕,打了一个响指,门扉处便被烙上一道符文,“你直接说吧,上了隔音的阵法,她在外面听不见的。”


    “前辈何必这样为难她?”墨拂歌叹息一声,坐到了闻弦身边的位置。


    闻弦只是坐在桌面,一手撑着颌骨,神色散漫,“为难,你凭什么觉得我在为难她?我说的句句属实,她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你以为能和龙脉有所共鸣的人是池塘边的**吗,一抓就是?”


    “她不在选择的范畴内。”墨拂歌也如此强硬地回答,“眼睛太珍贵了,她对我没有亏欠,也不用对我的事负责。”


    “负责?这仅仅是负责的问题么,她如果连眼睛都不愿意付出,又如何称得上爱你?”闻弦面露疑惑,垂下眼眸仔细端详着这个与自己大相径庭的后辈。


    烛火照得墨拂歌侧脸的颌骨单薄,连淡青血管也清晰可见,就像是雪中盛放的白昙。


    “我对此并无兴趣,亦不需要。”她淡淡道,“但我知道失明的滋味,她或许此刻愿意付出一切,可她能忍受将来数十年日复一日的黑暗么?她的未来光明灿烂,大不必为我付出这些。”


    “若是日后她因为后悔而生出嫌隙,才是我不愿见的。”


    闻弦品味着她的话语,大概觉得墨拂歌在这方面出乎意料的成熟,自己在她这个年纪时可想不了这么周全。


    墨拂歌眼眸轻垂,最后才极轻声道,“我只是希望,无论何时,她都不必被我放上天秤两边去衡量。”


    她的声音虽轻,却千钧重敲在闻弦心头。


    闻弦唇瓣翕动,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又做出那副无所谓的姿态,“所以呢,你既然不愿意让她来替你承受这个天谴,那你是打算继续瞎着了?”


    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扶手,墨拂歌表情从容,“前辈既然一直在说人选,那么就说明,是有一个选择的范围的吧?能用来承受天谴的,并非只有叶晨晚一人。”


    闻弦偏着头看她,终于露出一种严肃又幽深的冰冷神色,“你先前一副多么良善的模样,现在又打起别人眼睛的主意,即使别的人与你无冤无仇又无辜?”


    墨拂歌已经重新靠回椅背,做出放松的姿态。


    “叶晨晚是叶晨晚,他人是他人。”她平淡地拿出折扇,只若拂去尘灰一般捋平衣摆,“我知晓我从来不是良善之辈,可既然上天从不愿垂怜我一二,那我也只能靠自己。”


    她终于听见闻弦的笑,断断续续落在耳畔。


    “我倒是觉得叶晨晚不该心悦于你,相反,她应该忌惮你。”


    【作者有话说】


    每次过年都觉得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抱歉久等了。【卡文也有点严重哈哈。】


    【被人逮住其实在弄剑三编辑器的心虚的眼神】


    闻弦与苏辞楹,其实是一种两相负。


    178见山水


    ◎想要坐稳高位,便要承受得了代价。◎


    闻弦以一种揶揄的目光上下扫视着她,“话说得轻松,虽然阵法的牺牲品不一定是要她,但替代品也不是随处可见的。你从何处去寻?”


    “如果按照王气来理解龙脉的话,所有王侯其实都能与龙脉有一定程度的共鸣,不过是天下龙脉十斗各占几斗的问题。”墨拂歌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是。”闻弦给予了肯定的回答,但面色上却并不赞同,“可就算除了中原的天子,别地的王侯也是各地的大人物,你要抓个王侯来替你承受天谴又如何容易?”


    “”手中白玉骨的折扇轻敲在座椅的扶手上,墨拂歌胸有成竹地一笑,“王侯虽难得,但南疆不就正巧有一位。”


    闻弦了然她打的什么主意,“南诏王的手虽然伸的长,但你要如何把他引出南诏国来到玄朝境内?他倒也应该没有蠢到要自寻死路。”


    “他既然虎视眈眈如此之久,给予足够多的诱惑,自然是能引蛇出洞的。”墨拂歌微偏了下头,“如此,也算一石二鸟。若能除掉南诏王,也算是为仙教解决一个心腹大患不是?”


    闻弦轻哼一声,未允亦未否。玩弄权术向来是中原人最擅长的东西,只是墨拂歌若真能做成此事也是好事一桩,她最终没有多嘴。


    、


    闻弦说的话不错,这天下的王侯都是各地名动一方的重要角色,就算把主意打到了南诏王身上,要怎么把他引出来也是个大问题。


    晚间灯烛摇曳,墨拂歌倚靠着床栏仔细思索着这个问题。


    白檀木香温柔地包裹在周身,她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在想什么?”女人的声音带了一点笑,浅浅拂过耳畔激起细密的痒意。


    墨拂歌下意识地微推了一下叶晨晚,“闻弦前辈还在呢。”


    叶晨晚奇怪地环视一眼周围,并没有发现闻弦的踪迹,“闻前辈在么?”


    墨拂歌能感应到闻弦应该也在附近的地方,只是倒也没有在这个房间中。“在附近。”


    叶晨晚不以为意,仍然抱着墨拂歌,“其实闻前辈都知道,遮遮掩掩也并无什么作用,不若坦荡一点。”


    这一点墨拂歌当然知晓,她只是拿不准闻弦对此的态度,在这之前还是谨慎一些好。


    只是她向来拿叶晨晚也没什么办法,只能任由对方抱着她问,“你同闻前辈今天都说了些什么?”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东西,墨拂歌如实告诉了她与闻弦的交谈。


    “嗯南诏王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叶晨晚权衡着墨拂歌的提议,“南诏王乌穆阁本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也该让他长长记性了。”


    墨拂歌阖眼,“殿下打算拿他如何呢?”


    “阵法之后他应该也基本只是个废人了,留着也麻烦。”叶晨晚把玩着墨拂歌的发梢,任由浓密而柔软的发丝穿过指缝,她的动作温柔,却带着笑意吐出残忍的话语,“还是杀了一了百了吧。”


    “杀他总是容易的,可是杀他之后呢?”墨拂歌安静地靠在她怀中,“南诏有动乱在此时算不上好事,这段时间若是大兴兵戈容易被朝中人拿来做文章。”


    “我最近派人去打探了南诏国的近况,乌穆阁年轻时倒也算英明统一了六诏,可惜老来无德,子女不和,国中内斗严重。”叶晨晚语气平淡,“老子死了,估计那几个儿女应该高兴得很吧。手脚做得干净些,也算他咎由自取。扶植一个听话些的子女,日后好再做打算。”


    叶晨晚的思虑周全,墨拂歌并无异议,“也好。那到现在就只剩下一点,如何才能将乌穆阁引入境内?”


    “他知道我在的话,总会来的。”叶晨晚终于抬眼看向窗外沉沉夜色,“已经有不少人知道我到了苗疆,都蠢蠢欲动。”


    “拿自己做诱饵”一声低沉叹息,墨拂歌握住她的手,“太冒险了。”


    对方却没有直接回应她,而是道,“今日你和闻弦前辈谈话的时候,我去教内逛了逛。”


    墨拂歌安静等待着她的后文。


    “五仙教内现在很不太平。”


    “怎么说?”


    叶晨晚回忆起今日在教内听见的传言,“不止是教主遴选的事情,而是教内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有人在失踪,这些时日更猖獗了。最近没有怎么见到闻鸢,也是因为她为此事忙得焦头烂额。”


    “是谁做的,有头绪吗?”


    “是谁做的自然不难猜,南诏那边的异教一直也有抓五仙教内弟子去炼蛊做实验的事情,只是究竟抓去炼什么蛊,做什么实验,却是一无所知。这些失踪的弟子,都没有找到尸体。”叶晨晚微垂着眼眸,“估计着再过些时日,就有人要拿这件事发难了。”


    墨拂歌唇角抿起一个算不上愉悦的担忧弧度,但很快就被温热的指尖抚平,“为什么要担忧?”


    “不要露出这种担忧的神色,阿拂。到了苗疆,你的眼睛终于有了可行的医治方法,还能顺便解决南诏国的问题,怎么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只是不希望你置身危险之中。”墨拂歌捉住她的指尖,而自己的手却是冰冷的。


    “不做这件事,我就不在危险之中了吗?”叶晨晚轻笑着反问,“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我就知道,无数人嫉恨我,无数人欲将我置之于死地,与我本身其实并无关系,只是这是一个天下人都觊觎的位置而已。”


    “这世间本无两全之法,既然要坐得住高处的位置,就要承受得了应有的代价。”


    她只是不愿看见墨拂歌眉眼间那种挥之不去的忧愁。


    而后一个吻落在她的眼睫眉梢,轻柔得如同春雨落在山水湖畔。


    “苗疆景色很美,我希望我见到的风景,你也能看见。”


    、


    可惜南疆风景秀丽,却难知人心叵测。


    深夜的某一处院落中,仍然点亮着灯烛,照得桌案边的男人面色阴沉。


    “中原人,我说了多少遍,让你们回去,我没兴趣和你们做交易,也不信任你们。”


    迦叶看着阴影处面目模糊的来客,心中升起一种警惕的厌恶感。


    阴影里的男人面目不清,只能看见唇角一点似有若无的弧度,“长老何必将话说得这么急,先看看我们的诚意如何?”


    迦叶虽没有回答,但想起之前瞥到的一眼箱中的珠光流溢,面色上还是松动些许。见此,男人趁热打铁道,“迦叶长老可知,贵教今日来了位贵客?”


    “你说那个苏家的瞎眼女人?”对方这样说,他自然先想起的是苏家商队的小姐。


    男人却只是诧异了一下,他并没有听说过这路人士,难不成叶晨晚此次出行还带了别的重要角色。


    “并非,是宁王殿下来苗疆微服私访了。”


    “宁王是谁?”迦叶在脑海里思索了一圈,发现墨拂歌身边可以称得上人物,给人印象深刻的也不过一人,“那个爱穿红衣服的年轻女人?”


    对方扬起一个了然的笑意,“看来她的微服私访还不够微服。”


    迦叶并不似闻鸢一般了解中原的近况,但也能猜到这是朝廷中无休无止的内斗,“所以呢,她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男人道,“在下此次来苗疆,是奉长公主殿下和陛下密旨,希望迦叶长老能协助朝廷清扫乱臣。”


    迦叶想起前些时日和闻鸢的争吵,她似乎提起中原又换了皇帝。中原人这些文绉绉的说辞听得他头痛,他厌倦地皱眉,“你们想杀叶晨晚?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瞧您这话说的,叶晨晚手握北境重兵,狼子野心,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但她未有婚配,也未有子嗣,只要身亡,宁王一党亦会作鸟兽散。您只要能帮忙诛杀乱臣,便是匡扶正统的忠臣,自当千古流芳。”


    听着他喋喋不休的模样,迦叶却只是神色恹恹地靠着椅背,这种无聊的画饼,他可没什么兴趣。什么名垂青史,万古流芳,只有虚伪的人在意无趣的虚名。


    男人察觉到他的厌倦,只能选择拿出更实在的筹码,“况且长老,您想一想,苗疆和中原的关系,叶晨晚这次来苗疆能有什么好事?相反,如果陛下和长公主殿下能重掌大权,一定会记得长老您的功绩。朝廷会鼎力支持您为下一任教主,况且为了中原与苗疆的友好,朝廷不会多干涉您的所作所为。”


    “还有蠢蠢欲动的南诏”他看见迦叶眼中动摇的光芒,自作主张地给出了新的许诺,“您知道的,若是您能够帮忙一二,一并除掉南诏王的话,朝廷收回南诏,您就是当之无愧的下一任南诏王。”


    这个喋喋不休的中原人终于说了些他感兴趣的东西,遥远的江南江北如何天翻地覆他都没有兴趣,但这种实实在在能握得住的东西,他似乎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相信在苗疆您的领地,您一定有千万种方式让叶晨晚死无葬身之地。”


    【作者有话说】


    抱歉久等了,过完春节又在学驾照,团团转。


    其实在偷偷写隔壁预收的车。想分享但无途径,憋得我好难受。


    但是我写东西嬷味儿真的很重,本来时常会愧疚,但是现在放弃了内耗。又不是嬷男人,嬷嬷女人怎么了。


    最近一点女同幽默笑话,真的很幽默实在是想分享但是又涉及到一点隐私。还是聊点游戏女同笑话吧。


    两则剑三相关.


    1.和亲友讨论jjc,我说:


    “花间打对面花衍必须要洗厥阴指打内战”


    “不然会一直被撅”


    “厥。”


    “对不起。”


    亲友:包被撅的.


    2.打完一个多小时奶歌抱怨:奶歌jjc真的不是人玩的,玩了一个小时感觉要腱鞘炎了,打完来晋江上工感觉字都打不动了


    亲友:小伞都是做0的


    我:你说得对但我上的奶歌


    亲友:不是左撇子就还好


    我:可是我打字两只手都要用啊?


    亲友:做女同确实不一定要用手,但是晋江上工就不一样了


    179多歧路


    ◎我虽眼盲,但心不盲。◎


    这几日的五仙教内可谓暗潮汹涌,叶晨晚纵然没有去刻意打探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但也可以自周围弟子严肃的面色上察觉出微妙的氛围。


    闻鸢这几日更是忙得焦头烂额,几乎瞧不见她的人影。


    而今日叶晨晚刚晨起时,就听见院外嘈杂的争吵声。


    “何人在此喧闹?”她走出屋门时,面色略显不悦。


    正在院门口与人争执的谭舒予在看见叶晨晚出现时,面露歉色,走到叶晨晚身边小声道,“容小姐,出事了。前几日商队有几个人失踪了,现在也没找到踪迹。”


    叶晨晚眼角余光瞥向门口围观的人,黑压压的已经围了不少面色不善的仙教弟子。她轻笑一声,问,“看起来此事应该是我们找他们的麻烦,怎么他们还找上我们了?”


    谭舒予露出为难的神情,“事情就蹊跷在这里,他们那边也有几个弟子是和我们的人一起失踪的,现在他们把事情赖到我们身上了。”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在外面闹了这么久。”墨拂歌的声音响起,她微皱着眉,难得露出厌倦的神色。


    在失明后她的听觉本就更加敏锐,只觉得今晨外面的人吵得她头疼。


    “他们现在让我们给个说法。”谭舒予并不知道此事背后的诸多牵扯,只觉得墨拂歌第一次跟着她们出发来南疆倒霉事就一茬儿接着一茬儿,心有愧疚。


    “几位商议了这么久,不知道能不能给出来个说法?”一阵窸窣脚步声,门口围着的弟子让出一条道来,迦叶端着骨笛悠悠行来。


    从他进来的第一眼没有看向本该是商队话事人的墨拂歌,而是看向自己时,叶晨晚就知道此人是冲着她来的。


    “到不知迦叶长老要什么说法?”叶晨晚淡淡瞥了他一眼,“我以为本该是我们找你们要个说法的。”


    迦叶回以一声冷笑,“教内失踪的那几个弟子,都是和你们商队的人接触了,说要跟着你们去拿货之后才失踪的,你们还要在这里倒打一耙?”


    他这样一说,身后就有好几个弟子赞同他的言论,表示自己曾亲眼见到教中弟子跟着苏家商队的人离去。此一说本就微妙的氛围变得更加紧张,宅院外不少围观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叶晨晚对这些人串通好的污蔑并无搭理的兴趣,只看向谭舒予。


    “商队中失踪的人就是他们所说的那几个,但这几个人都是我知根知底的商队老人,是不可能做出这些事的。再说了,我们的人拐走他们教中弟子又能做些什么?”谭舒予急忙解释。


    叶晨晚当然相信谭舒予所言,她知道迦叶此番大张旗鼓,只是为了她而来,“可我们的人也一样在你们的地界失踪了,两边的人至今下落不明,您作为长老不去寻人,反而来指责我们,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了些?”


    听见“寻人”二字,迦叶终于露出了得逞的神色,“你又怎知我们没有派人去寻?这都几天了还毫无踪迹,你们倒也坐得住。”


    “这又是在做什么,怎么都围在客人的住处?”闻鸢的出现终于平息了宅院内剑拔弩张的氛围,几天没有露面的她神色疲倦,一只手还牵着安夏走入。


    叶晨晚瞥见闻鸢身边的安夏眼眶通红,很明显是刚刚哭过,她神色悲惶,不知是遇上了什么大事。


    “客人,闻鸢,你倒也说得出口。”闻鸢明显在此刻来的不是时候,正好方便迦叶对她发难,“你知不知道,教内失踪的弟子就和他们有关?”


    闻鸢厌倦地一手撑着额头,“证据呢,这是很严重的指控。你嘴一张倒是轻松,每次都是我来给你善后。”


    “我们教内的弟子就是跟着她们的人去取货然后才失踪的,你觉得呢?”他这样说,身后就有人纷纷附和。


    闻鸢只是叹息,“迦叶,你若是真的担忧他们的下落,就该同我一路去寻,而不是在这里动嘴皮子。最近这个失踪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四处人心惶惶。”


    “可以。”对方倒是出乎意料地爽快点头,“我这边派几个人和你一道去寻,如何?”


    “既然失踪的人也有我们商队的人,那我也一道去吧。”


    叶晨晚在开口的一瞬间,就被墨拂歌拽住了手,她只是安抚性地摸了摸对方的手背,就挣开了墨拂歌的手。“迦叶长老也一路去,如何?正好若是能找到人,也算是水落石出。”


    迦叶正愁如何将叶晨晚引出来,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主动上钩。“自然,多几个人出力,找到的几率也大一些。我们午后出发,怎么样?”


    “可以。”叶晨晚面色始终平淡,“那我去同闻鸢长老谈一谈此事。”


    眼见此事定下,再无热闹可看,周围人终于散去。闻鸢仍然牵着安夏的手,面对叶晨晚叹息,“她本就是冲着容姑娘你来的,你何必还要答应她,此行定然凶险万分。”


    “我知道,可若不如此,如何引他出洞?”这一切都在她的把握之中,“想杀我,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说完,看向闻鸢身边眼眶通红的安夏,“安小姑娘这是怎么了?看上去像是遇见了什么不好的事。”


    闻鸢蹲下身,帮安夏擦拭眼泪,“安夏的母亲,也是这次失踪的弟子之一。”


    “那天我娘和我说,商队里有很多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她去逛一逛,有好玩的就一并买回来给我,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娘最近一直在和我说教内有人失踪的事情,嘱咐我不要随便离开教中,她更不可能自己跑出去,”安夏虽然说话时有些抽噎,但逻辑依然清晰,“她只可能是被谁骗走了或者强行被人拐走了。闻姐姐,你们要出去寻人的话,一定要去找我娘。”


    她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银铃放入闻鸢的手中,“这个铃铛,姐姐拿好,如果我娘在附近的话,铃铛能感应到。”


    闻鸢沉默着收过铃铛,摩挲着银铃上纂刻的花纹,许久后才声音发涩地回答,“好。”


    “殿下。”


    叶晨晚听见一声轻唤响起在身后。


    她走回墨拂歌身边,柔声问,“怎么了?”


    “”淡色唇瓣抿起复而松开,墨拂歌这才道,“你知道的,我本不愿你去冒这样的险,可你都是为我去做的这些,我说再多,不过也都显得我虚伪。”


    “可殿下”她抬起手捧住叶晨晚的面颊,任由自己的额间抵住对方的额头,体温相接时才终于安心些许,“我总是希望你能平安归来的,我只求这一件事。”


    “自然,我当然会回来的,而且一定会带*回让你复明的方法。”她用手握住墨拂歌的手背,“我向你许诺,好么?”


    笼在墨拂歌眼前的轻纱被水痕打湿,最终划下滚烫泪珠。


    “好。”


    、


    在看见下属送来的密信时,迦叶心情大好。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预想继续,虽然不知道叶晨晚究竟在狂些什么,但她既然主动自投罗网,自然是有千百种方法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还有乌穆阁那个老东西也真是老糊涂了,竟然觉得自己会愿意与他分享《万蛊录》的精妙蛊术。等到自己拿到了《万蛊录》,掌握了最精妙的蛊术,哪里还有人敢违背自己,哪里还用与他虚与委蛇。


    太阳自正中往西,到了午后的时间,有弟子敲了敲自己的窗门,“长老,该出发了。”


    “嗯。”迦叶随手将密信丢入焚烧的香炉中,纸张被火焰吞噬,蜷缩着焚烧成灰烬。


    在他起身时,房间角落里那个不易察觉的阴影忽然开口,“莫要忘记我们的约定,迦叶长老。”


    “我知道。”他面露不耐地回应,扫了那个阴影中的黑衣人,“倒是你,我不在的这几日可别被人发现了。”


    “当然,这些事我还是有分寸的。”男人轻笑一声,在阴影中如同鬼魅,“那我就恭候长老的好消息了。”


    迦叶走出宅院时,院落外他精挑细选的亲信已经整装待发,视线相对后,他当即准备出发前往约定的地点。


    刚走出院中小半烛香的时间,他便看见了教内僻静处几个商队打扮模样的侍从正在搬运货物。他很快意识到了这就是那些苏家商队的仆从,而旁边还立了个白衣女子,抱臂斜靠在树下。


    此人显然就是苏家话事的那位小姐,说来奇怪,这群人这次来苗疆,外界都关注的是她身边的宁王叶晨晚,而所有人都对这个瞎眼女人知之甚少。


    在听见旁边的脚步声时,墨拂歌站直了身子,迦叶这才看清她怀中竟然还抱着一柄剑,剑鞘花纹繁复,剑柄上镶嵌着硕大的价值连城的紫色宝石。一看此剑就绝非凡品。


    “迦叶长老这是已经要准备出发了么?”


    墨拂歌先开口打了声招呼,迦叶也只能回应,“当然,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违约。”


    “那最好,这边收拾了些要用的行装马上送去闻鸢长老那里,也马上可以出发。”墨拂歌轻笑着颔首,“迦叶长老一诺千金,我自然也放心很多。一路上希望几位能互相照拂。”


    她一步步走到离迦叶三步远的位置,周围人顿时都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剑拔弩张的氛围,迦叶的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骨笛。但她只是笑了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


    “迦叶,我对你背后做的那些事,打的算盘,都可以装作看不见,但是你应该很清楚我的底线在哪里。今日离开的人若不能平安归来,你应该想一想是否承担得了惹怒我的代价。”


    只听见铿锵一声,近乎没有人看清鞘中剑如何出鞘,只见到酽紫流光划过,双目再聚焦时,墨拂歌已经盈盈端着手中剑呈在迦叶面前,一片被割断了脉络的叶片正稳稳落在剑鞘上。


    “我虽眼盲,但心却不盲。”


    【作者有话说】


    好消息,拿到驾照了,坏消息,开学了。


    【哽咽】


    亲友:拿到驾照了,该开车了。


    你说的是什么车?


    180今安在


    ◎因知罪无可恕,故而问心有愧。◎


    依照失踪的人最后留下的线索一路找寻踪迹,这批人在离开五仙教后看痕迹似乎是离开圣教往南方行去了。


    这支寻人的队伍各怀鬼胎,彼此一路无言,只伴随着极偶尔的交流。


    迦叶始终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叶晨晚知晓他根本不是来寻人的,不过是想找个由头把自己引出去,也就乐得看他究竟在打些什么主意。


    叶晨晚看闻鸢一直小心地把安夏留给她的那枚银铃系在腰间,时不时便会怜爱地摩挲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在只有她们两个人时询问道,“安小姑娘给的这枚铃铛是有什么来历么?看闻长老似乎很珍惜的模样。”


    闻鸢指尖摩挲过铃铛上的花纹,最后叹息一声,“安夏的母亲,是我的师姐,也是我在教内的左膀右臂。安夏的爹因为边境的冲突,在她只有几岁时就离世了。他的尸体被搬回来后,安夏的娘用他的骨灰做了这个魂器留给安夏做念想。”


    “这个铃铛平日是没有声音的。”闻鸢摇了摇铃铛,并无声响,“只有在遇见安夏的血亲时,铃铛才会摇动发声。”


    她重新将铃铛别回腰间,“这个孩子命苦,我看着她长大,只有我师姐一人照顾她并不容易她自幼失去了父亲,我不希望”闻鸢阖上眼,艰难地吐出后续字句,“她还会失去母亲。”


    “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看踪迹她们应该也还没有离开太远。”


    叶晨晚安抚着闻鸢,二人继续无言地向前走,她适时轻咳一声,开口道,“有一个问题想问闻长老,又怕冒犯了长老。”


    “容姑娘但问无妨,若是我觉得冒犯我不回答就好了。”


    她挑了个委婉些的问法,“《万蛊录》一书如此重要,在上一任教主离世后,竟然只是如此随意地将此书交给长老保管吗?”


    闻鸢知道她想问什么,此事在教中并不是秘密,告诉她也没有关系。“容小姐原来是在担心这个,不必担忧,《万蛊录》此书设有严密的禁制,一般都是在继任教主之位的仪式上签订血契后才能打开禁制。就算有人偷偷签订血契,内行人也会一眼看出此人身上的血契。”


    “原来如此。”


    就在此时去前方探路的弟子匆匆返回,“闻长老,他们的脚印在前面消失了,似乎是下山去往圣潭的方向了。”


    他们追随着脚步来到山崖的边缘,叶晨晚这才发现原来此处是悬崖边缘,可以听见四周的轰鸣水声,溪水奔流着自山崖汇入崖底的潭水,激起层层水雾漫散,在日光下折射出斑斓色彩。


    但也因此,隔着朦胧水雾瞧不清悬崖下具体的景色,只能隐约瞧出绿植青翠,潭水清澈,山岚雾气轻散,云烟缥缈不定。


    这下面的潭水应当就是被苗人奉为圣泉的明月潭。


    但闻鸢在听见这个消息后,神色却变得有些难看。“下山去圣泉。”


    等到绕行自山路下山后,四周寂静,只能听见瀑布水流的轰鸣声。


    看着碧绿幽深的潭水,叶晨晚却觉得有些不安——太安静了,竟然完全没有其他生物的声息,唯有眼前的深潭如同一处漩涡。


    “没有找到他们的踪影,长老。”同行的弟子仔细检查了一圈潭边的痕迹,并没有发现失踪数人的踪迹。


    迦叶闻言,冷笑一声,“看来是寻错方向了。”


    闻鸢却忽然抬头,死死地盯住迦叶,“迦叶,你对圣潭做了什么?”


    外人或许瞧不出有什么蹊跷,但是自幼在圣教长大的闻鸢是能察觉异常的,圣潭正因潭水清澈才被誉为明月潭,而现在这潭水如此幽深,定然是被动了什么手脚。


    “也没做什么,放心,我还不至于去做污染圣潭的罪人,只是”他取下别在腰间的骨笛,睨了闻鸢一眼,“把这里变作你们的埋骨地而已。”


    随着骨笛吹出的笛音,原本死寂的潭水忽然如同沸腾一般剧烈地搅动起来,叶晨晚因为背对着潭水的方向,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异常,而闻鸢看见水面下漆黑的身躯愈发清晰,巨大的身体冲破了水面掀起浪花,一瞬间遮天蔽日。


    “容小姐,小心!!”她大喊道。


    叶晨晚感受到背后腥风扑面,本能地抽剑向后抵挡,只感觉到剑刃碰上坚硬如钢铁的鳞甲,撞得她虎口发麻。


    她转头看去,与一双血红色的兽瞳四目相对,只见一条通体玄黑的巨蟒自潭水中半直起身子,便有数人之高,几近遮蔽天日,鳞片冰冷,在日光下泛着乌青光泽。


    “这是什么邪兽?”尽管对苗疆光怪陆离的各色事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叶晨晚在看见这条巨蟒时,还是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诧。


    闻鸢脸色苍白,但面有怒容,攥着竹笛的手因为愤怒而颤抖着,骨节泛着青白。


    “迦叶,你真是个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倏然风动,闻鸢已经与他过了数招,“你是不是在拿活人饲养这条罗睺蟒?”


    “你们这群愚蠢的东西根本不会发掘它的价值。”迦叶伸出手,那条正疯狂攻击叶晨晚的黑色巨蟒竟然停下了动作,恭敬地伏下身子,让他登上了蛇身,“而只有我才能驾驭它。”


    闻鸢后退一步,向叶晨晚低声解释道,“罗睺蟒原本只是一种体型比较大的巨蟒,前几年在圣潭这边发现了一条尤为巨大的罗睺蟒,但我没想到迦叶在背地里竟然对这条蟒做了这么多手脚。这种蟒蛇原本根本不会食人的,眼瞳也是金黄色的。”她瞥了眼巨蟒血红的双瞳,“那个畜生大概率是用活人饲养了巨蟒,还动了别的手脚,才让这条蟒对人类感兴趣。”


    “要小心,它身上有毒,不知晓迦叶还对它动了什么手脚。”


    叶晨晚瞧着这条蟒蛇几近恐怖的体型,和它身上坚硬的甲片,只觉得头痛,“这蛇,有什么弱点么?”


    “”闻鸢瞥向蛇身上迦叶的身影,“擒贼先擒王。控制住他,这条蛇无人操控,自然也就没有威胁了。”


    叶晨晚垂眼,与闻鸢低语几句。


    对方的眼神从惊诧到理解,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好。”


    、


    “南诏王近日称病不朝,国内这些年基本都习惯了乌穆阁不上朝,并无异议,但是我们察觉到了他的车驾在乔装后往玄朝境内来了。”


    墨拂歌靠在椅背上听着江离的禀报,“按时间来算,他现在应该进入玄朝境内了吧。”


    “是,进入南疆后山林茂密,不方便跟踪,但算脚程应该也接近五仙教内了。”


    “迦叶倒也有点本事,竟然真的能把乌穆阁骗入玄朝境内。”墨拂歌冷笑一声,“倒是省了我们很多精力。”


    他既然乔装亲自来到玄朝境内,显然是与迦叶达成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交易。


    “军队呢?”


    “没有上报朝廷,宁王殿下能调集的兵力是有限的,但柳将军已经携了一支精兵往南疆来,而且召集了南疆的驻军,殿下吩咐过了,她若不在都听您的号令。”


    等到江离禀报完所有事项离开房间后,闻弦的身影才浮现在墨拂歌身边,有些担忧地看着江离离去的背影,“已经到了要动用兵力的程度了么?”


    一声轻缓叹息,墨拂歌手中摩挲着一块符令,“我不得不去做最坏的假设,前辈。如果真的发生了最坏的可能,那我总要去控制事态的发展。我想,倘若教主之位真的落到了迦叶手上,那还不如让朝廷来控制教内。而且此事也不是一句教中内乱就能盖过的,和南诏国勾连,后患无穷。”


    闻弦眼眸微垂,知道墨拂歌说得不错,最终没有反驳。“你这几日都没怎么阖眼,还是多休息一下。担忧太多,为此拖垮身体就得不偿失了。”


    墨拂歌只是调整坐姿,转向窗口,感受着阳光照在肌肤上的温度。


    良久的沉默。


    她似乎忍受着难熬而漫长的痛苦,最后才开口,“我很难不去担心,前辈。”


    每一句话都如凌迟一般在心上剜出淋漓的血痕。


    “在从前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曾让她置身险境。那条路本就是以命相搏,我与她都并无违抗的机会。但只要我算的每一步足够细致,谋划得足够周全,所有的事态都在我的掌控中,那她就总会是平安无虞的。”


    “但这一次我做不到。”日光下的背影单薄,仿佛随时都会消融在光影间,“我不清楚这些人暗地里在谋划什么,而她却又因为我置身险境。”


    春深时节的日光正好,带着温煦的暖意洒落周身,窗外新叶初发,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模样。


    却唯独温暖不了她倏无血色的面庞。


    “曾有一次我无法违背命运,犯下过不可饶恕的罪孽。此生问心有愧,所以我立下过誓言,一切不会再重演,我也不会再让她受到分毫伤害。”


    【作者有话说】


    emo时间和亲友聊天,发现其实十年前刚写这个故事的时候,自己幼稚,人物设定尤其是感情爱恨都很简单。


    后面年龄增长,别的感情线仍没有什么进步,虐角色写痛苦的东西倒是花样翻新。


    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