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你要选哪一个?”……


    倒计时数到第零秒时,周围的空间像是被一层厚厚的黑雾笼罩住,人的感官在那一秒钟被完全剥夺,等到夏纱野和季离再回过神时,屋外的瓢泼大雨,灯泡里的滋滋声,依旧一成不变。


    但旁边少了一个人。


    “柯寒不见了!”


    季离是眼睁睁看着沈珂消失的,但他在那一秒钟居然什么都没能反应过来。


    该死的模拟仓,把人的感官都调得乱七八糟的!


    “宝箱关是随机选人的吗?他是不是被拽进去了?”


    刚才系统的播报二人都听得清楚,挑战成功则获得地图碎片,失败则直接出局。


    可问题是里面的BOSS是什么?怪物?还是教官亲自出马了?那柯寒的胜算能有多少?


    季离望着窗外厚厚的黑云,只觉他们这次真的挑到了一个非常棘手的地图。


    找不到东南西北,也看不见前行的路,如果宝箱关卡里的人迟迟不出来,他们队伍的时间就是被浪费的。很可能在这期间其他队伍就捷足先登了。


    “怎么办?”他下意识先问夏纱野。


    夏纱野还是那个姿势坐在地毯上,比起他的慌乱,像个无感情的雕塑:“等。”


    “等?”季离讶然道,“那不相当于我们两个的时间也被这个关卡给绊住了?柯寒进去的期间,我们应该还可以做点别的什么吧?”


    “做什么?”夏纱野道,“你想让我扛着一个腿软的深海恐惧症在这暴风雨里找出路?”


    季离一噎,顿时哑口无言。


    但凡……但凡换个地图他都不至于这么拖后腿!


    “可恶,可恶……!”


    他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夏纱野被他转得头晕:“等吧,教官不至于安排很强的敌人在里面,这才第一关。”


    “虽然……虽然是这样吧。”但季离还是很不甘心。


    正以为他要安静了,谁知他突然开始又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刚才进来时沈珂已经到处翻过了,没有地图,当然也没有指南针,连个照明工具都没有。


    “有了!”


    “?”


    只见季离扒拉出一块长方形的布料,原本应该是抽屉垫一类的东西,他把料子扯成细长一条,然后往眼睛上一遮,在脑后系了个紧紧的结。


    在夏纱野的注视下,摸摸索索地摸到门把手,打开门,呼啸的狂风卷着强劲的雨就撞上人脸。季离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掌,压抑着本能的畏缩,他从嘴里用力发出一个促音,下一秒,一只半透明的动物从他脑中一跃而出。


    橙红色的毛发,锐利的眼睛,凶恶的兽牙,是一只还未长成年的小老虎。


    精神体的五感替代了季离的五感,他遮住眼睛,但依旧能看清眼前的路。


    “这样……总行了吧?”他回头对夏纱野道,“走,我们出去探路。”


    看得出来季离还是紧张,但也许这就是他能在全国考拿第一的原因,他或许缺乏实战的技巧,但够大胆,够有冲劲,敢选常人不敢选的选项。


    机会就是留给这样的人的。


    夏纱野站起来。


    外面的风暴把黑色的海水也卷上了天际,夏纱野和季离还要继续往上爬。


    站到最高处,也许能看见远处有什么。


    衣服还未干透,在出来的几秒之内就又瞬间被淋得湿透,雨水打在人的皮肤上像锥子一样生疼。


    他们穿过一片地势陡峭的丛林,季离跑在前面几步跃到了高高的崖边。


    “靠!居然什么都看不见。”他气喘吁吁地骂了句。


    远处竟然还是一片黑,像是被迷雾掩盖,又像是被深海吞噬了,整个世界仿佛永远只有这灰败危险的色调。


    “十秒后,开启第二次宝箱关卡。”


    然后突然,环境里再次传来系统的播报声。


    又来?


    可第一关的人都还没出来呢!


    季离四下张望,没有沈珂的影子。


    “六、五……”


    “先离开这儿再说。”他们站在崖边,不是个好位置,要是掉下来真得玩完儿。


    “四、三……”


    季离站得离崖边更近一点,夏纱野在他身后,伸手拽过他的衣领就往后拖。


    这也是夏纱野直到现在也没完全放出精神体的原因,如果让精神体代替了你的五感,那原本人类该有的警惕心也会随之丧失,季离这货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二、一!”


    事情是在一瞬之间发生的。


    季离正回头对夏纱野说“没事,我的精神体不怕海……”,脚还没完全落回安全的地方,脚下地面就如同地震一般开始剧烈摇晃,某种巨物像要冲破地壳般朝他们直直涌上来!


    海水在高高的崖边被掀开,雪崩般卷向二人,在那之后,居然是一张几乎将整个天际都遮盖的血盆大口!


    季离就这么呆愣地被那只破海而出的深黑色鲸鱼一口咬住双腿,然后被无情拖进深深沉沉的大海。


    “我——卧槽!!!!”


    崖边只余下一声惨叫。


    冰冷的海水瞬间灌入口腔鼻腔,季离在巨鲸的嘴里几乎以为自己今天就要死在模拟仓里,头顶却突然又响起了系统播报。


    “——第二次宝箱关卡人员已就位。”


    “逃出去,或者死——成功则获得第二块地图碎片。”


    于是在漆黑一片的鲸嘴里,季离先是获得了呼吸,然后又获得了夜视能力,再然后——


    他盯着远处的深黑,愣愣开口道:“……妈妈?”


    *


    “学弟?嗯?你还想拿地图碎片吗?学长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师悉第二次发出了疑问,可眼前的学弟还是一动不动。


    那双眼睛甚至没有在看他,定定望着斜下方的地板,脸色和嘴唇都变得苍白无比。


    唉,这是吓晕过去了吗?


    早知道刚才开场就不要搞得那么鬼里鬼气了,师悉哪儿知道这一届的新生这么不禁吓。


    他似乎觉得无趣,叹了口气,把枪插回腰间枪夹,算了算了,直接举手示意系统给这个学弟判……


    “——!”


    ——风动。


    强劲的厉风刮过耳侧,师悉的大脑甚至在一瞬之间都没反应过来,是出于身体的规避本能才让这一击没有削掉自己的耳朵。


    “?!”


    他诧异回头,只见刚才还呆呆站在那里的学弟握着匕首,落回自己身后不到三米的位置,那双从睫毛阴影下翻上来的浅黄色瞳孔没有恐惧,竟然异常平静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这边。


    刚才那一击——


    不、不是出自他的手——师悉见过太多了,他看得出眼前这个人的锻炼痕迹是不足以让他能有刚才那样的爆发力的。


    那是——是他背后的……那只半透明的、颜色艳丽的巨型蜘蛛。


    黄色的细长腹部下面,结着一张堪称完美的圆形大网,旁边是一些不规则的支撑丝,在漆黑的空间里,整个蛛网仍旧呈现出金色的光泽。


    这个Omega……好强的精神力……!


    “哈……看来,是我误会学弟了……”


    师悉不由咧开嘴角,一副目睹意外之喜的神色。


    “本以为学弟刚才是被吓晕过去了,没想到啊……你今年全国考的精神力等级一定很高吧?不然怎么会养出这么恐怖的节肢动物?可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你呢……”


    “不,学长。”沈珂淡淡道,“我只是一介无名小卒而已。”


    他两手交握,匕首横在自己身前,是一个很标准利落的防御姿势。


    “这样吗?那你以后有什么目标吗?进军部?还是想进皇宫?你这么有才能,学长或许可以帮你一把。”师悉很亲切地对他说。


    沈珂道:“以前可能有过,现在没有了。我现在的目标只是带着家人的份活下去。”


    “家人?听起来不是好事啊,你家人是死于意外还是……?”


    “被人杀了。”


    “居然是这样……”师悉唏嘘道,“凶手呢?警察抓到了吗?”


    “没有。”沈珂道,“所以我要替他们报仇。”


    “那你自己呢?你不能为了家人把自己的才能给浪费了啊。”


    “我吗?”沈珂道,“我……无所谓了。”


    “好吧,这反正是学弟你自己的意愿,我就不多问了。接下来……让我们继续?要击中我一次,我才会把地图碎片给你哦。”


    师悉摸出那把张扬的蓝色激光枪,大概是觉得手持一把匕首的沈珂不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吧,他表现得很放松。


    “要不学弟,我先让你一招?就当是学长为之前的事赔礼道歉了。”


    他指的是变成黑影装神弄鬼登场的事,他以为沈珂是被那团黑影吓住了。


    但他却看见沈珂动了动嘴唇,轻道:“之前吗?”


    “对,之前。”师悉道,“谁叫我是一个这么有人情味的温柔的学长呢。”


    沈珂闻言,眸光轻轻动了动,右手却突然放开了匕首,师悉一挑眉,正以为他要干什么时,沈珂却伸出一根食指,指向师悉的右侧脸颊。


    那是刚才差点被沈珂一刀削掉了耳朵的位置。


    师悉皱皱眉,狐疑地抬手,然后啪地一下,他浑身一僵!


    在那里,竟然横着一根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的细细的蛛丝。


    师悉不禁瞪大眼睛,似乎才恍然回过神来,他的身体周围……不知何时竟然遍布着一圈的蛛丝!


    在刚才他们对话时,不知不觉地,那只络新妇为他布下


    了静谧危险的漂亮陷阱。


    什么时候?!


    师悉低头看向自己刚才猛然抬起来的手臂,在那上面,衣服被穿透,鲜血从皮肉中渗出,蛛丝甚至没有给予他一丝疼痛就悄无声息地划破了他的皮肤。


    一股阴冷的寒意爬上背脊。


    头顶的广播在无起伏地播报:“第一次宝箱关卡,挑战完成。”


    “哈哈……哈哈哈……”师悉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是出于惊喜,还是被学弟击败的恼怒,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刚才动作大一点,那根蛛丝割断的是不是就不是皮肤,而是自己的脑袋了?


    可惜,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验证了。


    “学弟,好,你很好!你叫什么名字?考试结束了我去找你,我们好好聊一聊!”


    而沈珂面对逐渐开始散去的黑暗空间,仍是静静的一句。


    “我说过了,我只是一个不值得学长你浪费时间的人。”


    漆黑的空间彻底褪去,一块地图碎片的芯片落进沈珂手中,他直接将它放进口袋。


    只要能拿到地图,就能判断基本的方位,再沿着大致的方向前进就能找到出口……


    得把这个给夏纱野看看。


    他想着,抬起头,想要看看自己现在大概在哪里。


    是在刚才的木屋里,还是被丢到了外面……


    可他抬起头,看见的是——漆黑。


    漆黑。漆黑。漆黑。漆黑,漆黑。


    一片漆黑。


    刚才逐步消散的黑暗空间仿佛只是他的美好错觉,可师悉的确不在了,眼前这个黑暗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声音,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第二次宝箱关,追加关卡。”


    突兀的电子音播报充斥在耳边。


    武装在沈珂周围的蛛丝顷刻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砍断,精神体发出一声痛叫逃窜回了他的精神海内。


    再然后,沈珂眼前出现了……嘴。


    一张一张的嘴。一张嘴,又一张的嘴。无数张嘴密密麻麻地从他面前的黑墙上生长出来。


    上面是上嘴唇,下面是下嘴唇,一开一合,就从深处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那个叫沈珂的,据说是今年的准毕业生里最有才能的一个,可以说是天才了吧!”


    “他或许可以打破兰斯军校百年来没有Omega进入军部的记录?”


    “Omega就算在身体素质方面劣于Alpha,也是可以在精神力上甩开Alpha一大截的啊!”


    “不过,他是沈家的人……不是有传闻说新领袖和沈家有过节吗?他的三个哥哥姐姐都因为意外去世了,有可能,那根本就不是意外呢……”


    “——”


    一阵耳鸣。


    沈珂按住额角,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了,可耳朵还是能听见那些声音,眼睛也依旧能看见那无数张嘴在一开一合地诉说着那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过去。


    “师悉和沈珂学长关系为什么这么好?真羡慕那家伙。”


    “沈学长对师悉好就算了,师悉毕竟是好学生,但克里斯那混蛋……凭什么啊!”


    “克里斯,这是军部代领袖给你发来的邀请函,这是给你和师悉的一个机会……”


    “什么?真的吗?你们都看见了?”


    “看见了!沈学长……和克里斯……太恶心了……我要吐了……”


    “沈珂,我要遗憾地通知你,军校方经过层层考量,决定收回你的所有成绩,给予你退学处分,终生禁止参军,你……不配成为光荣的帝国军人。”


    “沈珂,你光是哭有什么用?领袖不可能就为了让你退学这么大费周章,你也把自己想得太了不起了。振作起来,起码池家在这样的境遇下还没有解除和你的婚约,我还在你身边,不是吗?”


    “老成,这个追加关卡是什么?你又搞了什么东西?”


    模拟仓外,几个教官还在看着大屏幕,尽管看不出考生们都在面对什么,但几乎都是一副痛苦的模样。


    “其实就和第二关是一样的,是……心魔。”教官道,“他们的精神力如果不够强大,在以后的日子里必然被自己反噬,只有精神彻底到达另一个境界的学生才有资格通关!”


    “哈哈哈,不愧是老成,太有想法了!”


    “……妈妈?”


    季离望着远处的深黑,他像是不敢相信,可不管眨几次眼睛,站在那里的就是季离的亲生母亲。


    他顾不得自己还在鲸鱼嘴里,奋力刨开冰冷的海水,游向黑暗深处。


    “妈妈!”


    季母的确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季离猛地扑向她,抓住她的双臂:“妈,你为什么在这儿?这不是我考试的……”


    “我要把南儿和他爸爸接到我们家来。”


    “什、什么?”


    “季离,你只是我为了政治联姻生出来的孩子,俞后南才是我真正的儿子。”


    季离呆了,望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季母。


    “妈……你在说什……”


    “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包容这个弟弟?从小到大,我跟你讲了多少道理,你为什么不听?你是季家名正言顺的孩子,这不就够了吗?南儿不可怜吗?他就算进了季家,最多也就分走你根本就看不上的那一点点东西,你是老大,你得到的够多的了。”


    “俞后南不是我弟弟,是你……是你随便要和别人生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季离道。


    “季离……妈妈对你真失望……对你父亲也是……你们就是两个来瓜分我季家财产的吸血虫!”


    突然,季母的影子变成了俞后南的模样。


    俞后南在冲他笑。


    “你妈妈爱我,你妈妈不爱你,我才是她的儿子。等我从军校毕业,你和你爸再怎么阻止我都没用了,我不仅要抢你的妈妈,还要抢你该得的财产。就算我是Omega,妈妈也会为我奉上一切,因为,我是爱情的产物,而你……不过是你妈在嫌恶中打出去的一发液体。”


    “——滚,你给我滚!!”


    季离一拳揍向俞后南,他的脸顿时如同一团气体般消散,很快又窜到其他地方重新化成了季母的样子。


    这……这不对劲……


    这是哪儿?我是谁?我在哪儿?


    “季离,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我要出去。我要从这里出去。


    “真的后悔生下了你。”


    不要,你们不要再跟我说话了……!你们是假的,我妈妈才不会这么想!


    好痛,头好痛。


    季离的精神海像要被搅散一样痛。


    来人。来人……


    季离最后如同被海水扼住了喉咙般匍匐在地,那只幼虎早已在巨大的压力中昏厥过去。


    就到这儿了吗?


    自己真的就像妈妈说的那样,只是她在不愿意的情况下,被生出来的孩子吗……?


    那他那么努力地锻炼、学习……不要命地参加那些考核……最后取得了第一,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好痛……


    谁来,谁来……


    “闭嘴。”沈珂道,“闭嘴……”


    他声音咬得很紧,可墙上那些嘴巴没有因此停止。


    越来越多的嘴,张张合合,面带微笑。


    那是嗤笑、嘲笑、讥诮、哂笑、奚落、讽刺。


    它们的话里逐渐开始夹杂着一些沈珂未曾听过的声音。


    “老大是星盗基地最强的Alpha,天天都被Omega追着跑的那


    种。”


    “沐纱真是太优秀了,好喜欢好喜欢!!”


    “整个学校的Omega都为你痴为你狂了啊姐,这可怎么办?成万人迷了啊。”


    “勉强给柯寒颁个最佳男二奖吧。”


    “从一开始就注定打不过天降的败犬,唯一作用是让读者感叹一下男二好惨。”


    “我觉得沐纱是我认识的Alpha里最好的了,我不想和她吵架了,所以就跟她道了歉,她也接受了……”


    “我都不止一次看见沐纱和季离在食堂吃饭了。”


    “Alpha是种很会审时度势的生物,何况她还那么强,自然会有很多优质的选择。”


    “……”沈珂捂住眼睛,捂住耳朵,可那些重重叠叠的声音还是无孔不入,锉刀一般钻进耳洞,剐蹭他的头皮。


    可突然,黑墙上的一张张嘴巴突然闭紧了,然后纷纷往外散开,沈珂一点点抬起头,看见那面墙上长出了一只巨大的眼睛,眼睛陡然睁开,螺纹状的条纹倒退着闪现出来,一幅幅画面出现在其中。


    在宿舍的床边。


    季离向夏纱野慢吞吞地递出自己手机上的二维码,脸上挂着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


    他们加上了好友,在Chat上亲密无间地聊天。


    在食堂的窗口旁。


    季离挂在夏纱野肩上凑到她脸边对饭菜指指点点,夏纱野翻了个白眼,但没有拒绝。


    在训练场的跑道上,夏纱野抓住摔倒的季离,将他扛上了肩膀,送到医务室。


    在更衣室门口,在教室里,在清晨,在黄昏……他们一起上课,一起回宿舍,在课间当着所有人的面肆无忌惮地轻松地聊天,就像他们本该如此一样地自然。没有犹豫,没有后怕,没有愧疚,没有猜忌,没有防备。


    那是沈珂做不到的事。


    别人或许看不懂季离看向夏纱野时的眼神,但沈珂看得懂。


    沈珂一直在看,一直在听,也一直知道。


    他选择沉默,他选择旁观,他选择让所有事情顺其自然。


    哪怕自己也许不能接受这些事情发展到最后的结果。


    可沈珂还是选择了自虐一般地冷眼旁观。


    他们在面前笑,刀子在后面捅沈珂的心脏。


    一点一点地,研磨他的血肉,捣乱他的器官。


    他不敢,他不能,他不会,他还是没能鼓起勇气。


    有勇气有傲骨有自尊的沈珂在那一天失去了所有勇气、傲骨和尊严,于是从此往后他再也不知道有勇气有傲骨有自尊的人在面对这种情况时会采取怎样的行动。


    “……不要再给我看了。”沈珂说。


    可画面还在持续。


    “我不想看了……”他说。


    可画面仍在生动又欢乐地播放。


    “放过我吧。”他说,“……求你了。”


    可画面还是牢牢地咬住沈珂不肯放过他。


    沈珂只能一点一点垂下头颅,整个人蜷缩在地面,捂着眼睛,捂住耳朵,甚至捂住了自己的喉咙。


    然后他就可以再也不用感受世界的一切。


    “珂儿,沈家和妈妈只有你了……你要背负我们家族的命运,背负着你的哥哥姐姐,活着,活下去……”


    “活下去。”


    就好像是一种诅咒。


    到底要活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可以只做自己?


    没有人告诉过沈珂。


    他扼住了自己的呼吸。


    *


    森冷的咸腥气灌满鼻腔后,只剩下了死亡的腐臭味。


    夏纱野站在空无一物的偌大空间中,不知道上一秒还在崖边,下一秒为什么就被卷到了这里。


    她脚下是无垠的大海,冰冷的水汽攀上四肢,夏纱野浑身湿透,深灰色的头发紧贴着鬓角,像是在这座巨大的水晶棺里唯一一条还苟延残喘的海鱼。


    海鱼也许并不喜欢海。


    “宝箱关,追加关卡——”


    头顶的系统漠然地发出播报。


    “考生,如果——你只能从父母中选择一个人,你要选谁?”


    “我没有父母。”夏纱野面无表情地说。


    “可你今后的人生里还是会经历很多很多的二选一。到了那时,你往往只能选择一方,明明另一方没有任何过错,可你还是得放弃它。你不选,那被选择的就是你了。”


    “来吧,你还要继续考试,而你只能选择一个正在受困的队友,将他复活到你身边。另一个人会在你做出选择的瞬间立刻判负死亡。”


    她的脚下荡开一片水花,在那片水花中,慢慢出现了两个黑色的小球。


    一个小球是纯黑色的,什么也看不清,另一个小球闪烁着剧烈的红光,似乎隐隐能够窥见内部。


    “我不会告诉你谁在哪个小球里,但红光代表了内部的状态,也就是队友正在无言地向你求助。”系统道。


    “另一个我没看见闪红光。”


    “那就说明队友并没有在向你求助,也许他自己有办法能够脱困?”


    “不管怎样,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两个小球浮上半空,伸出左手会搭上那个剧烈闪烁着红光的小球,伸出右手则会搭上那个一片深黑的小球。


    “沐纱,你要选哪一个?”


    第42章 第42章以后要被十九岁吃得死死……


    “沐纱,你要选哪一个?”


    左边是红色的小球,右边是黑色的小球。


    只有被她选中的人才能获救。


    夏纱野问:“红色代表求救欲,那黑色那边的人有没有可能已经出局了?”


    系统道:“也有这种可能。”


    “那如果我选黑色,岂不是人财两空?”


    “所以全看你要怎么选了,考生。”


    夏纱野是星盗。


    星盗最怕的就是既死了人,最后又什么都没捞着。


    每次出发洗劫帝国的运输船前,老爷子对他们说的最多的话是“先保货,保不了货再保人”。


    那眼下这个局面,黑色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没有星盗会蠢到去冒这个险,就为了……


    为了什么呢?


    选黑色甚至都为不了什么。


    夏纱野抬手抓住了闪烁红光的小球。


    手感意外的柔软,如同一颗被剥去外壳只留下内部温热胚胎的鸡蛋,一闪一闪的红光像是它不停跳动的心脏。


    只要轻轻拨开,让呼吸流入,它一定会不负期待,破壳而出。


    系统道:“你确定要选择这一个吗?那就……”


    夏纱野道:“能先凑近看看吗?”


    “请。”


    夏纱野在掌中将它转了一圈,拿到眼前端详,红色的光充斥了内部,离近了看也果然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这就是星盗都想要的保证。起码他还活着,会是一个有用的队友。


    “如何?决定好了吗?”


    “嗯。”夏纱野抬眼,举起红色的小球道,“我选黑色。”


    “嚯!这个考生,都说了红色是队友的求救信号,她怎么反着选啊?”教官们在大屏幕前诧异道。


    “黑色里面是谁来着?如果真是已经判负的人,那她选亏了。”


    “就算不是,谁会像她那样选?真是蠢材!”


    “确定选择黑色?”系统问。


    “确定。”夏纱野道。


    “请放开红色,抓住黑色小球,系统将执行操作。”


    夏纱野换了个球握住。


    “倒计时……3、2——”


    “1。”


    轰隆隆——!


    季离诧异抬头,因为鲸嘴的深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巨响,那声音是动物的嘶鸣,听起来十分可怖,十分痛苦……


    对了,这个空间抑制了他们的精神力,所以精神体是没法被放出来的,如果强行现形,那必然遭受千锤万炼般的痛楚。


    那是、什么……?


    是谁来了吗……?


    季离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他的妈妈、俞后南的身影接连被那巨兽尖锐的爪牙撕裂,好像整个黑色的空间都会被它撕破般,那只巨兽行动迟缓而步步有力地穿越迷雾……来到他的面前。


    深棕色的皮毛,血红的眼睛,仿佛把天空都覆盖的巨大身体……那是一只棕熊。


    季离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明明应该感到恐惧,可他却先感到了棕熊皮毛间透出的炙热体温。


    好像轻易就能包裹住他,然后……把一切阴影替他撕裂。


    “怎么可能!”目睹一切的教官们喊道,“等等,这个空间我设置了0.03%活性的精神体存活的,她怎么可能把精神体放出来?”


    “不是,她人呢?如果精神体能安然无恙在这儿,那她的脑子怕不是要被空间挤爆了!”


    “我没看见她……”


    “等等,你们快看另一个球里——怎么会?!”


    一片死寂和漆黑。


    黑墙上的嘴巴们安静,硕大的眼睛紧闭,整个世界仿佛都为沈珂按下了熄灭键。


    可怜的人。


    神从不给予你救赎,不会有人为你降临,不会……


    有人抓住了沈珂扼住喉咙的那只手。


    然后将他的五指掰开,一把将他从自己的咽喉上摘了


    开来。


    空气如刀般灌入气管,沈珂蜷缩在地,咳得撕心裂肺,泪水朦胧中窥见模糊的天光——


    那是一个高大的人影,她低着头,单膝跪地,看着他说:“我就知道这边才是你。”


    “夏……”沈珂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泪还在控制不住地一个劲往下掉,被挤压已久的气管用力地颤抖了半天发出一个哑音,还没说完,夏纱野俯身把他抱进怀里。


    她抱得很紧,所以沈珂嗅到了久违的熟悉的味道,炙热的人的体温。


    夏纱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还好吧?”


    “我……”沈珂木木地哑声道,“我看见你和季离……”


    “季离?”夏纱野却道,“他那边我放了精神体进去,应该问题不大。”


    沈珂似乎被这句话拉回了现实,他咽了口唾沫,轻声道:“……你是来救我的吗?”


    “那不然我是来给你送外卖的?”


    夏纱野垂眸,瞥见沈珂脖子上青紫的勒痕。


    沈珂不说话了,不知是不是夏纱野的错觉,他的双臂似乎轻轻环住了她的后背。


    于是她伸手往后一挥,黑暗的空间就慢慢开始往后消退,终于露出了外面的天空、树林、土地以及二人身下的阵阵海浪声。


    “操,她什么时候把精神体放进另一边的?!这是犯规,这是作弊!”教官从椅子上跳起来。


    “确实不是很合规定,但是……老成,你做的这个系统的漏洞也很大啊,这都没扫出来吗?”


    “我……”另一个教官面红耳赤,“这个……这个考生叫什么名字?我设计了十年摸底考,还没遇到过她这样的!”


    “看来是刚才把球拿近观察时偷摸放进去的,连我们的眼睛都骗过去了,这真是……该说她是聪明,还是视规则为无物呢?”


    “啧,谁让这是我学生。”只有赫兹教官稳如老狗,“别计较些有的没的了,你自个儿搞的的系统都没发现!”


    “靠!”


    两个小球几乎是同时被破灭,三个关卡,三张地图碎片,拼凑在一起就组成了一张完整的地图。


    没有给他们指出一条明路,而是在海洋覆盖率99%的地图上中央画了一个黄色的箭头。


    季离被放出来时不像沈珂,基本已经缓过神来开始活蹦乱跳了,地图也是他拼起来的,看见那个黄色的箭头,表情扭曲了一瞬,说:“不会吧?”


    夏纱野看了眼,道:“看来就是。”


    “不……”


    “准备。”


    “不……!!”


    三人本来就在悬崖边上,沈珂在夏纱野怀里半昏不醒的,季离一个劲往后缩。


    如果刚才只救一个,他们肯定还要继续往后闯关才能拿到最后一块地图碎片,带着这种状态的沈珂,夏纱野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所以季离能坚持到这儿,某种意义上是帮了大忙,夏纱野对他难得和颜悦色,单手打横抱着沈珂,另一只手分出来抓住季离的胳膊。


    季离被她拽得动弹不得,两只手抗拒地推搡然而毫无作用。


    “跳了。”


    “你、你先等一下!”季离用力得涨红了脸,“你对我放出来的那个精神体,是专门为了救我的吗?你明明可以不救我的!”


    夏纱野道:“这不是为了早点出去吗。”


    “只是为了早点出去?!”季离急道,“没有点别的了吗?比如,队、队友情什么的!”


    “我说有你就能跳了?”


    “那要看你真不真诚了……”


    夏纱野似乎认真想了想,点头道:“有吧,有的。”


    季离一怔,还没说完,一股冲力拽得他直向崖边,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他们三个就这么扑向大海,坠向地核——


    “沐纱组,考核结束。”


    ——下午6点32分。


    一半的学生都从模拟仓里顺利脱出,三三两两聚集在训练场各个角落,不是趴着就是躺着,要么直接跑去吐了一壶。


    每个人都成功露出了教官们想要看见的“面如菜色”。


    “太逆天了,真的……你跟我说这是模拟考?我们在沙漠里都要成木乃伊干了!”


    “谁懂密集恐惧症走进第二关看见……呃,我不想回忆起来。”


    “沐纱季离还有柯寒他们人呢?我怎么没看见?我要去问问他们拿的第几名。”


    “季离的话在那边躺着呢吧,连他都被吓成那鸟样了……沐纱他们,倒是没看见……”


    Omega的宿舍楼空无一人,显得冷清,这个点,基本不是在上课就是在考试。


    夏纱野一路把沈珂抱回了宿舍,锁上门,才把他放到床上,去卫生间洗了个脸。


    两个人身上都湿漉漉的,不是被海水冲的,就是在模拟仓内强行调高了自己的精神力后器官发热出汗导致的。


    她出来后,沈珂还窝在床上一动不动,夏纱野到他床边,发现他已经醒了,雾蒙蒙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床边墙角,声音还是哑的。


    “我是被军纪处分退学的。”


    夏纱野不说话,沈珂继续道:“军校明令禁止Alpha和Omega乱搞关系,私底下没人管,但不能放到明面上。当时那一届,我还被评了个文明三好,领袖来军校视察时,负责当学生代表接待他。”


    “当时我有很多朋友,有很多关系好的学妹学弟……其中有一个叫师悉,他是个好学生,就是家境不太好,所以我向很多机构推举过他,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另一个叫克里斯,算是当时校内有名的不良学生,打架斗殴抽烟喝酒样样不落的那种,教官和同学都不待见他。”


    “但我见过他被高年级的几个人围在教学楼后面殴打,我上去帮他赶走了人,他跟我说谢谢,说自己家虽然是贵族但没落了很久,教官看不起他,也不愿意搭理他,他才开始自暴自弃,其实他也很想当好学生,说着说着他就哭了。”


    “我看不下去……说可以帮他,教他些力所能及的东西,这就是我跟他关系好起来的契机,尽管他的风评还是很差,但我知道他的芯子不是真的……”


    沈珂说到这里停顿了很久,大脑的某种防御机制好像在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但他还是接着道。


    “后来……领袖来了一次军校,我接待了他,没出什么问题,一切顺利。但克里斯在那之后就变得不太对劲,我问过,他不愿意说,我没有逼他……”


    “夏纱野……可以把那边挂着的衣服给我吗?”沈珂说着从床上坐起来,夏纱野把衣服递过去,他披上肩膀,道,“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他站起来打开了门。


    正是饭点,教学楼变得异常安静,只有远处的黄昏余晖把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照得斜长。


    沈珂绕了一圈路,他没有去教学楼,而是带着夏纱野来到了一栋高年级的实验楼,走上二楼,他的脚步变得很慢,很沉重,可他还是一步一步地没


    有停。


    最后停在了一间紧闭的门扉前,那是一间已经没有在用的教室,透过玻璃,看见椅子堆放在桌上,已经看不出当年被使用过的痕迹。


    “后来,克里斯突然找到我,说自己这段时间的训练卡在了瓶颈期,很难熬,想和我喝一杯,我以为这就是他这段时间忧心忡忡的原因,我就答应了。”


    “那杯酒里被下了东西,事后想想,应该就是催化迷药一类的,溶于水,无形无色,事后甚至没法从人体里检测出来。”


    沈珂盯着玻璃后的教室,静静地收拢五指,攥住了外套的衣角。


    “我再醒来时,却看见压在我身上的克里斯,那时他的表情该怎么形容呢……他很痛苦,他对我感到抱歉,但更多的是亢奋。我听见门口闹哄哄的,很多张……很多张我认识的我熟悉的学弟学妹的脸,他们当时的表情很惊讶很错愕,但他们都在笑。”


    “我看见玻璃倒映里自己被脱到只剩制服的裤子,大概是药量没控制好,我醒早了,但整个房间都是乱七八糟的信息素味道。我事后才知道,那间教室是两个年级今天都要参加的公开课教室,克里斯的时间掐得刚刚好,尽管什么都没发生,但在别人眼里……什么都已经发生了。”


    “师悉在群里说他和克里斯长期被我的精神力控制,Alpha激素紊乱,不得不凡事听命于我,否则我会上报学校,让他们两个受处分。他们被迫和我发生各种各样的关系,我把军校搅得一团乱麻,所有人都说我果然是个Omega,狗改不了吃屎,脑子里没有军纪,没有荣耀,尽管拥有了这么稀缺的高精神力,却依旧只有交.配和勾引Alpha的本能。”


    “Alpha骂我是只会发情的贱人骚货,Omega骂我把他们以后的路堵死了,社会只会更加看不起Omega参军。”


    “这事儿闹得很大……我不穿衣服的照片传得满天飞,所有认识的朋友家人都来问我,我不敢回宿舍,不知道室友又会说什么,我找了个没人的小教室把自己关进来躲了两天,不吃不喝不睡,最后终于等待了教官们对我的处分。”


    “在群里向师悉、克里斯以及全体师生道歉,然后退学,终生不能再参军。我当时……其实甚至松了一口气。”


    沈珂说话的腔调静静的,用词残忍到近乎自虐,他仿佛透过玻璃看见了当年那个手足无措的,只会在谩骂声里发愣发呆的自己。


    他说“不是的”,没有人听。


    他说“你们误会了”,还是没有人听。


    他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就笑他事到如今还装无辜,倒不如大大方方承认下来,还能敬他有担当。


    “最后的结果就是,我给师悉和克里斯鞠躬道歉,道歉文在群里被人贴出来逐字嘲笑,我灰溜溜地收拾东西回了沈家,池宴礼发消息来问我的第一句话是:‘所以你还是处吧?’”


    “我妈妈倒是没说什么,她丈夫常年驻扎空间站,在贵族圈里基本没什么话语权的Omega也不能说什么,只是抱着我一直哭,好像要把我的那份眼泪也哭干。”


    “我浑浑噩噩在家里待了大半年才稍微有点人样,我记得那段时间家里的窗户都是被人锁死的,陶瓷茶杯从不在我面前出现,我妈妈不准我去厨房,她……她很怕我会寻短见。”


    “我一想到这个,就没了寻短见的心思,我不能,不能留下我妈妈一个人……她已经在短短几个月里失去了三个孩子,不能再失去我了。她会崩溃的。”


    “所以之后她让我干什么,不管是让我讨好池家,还是嫁给池宴礼,我都没有异议。我本身也就仅有这一点价值了。总得……总得有点用吧。”


    夏纱野掀起眼皮,看见沈珂的眼睛有一点点发红,他大概努力控制了,但没控制得住,玻璃把他现在的样子映得很清楚。


    他轻轻吸了口气,垂下头摁着额角,但被夏纱野靠近抱进了怀里,他的额头顺势抵住她的肩膀,窗外昏黄的灯光照在人身上有些刺目。


    沈珂眨了一下眼睛,视野有点模糊不清,他低声道:“这就是……我的过去,你现在已经都知道了。我之前说不想在可能有人的时候被亲……也是因为这个。”


    “所以你这段时间才一直小心翼翼的。”夏纱野道。


    沈珂喃喃道:“……有这么明显么?”


    “不明显,傻子可能看不出来。”


    “……”沈珂的手慢慢举起来一点,揪住了一点点夏纱野的衣服,他又吸了一口气,把哽咽的腔调强行咽了回去,“如果,如果那天没在贫民区碰见你,这个计划我最后不会施行的……我……”他低低地告诉她,“我很怕回到这里……”


    这里还有人认识沈珂。


    教官,当年的学弟学妹,知道他所有过去的人……


    沈珂一直在逃避,甚至到今天为止,都还在逃避。他觉得只要不面对,那些伤害就不会再降临。


    夏纱野无话可说,因为说什么都只是苍白的马后炮而已。


    “……回宿舍去吧,不想在这儿了。”她道。


    两个人回到宿舍,沈珂的室友还没回来,夏纱野去洗手间把毛巾打湿,递给沈珂擦脸上身上干掉的汗。


    他用毛巾捂着口鼻,坐在床边角落里,夏纱野过来了,他示意她坐。


    夏纱野就坐进来,盯了沈珂的脸几秒,道:“看起来脸色好点了。”


    沈珂不说话,过了一会,才道:“夏纱野,你能……再抱抱我么?”


    夏纱野没吭声,伸出手,沈珂松开毛巾,往前挪了一点,挪进她怀里。


    夏纱野的手环住沈珂的背,下巴尖忽然传来湿漉漉的温凉的触感,是沈珂抬头啄了她一下,有点像是小鸡在轻轻试探眼前的巨大生物对自己有没有危险。


    “我说完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吗?”沈珂对她说。


    “那两个人,现在还在军校里?”夏纱野问。


    “师悉还在,克里斯……我听说出事的第二年他主动退学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领袖可能用完就把他弃了,也可能是给了他别的好处,我不知道……”沈珂道。


    “师悉呢?”


    “他今年毕了业就是第一军部的准少校,我听别人说的,我走了以后,学校应该给了他很多补偿……”


    “除了这些呢?你没有别的想问的了?”沈珂轻轻提了提嘴角,那笑容有些勉强。


    夏纱野看着他,诚实回答道:“事实上,没有。我是星盗,星盗最不在乎的就是别人的过去,星盗只看重眼前的价值。”


    “……”


    “沈珂,你现在就是个有价值的人。”


    “……对谁来说?”沈珂轻问。


    “……”夏纱野撇开了视线,“也许,是对我来说吧。”


    “也许吗?”


    “我不爱说百分百这类的话。”


    沈珂很轻很轻地露出一点带笑的弧度,似乎含着很多复杂的情绪。


    “我可以相信你吗?”他问。


    “原来你之前一直没相信我?”夏纱野道,“随你,但我是个很不喜欢说谎的人。”


    “那……你亲我一下吧,”沈珂哑声道,“……你亲我一下,我就相信你,怎么样?”


    夏纱野闻言,将视线挪了回来,沈珂的脸颊和脖颈连接的那一部分的肌肉有些紧绷,他很紧张,尽管表面上看不出来。


    她低头时,他就早已紧紧闭上了眼睛,带着一种之前任何一次都没有过的莫大的紧张,睫毛颤抖,呼吸停滞,不知道是认命,还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鼻息相接时,沈珂主动地笨拙地张开嘴唇,任由夏纱野入侵进来,两个人的姿势渐渐压向沈珂这边,他不得不撑住手维持平衡,另只手紧紧抓住夏纱野的肩膀。


    “轻……点。”他在唇舌交缠间慢慢地吐字。


    夏纱野掌住他的后脑勺,手指插进他的发间,沈珂几乎仰着头,朝她整个露出自己脆弱的咽喉。


    “夏纱野……”他斟酌似地,轻声对她道,“我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也是个很胆小的人,但……我……”


    “我知道。”夏纱野打断他的话,“我如果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也不会在这儿。麻烦你相信一下十九岁的判断力。”


    最后这长长的吻结束于沈珂最终呼吸不上来。他倒在枕头上一点点汲取氧气,夏纱野在旁边拿起那条毛巾擦了擦他下巴尖儿的汗水。


    “那……”沈珂抿唇望着她,“那


    我们现在算是……”


    “不。”夏纱野道,“以防你是亲上头了,等你冷静几天再考虑这事儿不迟。我可以等你。”


    沈珂笑了笑:“……好吧。”


    “砰砰砰砰”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沈珂室友的声音。


    “嗯?柯寒?你在里面吗?怎么把门锁了?”


    夏纱野刚站起来就被沈珂捞住肩膀,他抬头在她脸上快速吧唧了一口。


    “这儿三楼,你从窗户走吧。我要去洗个澡。明天可能就出成绩了。”


    说完就又倒回去了。


    夏纱野说了个“得”,打开阳台窗户,回头看了眼,沈珂果然窝在床上,眼睛眨也不眨地在看她,被发现了,他也就举起手,幅度小小地冲她挥了挥,意思是拜拜。


    “……”


    夏纱野直接冲回去把人从床上捞起来,在沈珂诧异睁大眼睛的瞬间,在他那只手掌上咬了一口。


    “好好说。”她道。


    “……”沈珂蜷缩着手指,小小声道,“明天见。”


    “很好。”夏纱野放开他,这次是真的走了。


    看着夏纱野的身影消失在窗外,沈珂才被拍门声给拍回了神,去给室友开门,室友一叠声地问“你怎么锁门”。


    “睡着了,抱歉。”沈珂道。


    室友点点头,迅速冲去浴室,看起来也是被摸底考折磨得不行的一员。


    沈珂这才摊开手掌,灯光照耀下,那里还留有夏纱野的一个浅浅的牙印。


    想起刚才她咬人的力道,他莫名有种……自己以后恐怕要被这个十九岁吃得死死的感觉。


    第43章 第43章“一股十九岁给我剥的鸡……


    之后夏纱野跳到三楼阳台边的那棵树上,一路滑下了一楼。


    晚上回去,季离开门就问她之前去哪儿了。


    “考完我到处找你都没找到。”他不满道,“还说……还说一起去食堂吃饭的。”


    夏纱野:“你不考完试就瘫了?”


    季离一噎,红着脸狡辩:“那我不是休息一下立马就起来了吗……你在这之前就不见了!”


    “尿急,回来上厕所了。”


    季离脸更红了:“那你叫我一声,我们一起回来啊!”


    “叫你干嘛?你也尿急?”


    “……我,我可以急。”


    夏纱野觉得他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把外套一挂,直接进浴室洗澡去了,季离在外面咬着牙锤了下沙发。


    看看看,都怪你说什么尿急,把她整无语了都!


    浴室里传来水声,季离气得窝回沙发,抱着脑袋在想这几天一直困扰他的一个问题:自己不会,真是A同吧?


    不然他干嘛凡事做什么都想和沐纱一起!


    季离上次这么想黏着一个人还是幼儿园吵着要他妈而不是司机送他去上学。


    真是……太诡异了。


    这事儿绝不能细想,一想就感觉完蛋。


    结果直到夏纱野从浴室出来,季离也没再说过一句话,两个人各自上床睡觉,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夏纱野起床洗漱,看得出来季离很想赖床,但他愣是硬撑着在夏纱野刷完牙后从床上起来了。


    “你等我五分钟!”


    说完匆匆冲进卫生间,换衣服洗漱五分钟一气呵成。


    “走吧!”


    夏纱野上下打量他一眼,倒没说什么,一个人吃饭两个人吃饭对她来说都是吃,季离到底是贵族出身,吃东西时话很少,算是个较为优质的吃饭搭子。反正比黑子他们好。


    两个人一起出门下楼,季离在旁边说着昨天考试的事,大概就是几组几组遇到了什么事儿,他们的深海地图竟然还不算特别难的,有些考生直接遇上雪山图不是冷到昏过去就是缺氧昏过去,几个教官根本不干人事。


    “我倒想知道这么练的意义在哪儿。领袖以后真要去攻打环境这么极端的国家吗?又不好管理又劳心费神的。帝国也没那么缺资源吧,就这样不就好了吗。”季离纳闷道。


    夏纱野无慈悲道:“少说大不敬的话。”


    季离“靠”了声:“你也太狗腿了。”


    季离是被家里长辈送来军校的,应该从小就被念叨未来要进军部,他的自我意志成分在其中不强,难怪能说出这种教官听了肯定要罚他跑二十公里的话。


    夏纱野眸子动了动。


    他们下到一楼,季离还在叨逼叨,夏纱野摸出手机,点开和兔子头像的聊天框,当然什么消息也没有。


    想了想还是没打字,刚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收,抬头却看见前面通道出口旁站着个人。


    季离比夏纱野先叫起来:“那不是……柯寒吗?”


    沈珂今天穿了件黑色修身的长款毛呢大衣,脚上蹬着双马丁靴,昨晚降了温,外面没太阳,正刮着阵阵寒风,他站那儿刷手机,感觉不应该在军校,应该在那种顶流时尚杂志的封面上。


    他闻声,抬起头,冲两个人打招呼:“你们是要去食堂吃饭?”


    “对。”季离两步跑到他面前,“你怎么在这儿?”


    夏纱野跟在季离身后走上前,沈珂的目光轻轻掠过她的脸,冲季离道:“我在等你们吃饭。”


    因为之前沈珂从没和他们一起吃过饭,季离难免疑惑:“等我们?为什么?”


    “再不走没饭吃了。”夏纱野道。


    季离这才回神,他们今天的时间本来就很极限了!捂着包就往食堂跑:“我先去占座位,你们买饭去。”


    季离人一溜烟跑到前面去,夏纱野才问沈珂:“怎么不说一声?”


    沈珂不解:“说什么?”


    “……说早上要来找我吃饭。”


    沈珂笑道:“我也是起床的时候才想起来的,昨晚太累了。”


    夏纱野:“你室友那之后没问什么?”


    “问了两句,我说我睡着了。”沈珂道。


    他脸色看上去已经比昨天好得多了,夏纱野淡淡“哦”了声,说:“那行。”


    两个人一起去食堂随便拿了点吃的,坐到季离好不容易占到的的位置上慢慢悠悠把早饭解决了。


    今天下午估计就会出成绩,季离问沈珂预估他们组会得多少。


    “也不好说,我没表现好。”沈珂慢腾腾咬了口枣糕。


    “你要这么说,我不更是拖后腿。”季离有些泄气,“我全国考冠军的一世英名都被那个鬼地图毁了。”


    虽然夏纱野觉得在入校第一天就已经毁了。


    吃完早饭,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夏纱野去了趟卫生间。


    出来时,就听走廊上哗啦一声,一个女生呆愣地看着地上一滩被自己泼倒的热奶茶,奶茶把她鞋子裤子都弄湿了,她手足无措地左顾右盼,摸摸兜又没什么能擦的。


    夏纱野手臂一提,上前道:“喏。”


    女生抬头就看见夏纱野提溜着一个吸尘机:“卫生间拿的,一会儿自己去还。”


    “啊、啊……”她声音很小,人看起来很腼腆,“谢谢,谢谢。”


    “没。”


    夏纱野说完就走了。


    昨天,新生们结束了大考,很多精神力不高的人会晕好几天的模拟仓,教官一般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立刻又安排高强度训练。


    果不其然,一整个上午,A班都是自由活动。


    一半人都蔫儿蔫儿地找了个角落蹲着偷懒,夏纱野和沈珂虽然没那么大后遗症但也准备歇会儿。


    找了个四下无人的观众席,


    一阵寒风从二人背后吹过去,沈珂轻轻吐了口白白的雾气,手一直在衣服口袋里都没拿出来过。


    夏纱野看了眼,道:“等等。”


    沈珂:“?”


    他就看着夏纱野转身不知道去哪儿,过了大概五分钟,又回来,她跑去扫了瓶热的玉米汁过来递给沈珂。


    “……谢谢。”沈珂先是一愣,然后才伸手接了,易拉罐抱在两手间,才感觉暖和不少。


    “你一直这么怕冷?”夏纱野问他。


    沈珂道:“以前有一次……外面下大雪,车子走不了,池宴礼刚好来我家有点事,我妈妈就劝他住一晚,他们在客厅说话,我不想回去,就在院子里坐了很久……可能是那个时候冻坏了。”


    “后来呢?”


    “嗯?”


    “后来,他住了?”


    沈珂笑着看她:“你想知道啊?”


    夏纱野站在边上掀掀眼皮:“一般想。”


    “后来……军部夜里来了联络,应该是有急事,池宴礼急急忙忙走了,他从院子里过都没发现我还在椅子上。”


    沈珂那时也没什么别的感觉,他以为他和池宴礼的这种相处是正常的,人人都是这样。


    他低头看向手里的玉米汁,捏在掌中甚至有一点点发烫,他抬起手,但发现够不到夏纱野,就道:“你下来一点点。”


    夏纱野不解,但还是俯了俯身,那罐玉米汁就顺势贴上夏纱野的脸颊。


    沈珂道:“暖和吗?”


    夏纱野道:“还好,没我手热。”


    “……怎么会?”沈珂挑了下眉,毕竟今天真挺冷的只有几度,夏纱野手还一直放在外面。


    看他不信,夏纱野就伸出手,抓住他伸到自己脸旁的手腕,比玉米汁还要烫一两度的体温让沈珂的胳膊都轻轻一滞。


    “你……”他轻声道,“你别是发烧了吧?”


    “你才发烧了。”夏纱野说完手掌又往上一转,抓住沈珂的手连带着手中的玉米汁。


    沈珂的手腕、掌心甚至手指骨节都莫名奇妙的很软,跟没骨头一样,也就虎口处能摸出一点曾经长时间握枪留下的茧。


    很难想象这么利落漂亮的手不去握枪,而是去戴什么订婚戒指,结了婚可能还要被迫握点乱七八糟的脏东西。


    嗯,但握我的不算。夏纱野在心里非常冷酷地补了一句。


    沈珂不知道十九岁脑子里正想些有的没的,见她抓住自己的手就不放了,就问:“怎么?”


    “你以前是什么兵种的?”夏纱野问。


    沈珂一愣,道:“狙击枪。”


    “?”夏纱野腾一下皱眉,是真没想到,“狙击枪?”


    “看不出来吗?”


    “……”这么一说,倒又有点看得出来了。


    “所以我的任务一般都很枯燥,不是在救人质,就是在救人质的路上。”沈珂翘了下嘴角,“有一次,我在恐怖分子对面那栋废弃大楼盯了三天,吃住喝都在一张椅子上,上厕所都不敢走开。”


    “后来呢?”


    “后来终于找到一次机会,他离窗户特别近,但人质也在那个位置,位置偏差大一点都会误伤。狙击看的就是一个瞬间的时机,还有精神力和枪械的契合度,上面是来不及下命令的,我就直接开枪了。”


    “最后人质没事,一发消音穿透型子弹,正中眉心,那人当场暴毙。”


    夏纱野道:“厉害。”


    沈珂笑道:“一般般,还可以吧。”


    “夸你你还装上了。”


    沈珂又眯着狐狸眼儿笑了笑,笑完,他把视线落回夏纱野还抓着自己的手上:“所以……能回来,害怕确实有很多,但开心也有一点点,又能摸到我的宝贝了。”


    夏纱野:“你管枪叫宝贝?”


    沈珂道:“嗯?不能吗?她还是女孩子,叫伊丽莎白。现在估计正在学校哪个枪械库里睡大觉。”


    玉米汁慢慢冷下来一些,夏纱野的手掌温度却还是很热,沈珂被捂久了,竟然也觉得身体到处都暖呼呼的。


    “手……”


    “?”


    “你还要抓多久啊?”沈珂把手腕抬了抬,眼睛瞅着她道,“我想把玉米汁喝了……”


    “……”夏纱野直接松了手。


    他俩在这儿躲了不到十分钟,沈珂手里的玉米汁都还没喝完的时候,突然从训练场另一边跑过来一群人,目标明确,直直就冲上来到了夏纱野跟前。


    五个人,有A班的,也有其他班的,这画面怎么看怎么眼熟,打头的是个女Omega,不过声音很磕巴:“沐、沐纱同学,你好。”


    脸也很眼熟,夏纱野想了想,好像是早上在卫生间门口遇见的那个。


    “?”


    “是、是是这样的,你可以……和我们合个影吗?”女生问。


    “不能。”夏纱野道。


    “……?!”


    估计没想到她即答得如此之快,几个人一时愣在原地,女生嘴里发出“啊啊啊……”的声音看起来更慌了。


    “那、那就算了吧,不好意思……”


    她转身要走,旁边的人一把将她拽回来,一群人围成一团只听她们耳语道:“不行啊小吉,上午不是说好了一定要要到沐纱照片的吗!”


    “但、但是……”


    “别怂,直接冲,再莽一次!”


    “沐纱同学……”那个叫小吉的Omega又转回来鼓起勇气道,“能和我们合一张影吗!”


    “不能。”


    “……??!!”


    小吉泪眼汪汪转身就跑,又被她的同伴拉住,她的同伴不像她,胆大非常,根本不把沐纱一拳能揍死她们三个的体型放在眼里,扑过来就撒娇:“沐纱,别这么说嘛,就合一张影,或者实在不行,能不能拥抱一下?求你了。”


    夏纱野往后退了一大步。


    “沐纱——”


    “我一会儿再回来。”


    夏纱野已经轻车熟路,知道进入这个阶段自己就该跑了,也没等沈珂回答,转身一踩观众席后面的护栏,直接开溜。


    几个Omega大叫一声,立刻拔腿追上去。


    只有小吉呆呆愣愣被留在原地,和喝着玉米汁的沈珂四目相对,她战战兢兢开口:“沐纱……是不是不太喜欢Omega啊?”


    沈珂想了想,道:“她只是有点害羞。”


    “是……是吗?”她怎么只感到了一阵杀气呢……?


    这是夏纱野入学以来不知道第几次被Omega追着满校园跑。


    老爷子以前在基地里发过问卷调查,问星盗们想不想上学,大半人都填的“想”,夏纱野填的什么有点忘了,大概也是想吧,但没人告诉她原来上学的代价是这个。


    后来这群填“想”的人全被提溜去参加识字课堂,最后只有夏纱野和老蔫儿真的学完了,黑子和大耳巴在第一节课时就直接溜了。


    人在临死前脑子里会跑走马灯,夏纱野回头看了眼穷追不舍的Omega,心想真是。


    这四个Omega明显跟之前那群不一样,对学校很熟,夏纱野有点甩不掉,随便挑了一栋教学楼进去想从左右的楼梯绕一绕,结果就在卫生间门口撞见了沈珂。


    一看才发现,这栋楼就在训练场背后。


    沈珂不知道是来丢喝完的易拉罐的,还是专门等在这儿的。


    她眉头一抽,以为他又要像之前一样露出幸灾乐祸的嘴脸,结果沈珂直接上前抓住夏纱野的袖子说:“躲这边。”


    他快速把夏纱野拉进卫生间,打开隔间的把她推进去,然后锁门。


    后面的脚步声很快就到了卫生间门口。


    “人、人呢?”


    “是不是躲厕所里了?进去找找!”


    狭窄密闭的空间里,沈珂抓着夏纱野的胳膊,另只手撑在墙上,后面是门板,退无可退,整个人几乎都在她怀里。夏纱野闻到他颈间有淡淡的草本沐浴露的香味。


    脚步声在各个卫生间里都兜了一圈,兜到夏纱野他们这边时,沈珂竖起食指,贴在


    唇边,给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那双金色的眼睛缓慢地冲她扇了一下。


    夏纱野见状,眸子微动,抬手抓住沈珂撑在墙边的手,拉到自己和他中间,她低下头,手指一笔一划,在掌心里写字。


    说是写字,不如说是画。


    夏纱野给他画了一个大大的:?


    最后那个点还没点下去,沈珂就腾地抽回手,不让她摸了。


    “……痒。”他给她做了个口型。


    夏纱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沈珂这敏感度也就适合握点粗的东西,比如枪,比如……枪。保证不痒。


    她只好指了指自己的嘴,意思是让沈珂再贴过来点。


    不知道为什么沈珂莫名其妙有点警惕地往夏纱野这边靠了一点点。


    不够。


    夏纱野勾勾手指。


    但沈珂每次都只近一点点,一点点,又一点点,跟个蜗牛一样戳一下动一下。


    最后夏纱野放弃指挥,一把将手伸进沈珂的大衣里揽住他的后腰,沈珂里面同样穿了件很修身的黑色毛衣,他估计是热了,把大衣前面的扣子都解开了,夏纱野才得以看见他这件毛衣甚至是V领,露出一大片锁骨和脖颈上精致的黑色细带Choker。


    她一发力,就把沈珂扣进自己怀里。


    草本的香味更加浓烈,沈珂抬起头,眼睛冲她快速眨了两下。


    然后夏纱野就俯身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地压低声音问他:“你,脑子进水了?”


    沈珂:“?”


    好在那群Omega没有一一来推卫生间的门,脚步声终于散去后,两个人从隔间里出来。


    沈珂明显不太懂,他脾气倒也是真好,没觉得夏纱野在骂他,是真的有点疑惑。


    所以夏纱野道:“今天不幸灾乐祸了?不给我发兔子偷笑了?”


    她转身去洗了个手,沈珂在后面好一会才道:“也没有很幸灾乐祸吧?”


    夏纱野道:“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沈珂也走过来拧开水龙头,顿了顿,才轻声道:“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这句话根本算不上解释,但夏纱野也没再问了。


    这段被Omega要合照的插曲夏纱野并没放在心上,下午公布成绩,他们组只拿了个A-,赫兹教官说因为她那一招到底算是违背了规则,加上季离纯躺,所以给他们扣下来就是这个分。连班级前十都没进。


    “但成教官很看好你,你明后天有空去高年级那边找他吧,他好像有事要跟你说。哎那老头就是嘴硬心软,明明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嘴里还要说个没完。”


    夏纱野觉得赫兹也没资格说别人。


    第二天,夏纱野比平时早起了十分钟,季离没预判到她的预判,所以夏纱野走时他才刚匆匆忙忙从床上爬起来。


    下楼时她都是三个台阶三个台阶这样下,跑着到的一楼,结果出来就听见有人对她说话:“今天这么早?”


    今天气温又飙升了,沈珂把制服穿在里面,外面套了件蓝白格子的衬衫,腰上松松系了条棕色的细皮带当装饰。


    夏纱野眉头都抽了:“你怎么这么早?”


    “嗯?”沈珂笑道,“可能最近几天喜欢早起?”


    她信了。


    这个点还比较早,两个人慢慢悠悠往食堂走,夏纱野面无表情揣着兜,看起来不太满意:“明天我去接你,你别那么早下来。”


    沈珂道:“怎么还不让我早起了?”


    “对,你别早起。”


    对于十九岁的无理要求,沈珂只好点点头:“那你也别太早。”


    “就现在这个点。”夏纱野道,“小龙虾起不来,我今早洗脸都没等到用热水,生怕他起来了。”


    沈珂挑了挑嘴角:“大不了三个人一起吃也行。”


    “不行,他废话太多了。”


    两个人找了个位置坐下,沈珂早上吃的不多,要了碗粥,要了个水煮蛋。


    他一下一下吹凉勺子上的粥,夏纱野伸手拿过他的水煮蛋,给他把壳剥干净了才给他。


    沈珂见状,咬着塑料小勺子朝她伸出一只手。


    夏纱野不解挑眉,沈珂道:“也给你剥。”


    夏纱野看了眼自己盘子里的三只白灼虾。


    “有必要吗。”


    “我剥得很干净的。”沈珂道。


    “怎么,你去饭店打工给人挑过虾线?”夏纱野把虾夹给他。


    沈珂道:“以前过节,池宴礼经常送我这种养殖虾,估计是军部发的。”


    “你自己煮了?”


    “就水煮也不难。”沈珂道,“但我过敏,最后全剥给我妈妈吃了。”


    “他知道你过敏还送?”


    沈珂笑道:“他不在意这些,也觉得我不会在意这些吧。”


    说话间,三下五除二沈珂就把三只虾剥好了,拿湿巾擦了手,他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递到夏纱野嘴边。


    “……不用。”她拒绝。


    “尝尝呗,就一个。”沈珂冲她眨眼睛。


    周围没什么人,他们坐的地方比较角落,夏纱野只好慢吞吞张开一点嘴,与其说是被喂,不如说是快速把虾从他筷子上叼走了。


    “好吃吗?”


    “虾有什么好不好吃的,你的鸡蛋好吃吗?”夏纱野把问题丢回给他。


    沈珂还真被她问住了,咬了口鸡蛋,若有所思道:“还真有一股味道。”


    “?什么味道?”


    “一股十九岁给我剥的鸡蛋的味道。”


    “……”


    吃完早饭,夏纱野在食堂门口给沈珂买了瓶玉米汁,今天不冷,但他还是在手掌里抱了会儿才打开喝了。


    手机上,季离给她发了三条消息。


    “你人呢??”


    “你为什么不等我啊?”


    “你在哪儿!回我!消息!”


    夏纱野现在才有空打字:“吃完了已经,你自己吃吧。”


    后续手机又在滴滴响,夏纱野直接没理他了。


    “季离?”沈珂边喝玉米汁边问。


    “嗯。”


    “他说什么?”


    “问我怎么不等他吃早饭,我懒得等他。”


    “那怎么不干脆拒绝人家?”


    “等我有正当的理由以后再拒绝也不迟。”夏纱野道。


    沈珂一顿,低头喝了口玉米汁,含糊低道:“……也行。”


    但不回季离消息的报应很快就来了,A班今天照旧自由活动,鉴于天气还行,夏纱野稍微练了会儿,从十公里重力跑道下来,抬头就看见沈珂在观众席上冲她挥手。


    没等她有反应,昨天那五个Omega就又见缝插针找上门来了。


    “沐纱同学……合照……合照!”小吉打头阵打得毫无气势。


    “……你们到底要我照片干嘛?”夏纱野擦了把汗,可能是刚跑完步,她面色非常不善,几个Omega吓了一跳,你看我我看你,又围成一圈耳语。


    “干脆交代了算了?反正学姐也没说不让说真话。”


    “哎呀不管了!”


    “沐纱同学是这样的!”另一个胆大的Omega勇敢站出来,“不是还有三个月就是高年级的毕业典礼了嘛,滑香兰学姐想搞个大的全校活动,就是想拿你和——目前学校的王牌选手师悉学长搞个最强Alpha竞选,大家来投票,赢的人可以在典礼上获得学生们准备的奖品!”


    这投票一看就是专门为师悉搞的,纯噱头纯炒作,毕竟谁也不会放弃高年级去投个新生。


    估计就是想为师悉庆祝一下,夏纱野再名声在外,在师悉面前也是绿叶。


    几个Omega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开始就不觉得夏纱野会答应,才想骗张她的照片,她们自个儿搞搞拉倒,没必要让本人知道。


    但……现在说都说了,只能看夏纱野什么反应了。


    几个Omega忐忑地等着夏纱野劈头盖脸把她们骂一顿,也好回去给滑香兰交差。


    沐纱不愿意,总有愿意的,她看……那个季离就不错!一看就很容易激将。


    “可以。”


    “呜呜对不起浪费沐纱同学的时间了,我们这就……什么?!”小吉睁大眼睛,“沐、沐纱同学……你说……”


    “我说,可以。”夏纱野道,“要拍照是吧?那换个地方让你们拍?”


    Omega们惊到差点没当场厥过去,生怕她再反悔,慌慌忙忙跑出去给夏纱野带路。


    夏纱野回头看了眼观众席,沈珂正有点疑惑地望着这边,Chat上很快收到他的消息:“你们这是去干什么?”


    夏纱野低头回了他一条,手机一关就跟人走了。


    沈珂看着聊天界面,只见夏纱野


    发过来的是:“去孔雀开屏。”


    第44章 第44章“哪天穿给你看看再洗。……


    夏纱野本来以为就在学校随便找个角落拍一拍就行了,谁想几个Omega领着她东拐西拐,最后拐进了一处地下室。


    灯一开,敞亮偌大的空间里,一间摄影棚和各种设备整整齐齐在中央严阵以待。


    “你们这是拍照还是拍写真?”夏纱野问。


    “就是写真!”一个Omega回答道,“我们过两天还要接着给师悉学长拍呢,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她把照片调出来给夏纱野看,一个不认识的男Alpha握着枪摆了个很装逼的姿势,几根散乱的头发丝垂在额间有股夏纱野看不懂的飘逸优雅美。


    “这人就师悉?”


    “对,是不是还挺帅的?师悉学长对人也很好的。”


    摄影棚台面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拍照道具,旁边还挂着很多奇奇怪怪的衣服,Omega们说预计要给她拍个十一二张,还要录一段酷炫的战斗动作展示画面,到时候要放到APP主页给所有学生看。


    今天一时半会儿是搞不完了,小吉抱着化妆包小心翼翼靠过来说今天先给夏纱野试下妆,拍一张看看效果,之后的可以慢慢拍。


    夏纱野活了十九年都没化过妆,想起基地里那些花枝招展的Omega,戒备道:“不会要把我化成大红唇白脸鬼吧。”


    “不不,我们不是那种节目……”小吉忙道,“师悉学长拍的时候也化了的,就是稍微修一下面部,别的都不动。”


    尽管夏纱野有点怀疑这人的技术,但来都来了,她把椅子一抽,大马金刀坐下:“要多久?”


    “二十几分钟,很快就好。”


    之后夏纱野陪这群Omega折腾了一下午,化完妆,还要换件装逼兮兮的衣服,再挑把装逼兮兮的枪,摆个装逼兮兮的姿势,换了N种角度拍了不知道多少照片,才终于被摄影喊停。


    “不错不错,我感觉效果挺好的,我已经找到感觉了!”


    她把照片给夏纱野看,拍了一下午就拍出来这一张,要是效果不好还得了。


    照片是侧面的角度,衬得夏纱野颌骨很锋利很性感,几个围观的Omega在后面忍不住小声尖叫“好看好看,回头也给我一张”。


    夏纱野皱眉指着照片里的自己:“这嘴也太红了,脸也太白了。”


    “哎呀沐纱同学你不懂,我们专门打的冷光灯,就是要这种逃离追杀时遍体鳞伤还要奋力反抗的易碎感!”


    首先夏纱野就不可能“逃离”追杀,能正面硬刚她跑毛。


    “行吧。”


    就当Omega们比她懂,夏纱野勉强接受了自己在照片里是个大白脸烈焰红唇的人设。


    小吉她们还要在后面收拾器材,夏纱野跟她们约了明天同一时间过来正式开拍。


    出来时,外面天已经微暗,结束训练的学生们一串一串地奔向食堂,夏纱野去训练场的观众席那边看了眼,没看见沈珂的人。


    她又看眼手机,别说电话,一条消息都没有。


    她把手机往兜里一收,转身就往食堂走。


    在食堂随便解决了晚饭,出来一看,还是没有电话没有消息。


    一路上无视了不知道几个给她打招呼的同学,楼道感应灯随着她靠近逐渐朝远处亮起,一直到亮到尽头处,夏纱野才发现楼梯口站着一个人。


    不知道在那儿多久了,因为Alpha的宿舍楼要生物认证才能进去,他就靠着墙,仰头盯着天花板,听见脚步声,沈珂转过头看着她,道:“好慢。”


    他手里提了个塑料袋,里面飘来饭香。


    “……这什么?”夏纱野走到近前。


    “去食堂打包了两份饭,”沈珂提起袋子,“想着和你去哪儿坐着吃晚饭?”


    “……”夏纱野道,“你怎么不给我发个消息?”


    “我不知道你去干嘛了啊,怕打扰你。”沈珂眨眨眼睛,说得非常真诚,倒让夏纱野原本鼓了一腔的话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话可说了。


    “但我吃过了刚才。”她道。


    “……”沈珂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两个盒饭,“那我拿回去自己吃吧。”


    还没说完,夏纱野把他手里的塑料袋抢走:“但还没吃饱。正好。”


    “真的假的?”


    “骗你干嘛。”夏纱野一只手提着饭,另只手伸过来抓住沈珂的手腕,“走去找个地方。”


    沈珂不知道什么表情,但也没甩开,任由夏纱野拉着自己出了宿舍楼。


    找了个池塘旁边的长椅坐下,夏纱野把筷子抽出来,问沈珂要吃哪一份。


    “我都行,选你喜欢的吃。”


    夏纱野就真的选了个自己喜欢的,把另一份递给沈珂,两个人看着面前的池塘芦苇吃饭。


    “所以你下午是去干嘛了?”沈珂问她。


    “没干嘛。”


    “不愿意说?”沈珂夹了块黄瓜进嘴里。


    这里的灯光比楼道里亮一点,沈珂的眼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她的脸,不知道在看什么。


    “?”


    “我怎么感觉……”


    “感觉?”


    “感觉……你比平时白一点呢。”沈珂叼着筷子眯起眼睛喃喃,夏纱野这才想起她走的时候没卸妆,她是忘了,那个小吉也没提醒她,不专业得要命。


    “你的错觉。”她敷衍。


    沈珂笑了下:“你以为我是你?涂没涂粉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


    “那群Omega给你化妆干什么?”


    “不告诉你,不该问的别问。”夏纱野道。


    “有这么不想让我知道吗?”沈珂道。


    “你过段时间就知道了。”


    沈珂弯起眼睛点点头,倒也没再说什么。


    夏纱野无言扒了几口莴笋,看沈珂在旁边不吭声,又凑过来问他:“所以这东西怎么弄掉?水洗得掉吗。”


    沈珂道:“不是让我不该问的别问吗?”


    夏纱野:“一码归一码。”


    沈珂就转过来盯着她看。


    沈珂这张假脸就是典型的那种深情眼,看谁都像在看情人,一般Alpha很难承受得住这种注视,也就夏纱野知道这是假脸才能坦然地对视回去。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沈珂撑着下巴寻思道,“要不别卸了?”


    夏纱野指指自己脸侧:“这儿厚得能砌城墙了,你认真的吗。”


    这就是拟态遮罩这个高科技假脸的精妙之处,甚至能被化妆所改变,但同时夏纱野的真脸上也都是粉。


    鉴于这张假脸是沈珂捏的,夏纱野一直在想,但一直没问,他这么一说,她就忍不住眯眯眼睛问出来了:“所以你的口味是这款的?”


    “什么?”


    “你喜欢这种温柔滥情脸?”


    沈珂嘴角一翘,不置可否:“这怎么能叫滥情呢。”


    “所以你真喜欢。”


    夏纱野把脸转回去,也不问他怎么卸妆了,拧开矿泉水瓶盖灌了口水。


    沈珂道:“我柜子里有卸妆膏,一会儿你跟我回去拿。”


    “算了。”夏纱野翻了个白眼,“把你喜欢的脸毁了多不好。”


    沈珂噙着笑:“我跟你开玩笑的。”


    “我看你讲挺认真的。”


    “真的。”


    沈珂见她不理自己了,把饭盒往膝盖上一放,凑过来抓住夏纱野的手腕。


    夏纱野只觉得脸颊上突然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是沈珂在她脸上快速亲了一下。


    然后食指在唇珠上慢慢一抹,指关节上就明显白了一点。


    “这粉是挺厚的。”


    沈珂红润的唇都被染白了一个度,不知道小吉到底对夏纱野的脸捣鼓了些什么。


    夏纱野盯着盯着,声音忽然低了些:“白了就不好看了。”


    “什么?”


    然而没等到夏纱野回话,沈珂的脸就被掌住轻轻一拉,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吃饭的时候不准亲嘴的拒绝,夏纱野就摁着他的下巴尖儿,拿嘴唇在他唇上重重碾了一下。


    再松开,夏纱野看着他,道:“这下好了。”


    沈珂忙摸出手机打开摄像头,翻转过来一看,嘴唇比原来都要红


    上一截,往唇峰一抹,全是夏纱野的口红。


    “你……”他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夏纱野把饭盒一盖,这才站起来道:“走吧,去你宿舍拿卸妆的。”


    “……”


    两个人到沈珂宿舍楼下,夏纱野本来打算在楼下等他,但沈珂说他室友这个点还没回来,她就跟着他一起上去了。


    “他摸底考没考好,他们班的教官要他们回去加练,估计得到很晚。”


    进了屋,沈珂把柜子里的那罐卸妆膏拿给夏纱野,让她去洗手间洗洗。


    夏纱野就把拟态遮罩关了放在一边,拧开盖子,拿食指挖出一块绿色的膏体,问门外的沈珂:“这都没开封。”


    “我最近也没机会化妆怎么开封。”沈珂回他,“以前参加完宴会回来会用用。”


    “讲究人。”


    “右边是我的毛巾,你用吧。”


    夏纱野在里面卸妆,沈珂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等她洗完脸,用他的毛巾把水擦干出来,就看见沈珂正在阳台晾衣服。


    其中不乏有几条内裤,看得出来跟室友住一起后收敛了,都是非常普通的平角内裤,看来他也不是不能穿正常的款,平时就是硬要骚。


    “那我走了。”夏纱野对他说。


    “等着,”沈珂道,“我送你到门口。”


    夏纱野就站着等他弄完。


    送她出门时,沈珂看着她半湿的鬓发还在往下滴水,抬手替她理了理,把水也一起捋在指间,跟她说:“那就明天见?”


    “……哦。”夏纱野一直低着头任他弄,等沈珂收手时,才把他的手腕抓过来,把他的手掌摊开,她前天咬在那里的印子已经消得干干净净了。


    “怎么?”


    夏纱野没理他,低下头,这次的目标不是掌心,是沈珂的手腕。


    他腕骨拐角处有一颗很显眼的小痣,夏纱野在那上面吻了一下,也是用碾的,但松开时,一点印子也没留下。


    沈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点技巧你还想留印儿?”


    夏纱野看他一眼:“沈珂,你也就现在能笑笑了。”


    “我怎么以后就笑不了了?”


    “准确的说,不是以后,”夏纱野道,“是你答应我以后。”


    她说完这句话就放开手,也没等沈珂什么反应,直接转身走了。


    今天是定期跟小弟联络的日子,夏纱野没回宿舍,找了个没人的教学楼天台打开通讯器。


    夏纱野和沈珂在军校的这段时间,美和社区那边又走私了一批武器弹药进来,小弟们这段时间都在给他们帮忙。


    小弟们应该是在一起,背景音里不时传来老蔫儿骂黑子的几声“你晚上能不能小点声儿,老子睡觉都被你鹿的声音吵醒了草”。


    卷毛浑然不觉还在跟她汇报:“过两天就到米契涂露他们去入学的时间了,到时候有个惊喜给老大!”


    “什么惊喜?”小弟们说的惊喜一般都不惊喜。


    “你到时候就知道……哎黑子你挤到我了!那老大就这样,这边一切正常。”


    “先等等,”夏纱野道,“大耳巴呢?”


    “耳巴?她在旁边呢,要换她接吗?”


    卷毛去喊大耳巴,过了一会儿,通讯器里穿来的大耳巴的声音:“老大。”


    “你怎么样?身体。”夏纱野问。


    “早就好了。”


    “其他的呢?”


    “没。”大耳巴回得简洁,“我没什么想汇报的,卷毛都说完了。”


    “行,那我挂了。”


    “好的。”


    挂了通讯,夏纱野摘下耳朵上的通讯器看了一阵才收了起来。


    晚上天台风大,夏纱野吹了一会儿也感觉冷,这才下去了。


    她一天没搭理季离,本来以为小龙虾肯定会扑过来问东问西,结果回去一看,宿舍一个人也没有。


    这个点,一般来说早回来了。


    夏纱野打开手机,这才看见一个小时前,学校校医在后台给她发了条通知,大意是她室友进医务室了,有空的话来接一下人。


    夏纱野到医务室时,季离正躺在床上看电视,膝盖上贴了个很大的纱布,纱布上有血。


    看她来了,腾一下坐起来,眨巴眨巴的蓝眼睛看起来像做错事的孩子,还是旁边的校医给她解释:“是B班的俞后南把他送过来的,好像是走路摔倒了?你平时还是小心点,伤口这两天别碰水啊。”


    等夏纱野签了字,把人扶出医务室,季离才低着头,有些忿忿地开口道:“我又不傻,怎么可能平地摔。”


    “那怎么?”


    “……俞后南。”


    “?”


    “我、我想打俞后南,结果被石头绊倒了,就摔了。”


    夏纱野都不知道说啥好了:“你……”


    “不是的!”季离抬起头望向她,“我都没主动找过他茬,是他自己找上我的!就今天吃晚饭的时候。”


    俞后南是来给季离道歉的。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不知道,反正他说自己是来道歉的。


    季离怎么可能搭理他,但俞后南一直追着季离跑。


    “我知道你肯定不相信,但我真的感觉很抱歉……我不知道处分会那么重,还好沐纱同学找回了监控,我只是想逗逗你。”


    “逗我?!”季离回头了,“俞后南,你要不要听听你在放什么狗屁。”


    “我承认,”俞后南抿着唇,“我承认我是不喜欢你,所以才想给你个教训,但没有想那么过分的,顶多让你被同学非议几句而已,真的。我不是个很有品德的人,但我也没有坏到那种程度。”


    “你这些话就一句是真的,你确实就是个烂得不能再烂的小三生的!”


    季离气得上头,抬手想揍俞后南,结果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还好他急忙稳住身形,不然现在就不是擦伤而是直接大脑着地了。


    “他……他就是故意来气我的!”季离咬着嘴唇在搀扶中一瘸一拐回到宿舍。


    “但最后你又没赢。”夏纱野开灯。


    季离无言躺在床上装死,像只气鼓鼓的青蛙,横尸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句:“俞后南别想了,就算我妈妈也想接他回季家,只要我……我和我爸不同意,只要我还活着,他想都别想成为季家的孩子。”


    “不是很懂豪门恩怨,”夏纱野抱臂站在一旁,“那他爸当初为什么嫁进俞家?”


    “那个时候,俞家还没爆出贪污的事,地位在贵族圈里还可以……俞后南他爸又不可能嫁进季家,我妈妈虽然喜欢他,但不可能为了他离婚的,他不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俞后南现在这么想回季家,多半就是他那个小三爹指使的。”季离哼道。


    “为什么不可能离婚?”


    “为什么……”季离有点诧异于她问的问题,“因为平民就是不能和贵族通婚啊,门当户对是规矩,一个贵族世家要是和一个平民结婚是会被耻笑的……哼,也就俞家那个生不出孩子的老女人才这么饥不择食,现在估计都还以为俞后南是自己亲生的呢。”


    夏纱野不懂帝国这些世俗的规定:“我以为这些都是旧思想。”


    “才不,大多数贵族到现在都是这么想,老一辈连家境稍微悬殊一点都不OK,也就小部分年轻人可能觉得无所谓。”


    季离说到这莫名其妙顿了一下,瞅着夏纱野,想说什么但最后被他憋回去了。


    “算了,我去洗漱睡觉了。”说完就闷头冲进洗手间,这回又不像受伤的人了。


    第二天,夏纱野依旧早起,季离也依旧没起得来,她四个台阶四个台阶地往下走,终于没在楼下看见沈珂的人了。


    她去食堂买了点早饭,拎着塑料袋到Omega的宿舍楼下,给沈珂发消息:“到了。”


    这会儿正是不少人起床下楼的时间,夏纱野可以说是毫不意外的被围观了。


    “那是……沐纱?!”


    “我靠我靠,她怎么到Omega这边来了,是在等谁吗?”


    “快拍照发群里问问。”


    沐浴了接近五分钟的各种注目,沈珂下来了。


    他今天把制服穿得整整齐齐,外面披了件黑色的短款皮外衣,手上还带了条黑色的金属手链,有种机械风的冷感。


    “等多久了?”沈珂问她,“以后提前给我发消息,我下来等你。”


    “外面这么冷,就在上面等一样的。”夏纱野把塑料袋递给他,沈珂轻轻笑了下,“水煮蛋都给我剥好了?”


    “闲着也是闲着。”


    两个人边吃早饭边往教学楼走,这个点路上的人很多,不少人擦肩而过都在看他们两个,夏纱野浑不在意,但沈珂吃东西的速度明显变慢了。


    夏纱野往旁一瞥,他离她也稍微远了一点点。


    可能沈珂自己都没发现。


    “下次还是在食堂吃了再走吧。”她道。


    沈珂回过神,侧头看向她,眨眨眼,又低下头道:“没事。”


    “真没事假没事?”


    “真没事。”沈珂捏着手里的湿巾,盯着脚下的路面,好一会才又接了下一句,“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习惯一下,真的。”


    “……行吧,但不舒服了跟我说。”


    沈珂点点头,低声道:“谢谢。”


    说完,脸上突然一热,他抬起头,夏纱野拿着罐刚买的玉米汁:“不让你说抱歉但也不代表可以跟我说谢谢。”


    沈珂一顿,慢吞吞接了她递过来的易拉罐,握在掌中,刚才一瞬间攀上背脊的冷汗、僵直住的四肢好像都被这股热意缓解了。


    “……嗯。”他慢腾腾道,“等我好点了,我们牵着手走?”


    夏纱野撇开视线:“……这么进阶的还是再说吧。”


    沈珂就弯起眼睛轻轻笑。


    今早季离是负伤来上课的,一来教室就听见他们在问季离怎么又受伤了。


    “太脆弱了啊。”


    “你看看沐纱,感觉我捅她一刀都破不了防,是不是啊沐纱!”


    夏纱野在座位上吃早饭,闻言道:“你可以试试。”


    “我靠我可不敢,除非你保证我捅完了不打我。”


    “那不可能。”


    “那你就是想骗我过去被你打!”


    “喂——沐纱,有人找你!”


    坐在门口的人喊她,夏纱野出教室就看见俞后南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样子,估计是不想被季离发现。


    “沐纱。”他喊她,“不好意思,把你叫出来……”


    “有事?”


    俞后南点头:“我……我其实这段时间一直想跟你道歉。就是……季离那个事,后面还麻烦你去找了监控,都是因为我……对不起。”


    “就这个?”


    “对……”俞后南看着她,确实是一副会激起人保护欲的清纯长相,“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给你们添了麻烦。我真的只是有一点的恶作剧心理,这个我承认,但我没有想陷害季离。”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这事都和夏纱野没什么关系。


    她说没事,俞后南才抿起嘴角,鞠了个躬跟她道别。


    回来以后,沈珂问她:“俞后南?”


    “嗯。”


    “哦,说起来,他昨天还约我周末去学校体育馆打羽毛球来着。”


    沈珂不知道季离和俞后南之间的恩怨,夏纱野只能道:“你别太相信他,这Omega不是个善茬。”


    沈珂却笑了:“我看起来很相信他吗?”他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相信过人了。以后也不会,放心吧。”


    “……”夏纱野道,“行。”


    “你不问问我相不相信你吗?”


    “不问。”夏纱野道,“因为我相信你。”


    沈珂一愣:“……相信我什么?”


    “相信你不会给不相信的人口。”


    沈珂:“……”听不懂听不懂,耳朵要长针眼了。


    夏纱野今天要继续去地下摄影棚拍写真,她走的时候跟沈珂打了声招呼,晚上一起吃饭,沈珂没再问她到底和Omega们在一起干什么。


    夏纱野就当这也是他相信她的表现了。


    毕竟正常人看见一个Alpha和一群Omega混在一起,怎么都会往开银趴的方面想吧。


    一来就又是繁琐的化妆换衣服环节,今天夏纱野不拿枪,改拿一把等身大刀,就算在这个各种激光枪满天飞的时代,冷兵器也依旧是很多人心中不可取代的情怀。


    “哎呀,师悉学长来啦!正好正好,我们才刚开始。”


    拍了没一会,中场休息时,夏纱野就听见门口的Omega们在喊。


    “是吗?那说明我这个时间选得好啊,你们在给谁拍呢?”


    跟那张装逼照片上的长得如出一辙的男人走了进来。


    看见夏纱野,师悉脸上依旧是彬彬有礼的微笑:“你就是香兰找来的人?你好啊同学,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吧,我叫师悉,你可能听说过我。”


    对面的同学闻言扫他一眼,脸上没有表情,非常惜字如金:“你好。”


    这可能还是师悉成名以来第一次遭到如此冷落,还是被新生,而且接下来还要和他打擂台,师悉难免多看了她一眼。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沐纱。”


    “哦!原来就是你啊,我也听过一两句你的传闻。”师悉道,“说是开学第一天就把那个季家的少爷打了一顿?你也真是人不可貌相,很有种嘛哈哈哈。”


    然而沐纱同学还是很冷漠:“还好吧,一般。”


    等师悉去换衣服了,小吉才敢过来提醒她:“沐、沐纱,还是不要对师悉学长那么没礼貌吧,毕竟是咱们学长。”


    “我对谁都这样。”


    “但是……但是师悉学长背后有很多教官,还有各种机构的包括军部……他如果要欺负你就不好了,咱们还是对学长态度好一点。”


    也不知道沐纱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她说了个“行”。


    等师悉收拾好出来,就是他先去拍,夏纱野自然而然要等着,谁让她是学妹,也没有师悉那么大牌。


    夏纱野在下面看着台上师悉姿态轻松地摆着各种姿势,他说怎么拍就怎么拍,摄像师的Omega学妹们都不敢轻易置喙。


    确实……


    完完全全就是这个军校的王的感觉。


    夏纱野手指在凳子扶手上慢腾腾点了点。


    等到师悉拍完就已经到晚饭的点了,他拍爽了,准备回去吃个晚饭又要出学校了,因为他的时间不好安排,Omega们肯定是照他的行程来,就没多少时间给夏纱野拍了。


    师悉过来拍了下她的肩膀跟她说:“不好意思啊学妹,让你白等了一下午,一不注意就投入进去了,哈哈,你不介意吧?”


    夏纱野道:“没事。”


    “那就好。”师悉朝后指了指舞台,“那把枪拍起来效果不错,我之后都不用了,你尽管拿去拍吧。”


    “学长。”夏纱野从椅子上站起来。


    “嗯?”


    她一起身,就比师悉高了一截,师悉看她还得仰头,不过他还是笑眯眯的。


    “怎么了,沐同学?”


    “我这段时间听过不少学长的传闻,有点好奇,你从一介无名小卒变成现在这样的‘校园传奇’,是不是有什么契机……这样。”


    “无名小卒?”师悉的重点却放在这四个字上,他笑着道,“看来你对我有些误解啊,学长我从一年级开始就很有名了哦,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有多有名?”夏纱野问,“比当时最有名的人还要有名吗?”


    师悉一挑眉,似乎不解她这句话的真意,有那么两秒,脸色有点变了,但很快他还是微笑着说:“那肯定比不了,但不代表学长我就比他差,明白吗?”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虽然没有学长有名,但也不比学长差?”夏纱野问。


    “这……嗯,


    也许吧?”师悉笑道。


    “懂了。”夏纱野俯下身,像刚才师悉拍她肩膀一样,她也用着同样的力道,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力道同样的随意,像对待小弟,“我会加油的,学长。”


    之后夏纱野只匆匆拍了两张,小吉她们就要去吃饭了,只能明天再拍。


    结束一天摄影,夏纱野又跟沈珂回了他的宿舍,卸妆洗脸。


    沈珂把昨天晾好的衣服收起来。


    夏纱野出来看见他一件一件地在叠内裤往柜子里放,手就伸进衣服口袋里。


    沈珂把柜子门关上,才发现夏纱野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跟前。


    手塞在衣服口袋里,表情像抓着一颗核弹一样凝重谨慎。


    “?”沈珂感到莫名,“怎么了?”


    他心想他刚才收的内裤也没有很出挑的款式,她这算是什么表情。


    结果只见夏纱野手一伸,摊开在他面前的是一条……一条墨绿色的,只有绳子的内裤。


    有点皱皱巴巴的,不知经过多少磨砺,从帝国到这儿,看起来也被捏过很多次,反正沈珂记得它还在自己这儿时不是这样。


    “你……”他不禁磕巴了下,“我内裤怎么在你那儿?”


    夏纱野道:“很久以前,你让我去拿钥匙,它挂在钥匙旁边,我以为是绳子,就顺手一起拿了。”说完,拿眼睛怀疑地瞅着他,“你不是故意挂哪儿的?”


    “……当然不是了。”沈珂觉得夏纱野对自己有很大的误解,他把内裤从她手里拿过来,布料甚至残留着很高的体温,“……你怎么会一直留着?”


    夏纱野就是不想被问这个问题才一直没还给沈珂。


    “我刚才才发现,一直在兜里。”


    沈珂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我还以为你是喜欢才留着的。”他道。


    夏纱野沉默了起码五六秒:“我又穿不了怎么喜欢。”


    沈珂:“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看着墨绿色的绳子,喃喃了个“好吧”,没有丢进洗衣机,而是转身放回柜子里。


    夏纱野:“你不洗洗?我手不一定干净。”


    谁知沈珂道:“暂时先不洗吧,哪天穿给你看看再洗。”


    夏纱野一顿。


    沈珂道:“怎么样?”


    第45章 第45章这是酸味还是甜味啊?……


    那天晚上,夏纱野回去就做梦,梦到沈珂真穿了那条墨绿的细绳内裤,就是细节很不清晰,像在下半身糊了个超大的马赛克。


    后半夜,向来一觉能睡到天亮的夏纱野直接醒了。


    Alpha在这种不明不白的时间醒来,除开尿急,也就只剩一种情况。


    天花板上还斜着窗户的影子,夏纱野盯了起码一分半,才啧了声,认命地手一撑,从床上坐起来。


    以前在基地,没出现过这种情况,那些Omega就是裸着站她面前她都只感觉像在看一块五花肉。


    ……沈珂就他爹的有毒。


    浴室的灯亮了起来,季离在花洒声中浑然不觉翻了个身,大睡特睡。


    这一觉睡到闹钟响,夏纱野人早早就走了,她今天要继续去摄影棚拍写真,没有再撞见过师悉,拍摄一切顺利,小吉说接下来再精修一下就可以直接刊在APP首页。


    除此之外,A班也终于结束了短暂的考后休息,赫兹马不停蹄给他们安排了新活。


    选兵种。


    帝国的枪主要分为五个大类:手枪、步枪、霰.弹枪、冲锋枪、狙击枪。


    不是所有环境都适合无脑操控飞船和机甲作战,所以精通一门枪械是必需的。


    刚开始可以都试试,但一旦定好了轻易不能改。赫兹把A班的人领到射击场,让他们挨个去拿喜欢的训练用枪。


    巧了不是,夏纱野天天跟枪打交道,五种都会用点。


    “你选哪个啊?”季离凑过来问她,眉梢一扬道,“看来看去还是霰.弹枪最帅,近战战神,来一个死一个。”


    夏纱野直接上前拿了把手枪就走。


    “手枪?太普通了吧!”


    你在质疑手枪的含金量?


    “卧槽,柯寒你认真的?狙击?这包难的啊。”后方突然传来同班同学的惊呼声。


    只见那边的沈珂单侧肩膀扛上一把笔直的狙击枪,周围一片哇声阵阵。


    狙击枪的含金量也是很足,连续五年蝉联军校选修率倒数第一的王座神枪。


    这都要归功于它对精神力和枪械的契合度有极高的要求,各种考试也是真的难,军校有句话叫“选狙一时爽,考证考到老”。


    玩狙击不仅得耐得住寂寞,还得考各种各样别的枪种不用考的证,什么精神体试炼证啊,什么高空作业证啊,什么前额叶皮层与杏仁核强度训练证啊,离谱都不知道是来耍枪的还是来当持证上岗工人的。


    连季离都肃然起敬:“演的吧。”


    没有肃然起敬,全是质疑。


    闹哄哄的人群中,沈珂似乎注意到这边,没等夏纱野挪开视线,他就伸出右手,在腰边给她比了个小小的“OK”。


    看得出来他是真喜欢这枪。


    之后赫兹教官为他们快速讲解了一遍各种枪的用法和使用时的注意点,然后就打开射击场的电子靶让他们自由练手。


    虽然A班是精英班,但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摸到真枪,顶多填充的子弹是训练子弹,反正跟玩具枪根本是两个概念,射击场内一时状况频出、猴叫连连,赫兹教官看得直叹气。


    “废柴,全是废柴!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前面的人打完一个弹匣,一发没中,骂骂咧咧抱怨靶子太远,轮到夏纱野,她一边上膛解开保险,一边进行预瞄准,在倒计时结束的下一秒,她扣动扳机,远处瞬间传来靶心被击中的声音,一看,那靶子直直碎成两半,有一半还飞到了赫兹教官脚下。


    “1……1km,正中红心,好!”赫兹教官忍不住叫道,“可以啊沐纱,有点东西,不过比我带过的最好的一届还是差远了,继续努力!”


    1km对于夏纱野这个精神力来说,就跟在眼前100米的位置差不多,快速打完一个弹匣,夏纱野在一阵“卧槽,开了就是开了?”的声音中转身离开。


    中场休息。


    季离扫过来,扯起嘴角说她:“刚才那下太装逼了,我都受不了了。”


    尽管夏纱野只是在正常射击。


    “看什么都装逼,你小学生?”


    季离愣是一噎,气愤地把枪一抱,坐到她边上:“虽然是没你那么6,但我还是打中了不少下的,别小看我。”


    “没小看你。”就没看过你。


    大部分人在这时都陆陆续续打完一个弹匣了,围在旁边交流初次握枪的心得,夏纱野视线一扫,问季离:“柯寒呢?”


    “柯寒?”狙击枪射道就在霰.弹枪旁边,季离想了想,“他中途好像就走了?上厕所去了吧。你能不能别老问些尴尬的问题。”


    “他枪打得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我的座右铭是只关注自己。”


    “怪不得你这性格。”


    “那当……等等,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


    射击课颇有收获,就是沈珂一下午没见人,直到晚上散伙,他才慢吞吞回了夏纱野的消息。


    “抱歉,以为能行,结果要开枪的时候还是没忍住逃了-:P”


    这么句话,后面偏偏是个笑脸,夏纱野莫名想起很久以前在贫民区,沈珂抬起来要射击又放下的手。


    夏纱野:“这个你得克服。”


    “我知道……我知道。”沈珂回道,“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虽然比你大四岁,但我的心很脆弱的。”


    “看出来了。”


    “……这里你不该鼓励一下我么?”


    “怎么鼓励?”夏纱野打字,“‘迈过这关心理阴影之前不准穿细绳内裤给夏纱野看?’”


    三十秒过去。


    很好,沈珂直接不回了。


    本以为他会一直装死到第二天晚上夏纱野约他吃晚饭,结果第二天一早,小吉那帮人就把夏纱野和师悉精拍精修的写真放上了APP首页,滑香兰给他俩的擂台战起了个通俗易懂的名字:“竞选兰斯之巅”。


    当天开启活动,当天就允许投票,每人每天限定一票,毕业日前一晚公布结果。


    沈珂早上起来看到这个东西时脑子是蒙的。


    他没想到师悉的名字会和夏纱野的名字一起并排出现,还有她的精修写真,全是帅气哄哄站着拿着枪拿着刀,还有一张是前景打着近乎过曝的冷光灯,夏纱野制服凌乱,嘴角带血,一脸要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冷酷表情坐在墙角盯着镜头。


    沈珂有点看愣了,终于知道那天她的妆是从哪儿来的了。


    室友也看见了,还在旁边调侃:“哎呀快保存,活动结束就没得看了,咦,你要保存哪边的来着?”


    沈珂不吃他这套:“我想看有的是时间看。”


    “哎哟喂,你这话说得,这是酸味还是甜味啊?”


    沈珂懒得理他,给夏纱野发消息。


    “怎么回事?”


    那边回得很快:“就这么回事。”


    “你和师悉什么时候认识的?”


    “就前几天。”


    夏纱野惜字如金得沈珂想直接冲去她宿舍抓她衣领子问了。


    “你……想干什么啊?”他想了想,还是斟酌了下用词,“你不要再和师悉有交集了,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大概是听出他话里的阻拦,和也许存在的淡淡的不高兴,夏纱野这次的回复字就多起来。


    “说了你不就这个反应?那我说什么。”


    “……”


    “沈珂,你害怕的东西我不怕,就那个矮我一截的能干嘛?”


    沈珂气得直接把手机摁了不理她了。


    室友还是第一次看他这种表情,琢磨道:“你原来是会生气的啊,我以为你没脾气呢。”


    沈珂说话像鼓着一口气:“我没生气,我只是理解不了。”


    “她看起来是不是比你小点,可能这就是跟年下谈恋爱的下场,年轻人的想法你别猜。”


    “还没谈呢。”沈珂轻飘飘一句话赶他,“行了,要迟到了赶紧去,晚上回来给我带份饭。”


    “你今天请假吗?晚上不跟小年下吃饭了?”


    “不吃了……感觉有点感冒。”沈珂今早醒来就晕乎乎的,要他这个状态去射击场握枪是有点为难他了,“快去吧你。”


    “好好好,那我走了,你自己找点药吃,别硬抗。”


    沈珂懒洋洋应了声。


    沈珂今天没来上课是一大遗憾,因为他不知道师悉和夏纱野的这个几乎就是黑幕的竞选在校内掀起了多大的讨论度,全年级几乎都在说。


    高年级的几乎都是嘲笑:“这谁啊,听都没听过,师悉你这是去哪儿找来的群演?样子倒是挺唬人的。”


    “滑香兰挑的吧,这可怕的女人就喜欢挑起战争,真是为了点学分不顾父母安危了。”


    “但我看这回也没人骂香兰啊,这不都在看乐子。”


    “加油啊师悉,虽然肯定是吊打局,但还是要装装样子嘛,不然让人家面子上多过不去哈哈哈哈。”


    而低年级罕见的居然也没几个看好夏纱野:“靠,这必死局啊,滑香兰到底怎么忽悠你答应跟她干这事儿的?”


    “沐纱,你保重吧,我们在精神上支持你,但身体上还是要诚实投师悉学长一票。”


    “主要师悉的传闻都太牛逼了啊,但凡换个人来我都投你的,姐,真的。”


    只有A班的人本着硬着头皮也要冲的原则,大清早的,教官还没来,把门一关,强制要求所有人都无脑给夏纱野投,管她赢不赢的,先投,你就投就完事了!


    只有小龙虾异常乐观:“师悉有什么了不起,肯定还是沐纱比较厉害啊。”


    完全要归功于他本身就是个自信爆棚的人格,一句话直接旗子给夏纱野插满了。


    如此这般,兰斯军校从今早开始热闹非凡。


    以至于大家全然忘了今天也是另一部分学生入学的日子——那个炮灰训练营开学的日子。


    这事一直到中午都没被人提起,毕竟这里不到三千人的精英们一来确实不关心屁民如何,二来炮灰炮灰,说白了就是战场敢死队,可能这个月刚认识他,下个月他就死敌人枪口下了,社交价值约等于0。


    直到——一件暂时比师悉和夏纱野打擂台还要劲爆的事发生了。


    “卧槽,听说了吗?就上午入学的那群炮灰,其中有一帮人把成教官给打了!”


    “你说谁?成教官?被打了?!”


    “成教官不是专门教高年级的那个狡猾老头吗,他有生之年还能被打?”


    “好像是路过新生列队,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吧,屁民们不像咱们,可不跟你人五人六。”


    “但这群人也太离谱了啊,开学第一天打教官?什么恐怖分子。”


    这传闻的传播速度也是快,中午就传遍全校,一群人都说要去围观炮灰们下午的列队,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夏纱野吃完饭就看见训练场那边闹闹哄哄的围了一圈人,她其实听到这个传闻时脑子里就有不好的预感,往人群里挤了几步想看看训练场上的情况,季离在旁边抓住她:“别往里走了吧,前面人太多了,在后面看看得了。”


    小龙虾对屁民毫无兴趣,就算是打了教官,他也一点兴趣没有。所以说到底是眼高于顶的少爷。


    “那你在后面待着。”


    季离“哎”了声,这次没拽住夏纱野的手,夏纱野就已经挤进人群消失在视野里。


    “——所以,你们知道错了?知道在军校对教官出手是多严重的事吗?!你们到底在想什么!我第一次见像你们这样无法无天的学生!”


    列队前,一个教官正在对一群垂着头装孙子的学生破口大骂,六个人,身高不一、姿态各异,看起来就很不伦不类的一伙人,难怪干得出打教官的事。


    夏纱野听见其中一个人小声道:“操,烦死了这老太婆,把她也打一顿拉倒。”


    “你傻逼吧,打了她难道就没有下一个人来训咱们了?这学你还想不想上了!”


    “老子没念过书,不识字!”


    夏纱野:“……”


    她穿过第一排的人群,因为长得高,很显眼,围观群众连忙小声提醒:“哎哎你还是别靠太近,感觉被他们打了要打狂犬疫苗,太哈人了。”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动静不大,但前面挨训的六个人齐齐回了头。


    最边上两个还好,主要是另外四个……靠!这黑脸粗胳膊凶神恶煞的,也太吓人了,别真是恐怖分子吧!


    精英子弟们警惕瞪着这明显不是一个画风的四人组,还想好心去拉夏纱野一把,然而,下一秒,四人组直直盯向夏纱野,那一张张如同杀过几百个人的黑脸突然间毫无预兆地化作一滩柔情的春水,四个恐怖分子跟四只小仓鼠一样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对夏纱野大喊道:“老、老大——!!”


    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就是这么瞬息万变。


    涂露、米契不提,黑子、老蔫儿、卷毛、大耳巴这四个里有三个根本不识字的文盲居然跑来军校学习。


    所以那天卷毛说的惊喜就是这个。


    不知道巴巴拉她们具体怎么安排的,反正学校这会儿是又炸锅了。


    说夏纱野深藏不露有这么四个凶神恶煞的小弟,怪不得敢和师悉叫板,有说夏纱野有小弟也没用,师悉一个人够打他们五个的,还有的说夏纱野纯纯炒作,今天这出戏就是为了给自己拉票!


    闲得发慌的学生要怎么猜夏纱野管不了,但小弟们她还是能管管。


    “解释下?”


    “我来解释我来解释。”几个人事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涂露穿着严肃的制服也像个青春活力可爱女大学生,“巴巴拉怕我和我哥对付不过来,就给他们也做了一份假资料,剩下四个小弟就留在社区里待命。”


    “为什么突然觉得对付不过来?之前不是这么计划的。”


    “这个嘛……”涂露点点嘴唇,歪着脑袋看米契,“为什么来着?”


    米契嫌麻烦地叹了口气:“不知道,巴巴拉只说最近战事越来越频繁,领袖的军队已经进军到好几个星球之外了,她有不好的猜测,具体是什么没说。”


    “那你们六个今天打教官?”


    本来以为涂露和米契是被旁边四只猪卷进去的,谁知涂露冷嗤一声道:“那老头过来大放厥词,说什么屁民就该有当炮灰的觉悟,老娘不打他算我白吃了二十年饭……所以就没忍住,哎嘿。”


    不知道她在装什么可爱,但夏纱野知道了这也不是个正常人。


    “你就看着你妹带着这四头猪动手?”夏纱野问。


    米契答得冷淡:“关我什么事,我又管不住她。”


    “怎么管不住啦,哥亲亲我我马上停手。”


    “不亲。”


    “……”夏纱野又把视线挪回旁边四头猪身上,每张猪脸上各有各的心虚,黑子咳咳一声道,“老大你听我说,真是那老头太欠揍,我们没忍住嘛,反正我们资料齐全,巴巴拉说的,就算被查也不怕。”


    “对,你们现在出名了,再过几天学校就会发现居然还有三个傻逼不识字,不知道报名资


    料是谁代写的。”


    “……”三个傻逼安静不语。


    “其实、其实出来之前老蔫儿给我们特训了一下……”话没说完,被夏纱野的冷眼给盯回去了。


    “我们错了老大,真错了真的。”


    事已至此,巴巴拉应该另有安排,夏纱野不完全相信那个有点精明过头的老太,但她的判断夏纱野是信的。


    时隔几周不见,小弟们格外腻歪,要和夏纱野晚上去食堂吃饭,涂露和米契这段时间看起来和他们混得很熟了,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夏纱野觉得吵,摸出手机看眼,兔子耳朵的头像一天没有消息,合理怀疑沈珂不是有点死了就是故意不理她。


    “哎,老大,能不能问你个事儿。”


    吃饭的时候,小弟们聊天聊着聊着就必要拐到Omega身上,黑子和老蔫儿都是一脸的八卦。


    “老实交代吧,你和姓沈的到底咋样?”


    “咋样是咋样?”夏纱野面无表情。


    “就是那样这样,这样那样啊!”


    “别说了行不行。”卷毛打断他俩,嘟嘟囔囔道,“老大才不会和他有什么呢。”


    “哎呀小卷儿,吃醋了是吧?老大要被人抢走啦——”


    “滚呐!”


    吃完了饭,各回各家,但夏纱野把大耳巴留了下来,说好久没见想跟她聊聊。


    两个人就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大耳巴刚才吃饭时就一直很沉默,到了现在,也依旧一言不发。


    她话是少,但该说的时候从来不会少,所以夏纱野第一句问的就是:“你记不记得以前。”


    “以前?”


    “就我们两个合伙偷老爷子的钱那次。”夏纱野抓住栏杆,身体往后靠了靠,“你听一个人说的,给赛博许愿池充钱就能实现愿望,就想试试。但黑子他们都不敢干这事儿,怕事后被发现,所以你只能来找当时和你关系最不好的我。”


    大耳巴沉默一下,语气缓了缓:“我是没想到你会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我当时最想干的就是给老爷子找不痛快,他要是不舒服我能高兴死。”夏纱野嘴角微微往上一扯,好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


    “但最后还是被发现了,你和我手臂被抽肿了俩礼拜。”大耳巴淡淡道。


    “……所以那之后我更讨厌老爷子了。”夏纱野转过头,看着大耳巴道,“但和你关系变好了。”


    大耳巴一愣,忍不住轻声感叹:“是啊……不打不相识,你那时候就是个臭小孩。”


    大耳巴是夏纱野在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基地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虽然她们当时对朋友的概念并不清晰,但直至今日,夏纱野和大耳巴间的关系都和其他小弟不太一样。


    尽管她俩从来不提,但也从来不会忘。


    大耳巴的表情看起来比刚才吃饭时松弛了些,歪过头盯着夏纱野,评价道:“上学真能改变人,老爷子说得对,人这一辈子要上一次学,都变青春了感觉。”


    “就扯吧你。”


    “真的。”大耳巴语气淡淡的,但有股不自觉的亲近,“所以到底怎么样?”


    “?”


    “黑子和老蔫儿刚才八卦的事,虽然我对这些不太感冒,但你的八卦我是可以听听的。”


    “听鸡毛。”夏纱野提起这个就不想多说的样子,“不知道,也许可能……能谈上吧。”


    “啧啧。”


    “有屁就放。”


    “没什么,我想象过老蔫儿哪天真会找个二次元萌O回来,但就是没想象过你。”


    “我也想象不到。”


    大耳巴看着她不知是哪种情绪的脸,想了想,凑上前来捏了捏夏纱野的鬓发,像是姐妹一样,替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丝理顺,轻声道:“如果你是认真的,我还是劝你想想未来怎么办。身份……在星盗地基看似不重要,但其实非常、非常重要。”


    夏纱野透了口气:“我现在暂时还没想这一茬,星盗能不能活就看这一遭了,你想我以后过得好点平时就管管黑子他们。”


    大耳巴道:“尽量吧,你知道的,我人淡如菊。”


    “……人淡如菊第一次见我就揍我?”


    “对你挺热情似火的。”


    “滚。”


    第46章 第46章谈恋爱!


    第三天,师悉和夏纱野打擂台的事在学生间越演越烈。


    讨论的人一多,夏纱野也听了不少关于师悉的传闻。


    他不是贵族,家境一般,能考进军校完全是因为那年领袖上任开始大建军事设施、扩招参军人数,才得以让师悉在全国考上脱颖而出。


    曾经的帝国军人是只有贵族和一些权贵子弟才能担任的高级职业,在没有战乱的帝国,军人的主要任务是开采矿物资源和击退各种星盗之流的敌人,完全就是个高工资高回报的花瓶闲职。


    在这种认知下,师悉一个没有背景的学生进入军校,难免会遭受非议和歧视,认为平民参军是玷污了神圣帝国军职的人不在少数。


    师悉没有被这些流言蜚语打垮,一是他意志力够强,二是他确实有不被击垮的实力。


    那一年的军校也由于新王上任,正在大肆改革,不再看重家世和背景,而是重点推举有能力的学生重点培养。


    所以师悉可以说是撞上了风口,不仅学校,连当时学校公认的第一名也对他多有照顾,把自己的很多资源都推给了师悉,师悉也因此结识了不少贵族和军部人员。


    其他人一看师悉有人罩,都不敢再轻易招惹他,师悉在军校混得越发如鱼得水,谁知后来又出了那种丑闻,那个军校的第一名沈珂,居然利用自己的精神力强迫师悉和另一个学生满足自己的私欲,众人事后都感叹怪不得沈珂会无缘无故对师悉那么照顾,居然有这种不堪的原因。


    师悉因此也受了影响,据说是Alpha精神力萎缩了好一段时间,再后来沈珂退学,外面的战事也发展到了白热化状态,唯恐师悉因为沈珂的事放弃军职或者刁难军校,反正,军校立刻就为师悉安排了跟沈珂同级别的诸多资源,直接就把本来就一脚上天的他抬上了毋庸置疑的王座。


    所以师悉从一开始谁也不看好的无名小卒渐渐成了如今的军校的王,一共花了几年?也就短短三年罢了。


    “果然名人的过去都很坎坷啊,他也是有点惨,被个Omega给陷害了。”


    “所以还是别太相信Omega,Omega这种生物嘛,哼……”


    “能让Omega当上第一这学校也太随便了吧,还是当初参军的人都太废了?”


    讨论师悉,就必然绕不开他的过去,才第二天就有人挖出了沈珂那件事,新生大群里说得有模有样。


    沈珂这两天都没来上课,看来不单纯是因为生气,夏纱野昨天还在想他是不是生了病,今天倒希望他干脆病了算了。


    好在大群里讨论了一上午后面就渐渐没了声音,夏纱野直接快速点了几十个表情把那些消息刷上去,由于她从来不在群里说话,突然冒出来就是几十个表情,还全是那种类似“兄弟姐妹萌中午好”的卖萌表情,同班同学直接在里面扣问号:“你被盗号了??”


    虽然关于师悉的“强”传得有鼻子有眼,但目前新生们也就知道他是步枪兵种,射击技术很好,至于其他的,语焉不详,连他


    的精神体长什么样都没人知道。


    下午,沈珂依旧是装死状态,夏纱野听赫兹教官说他请了假,就给他发了消息,但没得到回复。


    这人不会打算一直装死到射击课结束吧。


    夏纱野照常在射击场练枪,想着下课了还是去看他一眼吧,毕竟她真觉得沈珂干得出来悄无声息死在宿舍里的事。


    但没等到夏纱野这边下课,射击场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师悉?师悉学长?我靠!”


    惊呼声几乎充斥场内,夏纱野卸下弹匣,就看见师悉众星捧月一般从门口大步朝自己这边走来,最后,他停在了夏纱野跟前。


    “沐纱同学,好久不见。”依旧是开朗礼貌的声音。


    “你好。”夏纱野道。


    “这么冷淡?”师悉笑了笑,“我一回学校就听说竞选开始了,你看这两天的票数了吗?你还挺厉害的,有我整整三分之一那么多呢。所以我刚回学校就马上来找你了。”


    “我不太关注这些。”夏纱野道。


    “哈哈,看来沐纱同学不太想见我啊,也不知道我哪儿惹你不高兴了?要是有,还请你原谅。”师悉假模假样地低头道了个歉,“我这次回来呢,主要还是找你有事儿。听说你们A班已经开始练枪了?你们教官还说你技术很不错。我想着要不就当做是炒热活动的氛围,咱俩来比一场如何?”


    “比什么?”


    “当然是射击技术。3km的射道对你来说可能太远,我们折中一下,用2km的射道来比吧。”师悉笑道,“怎么样?”


    夏纱野回得冷淡:“跟你比有什么好处?”


    “好处那可太多了!如果你打败我,你的票数不得会往上涨一大截?而且沐纱同学不就是想打败我,所以才接受了竞选的邀请吗?”


    师悉这人看人眼光倒是挺准,他如果看不出夏纱野对他有敌意,他也不会特意来找她了。


    师悉喜欢看这种眼神。


    “行吧。”众目睽睽之下,夏纱野把弹匣往旁一扔,换了个新的,道,“择日不撞日,就现在吧。射道有现成的。”


    围观群众都惊了,靠,这啥情况?怎么说着说着就要开始比赛了?姐,你冷静啊!


    然而,他们的惊恐两位当事人是感觉不到了,好一个择日不如撞日,也许这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师悉当然欣然接受。


    赫兹教官被临时拉来当裁判,2km赛道准备就绪,两个人手里都用的练习用手枪,师悉开口道:“这样,连射三发,三发结束后,射击目标越准的就胜出。”


    速射最考验精神力对枪械的支配力,准星、后坐力等等因素对射击结果有大影响,又都没法在快速射击的途中分神调整,所以只能靠精神力来把控。


    夏纱野道:“行。”


    “那不如你先请吧。”师悉道,“毕竟是学妹,还是要让一下的。”


    夏纱野也不跟他客气,拿枪,上膛,瞄准,2km的距离对她而言远远不算远。


    ——预备。


    全场屏息凝神,赫兹教官手中的旗子轻轻挥下。


    靶心上方的灯光在一瞬间突然变得很亮,像是有人为了衬托场内紧张的氛围,特意将亮度调到最大,亮到都有些晃人眼睛了。


    砰砰砰!


    可夏纱野三发速射,还是在三秒钟内一气呵成。在场众人甚至都没看清夏纱野的动作,靶心上就赫然多出三个黑乎乎的弹孔,整个靶子都在腾腾冒白烟。


    不知人群中是谁说了一声:“我操……”


    牛、牛逼啊??你跟我说这是初学者谁信啊!


    在诸多诧异注视中,师悉却只微微笑了下:“还不错,但……还是有一点不够。只要有这一点,你就很难赢我。沐纱同学,你知道是哪一点吗?”


    “?”夏纱野皱起眉。


    师悉冲她扬了扬手里的枪,手指在弹匣下方一卸,吐出来的弹匣竟然是空的,没有上膛,他甚至连保险都没打开。


    只见师悉微微睁开了那双一直眯起来的眼睛,露出来的瞳孔是连眼白都几乎看不见的深色,豺狼般阴险森寒。


    “是你太轻敌了……沐纱同学。”


    砰——!


    那一瞬间,在场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原本那三颗分明已经牢牢贯穿靶心的子弹分明已经落到远处的地上,可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那颗子弹回到了夏纱野这里?


    不仅回来了,还打中了她的右臂,练习用的软头子弹直直嵌入她的皮肤,众人回过神时,只看见血流不止的手臂和地上大颗大颗的血珠。


    空气几乎凝滞。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连赫兹教官都在台上皱起了眉头。


    场内只剩下师悉哈哈大笑的鼓掌声,他优雅地、周到地轻轻向众人鞠了一躬,笑声在人耳听来犹如魔音:“见笑了各位,看来这次是我赢了。”


    “什么、什么意思?”季离回过神,嚷道,“沐纱连中红心,怎么就是你赢了?还有她手上的伤,喂,你们谁快点……”


    如梦初醒的同学们连忙去急救箱里拿医疗枪,但刚靠近一步就被师悉一手拦在外围。


    “看来不止是沐纱同学误会了,连你们也误会了啊。我可从没说过要‘打中靶心’,我说的一直是‘越准的一方胜出’,很明显……我打得更准,不是吗?”


    他伸手朝沐纱一直在流血的手臂示意,可、可那发子弹明明是沐纱打出去的……


    “她那三发子弹大家都看到了,全部穿透靶心。而这多出来第四发,当然就是我的子弹了。虽然我没拿枪,但我也没说过一定要用枪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说的越准是打人……?”季离咬着牙问。


    “哈哈,既然要比,当然要比个好玩的嘛。我的意思一直是穿透2km外的靶心后还能打中‘目标’的才能胜出,很显然,我做到了,而沐纱同学根本就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哪怕开枪前多问我一句,我就告诉你详细了。”


    师悉笑着道:“所以,沐纱同学,容易轻敌是你的坏习惯……还是你实在太没把学长我放在眼里了?”


    送医疗枪的同学被师悉拦了下来,夏纱野伸手从身上撕了块布料,揉成一团捂住被子弹洞穿的伤口,她听了刚才师悉那番话却还是面无表情,只是定定凝视着他:“学长,你跟我玩阴的啊?”


    师悉笑了:“这话可真不好听,难道不是问都不问详细,就急哄哄要跟我比试的学妹你更有问题吗?我在你脸上可看不出一点对学长的尊重。”


    夏纱野闻言,竟然点点头像是认可了师悉的话,在全班人担忧的目光中,她突然松开捂伤口的那只手,走去换了一把满弹的手枪,然后转回来,唰地手臂一抬,无视还在流血的伤口,冰冷锋利的枪口直指师悉额头。


    “学长,你要不站到3km射道的尽头去吧?”夏纱野平静道,“我保证能在这个距离一枪射爆你的左眼而不破坏你的中枢神经,要不跟我比这个试试?当然,这次也是我先。”


    *


    沈珂在宿舍窝了两天了,今早也请了假,所以夏纱野也没来找他一起吃早饭,全靠室友给他带饭。


    第一天还只是有点感冒,外加一碰到枪,沈珂脑子里就全是以前的各种闪回,瞄准时发现自己的准星一直是晃的,手指根本不听使唤,他才有点没骨气地决定休息一天。


    但第二天醒来,沈珂就知道不行,别说手晃,头都是晃的。


    昨天吃的感冒药根本没用。


    中午拜托室友给他捎了个体温仪回来,沈珂含在嘴里看了会儿电视,到点了拿出来一看,38度。


    还行,低烧。


    沈珂重新吃了药,下午睡了三个小时,醒了才看见夏纱野三小时前给他发过消息。


    昨天早上两个人的那个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吵架,反正最后以夏纱野的一句“沈珂,你害怕的东西我不怕”为终结,把沈珂说得直接关机不回


    了。


    他现在就不知道她又发了些什么过来,如果还是什么“沈珂你怕个屁”之类的话,沈珂有理由继续已读不回。


    “一会儿下课过来看你,不想被看在五秒内回TD,否则无效。”


    沈珂抬眸看了眼上面明晃晃的“三个小时前”。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这刁钻的一句话,室友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沈珂接起来说话才发现自己声音都有点哑。


    “嗯?”


    “柯寒,出大事儿啦。”


    “你这语气听起来不像大事。”


    “我说话一直这个调调啊,但不代表事情不大,扯远了,我要说什么来着……”


    “你慢慢想,我去倒杯水喝。”


    “哎哎等下,你别挂,是沐纱的事,沐纱和师悉在射击馆里头打起来了你知道吗?”


    沈珂手上的水杯差点没拿好摔地上。


    “你说什么?”


    “真的,我听他们都在说,动静可大,外面都听得见,噼里啪啦的,沐纱好像还受伤了,你……”


    室友话没说完,就只听一阵嘟嘟嘟嘟的通话挂断音。


    沈珂穿衣服时脑子还是有点浆糊的,模模糊糊地心想,夏纱野和师悉打架?她干嘛去和师悉打架?他都那么跟她说了不要和师悉有接触,为什么就是不听……


    室友没说清楚是哪个射击馆,沈珂第一次跑去了教学楼东面那个,被告知A班在西边的B馆,他才又撑着墙跌跌撞撞往B馆跑。


    冷风吹得太阳穴隐隐作痛,脚下的路面好像都变成两条,沈珂中途跑太快差点没站稳摔了一跤,等他冲到B馆门口时,里面正好传来师悉的声音,那个腔调还带着笑。


    “那这就不太公平了吧?毕竟第一次是我让着学妹,第二次当然该我先了。我不仅能在3km的距离打中学妹,还能一发子弹让你两只眼睛都报废哦?你如果在这之后依然能打中我的左眼,我就干脆宣布你赢又能怎么样?就怕你根本没有这个实力就是了。”


    馆内的情况是混乱的,面面相觑不敢冒犯师悉所以也不敢阻拦的学生们,沉默不语的赫兹教官,微笑的师悉,以及……手臂都是血的夏纱野。


    先前被她用来捂伤口的布料被血浸透落在地上,周围地板上也都是血,夏纱野明显中弹了,沈珂听见那些学生在说他没来之前发生的事。


    师悉在规则上玩文字游戏,夏纱野正正经经跟他比结果却被一枪打中手臂,不知道师悉用了什么办法,他明明连手都没动一下。


    “柯寒?你什么时候来的,不是请假了吗?”外围几个同学发现沈珂,纷纷拦他,“你先别过去了,师悉学长今天摆明了要刁难沐纱。”


    “虽然但是,看得人真气啊。沐纱也是倒霉。”


    “所以怎么样,沐纱同学?”师悉在那头还笑着,“学长我完全不介意再和你比一场,但这次得我先。如果后手的你还是能打中我,那前一场也算你赢,否则的话,你得公开给我道歉,就说不尊重我很抱歉吧。”


    师悉今天的找茬不是心血来潮,就是故意瞄准了A班上射击课的时间,要当众让夏纱野难堪的。


    “学长,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所以夏纱野突然问道。


    师悉“嗯?”了声,意味深长地拉长声音道:“也不算是吧,我呢……只是很喜欢你的眼神。”


    这种对他充满敌意的眼神,师悉很喜欢,会让他忍不住产生一种想要把她彻底碾碎看她露出恐惧的眼神的欲望。


    本来师悉对这次竞选活动的态度是兴致缺缺甚至觉得无趣的,但滑香兰真是给他找了个很好的人选。


    “怎么样?这提议很不错吧,学妹会答应吗?但就算你拒绝我也不会看不起你,恐惧毕竟是人之常情。”


    夏纱野的枪口还指着师悉,没等她回话,突然,一个人影从观众群里走了出来,直接走向夏纱野这边。


    一把就抓住她的枪口,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居然强行把她的枪压了下去,夏纱野挑眉看着来人,大概是没想到沈珂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毕竟昨天两个人才在Chat上争论了有关师悉的事,沈珂突然找上来,会对她说什么当然显而易见。毕竟现在还是这么个局面。


    但看见沈珂面如白纸的脸色,夏纱野又什么都没说。


    她以为沈珂起码会对自己说什么,责备啊警告啊还是发怒都有可能,但沈珂把她的枪口压下去后,盯着她流血的手臂看了半秒,突然转身走向师悉。


    众人都被他吓了一跳,以为他是要去拦他们两个的,但没想到的是沈珂抬起手就一把拽住师悉的制服衣领,力度之大,师悉都在瞬间微微缩了瞳孔。


    沈珂的脸可以用冷若冰霜四个字来形容,从开学开始,还没有人见过沈珂这么冷脸的样子,他一字一顿地对说师悉说:“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很难看吗?”


    师悉诧异道:“你……”


    “一个下个月就毕业的帝国军人在这儿欺负一个比你小两届的新生,还用的玩文字游戏这种烂招,你不觉得自己Low吗?我要是你,我都没脸在这儿叫。”


    师悉无言瞪着沈珂,似乎没能理解现在的状况。


    沈珂道:“季离。”


    “啊?什么?!”季离从人群中探头。


    “把灯关上。”


    季离闻言哦了声,麻溜跑去把馆内的电力系统暗灭。


    灯光一暗,一样东西突然就从黑暗中浮现出来,沈珂似乎毫不意外,头也不回地手指一抬,指向2km射程的靶子后面,那只突然出现的……半透明的、颜色也是黑色的一只巨大的银月鱼。


    那是……精神体吗?


    可开灯的时候根本没人看见有这么个东西在,甚至因为灯光太亮了,那只身体如同一面镜子般会反射光线的鱼就这么完美地融进了环境里。


    众人愣了一愣,似乎恍然大悟。


    ……难怪,难怪那颗子弹突然就像被反弹过来一样打中了沐纱,居然是师悉的精神体干的?!


    可、可这合规吗?不是说好的只用子弹吗?


    “为了刁难一个枪才握了两天的新生,连精神体都用上了,还不敢堂堂正正地用。”沈珂嘴角扯起一个讥诮的弧度,“这就是传闻中军校第一的师悉学长?你不嫌自己丢人吗?”


    “你……”师悉的表情像是愤怒又像是有些错愕,他目光死死锁在沈珂脸上,“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精神体……”


    “可能因为别人都并不像你以为的一样蠢吧?”沈珂冷笑道,“师悉学长,公平比赛可以,但要是耍阴招就是械斗了,军校禁止械斗,就算是你恐怕也不行。我觉得你可以等着接受处分了?”


    他说完一把将师悉放开,师悉才得以往后退两步站稳了身形,周围群众这时终于反应过来,场面一时无比混乱,只听赫兹教官一个劲在喊“肃静!肃静!师悉你过来,你得跟我解释一下!”


    “有事吗?”


    沈珂回身时接过同学的医疗枪,走到夏纱野面前抓起她的手腕止血。他眉头皱得很紧,刚才对师悉释放的冷意还没完全从眉眼间褪去。


    夏纱野不禁沉默,沉默了很久,直到血止住,沈珂抓着她去医务室包扎好伤口,在混乱中又和他一起回到宿舍,才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


    沈珂扶她在床边坐下,去给她倒水吃药,闻言道:“听别人说的,说你和师悉打起来了。”


    “那还没到打起来的程度。”


    “还没到?”沈珂不由笑了,“我要晚去一步,你是真准备和他比互射眼珠子?”


    “……”夏纱野道,“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傻逼。”


    但沈珂如果刚才没来,夏纱野可能真会揍师悉一顿。


    “那到时候械斗的就不是他,是你了。你想吃什么处分?我对这方面还挺有研究的,可以给你量量刑。”


    沈珂把药和水拿过来递给她。


    他今天讲话从在射击馆开始就有股火药味,跟嘴巴往外冒毒气似的,这是夏纱野从没感受过的。


    她接了杯子和药,没立刻吃,看沈珂一眼,道:“受处分也无所谓,反正我迟早是要揍他一顿的。”


    “……你对他那么有敌意干嘛啊?”沈珂不禁叹道。


    谁知夏纱野道:“你说呢?”


    你说呢?你说夏纱野为什么对师悉一个陌生人如此充满敌意?


    沈珂相当于问了一句废话。


    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垂下肩膀,慢吞吞在她床边蹲了下来,抓过夏纱野的手臂,拇指拂过一层一层缠绕在上面的纱布。


    校医说夏纱野这一周都不能运动,也不能沾水,反正行动会受很大的影响。


    沈珂道:“你这样……我会觉得很对不起你。”他看着夏纱野的伤,小声道,“会觉得当初不该把这些事告诉你。”


    夏纱野唇际一动,没说话。


    沈珂接着道:“师悉……是个很狡猾的人,他记恨上你就甩不开了,你没必要因为我惹上这种麻烦,我们的计划只是顺利毕业,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


    “重要。”夏纱野却道,“起码这件事,对我来说不是不重要。”


    “……”沈珂闻言,垂下了头,手指点着额角,好一会才慢吞吞地小声说,“你这样说,我……我很高兴,但是……”


    他话没说完,被夏纱野反手用不太灵活的手指覆住了手掌。


    夏纱野道:“那就高兴,高兴就完了。别的我会自己解决,你基本上不用管。”


    这句话听着实在是很大A主义,沈珂一时不知该露出怎样的表情,只能抿着嘴唇喃喃:“我怎么不管啊……”


    他一点点抬起头望着夏纱野,金色的瞳孔在暖光灯下闪烁着一些不明的、复杂的情绪。


    池宴礼曾经说过沈珂是在爱意中长大的孩子,所有人都爱他,所以任何人的爱在他这里都很微不足道,很不值一提,他不会在意你的付出,因为对他来说那是理所当然,所有人本就该爱他。


    可不在意他人付出的人,现在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像是百般思索,又像是在挣扎,那些不好明说的,不好言说的,不好在如今长成大人的这个年纪里轻飘飘从语言上表现出来的情绪,最后都化成了沈珂孤注一掷般,突然倾身上来,朝她嘴唇上落下的一吻。


    这个吻不像是以往那样,轻飘飘的一触即离的,沈珂揽住她的脖颈,半跨坐在她腿上,吻过来的力度甚至是有点用力的。像是想要传达什么,又像是想要证明什么。


    但到了最后,还是变回了那种很轻很轻的力道,就像沈珂这个人,又像是他的唇舌一样柔软的。


    他慢慢睁开眼睛,雾气如同拉丝一般沾染上他的睫毛和狭长的眼尾,他坐在夏纱野腿上,低声在二人鼻间,像是诉说秘密一样对她说:“夏纱野……如果我说,这就是我的回答呢。”


    夏纱野看着他,在刚才那阵唇舌交缠间嗓音也变得有些沙哑:“你确定你想好了吗?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事后很难甩的。”


    沈珂似乎被逗笑:“你要怎样?满大街追杀我吗?”


    夏纱野想了下,诚实阐述:“我会给你套上项圈,请你到我的房间里来,不会再给你出去的机会。”


    “这么可怕?”


    虽然我是认真的。夏纱野在内心想道。


    刚才亲的时候其实还没觉得,亲完才觉得沈珂嘴里怎么那么烫,连夏纱野都觉得烫的程度。


    现在他人坐在她怀里,跟抱了团火球似的。


    夏纱野伸手摸上他削痩的背脊,能摸到脊梁骨,单薄的制服下传来滚烫的温度。


    再看看沈珂的人,眼睛雾蒙蒙的,雾得都有点分不清左右的感觉。


    “你……”她皱着眉后知后觉,“你发烧了?”


    “嗯?”谁知沈珂抱过来,脸颊埋在她肩膀里含糊道,“好像是有点。”


    “多高?”


    “三十八度。”


    鬼。这体温远不止三十八。


    夏纱野想站起来拿体温计给他测一下,但沈珂跟只抱窝的兔子似的在她怀里不肯挪开,夏纱野只能腾出一条手臂在他屁股下一托,抱着他从床上费劲站起来。


    就这么抱着沈珂满屋子找他的体温仪,最后终于在鞋柜上面找到了。


    谁量完体温把这东西放这儿?


    一看还不是扫描式的,是往嘴里含的那种。


    “来,张嘴。”夏纱野坐到沙发,拖住沈珂的削尖的下颌让他打开嘴,把温度仪放进去,沈珂叼着温度仪还侧着脸看她,仿佛是连智力都退化了一样不知道她在搞什么。


    到点了取出来一看,牛逼,38.8度。


    直接要烧成高烧了。


    “你药放哪儿?”夏纱野都不觉得自己拿温度仪这个手算伤了,起身要给沈珂找药,沈珂抱着她像是有点神志不清,只是一个劲散发热气。


    “忘了……好像在柜子里吧。”


    “你这宿舍有四个柜子。”夏纱野没法,只能抱着他挨个去找,中途想起刚才种种,皱皱眉,忍不住还是问了,“你现在是清醒的吧?”


    “嗯……大概,还行?”发烧的人如是道。


    “不会明早烧一退突然就忘记刚才发生过什么了吧?”


    沈珂就不说话了,朦胧的黄眼睛盯着她看了半晌,看得夏纱野额角青筋都开始抽抽了,他才突然凑过来在她脸上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又退回去,枕着她的肩膀,轻轻慢慢地说。


    “记得,现在是男女朋友了。”


    第47章 第47章等你的手好了


    之后夏纱野给沈珂找了退烧药,又去食堂给他打了份清淡的晚饭,两个人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沈珂一口一口吃完了夏纱野才跟他说自己得走了。


    “明天中午想吃什么,看着给你带点。”夏纱野把垃圾都打包收拾好,一会儿提下去一起扔。


    “我明天说不定就好了呢。”沈珂笑道。


    “我看八成好不了。”


    “那我想喝玉米汁。”


    “行,”夏纱野道,“明天一起给你拿来。那我走了,一会儿你室友回来了。”


    沈珂坐在床边,幅度小小地冲她挥了挥手,夏纱野看见了,又掉头大步走回来,没等沈珂反应,抓住他的手腕,弯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该说什么?”


    “……”沈珂眨眼,小小声道,“明天见。”


    “很好。”夏纱野淡道,“明天见。”


    等她人一走,沈珂才腾地往后一倒,倒在床头,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心想这个十九岁怎么越来越臭屁了。


    到底谁才是小孩啊……


    第二天,如夏纱野所料,沈珂的烧没退,早上测过一次是37.8,还得再光荣休息一天。


    昨天在射击馆的事一早就插满翅膀传得满天飞了,基本都是说师悉和夏纱野比赛,夏纱野被狠削了一顿,只有极少数知道真相的A班同学试图在群里反驳,是师悉作弊耍阴招,不然他们姐根本不会受伤,然而这些话放在不到三千人的大群里,就跟大海里的浮木一样,没飘几下就被舆论的海浪淹没了。


    除非学校调查清楚后发声明并且给予师悉处分,否则照目前的情况看,很难帮夏纱野掰回一城。


    沈珂抬头看眼挂在一旁的外套,站起来解开睡衣,抓住外出的衣服往身上套,刚把毛衣穿上就感到头晕眼花,喘不过气,回过神时整个人又倒回了床上。


    沈珂只能拿出手机,找到赫兹教官的联系方式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


    好在现在快中午,上午的课刚好结束,赫兹考官接了。


    “喂?”


    “教官,我是柯寒。”沈珂抓着手机道,“我想问问昨天的事,师悉的事,因为受伤的是我朋友,我想知道教官你们商量好怎么处理他了吗?”


    赫兹教官闻


    言道:“他啊?他是高年级的人,只能成教官他们来处理,我也不好插手。毕竟当时现场虽然看见了师悉的精神体,但监控又没拍到他作弊。”


    “那您的意思是……很难给他处分吗?”


    赫兹教官含糊了一下,叹道:“不好说,成教官不在现场,监控又没拍到,他很宝贝师悉这个学生的,而且马上就是毕业这么个关键时期,学校不会太为难他,你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我朋友的手臂被子弹打穿了。”沈珂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好。


    “柯寒,我知道你们肯定不甘心,但……”


    “赫兹教官,昨天在射击馆,他的精神体你真的没发现吗?”沈珂道,“师悉是很了不起,但沐纱才是你的学生不是吗?”


    赫兹教官就不说话了,沈珂低声说了句“抱歉,先挂了”然后就把电话摁了。


    摁完他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羊毛毛衣没穿好,往上掀起一截露出下面的白色衬衫,衬衫的纽扣也没扣好,露出一小片沈珂雪白的腹部。


    他没工夫在意这些,盯着手机里夏纱野的头像,想着一会儿她来了怎么跟她说。


    兰斯军校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是极端的在意学生的家世背景,而现在又走向另一个极端,何况师悉不仅是好学生,还是领袖背过书将来一定会进入军部位高权重的人。军校不会想得罪师悉和领袖。就算有监控,教官那边可能也会替他瞒下来。


    最后所有的黑锅都是夏纱野一个人的,就像以前的沈珂一样。


    他捏着手机,翻了个身面朝墙,没等他想好怎么尽量平缓地把这事告诉夏纱野,中午,室友突然提着一大袋东西回来了。


    沈珂愣了下,就听室友道:“刚才在楼下碰到沐纱了,她看见我就让我把这些给你拿上来。哈哈,我是不是不该回来啊?上午太热了我想回来冲个澡来着。”


    塑料袋里有两个饭盒,一盒是粥,一盒是菜,还有一罐热的玉米汁,降温贴、退烧药、一包话梅糖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零食,不知道的以为沈珂今年才九岁,是个发了烧需要用吃的来哄的小孩。


    “……她没说别的?”沈珂问。


    “没有啊,看见我刷了303的门禁,她肯定不能上来了嘛,你也真是不够意思,早说你俩有情况,我中午就不回来了。”室友脱着衣服往浴室走,沈珂从床上起来,点开Chat给夏纱野拍了照塑料袋的照片:“也不用买这么多。”


    夏纱野很快回他了:“吃不完就放着。”


    沈珂:“你养猪呢?”


    夏纱野:“养我老婆有问题?”


    沈珂:“……”


    沈珂是真有点懵住,没想到昨天刚答应她,今天夏纱野就能张嘴说些有的没的骚话,好像不知道害羞两个字怎么写一样。


    “你脑袋坏了吗,别乱叫。”他回道。


    夏纱野:“好吧,再谈段时间再叫。”


    沈珂:“……不说这个,师悉的事,可能有点难办。”


    夏纱野:“好办,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


    沈珂:“什么办法?”


    夏纱野:“吃你的,吃完记得把退烧贴贴上。”


    沈珂:“……”


    之后夏纱野就不理他了,沈珂一边咬着勺子喝粥,一边忍不住就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夏纱野,那个时候的十九岁,多高冷多无情还骗他说自己三十三……


    现在……骚话一套又一套,沈珂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把她带坏了。


    “真的不是我们不想替沐纱同学你主持公道,但监控没拍的事,我们身为教官怎么能空口白牙就处分师悉同学呢是吧?”


    午后的高年级教官办公室里,两个教官坐在夏纱野对面,其中一个正苦口婆心地劝说夏纱野。


    “平时小打小闹我们学校都不会怪责你们,Alpha嘛,聚在一句吵吵架打打架再正常不过了,但如果要上升到处分,就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沐纱同学,你说是不是?成教官,你说是不是?”


    最中间的成教官从开始就皱着眉头不吭声,这会儿才“啊”了声,道:“我知道沐纱同学你这次受了委屈,但马上就是毕业季……学校方确实不好在这个时期处分师悉。要不这样……我让师悉过来给你鞠躬道个歉,这件事,咱们就私下了了,你看行不行?”


    “成教官?!”另一个教官叫道,他这么说,不就是变相承认师悉确实有械斗的实情了吗,他们今天把沐纱叫过来,可是为了让她连械斗的事都忘了,不要给师悉找麻烦的。


    成教官也很难办。


    他惜才,不仅惜师悉,也很惜这个在上次摸底考中脱颖而出的新生,手心手背都是肉,何况师悉还是领袖很看重的学生,军校怎么敢在这个档口给他处分?


    可不给处分,怎么对得起沐纱呢?


    他想起在十分钟前,赫兹教官给他打的那通电话。


    “老成,这事儿我想了想还是不能这么解决。我当时在场,确实看见师悉用精神体去弹那颗子弹了,我本来不想说这些,这毕竟是学校的安排,但……但沐纱怎么着也是我的学生,我不能真的看见她这么受欺负,你能不能……想想办法?算我赫兹拜托你的了。”


    但学校上层都已经决定把这事压下不表了,他们这些教官又能怎么想办法?


    把师悉换成季离,他们都还能堂堂正正给处分,毕竟领袖可没说以后要把自己的军队交给季离管!


    想来想去,成教官只能想到这个办法,让师悉私下给沐纱道歉,虽然不能放到明面上,但也是给沐纱出了口气了。


    然而谁知道,夏纱野听完他们说的,态度竟然格外平静。


    “所以不能给师悉处分的原因是因为没有监控拍到?尽管有很多目击证人。”


    成教官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对,监控就是事实,没有这个事实,学校方也很难办。”


    “明白了。”夏纱野道,“不用让师悉给我道歉了,没关系,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成教官和另外一个教官都惊了一跳:“真、真的?没关系吗沐纱?”


    “没关系,真的。”夏纱野道,“师悉学长只是和我开个玩笑,我完全没放在心上,教官们大可放心。”


    反正,监控确实没有拍到当时的证据,反过来说,只要不被监控拍到——


    “那我们可就要重操旧业咯——!”


    “老大,人打晕了给你绑回来了,操!真会动弹,我和老蔫儿一起差点都没压住他。”


    下午,4点32分。


    已经不被小吉她们使用的废弃地下摄影棚内,四个蒙面怪人扛着一个浑身上下都被麻袋和绳子捆得严严实实的人进来,把那人扑通一脚踹到夏纱野跟前。


    这里没有探头,四个小弟麻溜把头套一摘,黑子兴奋地直哼哼:“这孙子,被我一拳抡在脸上的时候还叫得厉害呢,还想还手,操,当你四个星盗大哥大姐是吃素的,什么破军校第一,老子绑架过的人比你打出去过的子弹还多得多。”


    “但他力气真挺大,难怪能暗算我们老大一条胳膊,除了我们,估计这学校还真没人奈何得了他。”老蔫儿甩着酸胀的胳膊抱怨。


    “让这玩意儿在头上作福作威这么久,这学校也是完蛋了。”大耳巴道。


    “老大你放心,保证没被探头拍到,抬出来的时候就第一时间给他蒙了面捆起来了,事后就让那群老头老太查去吧。”


    卷毛是负责捆人的,他的绳艺技术了得,以前试过一次,能捆得黑子都动弹不得,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才去学的,问他他就红着脸说不明白。


    夏纱野坐在椅子上,右手还缠着绷带,小弟们要没来,她今天其实不好处理师悉,嗯了声,抬抬下巴道:“弄醒。”


    “好嘞!”


    哗啦一盆凉水下去,被套了头套的师悉一个激灵,似乎是醒了。


    刚醒还有那么几秒的迷茫,但很快就立刻清醒,那个动作是下意识要去摸腰间的枪,但很可惜,他的武器早就被小弟提前搜光了。


    由于这是在学校里,师悉本身也放松了警惕,醒来之后更想不清楚是什么人胆大到敢绑他。


    他刚才路过学校背后想去洗个脸,突然就被什么人拽了进去然后就是当头一棍,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反抗就晕过去了。


    再醒来,眼前一片黑,可怖的冷寂包裹着四周,他尝到口腔里的血腥味,脸


    上没了笑脸:“你们……是谁?有什么目的?怎么进到军校里来的?”


    夏纱野也是重拾旧业,又掐起嗓子,光这么听一点也听不出她原来的低音炮声色:“克里斯派我们来的。”


    “克……”从没想过的名字突然冒出来,师悉显然很错愕,“克里斯不是被派去瑟维兰了吗?你们是他的谁?他这样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两年多过去了,他突然发现很不公平吧?你在军校混得如鱼得水步步高升,他却什么都没捞着。”


    “什么都没捞着?”师悉冷笑一声,“当初是他自己拒绝了军部的邀请函!现在知道后悔了?那当初装什么良心发现?做都做了才知道后悔,伪君子窝囊废一个。”


    “可能他还是觉得对不起沈珂,所以才自己提出要去瑟维兰的?”


    “他不就是这么一个……”师悉一顿,皱起眉头道,“等等,克里斯不可能把这事告诉别人,他当初跟我保证会把这事烂在肚子里的。你们不是克里斯的人,你们到底是谁?!”


    闻言,后面大耳巴和老蔫儿互换了一个眼神,看来老大这套话也就套到这里了。


    夏纱野站起来做了个手势。


    四个小弟顿时一拥而上,对着师悉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过了太久憋屈日子,他们也是真的很久没揍人了,夏纱野只说不能打死,那他们就避开脑袋,专门挑又耐揍又容易痛的位置打。


    师悉最开始还吼,说什么学校不会放过你们,我之后要把你们找出来让你们好看,后面估计实在是痛得受不了了,就从牙间挤出隐忍的怒骂,这会儿什么文质彬彬的形象都保持不住了,像个最原始的人一样,痛了就叫,怒了就骂,毫无形象可言,真该让他的狂热信徒们看看这一幕,可惜不能拍照留下证据,不然夏纱野还想拍给沈珂看看。


    不过即便如此,师悉也没喊过求饶,该说到底是军校历练了三年出来的人,还算有点骨气。


    不过这样的人打起来才爽。


    “操……你们……你们等着!操!”


    看着差不多了,师悉声音都开始抖了,夏纱野才抬抬手,小弟们立马停下来。


    看不见麻袋里具体被伤到了什么程度,只能听见他粗重如牛的鼻息声一顿接一顿。


    “今天暂时放你一马,但不是因为我不敢杀你,主要你还有用。”夏纱野蹲在他边上轻轻淡淡地说,师悉嘴里似乎含着血,含糊地咬着牙说:“等我找到你是谁……”


    “那你找去吧。”夏纱野左手扬起一拳就击中师悉太阳穴,只听他“呃!”地一声,跟个泄气的皮球一下子昏死过去。


    “从哪儿来的搬回哪儿去。麻袋头套拿去烧了,躲着探头,处理干净点。”夏纱野起身道。


    “得嘞!”


    瑟维兰。


    夏纱野知道这个地方。


    所有人都说领袖的最终目标是距离帝国不知几个星系远的那座联邦共和国,而瑟维兰就是离帝国最远的一个隶属帝国的大型空间站,几乎所有远航船只都停靠在那座空间站里,时刻准备接收来自帝国指挥中心的探查命令。


    虽然知道了些情报,但瑟维兰离帝国实在太远,没有充分的载具和准备,很难到达那里。


    所以这情报说白了也是个废情报,最后真的就是单纯揍了师悉一顿出气。


    夏纱野摸出手机给沈珂发消息。


    “你室友在吗?我准备上来了。”


    沈珂回得很快。


    “你等等,等等。”


    夏纱野莫名从沈珂这五个字里读出了点慌里慌张的语气,她发现了,沈珂平时骚得很,但一旦面对稍微强硬点的态度马上就会褪去坚硬外壳,变成一团任人揉搓的软体动物。


    夏纱野在楼下等了快十分钟,沈珂才给她发消息:“好了,记得给我带晚饭。”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理由把室友打发走,夏纱野买了两份饭上去,沈珂正坐在窗边慢悠悠地吹头发。


    估计是烧了两天实在嫌自己臭,烧还没完全退,他还是去洗了个澡。


    此时身上裹着雪白的睡袍,歪着脑袋在镜子前拨自己的发丝,听见夏纱野关门的声音,头也没回地冲她摆摆手,招呼她把饭放桌上就行。


    夏纱野就一言不发把饭盒拿出来摆在桌上,等沈珂吹完头。


    电视新闻上都在报道下一个月的军校毕业季的情况,夏纱野看了会儿,等吹风机的声音一停,就道:“我把师悉打了一顿,估计毕业那天都好不了。”


    沈珂正准备把发膜盒子盖起来收进柜子,闻言差点没拿稳,转过来道:“你说什么?”


    “不说第二遍。”


    沈珂眨巴眨巴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你……”


    “真打了。”夏纱野走过来,“骨折几下应该是有的,监控没拍到,教官怀疑我也查不到我头上。”


    沈珂道:“你也太……”


    “是你太小心谨慎了。”夏纱野拿过桌上的体温仪递给沈珂,“有时候得富贵险中求。”


    “……”沈珂默默把体温仪含嘴里,瞅着她,含糊不清地问,“那你求到富贵了么?”


    “算也不算。”夏纱野道,“等我查清楚再跟你说。”


    沈珂只能点点头:“好吧,那你吃零食么?要吃自己去拿。”


    中午夏纱野买的那满满一大袋子还搁在沈珂床头,夏纱野挑了挑,摸出个布丁回来递给沈珂。


    沈珂把嘴里的温度仪取出来给她看:“37.6。基本好了。”


    布丁得两只手操作,不然撕不开也挖不着,夏纱野右手能勉强用手指拿拿体温仪,其他再高难度的操作就做不了了,她昨晚洗澡都磨蹭了半天才洗完。


    沈珂揉了揉头发坐到沙发上去,帮她把布丁包装撕开,拿了勺子看看她的右手:“你自己一只手能吃么?”


    “你说呢。”夏纱野道。


    “那……我喂你?”沈珂有点不确定地轻问。


    夏纱野点头。


    沈珂只好浅浅挖一勺,侧过身坐到夏纱野面前,把布丁往她嘴里送。


    “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他问。


    夏纱野含住他的勺子:“我买的不太甜的。”


    沈珂点点头,把勺子抽出来又去挖第二勺:“我尝尝?”


    夏纱野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你尝。


    沈珂就着喂夏纱野的勺子自己尝了一口,淡淡的奶香味,确实不怎么甜。


    “明天教官要是问你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就这么说,我什么都没干。你要觉得我干了就拿出证据。”


    沈珂笑了笑:“师悉的精神体……我以前其实就知道他会用这一招。那个人运气比你好点,只是手臂肿了,下来以后我警告过他不能在射击场


    上用精神体作弊,他跟我保证说不会,说他只是太害怕了,我知道他家境不好,在学校吃了很多苦,这可能是出于一种防御反击,所以我那时才跟教官求了情,让他们别重罚他。”


    夏纱野淡淡道:“他是个该死的王八蛋。”


    沈珂不知想到什么,语气变得低了低:“你能这么说,我就已经很高兴了……真的。下次别再这么冒险了。”


    夏纱野无言看着他许久,吐出一句:“看情况吧。”她撇开视线,看向电视,又道,“我有时候觉得,就是因为你脾气太好了,才会一次又一次招这些苍蝇喜欢。”


    沈珂不禁笑了:“这还是我的错了?”


    “是你的错。”夏纱野无慈悲道,“麻烦你以后表现得凶一点,别动不动就对别人释放善意。”


    我什么时候动不动对别人释放善意了?


    沈珂疑惑的眼神是这个意思。


    “你看你,还没自觉。”


    “我……”沈珂道,“我要怎么才叫凶?总不能整天跟你一样垮着张脸感觉全世界都欠你钱一样吧?”


    夏纱野莫名觉得被他骂了。


    “我哪整天垮着张脸了?”


    “你还没呢。”沈珂道,“要不是我意志力够强,刚开始就被你那阵势吓跑了。”


    “……那我还得谢谢你呗。”夏纱野道。


    沈珂就一个劲乐。


    两个人吃着布丁看电视,吃着吃着,沈珂就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吃到夏纱野怀里去了,最后那一口几乎是夏纱野用受伤的那只手半搂着他,他坐在她怀里喂给她的。


    “……我去洗个手。”他晃了晃空掉的布丁盒子。


    夏纱野才把他放开。


    等沈珂洗完回来,夏纱野还在看电视,他凑近盯着她被纱布层层包裹的手看了好几秒,问:“所以今天去换药医生有没有说你得养多久才能好完?”


    “起码得半个月吧。”


    沈珂脚踩着沙发边缘往后坐进去一点,手肘支起来撑着半边脸颊,他不看新闻,静静看着夏纱野。


    夏纱野被他看得单边眉毛一挑,道:“干嘛?”


    “我在想……”沈珂道,“你真的是十九岁吗?”


    “?”夏纱野道,“你想说什么?”


    “作为十九岁,欲望有点太淡薄了。”沈珂不知道怎么说,但他以前在军校见过太多十九岁的Alpha了,反正都和夏纱野的表现不太一样,他道,“有时候……怕你憋坏了。”


    夏纱野没想到他看了半天就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你当Alpha都是发情的猴子?而且我早习惯了。”


    “真的?”


    “你之前不是说过……”夏纱野抿了下嘴唇,别开视线淡淡道,“你不是说过你十八岁那年,池宴礼就急吼吼地想跟你上床吗。我跟他那种单细胞动物不一样,也希望你觉得我和他不一样。”


    沈珂一时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夏纱野看起来什么都不过心,但又好像什么都记得一样。


    他沉默半晌,眸中思绪万千,伸手抓住夏纱野的手臂,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抬起头对她低道:“夏纱野,等你的手好了……我们就做吧。”


    第48章 第48章“限制你的永远是你的想……


    室友站在宿舍旁的路灯下,时不时有寒风吹过,他瑟缩了下脖子,抬头终于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从楼上下来,转身就消失在夜色中,他才抬腿迈步进了宿舍。


    打开303的门,进来就对着电视机前的沈珂调侃:“这么快?我本来都打算去朋友那儿挤一下了。”


    沈珂头也不回地笑:“挤什么?说半小时就半小时。”


    确实是半小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室友把塑料袋提到桌上:“等着太无聊还去逛了会儿超市。”


    沈珂打开看了眼:“本来零食就吃不完,你还买零食。”


    “怎么她买的零食就全盘接收,我才买几袋就说我啊?”


    沈珂好笑道:“谁说你了,去洗个手,我给你削个苹果。”


    “哎哟这么好?”室友马上转身去洗手间了。


    “让你在外面吹冷风吹久了,以表歉意。”


    “客气了客气了,以后有需要我随时可以去我朋友那儿挤一晚。”


    洗完手出来吃沈珂削的苹果,两个人一人一半,室友看沈珂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八卦:“但就半小时,你们具体干什么了?”


    “聊天?”


    “就聊天?”室友道,“聊什么?”


    沈珂“嗯?”了声,淡道:“就随便聊啊。”


    室友摇摇头:“以前我住宿舍,室友和一个Alpha搞暧昧,我们全宿舍轮流给他当参谋,闹腾得不行。你这也太悄然无息了。”


    沈珂笑了笑不说话。


    吃完苹果,差不多该睡觉了,沈珂去拿手机才看见夏纱野几分钟前给他发的两条消息。


    “明早,楼下等你。”


    这里间隔了五分钟。


    “刚才的事……你是真不该提前告诉我。”


    沈珂回了她一个问号。


    夏纱野回得言简意赅:“我才十九岁。”


    十九岁,懂得都懂。


    正是荷尔蒙和Alpha激素分泌最旺盛的时候,很多东西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


    沈珂那句预告除了激发人无处释放的想象力外,都不好说有没有正面功效,伤口总不可能看你的激素分泌得不行了就赶紧好起来吧。


    尽管刚才,夏纱野其实表现得很平静,说的话也不像是十九岁能说出来的,她说:“不用,我不急。”


    沈珂不解看她,她才又补了下一句:“跟你谈恋爱又不是为了上床。别勉强自己。”


    沈珂知道她的意思,他想了想,轻轻拉住夏纱野的手,低道:“我是不想让你再一直等。”


    夏纱野:“真不是在勉强?”


    沈珂道:“我心理准备都做好了。”


    什么时候做好的?


    他俩昨天才谈上,他到底提前多久开始做的这个心理准备?


    夏纱野对于Omega的超高觉悟可谓一无所知。


    之后就到点了,没来得及说太多,沈珂拿了盒布丁塞给夏纱野,然后就送她出门了。


    室友在里面洗澡,沈珂盯着屏幕上那行字,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确实不该这么早就跟她预告这个事,这对于精力旺盛的十九岁来说算不算一种变相的折磨。


    沈珂打开手机的隐藏相册,在近百张照片里挑挑选选,最后选了一张穿着相对来说露得不多的自拍给夏纱野发过去。


    “你先看着这个忍一下?”


    夏纱野刚从浴室出来就收到这张照片。


    一张沈珂侧身站在等身镜前的自拍,上身是一件黑色皮质短款吊带,下身是一条刚到大腿根遮住了屁股的皮质黑短裤,面对镜头那边的吊带松松散散落到肩膀下,露出一截圆润光滑的肩头,在昏暗的环境里,沈珂整个人都蒙着一种神秘而性感的氛围。


    “……”


    “沐纱?咋了?”季离看着夏纱野突然间在原地静止不动,没等他喊第二声,她重新走进浴室啪地甩上了门。


    *


    第二天,夏纱野早起在楼下等沈珂,沈珂的烧已经退了,但还没好完,用反光的白色冲锋衣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和夏纱野去食堂吃饭。


    “你去找位置坐。”说完她就去打饭,打了满满一盘回来,把那盘子推到沈珂面前,少的那份反而是她的。


    “这么多?”沈珂问。


    “补补。”


    “再补也吃不了这么多啊。”沈珂笑道。


    “剩下的我吃。”夏纱野拿走他盘子里的水煮蛋给他剥壳。


    正说着,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老大!”紧接着一阵脚步声接踵而至,小弟们鼻子灵得跟狗似的,精准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们老大,还很自然地在夏纱野和沈珂这张桌子上扑通坐下了。


    “好久不见啊姓沈的。”黑子跟沈珂打招呼。


    沈珂还不知道小弟们也来了,看眼夏纱野,才对黑子道:“你们怎么来了?”


    “巴巴拉的安排,谁知道那女人在想什么。”老蔫儿的左手虽然没了,但右手用餐具还是轻车熟路,眼神在夏纱野和沈珂身上一转,刚想说什么就被夏纱野无言一瞥,连忙咳咳两声把话咽下去,佯装正经道,“不过看得出来暴君是真缺人啊,我这种残疾居然都能参军,虽然是上去当炮灰的。”


    “巴巴拉不是说改天要给你整一个进口的假肢吗,还没整呢?”黑子


    问。


    老蔫儿道:“鬼知道,说是要从哪个走私一个,我看她八成是忽悠我的。”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两个人聊出了四个人的热闹,再一看左右两边,大耳巴默默吃自己的,卷毛时不时抬头瞅一眼沈珂,那眼神比被抢了Alpha的小O还幽怨。


    沈珂浑然不觉,在喝夏纱野给他插好吸管的牛奶,夏纱野把剥好的水煮蛋放他餐盘上。


    “谢谢。”他说。


    夏纱野嗯了声。


    奇怪……太奇怪了。


    卷毛咬着下嘴唇来回看他俩。


    这氛围不对劲啊!


    偏偏他还无人可以诉说,黑子和老蔫儿已经从巴巴拉聊到了昨天他们绑架师悉的事上。


    “你听今早他们说的没?‘师悉偶遇恐怖分子闯入学校,制服过程中受轻伤,恐怖分子吓退’操!笑死我了!这孙子怎么还编故事啊!”


    “怪不得他今天没来学校,不然一来,大家都要发现根本不是轻伤了。”


    没错,师悉昨天被揍了一顿后就直接灰溜溜从学校跑了。不出意外,这会儿估计正躺在家里养伤。


    军校大群里一早就在讨论昨天的事,版本基本是师悉为了制服歹徒受了伤,不过五个歹徒都被他打跑了。


    这是学校放出来的消息还是师悉放出来的消息不得而知,但学校方肯定知道些内情,如果查不到结果,怀疑到夏纱野头上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就像昨天教官们说的那样,没有监控,没有证据,他们想处罚夏纱野就得说清楚夏纱野做了什么,而师悉显然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打了个鼻青脸肿。


    根本就是无解的死局,所以黑子他们现在才敢笑得如此嚣张。


    但嚣张归嚣张,竞选的投票结果一直不太理想,夏纱野的票数依旧只有师悉的三分之一,有了射击场那一出,师悉的票数还又涨了不少。


    知道这些的小弟们昨晚就拿巴巴拉给他们派发的手机全部梭.哈了他们老大,还把涂露和米契的票也拉了过来,但双拳难敌四手,夏纱野的票数进度条根本没见涨的。


    小弟们很愤怒很消沉,夏纱野本人很淡定,吃完早饭就和沈珂走了,根本不打算跟他们惺惺相惜一番。


    A班的射击课因为那起事故暂停了一天,今天继续,夏纱野的惯用手受了伤,只能在旁边旁听。


    赫兹教官知道夏纱野是实打实受了委屈的,看她站在一旁就过来跟她聊了会儿,大意是成教官也觉得对不起她,他们昨晚商议了一下,决定未来给夏纱野一个推举名额,如果她志愿的工作岗位和别人冲突了,学校会优先推荐她。


    这事儿办下来应该不简单,夏纱野当然老老实实道谢。


    赫兹教官看她这样,更觉得她受了委屈,大力拍拍她的肩膀才走了。


    从这态度来看,学校上层目前应该还没怀疑到夏纱野头上。


    距离正式决定兵种还有两天,A班的人把所有枪都试了个遍,已经有了大致意向,狙击枪的三条射道原本还有零星几个人,到现在是彻底空无一人了。


    沈珂拿了练习用的狙击枪在旁边调试,临到了架上枪正式试射的环节,往射道前一站又一动不动了。


    夏纱野往他身边走了两步,他从狙击镜后面露出一只眼睛望向她,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


    “能行吗?”她问。


    沈珂低道:“大概,我努力一下。”


    “不行再休息一天。”毕竟大病初愈。


    沈珂摇头:“军校每年期末不是有跳级考试么,这学期表现不好,很难拿到跳级考试的资格。我不能等到最后那年才开始发力吧。”


    他说完,慢慢透了口气,转头重新架起狙击枪,往日的记忆不可控制地像流水一样涌上来,于是他手指颤抖,手臂维持不稳,心脏剧烈地砰砰直跳,哪一样都致命地影响着狙击结果。


    沈珂强迫自己专心去看前方的靶心,忘掉那些记忆,忘掉那些伤害,忘掉……


    他没能自虐般地想完这些指令,身后突然有人伸手揽住他的腰,把他往后带进自己怀里,比他更有力更结实的手臂覆上他的手臂,耳边传来夏纱野照例有些低沉冰冷的声音:“身体交给我,你只管看靶心。”


    沈珂眼眸轻轻一晃,重新凝视向远处的目标,准星因为重新稳住的手臂开始慢慢停稳在靶子上。


    “很好。”


    夏纱野低头对沈珂说,受伤的那只手抱着沈珂的腰背,一只手在下面作为支撑拖住了他的手臂。


    她像一只体型巨大却温柔的怪物。


    守护着他,鼓励着他。


    “沈珂,你得相信你自己。”她说,“你不相信自己,这一发子弹就没法射出去。”


    “我虽然玩过的狙击不多,但基本知识还是知道一点。你自己也很清楚才对。”


    沈珂抿着嘴唇,久久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微不可察般地点了下头。


    在夏纱野的身体和力量的支撑下,他重新发力握紧了枪,挺直了背脊,再睁开眼抬眸盯向瞄准镜时,他的眼神就变了。


    如同一条在狂风暴雨中孤独前行、永不后退的小船,只有你坚信自己能驶出这片风暴时,你才不会迷失在汹涌的大海中。


    “——”


    沈珂扣动了扳机。


    时隔两年半,一发从未来射向过去的子弹。


    没有想象中的挣扎痛苦与撕心裂肺,那枚子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红色靶心中留下一个小小的窟窿,就好像那些被他日日夜夜反复反刍的东西原来都是这么的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明明只需要一个轻轻扣下扳机的动作,沈珂却花费了整整两年半的时间。


    当他看见子弹穿透靶心消失不见时,他的手掌一抖,狙击枪险些落地,夏纱野帮他扶住了,顺便盖住了他的双眼。


    Alpha把他抱进怀里,从上而下的声音近在咫尺,依旧是淡淡的:“别哭,哭了要被看见了。”


    “……我还没哭呢。”就算有眼泪也被她捂回去了,他声音有细微的沙哑,但嘴角却轻轻一翘,道,“原来这么简单。”


    “限制你的永远是你的想象。”


    “……好哲学啊,你不是没读过书吗?”


    “我听老爷子说的。”


    沈珂道:“夏纱野。”


    “?”


    “昨晚我发的那张照片好看吗?”他问。


    他话题跳得有够突然,捂在他脸上的手一顿,好几秒才传来夏纱野的声音:“嗯。”


    “嗯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我存隐藏相册了。”夏纱野道。


    沈珂噙起一点笑容,说悄悄话似地道:“好看多看几遍。”


    “嗯……”


    “手好之前,可以先用我的照片解决。”


    夏纱野这次就沉默很久:“……看情况吧。”


    沈珂就笑个不停,抓住她手腕把手从自己眼睛上移开,从底下露出一双狐狸眼儿望向她:“你有什么喜欢的衣服吗?可以跟我说,我以后穿上给你看。”


    夏纱野知道沈珂是又精神了,翻了个白眼,一巴掌甩在他屁股上:“上课呢,别骚。”


    沈珂猛地一眨眼,这下老实了。


    当天没能一起吃晚饭,因为Omega那边的宿舍突然停水了,沈珂要带着大瓶矿泉水回去解救他洗头洗到一半的室友。


    不知折腾了多久,夏纱野回宿舍时,才收到他的消息。


    “现在准备和室友出去吃晚饭了。”


    “哦。”


    “屁股好疼啊。”


    “……”


    夏纱野记得自己是用了点力,但也没那么用力。


    “下次不准随便打我屁股。”沈珂还说。


    “那你谨言慎行。”夏纱野觉得他纯属恶人先告状。


    “我也没说什么啊?”


    “沈珂,只准州官放火是吧?只准你说骚话不准我喊老婆?”


    沈珂那边果然就不吭声


    了。


    好一会,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买完饭了,才又回了她一条:“我没被这么叫过……”


    “那你习惯一下。我们年轻人都这么叫自己老婆的。”


    “……”


    沈珂这人也是有点怪,私密照发得得心应手,但被喊个稍微亲密点的称呼就要受不了。


    本来以为他还会垂死挣扎地反驳点什么,但没有,消息一弹,是他直接发了张照片过来堵住她的嘴。


    又是一张只能放隐藏相册的那种自拍,这次是蹲坐在地上,倾斜着镜头拍的,只穿了条白色的内裤,外面披了件长款的黑色风衣,什么都半漏不漏的,雪白的皮肉被衣服衬得更白,徒然有种凌乱颓然的美感。


    夏纱野的嘴是真被堵住了。


    沈珂:“零点过了,第二张-:P”


    第49章 第49章我一定会亲手砍下她的脑……


    正式选兵种那天,沈珂在武器那一栏填上了“狙击枪”三个字交了上去。


    赫兹教官再三向他确认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得到的回答都是不考虑。


    她不知道站在她面前的是两年多前那个在军校被称为神的狙击手的天才人物,只以为沈珂是个低估了狙击枪复杂程度的初生牛犊。


    精英班这边在有序进行着训练,炮灰训练营那边却可以说是进展神速得如同坐火箭,饲料厂养鸡都不带这么激进。


    第一天,报名领枪,都是学校强制发的冲锋步枪,最适合炮灰的武器,第二天,练习开枪打移动靶,第三天就开始教学各类手雷的用法。


    这些项目小弟们可谓样样精通,也就是老蔫儿要多麻烦一步——要用嘴把手雷的保险扯开,不过这都是小事,他们四个可以说是混得比涂露和米契还要如鱼得水,一时间竟成为训练营里的风云人物。


    然后,第五天,让人傻眼的来了,第五天——“战场生存手册与战术行动指南”。


    一本比拳头还厚的书啪地发下来,要他们全员在三天之内熟读,第四天要进行笔试测验。


    笔试。


    笔试?!


    “就是这样,这书比老蔫儿那些小说还厚,我翻开看了一眼,全是字,这尼玛是人能读的吗?没人告诉我都军校了还要笔试啊!”


    “嘻嘻,谁让你们这些天那么嘚瑟,报应来咯。”


    “涂露你闭嘴!”


    “这怎么办?”卷毛无视拌嘴的黑子和涂露,扭头问老蔫儿,“要不……你给我们三个特训一下?”


    老蔫儿满脸的无语:“不是我不想给你特训,但问题是就三天,你们三个还各有各的文盲,拿我当驴使唤啊。”


    “那你俩——”黑子转头看涂露和米契。


    据巴巴拉介绍,涂露和米契都上过学,还都是不错的那种大学,米契甚至是医学生,黑子刚想说这波稳了,结果就遭到了米契无情的拒绝:“不要。”


    “?!”黑子怒了,“为什么?”


    涂露道:“真不是我和我哥不想帮你们,但我俩身上另有巴巴拉安排的任务,没时间陪你们闹。”


    “靠,就知道你俩靠不住!”


    “但你们老大不是认识字儿吗?”涂露从背后搂着米契的脖子笑吟吟的,“要不去找你们老大想想办法呢?我们就先撤啦,拜拜。”


    “喂!我靠这对魔鬼兄妹,跑得是真快。”


    涂露和米契一撤退,这儿就只剩小弟们四人,八只眼睛你看我我看你,都从中感到文盲的不知所措,还是老蔫儿率先开口道:“我觉得这事儿指望不了老大。”


    “同感。”大耳巴终于开金口说了一句,“她是识字,但要她教你们这群白痴有点太为难她了。”


    “?你不要一副自己好像不是白痴的语气。”


    “那咋办,除了老大,我们也不认识别人了啊。”黑子摆烂了。


    “谁说的?”老蔫儿福至心灵道,“这不还有一个人吗?”


    “哦?”


    “——事情就是这样,姓沈的,教我们认字吧!我们只能指望你了!”


    某天中午,沈珂练了一下午枪回宿舍冲澡准备去食堂吃个晚饭,结果一出来就碰到了小弟四人组。


    除了不太情愿的卷毛和面无表情的大耳巴以及看戏的老蔫儿……呃,反正黑子的表情是非常虔诚的,黑脸壮汉的眼睛如同《凡尔赛玫瑰》里的人物一样冒着星星,得是阎王爷才能狠下心来拒绝。


    沈珂看着递过来的书:“……《战场生存手册与战术行动指南》?”


    老蔫儿:“对对对,我们要求不高,让他们到时候考的时候别一下子暴露根本不认字儿的事就行,及不及格都无所谓。”


    “你们有多不识字?一个字也不认识?”沈珂问。


    “黑子,只会写自己名字。”老蔫儿指着黑子,又指着大耳巴,“大耳巴会写老爷子的名字和老大的名字,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我靠,比黑子还蠢。”


    大耳巴对老蔫儿冷冷竖了个中指。


    “至于卷毛……卷毛认识的字儿还是有百来个,但……都不是什么正经词儿,可以忽略不计。”


    卷毛小脸一红,急匆匆捂住老蔫儿嘴:“你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行不行。”


    “怎么不该说了?上次在涂露兄妹俩面前提这个也没见你怎么样啊。”


    “那不一样。”


    “哦……我知道了。”老蔫儿露出坏笑,“你就是看不惯姓沈的,还吃飞醋呢。”


    “吃你爷爷!”


    他俩在旁边窃窃私语,黑子可不管,如同诚恳祈祷的少女一般巴巴望着沈珂,他们的考试救世主,圣父雅威!


    “……如果不要求及格的话,可以试试吧。”终于,圣父雅威开口了,“但时间很紧,你们得抽时间过来认真学才行。”


    “!!”黑子大为感动,“没问题长官,保证完成任务!”


    晚上,夏纱野等在食堂门口的牌子下面,沈珂迟了十分多钟才来,问他什么事耽搁了,沈珂就把刚才黑子他们的事说了。


    “但他们为什么不来找你?”沈珂好笑地问。


    “知道我没耐心教白痴吧。”夏纱野无慈悲道。


    “你之前教过他们?”


    “教过,连大耳巴都被我骂了个狗血淋头,更别说其他三个,好长一段时间看见我都绕路走。”


    沈珂不解:“有这么难教么?”


    “你试试就知道了,试试就知道什么叫愚昧。”夏纱野的语气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沈珂,很期待看见你气得脸红鼻子红的样子。”


    沈珂拉长声音“嗯”了声:“那可说不准。”


    “打赌?”


    “赌什么?”


    “你如果把他们教会了,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反之,”夏纱野道,“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沈珂有些揶揄的眼神在她脸上慢条斯理地转了一圈,也没拆穿十九岁说这话时藏得不深的一点小心思:“嗯……行啊。”


    夏纱野多少是有点前车之鉴的,第二天的中午,到了沈珂和小弟们约定好的时间,第一次上课,就有人没来。


    卷毛。


    其他人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去宿舍把卷毛拽了出来,卷毛宁死不从但胳膊拧不过大


    腿,还是被黑子大耳巴押到了教室里。


    “哎呀你差不多就得了,不要为了爱情放弃学习的机会啊!太盲目了!”


    “我最不想被你这个失恋了跑去跳楼的傻逼说。”


    黑子嚷道:“我那又不是真跳,从三楼跳只是蹦极,不算跳楼!”


    大耳巴看沈珂似乎有些不解卷毛对自己无缘无故的排斥,就在一旁讲解:“卷毛暗恋……不对,明恋老大……”她比了个八的手势,“八年了。”


    “哦……然后呢?”沈珂问。


    “没然后,他没表过白,老大也没拿他当回事,再说老大也不是A同,这些年有那么多缠在老大身边的Omega也没见卷毛不喜欢过谁。”大耳巴道,“我本来以为是他看得开……没想到是没遇到对手。”


    沈珂就不说话了。


    那本《战场生存手册与战术行动指南》沈珂以前读过,也考过,考题就算变了核心也八九不离十,他把关键词列了一张表格出来让小弟们背,到时候考试直接看见题目有相似的字眼就把答案放里面填。


    正确率不高,但肯定不会被怀疑是文盲。


    安静的教室里,老蔫儿背完表格以后就起来跟个巡考老师一样走过来走过去,晃悠到大耳巴身边时“咦”了声,道:“耳巴你怎么一个字都没写啊?”


    大耳巴才仿佛如梦初醒般睁开眼,困倦地捏了捏鼻梁。


    “咋了?晚上躲被窝里打游戏还是怎么?”老蔫儿看眼卷毛,卷毛和大耳巴一个宿舍的,其他还有四个人,炮灰们都是六人寝。


    卷毛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你们继续,我出去透口气。”大耳巴脸色确实不好,站起来就往外走,黑子在后面喊“你早点回来啊”也没见她回应。


    老蔫儿不由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耳巴最近越来越神神秘秘了。”


    “啊?有吗?”黑子道,“靠好像是有,之前跟她开玩笑直接照脸给我一拳,她以前没这么暴躁的!”


    “……我早就想说了。”卷毛从窗户看大耳巴走远了,才敢回来对他们说,“她自从那天被老大从军部里救回来后就很反常啊,你们居然现在才发现。”


    抬头一看,老蔫儿和黑子都是懵逼的表情。


    卷毛看眼沈珂,估计是在评估要不要赶他走,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耳巴以前动不动就要叨叨你俩的黑历史,最近这段时间跟变了个人一样,要么闭着嘴一个屁都不放,要么就揍人,我感觉吧……感觉她好像很着急?不知道在急什么。”


    沈珂微微一顿。


    “啊?有吗?”黑子的光滑的大脑表皮是无法捕获这些细节了,“你这么一说,好像、好像确实?她咋了?”


    “看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老蔫儿叹了口气。


    再晚些时候,夏纱野提着午饭找来了,大耳巴还没回来,小弟们等夏纱野坐下就全凑上来。


    “老大,有件事可能得跟你汇报一下。”老蔫儿道。


    夏纱野把饭盒打开,一个饭菜一个汤,把叉子筷子都撕出来,全弄好了才推到沈珂面前,又把热的玉米汁递给他。


    搞完了,才说:“说。”


    卷毛看着她一套丝滑的投喂小连招,脸都黑了大半。


    沈珂浑然不觉,说了声谢谢就开始吃自己的午饭,顺便听听老蔫儿跟夏纱野绘声绘色地讲述最近这段时间有关大耳巴的种种异常。


    以前的大耳巴是什么人,基地第一冷酷嘴贱狠人姐,最热衷于在黑子和老蔫儿犯贱时滔滔不绝讲述他俩的各种黑历史以此为乐还偏偏面无表情,后来他俩为了报复大耳巴,偷摸登上她的社交账号,把大耳巴咧着个大嘴睡午觉的自拍发了出去,结果一看私信99+,一半在喊主人,一半在问她收不收宠物。


    简直无敌了。


    这就叫什么,天天揭人短把面相都揭变了,导致吸引了一大群特殊癖好的人群。


    但现在呢,嘴贱姐不复当年光彩,俨然成了个沉默寡言的阴暗b,像有一万件忧心忡忡的心事,反正就是很反常。


    “还有一件事,耳巴刚才在我就没好意思说。”卷毛道,“大耳巴来了军校以后,经常半夜三四点出门不知道干什么。她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是被吵醒了,谁让她动静太大了。”


    “你说这是不是不对劲?老大,咱们……是不是得问问她?”


    看黑子老蔫儿和卷毛的表情,三个人各有各的猜测和怀疑。


    如果大耳巴只是因为旧情人找上门或者别的什么无伤大雅的原因这段时间才这么忧郁,那就无所谓,但如果是……


    这毕竟是说出口就无法挽回的猜忌,卧底行动中最忌讳的就是内讧,所以小弟们才没把真正严重的疑问说出口,但不用说,夏纱野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她看一眼桌上四人份的电子文档,光幕上除开沈珂飘逸漂亮的字体,其他三种字都是歪七扭八,大耳巴甚至只写了个“一”就没了后续。


    “知道了。”夏纱野道,“但如果问她她就会说,那她早就说了。”


    “那……那咋办?”老蔫儿道,“如果耳巴真的……虽然我不太敢相信,但如果真的,我们得采取行动才行。不然……”


    不然,怎么跟老爷子交代?


    大耳巴从三岁就跟着老爷子,可以说就是老爷子养大的女儿,是星盗地基里资历最老,也是最……最不可能背叛星盗的人。


    老爷子估计宁愿相信夏纱野会背叛自己,都不可能相信大耳巴会背叛自己。


    星盗有条规矩是叛徒可以直接无害化处理。


    老爷子估计制定这条规则时都没想过会适用在大耳巴……他真正意义上的女儿身上。


    可该死他们没有任何能和星盗基地通讯的手段,也不可能临到现在去过问老爷子的意思。全都只能自己想办法处理了。


    那……老大会想什么办法?


    黑子不善于观察人际交往,但老蔫儿和卷毛都很清楚夏纱野和大耳巴之间的情谊,都是过命的交情,跟情同手足也没区别了。


    “你们继续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尤其是黑子。”夏纱野道,“我找时间跟她聊一下。”


    也只能这样了。


    这个情况下,他们必须尽量温和平和地解决这个问题,把大耳巴背叛作为最……最坏的打算去考虑。


    但如果一旦确定是真的,星盗的规矩,谁也不能坏。就算情同手足,也不会手下留情。


    午休结束后,夏纱野和沈珂往射击馆走,他喝着那罐已经有点凉的玉米汁,问:“潜入军部救人那天,那个审讯官说大耳巴曾经是帝国人,你知道这事儿吗?”


    夏纱野道:“不知道,非要说,恐怕只有老爷子知道大耳巴的身世。”


    “但那天看她的反应,她肯定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帝国……你们的头头为什么不把这事儿告诉她?”沈珂问,“如果我是她,我可能会想很多。”


    “比如?”


    “比如……‘我父母健在也不是出生在战乱时期,那我究竟是怎么流落成星盗的?’‘我……是不是被拐卖的?’‘这个养育我的人从头到尾都没和我说过实话’。”沈珂道,“这样的想法一旦变多,再牢固的羁绊也会生出裂纹,猜忌和怨恨会控制不住往里钻。这就是人性。”


    夏纱野不说话。


    沈珂道:“虽然你之前跟我说,你相信她,你和她之间有别人不了解的羁绊,但……凡事要给自己留条退路。夏纱野。”


    “沈珂。”夏纱野道。


    沈珂转头看她。


    夏纱野也停下来看着他:“发现没,你是个很多疑的人。”


    沈珂:“……”


    “如果今天换成你是我,我是大耳巴,你也会像怀疑她一样怀疑我吗。”


    沈珂似乎诧异,嘴唇微微张合了两下,没等他回答,夏纱野就自顾自地道,“不过你有一部分说得对,再怎么相信一个人,也得给自己留条退路。但在她亲口承认之前,我不会在心里就给她判死刑。”


    说完,她继续迈步往前,沈珂落后了半步,迟疑了一下才往前伸手抓住她的衣角。


    “你生气了吗?”沈珂问。


    夏纱野头也没回:“没,我只是在想,你经历了这么多,会这么想是很正常的一种思维方式。”


    “……我换不了。”沈珂轻道,“把我换成你,你换成大耳巴,我换不了。”


    “……”夏纱野看他一眼,又撇开视线,“毕竟我和大耳巴也不是能半夜发私密照的关系。这个比喻是不太准确。”


    “……”沈珂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夏纱野,你到底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了?”


    “只在我老婆面前这么能说。”


    沈珂简直想看看夏纱野是用着哪种表情说的这种话,仿佛越来越不要脸皮了。


    “所以你准备怎么办啊?”他小声问。


    “算是有点计划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着就到了射击馆门口,夏纱野朝他伸手,沈珂看她一眼,把自己的玉米汁给她,她晃了晃发现里面还剩一口,就把最


    后一口喝了才扔进旁边垃圾桶。


    “沈珂,我呢,是个宁愿闭上嘴什么都不说也不想说谎的人,同理,比起怀疑,我更愿意去相信我的朋友。”


    “但如果她最后真的做了背叛星盗的事,我一定会亲手砍下她的头颅,带她去向老爷子谢罪。”


    “你是个容易心软的人,而我不会手下留情。”


    第50章 第50章三个应该够了吧?


    八月的夏天,燥热的空气卷起热浪,熏得夜晚的空气跟着扭曲,三三两两的星盗抬着刚洗劫回来的物资,一边往仓库搬,一边抱怨着好热。


    好热。


    八月是星盗基地最热的季节。


    两个女孩捂着手臂从小路上跑出来,搬东西的星盗看见她们,笑着冲其中一个打招呼:“耳巴,你们这是去哪儿啊?还有你……呃,”她看向另外一个年纪稍小的女孩,“纱,你们俩在一起还挺少见的。”


    大耳巴没理她,纱也没理她。


    两个人急匆匆往前跑了好一段路,直到躲进一个无人的角落。大耳巴从怀里摸出一个微型电子仪器。


    “试试看能不能打开。”纱对大耳巴说,“不然白偷了。”


    大耳巴连忙点头,笨拙地操作仪器,把每个键都按了一遍才终于点亮,弹出来的光幕上显示老爷子的零花钱余额是三千星币。


    “有!真有!就是这个!纱,你要不要也向赛博许愿池许个愿?”大耳巴难掩兴奋道,“我听他们说很准的。”


    纱比大耳巴更像一个小大人,板着脸道:“我没什么愿望。”


    “是吗?”大耳巴有点遗憾,“那我就自己许了。”


    “你要许什么愿?”


    既然是敢冒险偷老爷子钱包也要许的愿,那一定很重要。


    所以大耳巴竖起一根食指,郑重地告诉她:“不能告诉你,不然就不灵了。不过你可以祝我的愿望早日实现。”


    “……”纱沉默半晌,有点别扭地说,“那祝你的愿望早日实现。”


    夏纱野离开了学校天台。


    夜色将学校建筑照得漆黑寂静,她插着兜,穿过训练场和一大片绿植园,五月尾巴上的空气已经变得有些燥热,如同多年前那个炎热的八月一样。


    “大耳巴。”


    墙角处的人影猛地一抖,像是不敢相信般慢慢回过头,夏纱野站在距离她有百来米的位置,旁边就是大耳巴她们的宿舍。


    现在是凌晨三点,所有人都已经入睡的时间,夏纱野出现在这里,总不可能是巧合。


    “你要去哪儿?”夏纱野问。


    大耳巴没有完全转过身来,她侧着身,只把眼睛朝向她,这是一个防备的姿势。


    夏纱野有多少年没有在她身上感觉到过如同对待敌人一般的戒备感了。


    “我睡不着,出来吹吹风。”大耳巴说。


    “那看来你睡眠很不好。”夏纱野道,“卷毛说你这段时间天天出来吹风,还都是凌晨三四点的时候。”


    大耳巴道:“对,我这段时间就是睡不好。”


    夏纱野问:“那你能告诉我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吗?”


    大耳巴不说话,用力攥紧了那个东西。


    “定位追踪器吗?”夏纱野问。


    大耳巴目光一凛,看夏纱野的眼神瞬间带上冷意。


    “那天在军部,我听见了,你也知道我们在上方的通风管道里。”夏纱野道,“我一直在等你,等你什么时候亲口跟我交代你对这件事的安排。”


    “你想说什么,夏纱野?”大耳巴问,“卷毛告诉你我这段时间很古怪,所以你是来肃清叛徒的?”


    “视情况而言,可能会变成这样。”夏纱野道。


    大耳巴脸色不见慌乱,嘴角抬起一点不明的弧度:“夏纱野,你还记得以前我们一起偷老爷子的钱,是因为我要向赛博许愿池许愿的事吗?”


    “……”


    “那个时候,老爷子还没有精挑细选地给你取‘夏纱野’这个名字,也没有想培养你做二把手……那个时候……”


    大耳巴的另只手突然间动了。


    烟雾弹在夏纱野面前砰地一声炸开,刺鼻的黑色烟雾瞬间充斥周遭,夏纱野捂住口鼻,拔腿朝大耳巴逃跑的身影追去。


    有了烟雾弹的阻碍,大耳巴跑出来就领先了夏纱野很大一段路程,两个人在无人的校园里拼命追逐,夏纱野并没有使出全力去追,她沉沉地盯着大耳巴飞跑的身影,然后——


    看她自己左脚绊右脚扑通摔了个仰面朝下。


    在她立刻就要挣扎着站起来之前,夏纱野冲上去抓住她的两手手腕,一拳将她摁倒在身下。


    大耳巴的力气很大,但夏纱野的更大。


    挣扎了几个来回,大耳巴就泄了气,怒目圆瞪地看夏纱野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道:“我就知道你不出五百米就得摔。”


    大耳巴胸腔一抖,冷笑道:“怎么,你追上来就是为了嘲笑我?”


    夏纱野:“没兴趣,小时候就嘲笑过了。”


    大耳巴:“你是不是很得意自己运动神经发达所以被老爷子选为了继承人,而我笨手笨脚就算是老爷子养大的女儿也只能给你当手下?”


    夏纱野:“我们不早就因为这事打过一架了吗,现在又提干嘛?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


    大耳巴猛地一咬牙,藏在身后的手臂就被夏纱野抠了出来,那只手里攥着追踪定位器,夏纱野握住她整个拳头,用拇指慢慢去掰去搓她的手指,大耳巴拼死不从,整个手臂都在抖。


    “夏纱野!你要杀就给个痛快!”大耳巴道。


    “我说了,这要视情况而定。”


    夏纱野把她的拳头拉到自己身前,逼迫大耳巴不得不和自己四目相视。


    她定定看着她问:“耳巴,你当年对许愿池许了什么愿望?”


    “……”


    “是想要回家?还是想要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哈……!”大耳巴冷笑一声,“夏纱野,你要是觉得找亲生父母就是背叛了星盗,那还问什么?不如直接杀了我算了。”


    “所以是吗?”夏纱野道,“军部的审讯官说你是帝国人,父母健在,你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就会送你回家,你再也不用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了。”


    大耳巴突然将手里的追踪器一松,立刻就挣脱了夏纱野的束缚,扬起一拳揍向她的下巴。


    夏纱野没躲,所以那一拳结结实实打在脸上,大耳巴趁机一发力将夏纱野整个人摁倒在自己身下。


    她瞪着夏纱野,发狠了似地问:“你觉得我是这种人吗?你觉得我是这种人是吗夏纱野?!”


    夏纱野不说话。


    大耳巴继续道:“是,没错,我是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用追踪器的通讯功能跟他们谈条件,一


    旦我得到答案,这个追踪器立刻就会被我毁去,他们就是怕我出尔反尔,所以才不松口。你这下满意了?”


    夏纱野皱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大耳巴:“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在和敌人联络就为了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吗?你敢说你不会怀疑我?”


    夏纱野:“我不会怀疑你。”


    大耳巴瞪着她。


    夏纱野:“我相信你。”


    “……”大耳巴一把揪起她的衣领,但明显没了刚才的力气。


    夏纱野一动不动:“你当年到底对许愿池许了什么愿望?”


    大耳巴扼住夏纱野脖子的手不禁微微颤抖,那双凝视她的眼睛陡然有些发红,两人漫长而沉默的对视像是一场无休止的较劲,最终,是大耳巴一咬牙,败下阵来,她动了动嘴唇,一点点开口道:“我的愿望……‘想要和老爷子,和朋友们,一直在一起’……”


    不是回家,不是找到父母。


    是不再有生离死别,所有人都能留在星盗基地。


    那才是大耳巴心中最想实现的愿望。


    嗖嗖。嗖嗖。


    周边的灌木丛动了动,大耳巴抬头看见突然出现的三人,又是一愣:“你们……”


    黑子老蔫儿和卷毛神色各异地从藏身处走出来,卷毛是有些尴尬的神情,黑子则满脸舒畅:“害!我就说耳巴没事儿吧,就老蔫儿天天瞎操心,三更半夜不睡觉把我俩拖出来。”


    老蔫儿也长舒一口气:“哼,那不得看着点吗,万一老大真动手咋办?”


    卷毛双手合十比了个抱歉的手势:“耳巴,别怪我啊,我也是相信你不会这样不才大半夜跟了一路么,累死了都。”


    夏纱野道:“耳巴,不是我们不相信你,是你不够相信我们。”


    大耳巴一顿,慢慢收回了抓住夏纱野的手。


    那个追踪器掉在地上,夏纱野捡起它,发现左上角的确有个开关,恐怕打开就会立刻向军部发送军校的位置。


    “我跟他们谈了很久,但那边都没松口。”大耳巴站起来,默默地道。


    夏纱野道:“给我吧,我来想想办法。”


    夏纱野没有父母,无法理解大耳巴对亲生父母的执念,而且她还不是想回去,她仅仅只是想知道他们是谁。


    但这或许对大耳巴而言很重要,重要到她只能一意孤行,不敢试图寻求任何人的理解。


    老爷子如果在这里,恐怕不会允许大耳巴向敌人探听这些,大耳巴自己也很清楚,但……


    “不了。”大耳巴抓住夏纱野,把她的手压了下去,“……把追踪器毁了吧。”


    夏纱野挑眉看向她:“你不是要找父母吗?”


    大耳巴透了口气,下定决心一般地说:“你刚才那一通,把我弄醒了。有些事……也许别知道更好。我是星盗,我有老爷子,有兄弟姐妹。就算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也改变不了如今的现状……我不可能抛下现在去找我的父母。”


    夏纱野道:“你确定你想好了。”


    大耳巴重新抬头望了眼黑子他们,看着三张脸上各有各的忐忑,用力点了点头,道:“对……毁了吧,拜托你。”


    夏纱野五指一攥,那追踪器瞬间就在指间四分五裂。


    今晚发生的一切是他们五个之间的秘密,星盗不会知道,老爷子不会知道,只有他们五个知道,大耳巴的那场寻根之旅还未开始就被她自己亲手熄灭了。


    “纱。”临走前,大耳巴叫住夏纱野,“我……很抱歉。”


    “这是认识以来,你第二次跟我道歉。”夏纱野道。


    第一次是她俩因为偷了老爷子的钱被揍了个半死的时候。


    “是吗?”大耳巴嘴角淡淡扬起一点弧度,“我是想跟你说,如果你以后也开始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我会支持你。你和我不一样,你来的时候已经十几岁了,而我是被老爷子养大的。”


    夏纱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


    仔细想想,夏纱野从没和任何人说过自己来基地前的事,仿佛在这之前是一片空白,或许只有老爷子清楚夏纱野这个人从哪儿来。


    “……我和你一样,知道自己是谁也不会改变现状。”夏纱野道。


    “你没有父母,那你就没有挂念的人吗?”大耳巴道,“我是说,来基地之前的。”


    夏纱野不知为何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有一个,但他已经死了。”


    她最后没有和大耳巴说太多。夏纱野从不提自己的过往。基地里的人也都识趣地没有问过。


    第二天一早,昨晚的事就像从未发生过,沈珂听夏纱野说了事情的结果,也就笑了一笑说:“确实有些真相还是别知道的好。”


    看得太清楚的人会受伤。夏纱野猜他的意思是这个。


    看来沈珂对大耳巴以后的选择持着一种否定的态度,但到底正确与否,只有做了选择的本人才知道了。


    *


    最后,沈珂真的辅导了小弟们三天,每天中饭是夏纱野给他送来的,眼见着被自己点评为“愚昧”的黑子居然日益进步,那一手歪歪扭扭的草蛇体到最后写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没有笨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夏同学。”沈珂还调侃她。


    一看,原本不怎么待见沈珂的黑子和老蔫儿如今都对他非常和颜悦色起来,一口一个“沈老师说得对”“沈老师牛逼”,完全忘了之前还在喊人家“姓沈的”。


    只有卷毛努力维持着对待情敌的最后一点体面,僵硬而生疏地和沈珂说话,坚决不给他一个好脸色。


    但令人崩溃的是沈珂还不怎么在意他的故意排斥,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有时候还会对他笑一笑,笑得卷毛直觉被羞辱了。


    什么意思?这算什么意思?


    正宫的余裕??


    当然这些他都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在夏纱野面前表现出来。


    等到第四天小弟们参加完笔试回来,果不其然只有老蔫儿一个人及格了,其他三个虽然都烂得不行答非所问,但由于答案又写得过于教科书式,没被怀疑是文盲,被教官怀疑是在故意找茬。


    但好歹这一关是混过去了。


    晚上吃饭,夏纱野往沈珂跟前一坐就说:“愿赌服输。”


    沈珂正咬着吸管喝饮料呢,闻言看她一眼,笑道:“我怎么觉得你还挺乐意的呢。”


    夏纱野:“绝对没有。”


    沈珂道:“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什么惩罚……”


    “什么都行。”夏纱野道。


    “那你要不在食堂给我表演个后空翻?”沈珂比划了下。


    夏纱野:“……”


    沈珂:“开玩笑的。”


    夏纱野无语:“你越来越皮了啊沈珂。”


    沈珂:“嗯哼,你要怎么样?”


    夏纱野:“我还真能怎么样,但怕你社死没做而已。”


    一想到十九岁现在的脑子里恐怕全是黄色废料,沈珂一时还真猜不出她到底想干什么、能干出什么,索性就闷头喝饮料了。


    期间夏纱野就一直板板正正地坐在对面盯着他看,视线从他的眉毛,挪到他卷翘的睫毛,再挪到鼻子,再挪到含吸管的嘴唇,再……


    看得沈珂这个不怎么在意别人眼光的人都有点受不了:“看什么啊?”


    夏纱野:“不能看吗?”


    沈珂道:“不能看。”


    夏纱野一本正经的:“沈珂,你也会害羞啊。”


    沈珂:“……夏纱野你今晚是不是脑子坏了,要不要我给你一拳清醒一下。”


    夏纱野:“来。”


    她这么说了,沈珂还真不客气,就是拳头还没伸到夏纱野面前就被她一手握住,她正儿八经地用手掌包住沈珂的拳头,然后一点一点掰开,看着沈珂白而柔软的手掌,说:“以后别这么打别人,完全就是奖励。”


    沈珂:“……”


    他腾地把手抽回去。


    听不懂听不懂,夏纱野脑子是真不正常了。


    就这样还跟沈珂说自己不急,他庆幸自己没打算再让十九岁憋着,否则不知道最后会憋成什么样,脑子都变成黄色废料的形状了。


    最后就这样沉默地等沈珂喝完了饮料,沈珂站起来把易拉罐往旁一扔,说:“你跟我去个地方吧。愿赌服输。”


    夏纱野:“?”


    沈珂带夏纱野来到了一间模拟仓前,这间模拟仓是自由开放给学生使用的,夏纱野跟着沈珂走进去才发现里面是一架微型载具,平时给学生锻炼精神力操控的。


    限座两人,光是夏纱野这个体型就快顶两个人了,所以坐进去就非常挤。


    沈珂跨坐上椅子,捏住驾驶盘,夏纱野只能勉强坐在他身后。


    “虽然是模拟仓,但一会儿飞起来冲力很大,你……”沈珂回头对她道,


    “你稍微抱着我点,别被甩出去了。”


    “我开过飞船的。”夏纱野边说边伸手环住他的腰,“就是没开过这么小的。”


    沈珂笑道:“那正好你现在体验体验。”


    夏纱野另只手还没好,只能单手抱着沈珂,沈珂刚用精神力接入,周遭的景色就变了,是一处空间站,周围是黑暗的宇宙与远处耀眼的星体。


    “……还没开始呢,也不用抱这么紧。”沈珂被她体温烫到,有点不自在地挪了一下腰。


    他不说这话,夏纱野都不会动,一说,她手臂就更加用上力气,几乎是扣住了沈珂,把那截窄腰箍在自己怀里,嘴巴贴在他耳后:“你才是别乱动了行吗。”


    沈珂或许本质就不是个会乖乖听人话的人,或许是感受到了某种危险,反正他突然一把抓住前面的控制杆就要把身体往前挪,宁愿少坐一半座位也要逃离夏纱野的魔爪。


    但立刻就被夏纱野拽了回去。


    她低下头,凑近他颈窝,两人的下半身紧紧相贴,沈珂的耳根被她的鼻息熏得微微发红:“你……”他磕巴了下,轻声道,“你怎么回事啊……”


    夏纱野保持着这个姿势,闷闷道:“我都说了别乱动了啊,我这个年纪很敏感的。”


    “再敏感能蹭一下就直接起来吗?”


    夏纱野:“我天赋异禀。”


    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沈珂无话可说,想带她出来坐坐飞船吹吹风的闲情雅致都要被她那一根起没了。


    “那你收敛下。”


    “你上过生物课么,这是我能控制的?”


    沈珂抬起手把夏纱野没脸没皮蹭过来的脸从自己脖子上推开:“那你尽量别让我感觉到它的存在。煞风景。”


    “我劝你别老讲它的坏话,沈珂。”夏纱野低道,“我手伤快要好了。”


    沈珂:“……”


    事到如今,沈珂不免又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最后屈服于十九岁的淫威,他只能一边感受着屁股后面的不自在,一边往前弓起身体握住操控盘。


    飞船从空间站慢慢起飞,驶入滑行轨道。


    夏纱野抓着沈珂的腰,下巴随意搁在他肩上,看他从发丝里露出来的一截莹白的形状很好看的耳朵。


    突然,她像是发现什么,眯起眼凑近了细看:“沈珂,你耳廓上有个小洞。”


    “什么?”飞船飞起来以后引擎声很大,沈珂没太听清楚,“耳廓?”


    “就耳骨那个位置。”


    “哦。”沈珂道,“我以前打的耳洞吧。”


    夏纱野再细看,确实那个小洞里扎着一根树脂棒,不细看根本看不见。


    “不痛吗?”她周围没人往耳骨上打洞,不禁就问出一个很符合十九岁形象的懵懂问题。


    “刚开始有点,最痛的还是发炎那几天,后面就没感觉了。”沈珂道,“我当时买了很多耳钉,不过只戴了几天,后来就没戴了。”


    “没什么不戴了?”


    “池宴礼不喜欢。”


    “……”夏纱野沉默了都,黑着脸道,“戴,回去就给我重新开始戴,我给你买个好看的。”


    沈珂笑了:“你跟谁较劲呢?”


    “没谁。”夏纱野在后面看不见她的表情。


    飞船划出轨道的时候是周围阻力最大的时候,在机舱内也能感觉到那股宛如人类长了翅膀飞向天空的风速。


    哗——


    等到飞船悬浮在四周无人的宇宙中后,周围反而安静了。


    只有星尘在永恒的沉默中弥散,所有时间都化作了光的尘埃。


    这是人类在蓝星上无法观摩的景色,这是一片会猛然对自己的渺小有新的认知的壮大美景。


    星系、星球与黑镜的黑暗交织融合,仿佛世界只剩下这艘飞船,飞船里的两个人。


    “好看吗?”沈珂问。


    夏纱野道:“嗯。”


    “其实……我当初不是为了成为帝国军人才参军的,”沈珂望着玻璃外的景色慢慢透了口气,“我就是为了上来看看宇宙。”


    “看着这些几百亿年前就存在的恒星,你会神奇地突然忘记很多事。很多不甘心……很多伤心……还有很多悔恨和遗憾。”


    那时的沈珂或许没有那么多不甘,但也没有那么多感慨和复杂的想法。


    那时有那时的快乐和单纯,现在也有现在的活法。


    “我已经不恨,也不再埋怨任何人了。”他低声道。


    夏纱野无言地看他一眼,抓住他落在一旁的手,沈珂侧眸,冲她轻轻翘了下嘴角,回握她的手,然后张嘴用牙齿轻轻咬了下夏纱野的手指,又放开。


    “虽然我很不想被你的东西顶着的时候说这种人生感言就是了。”


    夏纱野:“……抱歉,它不太听我的话。”


    沈珂揶揄地笑了:“真没办法,哥哥就原谅你吧。时间到了,我们差不多下去了。”


    短暂的夜航时间结束了,但夏纱野觉得自己依旧会在往后很多年后记起那天晚上透过飞船玻璃照在沈珂侧脸上的来自恒星的光芒。


    之后的几天,平淡无奇的校园生活继续,夏纱野几乎每天都要去一趟医务室,不知道的以为她严重到要截肢了。


    在得到校医第不知几次的“不行”后,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在今天得到了“嗯好得差不多了,今晚再涂一遍药就自己把纱布拆了吧”的回复。


    沈珂是当天晚上收到的夏纱野的消息。


    一张她握紧拳头,手臂肌肉勃发,健康得活蹦乱跳但意义不明的照片。


    沈珂:“?”


    夏纱野:“手好了。”


    沈珂:“恭喜。”


    夏纱野:“……嗯。”


    沈珂:“哦,正好明天放假,要不要出去玩?”


    夏纱野:“……行。”


    没了。


    仿佛真的只是来报喜的,于是沈珂就很平常地回应了她的报喜。


    室友刚好训练完回来,看见沈珂拿手机的表情,狐疑地问他怎么笑得这么开心,简直蔫儿坏。


    沈珂就道:“没,没什么。”


    “……完全不像没什么。”


    十九岁不回复了,沈珂就熄灭手机屏幕,看室友进去洗澡了,打开柜子,从最深处把那个透明罐子搬出来打开。


    里面还剩十几个套,都是之前从阿斯坦带来的,沈珂也不是故意要在校园生活甚至有人合住的情况下带,就是想扔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里面有普通款,还有凸点款。很久之前和夏纱野逛超市时,沈珂记得自己还买了一盒螺纹款的。


    他蹲在地上盯着面前三个颜色各异包装的套,想了想,还是挑了一盒螺纹的。


    因为当初就是为了逗夏纱野,买的时候也没细看,现在一看才发现是便携款,一盒里面就三个。


    他把套塞进衣服口袋,拍了拍,心想三个应该够了吧?魔.蝎`小`说 k.m`o`x`i`e`x`s.c`o`m